“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们?想到这个我就难过……”
见敖岚又开始落泪,呼雅泽直接投降,将那一套套头头是道的说辞抛诸脑外,软了语气,搂着怀中美人哄个不停。
敖岚愈发的委屈,“我自小没得过父爱,不希望我的孩子也重蹈覆辙,可他们终究也是像我一样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嫁给一介平民,知冷知热……”
腰间的手忽然用力将她箍住,让她动弹不了分毫,另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对上那双阴骘的眸子。
“你想嫁给谁?”阴沉的语调像是浸着寒冰。
平民?
她是说鹿纯聪么?
第22章 敖岚递给他一封信,“这……
敖岚自知失言,垂了眸子不理他。
呼雅泽深呼吸,“以后再说这样的胡话,我不轻饶你。”
大手往她臀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敖岚气得对着他的手“啪”地拍上去,声音刺耳。
他也没有恼,说:“作为父亲我是有些粗枝大叶,父皇也是这样待我的。以后我会多去亲近孩子。为我生育这两个孩子,你辛苦了。”
敖岚别过脸去轻哼了声,想起当年在深林中生孩子的场景,眼泪又掉下来。
那时,公主不再是公主,与下崽的母猪没甚么差别。
她无助又恐慌,多么希望孩子的父亲能在一旁。
可最终,还是咬牙一人扛了下来。
呼雅泽将她摁在他胸膛上,轻轻拍打着她,哄道:“想哭就哭出来。”
敖岚果真就伏在他胸膛上轻声啜泣,一边用纤白的手指擦着泪。
呼雅泽心中疼惜,忍不住去吻她的泪和眼睛。
敖岚拍打了他几下就不再反抗了,因着他的欺负,似乎哭得更厉害了。
呼雅泽低笑了声,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去,边走边吻着她。
她一心系在孩子身上,虽令他嫉妒和不甘,可也令他遐想更多:若再让她生两个孩子,她的束缚更多,再也不会有远离之心。
*
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碧玉一样澄澈,气候也温暖宜人。
这等天气去骑马射箭为最佳选择。
呼雅泽却要违心带着敖岚与两个孩子,去赴女夫子孙沄发起的益子学堂。
这个孙沄出身名门、饱读诗书,二十八岁仍未出嫁,声称要终生独身,为女子权益奋斗。
为此不惜跟家族断绝关系,乃京中名人。
若是谁家内宅不安宁,出了辱妻之事,只管去找她,她能大张旗鼓的讨伐男主人到满京城皆知。
男人自然是都不喜妻子与之亲近。
呼雅泽也是,心中总有不宁之意,嘴上少不得奚落几句,“一个没生育过的女人,能举办出什么益子学堂。我看还是不必去浪费时间了,我带你去射箭。”
言语之间,鄙夷和不屑尽显。
敖岚最厌烦听到他瞧不起女子的言论,言辞便有些激烈,回道:“谁说女子一定要结婚生子?像孙夫子一样,为妇人发言,是个女英雄,干什么非要用是否生子来衡量她作为女人的价值?”
呼雅泽闻言,剑眉蹙起,想到若说出心里话,敖岚定要恼,他便只沉沉说了句:“你离她远一些。”
敖岚背对着他收拾要带的东西,说:“她办益子学堂,只是想让父亲与孩子多亲近。你若不想去就算了,我是要去的。”
见她生气,呼雅泽只能按下心中不满,过来先哄她,“既然你觉得好就去。我陪你,说好的。”
本来他觉得此等非大丈夫所为,若是让臣子们遇见,有损他威严形象。
不过想到能跟敖岚多待一会,重要的是能哄她开心,他也就硬着头皮去了。
头次带两个孩子一起出来,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若是俩孩子只跟着他,定会安静听话,他不发声没有敢说的,他不让动没有敢动的。
但敖岚在身边,孩子们就不把父亲威严当回事了。
一边一个紧挨着敖岚,小嘴中说个不停,他被吵得头大,不懂孩童怎这么多话,平日里侍从奶娘当真不易。
他数次目露严厉瞪向孩子,两个孩子压根注意不到他的暗示,只管黏着母妃。
另一侧的敖岚却始终很有耐心,温柔地回应着孩子们无穷无尽的问题。
当然,敖岚也没有时间跟他说一句话。
呼雅泽见那亲成一团的母子三人,心中已暗暗积攒了怒气,脸黑了几分。
因着敖岚从中斡旋,使李采灵案翻转,那女夫子对太子妃的态度可是恭敬亲热多了,两眼发亮盯着太子妃,身旁高大俊美的太子倒差点被她忽略掉。
呼雅泽心中又生出不适感,虽然孙沄是个女人,但这样紧盯着他的女人,他也不能忍。
他冷冷出声:“入座。”
长臂揽过敖岚的细肩,将娇美的妻子带走了。
孙沄心中暗道男子都是些坏人心情的俗货,太子更是其中翘楚,看刚才那要吃人的眼神,恨不得将太子妃抓在手心罩住,不让其他人多看一眼。
她多希望能跟美貌多才的太子妃多聊聊。
不懂女人为什么都要跟男人在一起,跟女人在一起多好啊。
女人细细柔柔、善解人意,相处起来也一派和谐,不会打打杀杀。
若只是为了满足身体上的渴望,有的是方法解决不是么?
