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云昭王波澜不惊,“陛下在说什么,我不懂。”
高桥半梅本就没打算能说出什么结果来,谁让她自投罗网漂到这里来,在别人底盘上求助于别人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她负手而行,说:“古来堪当大任之人,头一条必冷酷无情,王爷尚且如此,想来太子只会更冷心冷血,我倒有些同情岚妹,那么善良纯真的美人儿,唉。”
云昭王不徐不疾道:“皇兄深爱着她,并且会永远专一,不劳陛下费心。”
高桥半梅嗤笑出声,“可笑!你们这些男人以为女人是隔壁部落的牛羊,强抢来后筑上金屋放在里面,施舍一点疼爱就是深情了?问过女人感受么,她喜欢你们吗?起码岚妹不喜欢。她是个连兔子都不忍心弄疼的人,绝不会喜欢心狠手辣之人。”
一句话便戳了云昭王的伤疤,心房处不由得一痛。
他沉默许久,才想起来回应她,声音冷漠到了极点,“陛下生自偏僻岛国,从未经历战事与动荡,自然不知烽烟四起、政权更迭时有你无我的险乱,有妇人之仁实属正常。”
“你……”
高桥半梅最痛恨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她,这无疑是对她极大的歧视。
她虽眼光毒辣、心思玲珑,可与云昭王交锋,她向来讨不了什么便宜。
这个年轻男人不轻易开口,像只蛰伏的豹子,在暗中死盯猎物,一出手便是致命一击。
“梅姐。”
一道温柔清甜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两人齐齐看去,便见到了一身粉衣的敖岚。
淡淡的粉色,层叠而飘逸的纱衣,衬着她晶莹剔透的脸庞,像朵初开的樱花。
清新粉柔,散着淡淡的幽香,惹人无限怜爱,再硬的心肠见到此时的她也要软上三分,唇角再露出痴笑。
见他二人目光有异,直盯着自己,敖岚有些羞赧,向高桥半梅说:“你不是说要给我画画像,要我别穿白色,我就换了这个,刚做的,不好么?”
高桥半梅这才愣过神来,连忙说:“好,好,好看极了。”
云昭王也不自觉的点头附和。
想起刚才看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样子,敖岚望了望他们,“你们忙完公事了,可以走了么?”
两人立刻摒弃前嫌,换了副嘴脸。
云昭王语调一下子柔和下来,急着答道:“可以走,我送你……你们。”
高桥半梅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说:“没几步路,我们姐妹两个走走聊聊就到了,不占王爷时间了。”
过去牵起敖岚的手,笑道:“走,回去给你画画像。”
敖岚双眸波光潋滟,平淡的扫过云昭王,算是道别,就顺从的由高桥半梅牵着去了。
只剩云昭王在后面,默默看着那抹袅娜的粉色身影。
他实在没有理由跟着她们去。
没有高桥半梅,他可以每日光明正大的去看望敖岚,待在那里像个主人一样,问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而现在,高桥半梅占走了敖岚所有时间。
船舰很快修好,可他已快要忍不下去了。
敖岚和高桥半梅整整三日没事都黏在一处,换了几套衣服,让高桥半梅给她作画。
高桥半梅精雕细琢,一日才画出一幅,总共画了三幅。
敖岚分别穿了白衣、粉衣和北瀚国服饰。
高桥半梅自是将北瀚国服饰那张私藏,要带回宫,以后思念敖岚之时好欣赏的。
只是她还未将三幅画装裱好,当天便失窃了一幅粉衣的。
第二日敖岚来取画,听得画像竟丢了一幅,不由得窘迫。
这是私人画像,若是落入别的男人手中,让她如何自处。
敖岚又羞又气,急道:“谁会专门来偷一幅画像?梅姐,我心里不踏实。”
高桥半梅脸色沉静,安抚道:“今日丢画像,明日就要丢人命了,护卫也太薄弱了,我这些侍卫都是吃白饭的。我去找云昭王,他定然有法子追回。”
敖岚一听也有道理,以云昭王和他手下的手段,找到失窃的画不是难事。
听得高桥半梅来访,云昭王并没有立刻就见,让人回话说在晨练,需等一会。
见高桥半梅神色难看,敖岚安慰她道:“太子和云昭王都有晨练的习惯,雷打不动,不喜打扰。我们等一会也无妨。”
高桥半梅担心敖岚身子娇弱,便说:“你去轿中等罢。”
她此时怒火中烧,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只等云昭王首肯,就要立刻冲进去与他对峙。