孙沄摇摇头,为太子妃感到可惜。
这样一个冰做雪捏般剔透的美人儿,被太子那样的俗人给玷污了。唉。
倘若不是这样,太子妃应是她想象中女子的最高境界了。
从外到内都洁净通透,真正的仙女。
呼雅泽今日算是明白什么叫益子学堂了。
就是让父亲带着孩子满场跑,去争夺一面锦旗。
今日的人格外多,因为都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也过来。
在臣子眼皮底下,按孙沄定的规矩玩这些幼稚游戏,呼雅泽真是放不开手脚。
他脸色紧绷,往人群中看了好几眼。
只见四周守卫森严,持长矛和盾牌的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将围观群众堵住,暗卫也藏在周围隐蔽处。
迎着那些好奇的眼光,呼雅泽后悔方才没下令清场。
他心中没底,总觉是要出丑。
游戏开始,所有父亲要在草地上推着孩子往前滑,去抢一面锦旗。
比起那些文弱书生,这对呼雅泽来说不是难事。
没一会,初雪就被甩了下去,他还不自知,两眼只盯着前方的锦旗。
摔在草上倒不怎么疼,可被父王抛下的初雪很生气,见父王丝毫没有要回来接她的意思,初雪就坐在地上伤心大哭起来。
一大众侍从连忙“呼啦啦”围上去,将郡主扶起来,检查身上是否有伤。
敖岚也来拉着她的手安慰,抬眸朝呼雅泽狠狠瞪了一眼。
呼雅泽一回首就对上妻子这样的眼神。
心立刻沉了下去:这次恐怕又出力不讨好。
他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训斥女儿,试图给自己“减罪”,“如风能抓住,你为何抓不住?”
初雪小胖手擦着泪,瘪着嘴委屈说:“父王,我已经拼命在抓了,太快了!”
说着又委屈的掉下泪。
侍从们忙用绸帕给郡主擦泪,迎风哭怕咳嗽,又拿来水给郡主喝。
敖岚搂住委屈的女儿,对呼雅泽说:“你能不能顾一下孩子?”
是训责的语气,正如他训斥女儿一样。
呼雅泽本来那理直气壮的模样松了弦,熄了火,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默默听训。
下一轮的游戏叫“心有灵犀”,看父亲与孩子是否有默契。
呼雅泽对儿女几乎一无所知,更是败的一塌糊涂。
不过现场其他父亲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纷纷出丑。
逗得围观民众哈哈大笑。
呼雅泽简直待不下去了,黑着玉面,压制着情绪,竭力作出一副淡雅的储君模样。
内里早就将孙沄恨透了。
明知他要来,这个大逆不道的女夫子不弄些适合他的游戏,存心想让他出丑。
那厢,孙沄过来假情假意道:“臣女办的游戏愚蠢,没让殿下拔得头筹,还请殿下恕罪。”
当着这么多平民的面,呼雅泽只能作出宽和仁恕的模样,“无妨,本也不是为了输赢而来。”
敖岚也温和的笑:“若不是有你举办这些活动,许多男人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时间与孩子玩耍。”
呼雅泽听得敖岚话中有话,心中更气,不过见妻子冷漠的眉眼,他的心思很快被愁绪占据了:这次不知要哄多久。
回宫途中,呼雅泽被公事绊住,半道去了太子府议事。
想到一会回去要面对的冷漠,他有些躁郁,空隙里打量着几个臣子,看他们不管是谁,都一副光鲜的模样,看上去后宅安详、岁月静好。
而他,看似最光鲜,实则不人不鬼。
满腹苦闷不知向谁说去。
这种落差令他又起了暗火,四处鼓动着,不知该朝哪里发泄。
回了双福阁,如风总算有跟母妃独处的机会,轻轻拉着敖岚的衣角,为那日的事道歉:“母妃,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你别生我气了。”
敖岚温柔的注视着他,郑重其事的说:“如风,君子慎独。无论有无旁人监督,你都应当严格要求自我。”
如风很乖顺的接受了,语调中有丝担忧,“母妃,我知道错了。你不再生我气了吧?”
见儿子惶恐的眼神,敖岚有些心疼,握住他的双手,柔声说:“母妃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如风彻底放了心,情不自禁扑进敖岚怀中,搂住敖岚的腰,开心道:“母妃真好。”
他白天要去读书上课,晚上父王一回来就将他撵回卧房,平时没有跟母妃独处的时间。
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他贪恋母妃身上温馨的香气,抱着敖岚,撒娇似的赖在敖岚胸口不肯撒手。
敖岚也纵容着他,将他当成小时候那样,抱到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与他脸贴着脸。
母子二人就这样拥着,说着亲密话。
对敖岚而言,如风是她第一个孩子,是她的心肝她的命。
生如风时的艰难历历在目,当如风生出来时那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她记忆犹新,混沌的脑中才有了一丝希望,挺过了女子凶险的生产。
甚至说,在她心中,如风的分量比初雪还要重一些。
呼雅泽刚踏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他那已六岁的儿子肆无忌惮的在独属于他的领地上磨蹭,满脸满足,而敖岚紧紧搂着他,不时吻他额头和鼻尖。
两人忘我的亲密,仿佛针都插不进去。
霎那间怒火填胸,他几个大步过去,单手将如风薅出来,扬手推在地上。
敖岚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见如风倒在地上,额头磕出血来,都快要流到眼睛中去了。
她尖叫了声,扑过去将儿子抱进怀中,用袖翼给他擦血,一瞬间泪如雨下。
而呼雅泽站在他们母子身旁,高大的身躯俯视着他们,不为所动。
甚至煞神一样怒视着如风,低吼:“你尽管哭一个!”
如风嘴颤了颤,将眼泪憋了回去,只敢无声抽泣,憋得“哼哧哼哧”几乎要上不来气。
敖岚在这一刻理智尽失,她哭着质问:“你有何不满找我,拿孩子撒什么气?”
这次呼雅泽并未被她的泪水泡软,硬着心肠,冷脸斥道:“都这样大了趴在你胸口,你也不知回避!太溺爱了!这是在害如风!”
“如风才几岁!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是我最亲最爱之人,母子相亲有什么不对!”
“最亲最爱”这四个字狠狠戳了呼雅泽的肺管子,那股积攒的暗火终于“呼”地蹿出来,一下子燃遍全身,烧红了眼底。
怒火冲头的男人犹如被侵犯了领地的雄兽,一把拎起如风单臂举起到空中。
这一瞬间,敖岚吓得脸白如纸,她呜咽着抱住呼雅泽的双膝,跪在他脚边哀求:“呼雅泽,求求你,放开我儿子。”
她仰首紧紧盯着男人手中的孩子,清丽的脸上全是泪痕,婀娜的身子不停颤抖,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
像只无助的母兽,满目惊恐,为了幼崽匍匐在高大强健的雄兽脚边,放弃一切挣扎,只为了保住她身上掉下的骨肉。
如她一直所做的那样。
呼雅泽忽地冷静下来,将如风缓缓放下来。
一落地,如风就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敖岚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也失声痛哭。
此刻,她恨不得抱着孩子一起死掉。
呼雅泽立在一旁,大手空落落的,心中开始惶惶不安。
为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后悔,不明白一时恶念当头,怎就做出来这样荒唐之事。
虎毒尚不食子,他差点失手摔死亲子。
明明不久前,他对敖岚发过誓,如风是他最爱的孩子,他会一辈子护他周全。
越想他越感懊恼和惊慌。
想必敖岚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吓软的母子二人抱到榻上,唤太医给他们检查。
宋玉来了说是受了惊吓,呼雅泽心内松口气,令妻子静养。
他错在先,心知此次不会轻易获得敖岚原谅,一连三日宿在太子府不敢露面,想待敖岚气消一些再说。
第四日,他回到双福阁,习惯性的先去卧房,发现榻上的兔型抱枕不见了,他心中“咯噔”一声,问侍从:“太子妃呢?”
侍从不知为何有些害怕,颤着声回:“娘娘在书房。”
呼雅泽暂时松了口气,快步走进书房,见敖岚沐在阳光下,正在看一本佛经。
她身边放着一个小巧的镶羊皮箱子,大开着,里面放着那只兔型抱枕,几件衣裳,还有一叠书纸和笔砚。
“你这是做什么?”呼雅泽瞳孔一颤,不安渐渐侵袭上来,走近了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