敖岚觉察出她的怒火,想在她身边安抚她,便道:“我不累,想必很快就可以了,我站在这里陪你。”
因是乘轿匆忙而来,并未想到会被拦在门外,随从也并未带伞。
夏日早晨的太阳也颇厉害,没一会,敖岚白皙的两颊就晒出两团红晕来。
旁边的高桥半梅本就怒火中烧,再加烈日炙烤,脸上汗水哗哗直流。
两位身份高贵的女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狈。
敖岚拿起帕子给高桥半梅擦了擦汗,劝道:“梅姐,画丢了就丢了罢,你别上火。”
高桥半梅勉强笑笑,帮她拭去额上的汗珠,说:“你的脸都晒红了,快去轿中歇着。”
敖岚有些费力的笑了笑,“我没那么娇气。”
又站了一会,云昭王才不紧不慢地迎出来。
本来他神色是冷淡的,只是看到敖岚之后,蓦地乱了分寸。
尤其打量清楚敖岚在烈日下站了这许久,脸颊都被晒成辣椒色,带了娇弱的不胜之态,盈盈水眸中越发瞪得大,神色都有些呆愣。
云昭王脸色剧变,两步跨到敖岚身旁,下意识地就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她,一手抬起用袖翼替她遮阳,一迭声地吩咐侍从撑伞,备凉茶和冰扇。
敖岚强忍着胸口的不适,推开了他,黑白分明的杏眼怒视着他,似有怨气,只是当着高桥半梅的面不便发作。
云昭王又乱了分寸,冷汗直冒,额上青筋微微突起,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只说出一句:“我、我不知你也……”
敖岚已不理会他,由杏溪和侍从扶着去了轿中。
云昭王哪还有神思去做别的,紧跟着过去,亲自递上冰扇和凉茶,直到安置好敖岚他才回过神来。
转首,对上高桥半梅冷冷的眼神,“王爷后悔了?”
转瞬间,云昭王神色已变得冷酷,还有想诛之而后快的恨意,“陛下为何要连累太子妃在烈日下受罪?”
“若不是王爷偷了我给太子妃画的闺房私像,我和太子妃又何至于急成这个样子?”
云昭王目光一滞,旋即恢复如常,“陛下勿要栽赃。”
“王爷欺人太甚。我来自不是指望能让王爷承认什么,我只是通知王爷,我画的本是一套画卷,想要带回宫中挂到三面墙上,既然丢了一幅,剩下两幅落了单,我便干脆都扔到了海里。”
话刚落音,便见云昭王动了怒,“太子妃的画像岂容你随意舍弃?”
高桥半梅平静道:“我画的我自然有权处置。”
云昭王脸色阴寒,沉沉警告道:“若你执意侮辱太子妃,我不会让你安然离开胶东。”
高桥半梅仰首痛笑,半晌方才注视着他道:“我是岚妹的挚友,我若不好,岚妹也无法安然。岚妹不安,王爷岂能好过?横竖只是两幅画,王爷何必因小失大。”
云昭王面上一派正气凛然,直截了当开口要:“既然陛下不要,都送给我,便可一举两得。”
高桥半梅仔细盯着他强作镇定的刚毅面庞,凑近了说:“不妥。私房画像怎可随意送给丈夫以外的男人,岚妹如仙似雾,被有些行径下流的男人私下亵玩,我则能容忍?罢了,且留着将来送给太子殿下罢,太子如此爱妻,定会喜欢。”
云昭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上温度陡然升高,能灼人一般。
不过,他很快调息恢复了自然,冷冷道:“还望陛下说到做到。”
“还请王爷叮嘱手下,做好守卫,画像丢失,我与太子妃可是怕极了。”
她扔下这句,上了轿携着敖岚飘然而去。
敖岚回去之后,在榻上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醒来,才觉得胸口不再犯恶心。
杏溪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冰镇瓜果,说是云昭王让人送来的。
敖岚摇了摇头,起身喝了些水,到院中石凳上坐下。
百日的暑热渐渐散去,倒凉快了许多。
没坐一会,云昭王便又来了。
他来了好几趟,也派了几个大夫一直在旁待命,听说敖岚一直在睡,便又回去,如此往复。
不见到敖岚,他心中一直不踏实。
这次来,见到敖岚已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他终于松了口气。
目光在她脸上划过,她两颊的晒红还未褪去,在她光滑如玉的面庞上凸显着。
不知为何,让她看起来更添一份娇怯不胜之态,看的他心中发痒。
“好些了么?”
敖岚“嗯”了一声,精神还是有些萎靡,不愿多言。
“我不知你也去了,让你在外等了那么长时间,是我的错,以后你要找我,直接进去便可,不必在外等。”
杏溪不禁抬头瞄了一眼云昭王,他脸膛黑红,小心翼翼盯着敖岚,说话竟还有些结巴。
这与他平时形象相差太大,杏溪大感诧异,暗道:流苏事件之后,云昭王仿佛成了惊弓之鸟,有点事就要来道歉,生怕公主放在心上。太子的威力可真是大,能让皇弟云昭王爱屋及乌至此。
敖岚并未留意他的神情,语气惯有的冷淡,“我无事不会去找你。”
说到这里,她终于望向他,“我的画像丢了,想让你帮我找回来。”
触到她清澈坦荡的目光,他脸忽地烧红,连带脖根都红了,臊得慌。
敖岚又说:“毕竟是私房画,如果落入别的男子手中……”
她双腮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云昭王不敢再与她对视。
昨晚,他拿到画像回到住处后,将那幅画挂在床帐深处,仔细端详了一个晚上。
高桥半梅画工了得,将她的一颦一笑用画笔描得如此逼真,就连那粉色纱衣都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透着光,隐隐能看到里面凝脂般的雪肤。
他撩起下裳,双目赤红,对着画像幻想着,疯狂地动作着。
最终发泄出来时,身心皆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想到昨晚的放纵,尽管无人知晓,但他实在不堪。
答应了个“好”字,便匆匆逃了出来。
一出来迎面碰上高桥半梅,她也是来看望敖岚的,后面的侍从端着一些汤罐,看样子是给敖岚炖的补汤。
见到云昭王,她嘴角浮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
“王爷,船舰已可启航,为表谢意,明日我邀皇后和王爷去船舰上参观一日,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云昭王冷寒的目光探向她眸底,应道:“陛下诚心邀请,我自然会赏光。太子妃身体未复原,就不必去了。”
高桥半梅笑了笑,“海上风浪大,我原就不想让岚妹去的。”
第56章 不知皇兄有无后悔过?……
第二日,高桥半梅带着皇后和云昭王登船参观。
皇后是第一次登海船,再见到上面竟如此宽阔,内里装饰的也是奢靡豪华,她一时开了眼界,不由得感慨不已。
进了一个房间,是一间布置华丽的卧房,墙上挂着一幅穿北瀚国服饰的美人画,笑意盈盈望着他们,看上去竟如此眼熟。
皇后愣了片刻,问道:“陛下从哪里得的画,竟跟我认识的一人如此相像。”
高桥半梅笑道:“正是娘娘的儿媳,太子妃娘娘。我与太子妃偶然相识,一见如故,已结成挚友。此画是我为太子妃所画,留作纪念。”
皇后想不到竟还有这段缘分,不由得感到稀奇,心中涌上复杂的不悦:那个亡国公主仗着一副好皮囊,端的招蜂引蝶,男女通吃,竟让北瀚国女皇将她画像挂入卧房中。
虽然高桥半梅同是女子,此举仍是让皇后感到说不出的怪异。
又听得高桥半梅说:“我本来画了三幅,可惜当晚便让人窃走一幅……王爷,不知窃贼有无追查到?”
皇后也望向云昭王,好生打量着他。
云昭王从画像中收回目光,从容道:“并无。”
“能在夏国和渺崖国高手的守卫中来去自如,武功必不是一般人所企及,又怎能轻易追查到踪迹。也罢,我只是担心岚妹的画像落入淫贼手中被玷污。”高桥半梅唉声叹气。
皇后脸色霎时苍白,全然无了登船时的喜悦豪情。
倒是云昭王神色淡然,冷瞧着高桥半梅,“陛下不是说要将剩下两幅画送给我皇兄,怎么自己又挂在卧房?若被陛下后宫中的男宠看到,起了争宠心,祸及画像也补救不及,对皇嫂也不恭,倒不如全送出。”
“我思来想去,还是留下这幅北瀚国服饰的,还有这幅白衣的,就烦请皇后娘娘交给太子殿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皇后勉强一笑,替太子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也没有打开看,只是交由身后的侍从。
登上观景台,高桥半梅借口身体不适,没有跟上来,只剩皇后和云昭王母子。
皇后打开画卷一看,画中人水眸潋滟,容颜清华,略带娇羞的望着她。
想到这狐媚样子勾的太子和云昭王都魂不守舍,尤其是云昭王全然已不顾伦理,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皇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所谓风花雪月,不过都都是闺房恶趣,伤风败俗之物,你皇兄日日见她,又要什么画像?私房画像落入旁人手中,少不得有些龌龊事,扔了干净。”
说着一扬手就将画卷掷到了海中。
云昭王实未料到母后会如此偏激,当下不作他想,便要跳入海中将画像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