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怎么?下次照样撞。”温茹打断他未竟之语,语气特别嫌弃,“我便说一个洁身自好的人怎会惹得那么多郎君要死要活,一定是她的问题,发情的花孔雀!”
说着,还将自己的外衫给脱掉了,只因上头的绣纹便是孔雀。
傅寄舟歪头去看她,见她站起来脱去外衫的时候眉眼清冽,脸颊微鼓,似乎极是不开心,这副模样十分少见,他不由得仰头,视线跟着她动作徘徊,像是要这少见的样子印进脑海里。
“一眨不眨看我做什么?”温茹脱完了外衫,坐回软榻,看傅寄舟一直盯着她看不说话,忍不住催促道,“你说完了?就不能从客观上讲一讲我比那劳什子程王好的地方?”
“什么是客观?”傅寄舟好奇地问。
温茹瞬间噎住了,她只有真正情绪上头的时候才会不注意将穿书以前的东西不小心泄露点出来,为了个小反派,她真是没出息。
温茹被自己气着了,这比刚刚装出来的要人哄的生气严重多了。
傅寄舟感觉气氛登时压抑多了,以为自己说话不让她满意,连忙又凑过去,拖长音调叫她的名字:“锦衣——”
温茹偏头,哼,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小反派,不行。
傅寄舟见状有些沮丧,看着温茹只露给他半张脸,他在心里狠狠踩了那个破程王几脚,但这般撒气并不比哄温茹重要。温茹很少生气,他没有哄温茹的经验,最后实在没有了办法,他咬了咬唇,极不好意思地倾身够过去,在温茹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一触即逝那种。
非常单纯,轻飘飘毫无实质感的一吻,对看多了吻戏床戏的温茹来说,太小儿科了吧,但是傅寄舟已经脸色爆红,强忍着害羞贴在温茹身边,软着声音,诚恳地说道:“你是所有人里最好的,除了我,叔母大人、四妹妹、花庭、竹笙、谷昉都是这么想的,程王心思坏,就算不敢当面说,背后也一定有好多人骂她,我便是其中一个。”
温茹抬手揽住小反派,将他整个人抱到自己怀里。行吧,虽然这吻太清水了点,但不知道为何,还是有些小开心。
第30章 贞静自守,克情抑欲。……
“阿舟,你亲我?”温茹调笑的声音像是要钻进他的耳蜗里,每一个字都像蚁足一样踩得他心痒,“我可不做赔本生意,你亲我一口,我是要亲回来的,阿舟,你准备好了吗?”
“阿舟,你躲什么?不喜欢我抱着你吗?瞧,你这耳朵快烧着了,它也很喜欢我呢。”温茹的声音撩拨着,带着炽热温度的手则抚在他脖子后面,轻一下重一下地碰着。紧接着,一张勾唇浅笑的脸越来越近,不知是想看清他耳朵的颜色,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轻雾辗转升腾,湿热的唇瓣令人心惊地落在他耳畔,移到他脸上,吻过他唇角,又顺着他的脖颈往下走,目的地在哪,她的目的地在哪,他忍不住浑身颤栗着,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
“表少爷,不怕不怕,谷昉在呢。”今日轮到谷昉守夜,外头蛙鸣响亮,谷昉睡得轻,三更天刚过却听见内室里傅寄舟传来喑哑的梦魇声,他赶忙绕过屏风,跪伏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傅寄舟。
傅寄舟被他唤醒,额上、鬓上的汗几乎要把他浸湿,喘息声大得像是刚从水里的窒息里被捞出来。他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看到谷昉在床边,心头一颤,面色通红,将身上盖着的锦被拽得紧紧的。
谷昉见他醒来,还在慢慢平复心绪,赶忙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温茶,一边轻轻为他擦去冷汗,一边细声细语说话,生怕吓到他:“表少爷可是被梦魇住了,不怕,只是梦而已,醒来便无事了。”
是梦啊。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温茹不是那般的人。在马车上他不知道如何让温茹不生气,急中添乱地去亲了她唇角,温茹也只是将他抱到怀里,见他做过不敢认一般地往她怀里钻,她笑着纵容,还说他难得胆子大一些,又像个含羞草一样缩回去了。
可回来,他却做了这样的梦,被子下面黏腻的濡湿更是让他有些崩溃。
男性本淫,十四五岁便守不住欲。在竹兰阁时,姚先生千叮咛万嘱咐,万恶淫为首,是可耻的,是低人一等的,务必贞静自守,克情抑欲。他不仅没做到,还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落到温茹身上,他怎么可以这样?
傅寄舟眼眶绯红,从未这般厌弃过自己。谷昉见傅寄舟许久没冷静下来,又见他红了眼眶,攥着被子边沿,惶恐不安的神色流溢出来,渐渐心领神会,小心翼翼地劝慰:“表少爷,不怕,你是梦魇住了,身体也弱了些……”
傅寄舟听他这么说,脸颊的红色并没有消退,反倒更想钻到被子里躲起来,可被子里头……
其实每个男子十五成年之际都有这么几遭,虽然说出来不好听,但到底傅寄舟年纪还小,往后注意些便是。
谷昉想到这,声音更加柔顺了些:“谷昉嘴严,表少爷还信不过谷昉吗?到底睡着不舒服,少爷去净室收拾一下,谷昉不假他人之手,悄悄把事遮过去,好不好?”
傅寄舟闻言,转了转眸子,落到谷昉身上,终于还是听了话,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可坐起来,他仍然拽着被子挣扎许久,不肯也不敢掀开,只好抬头求救一样看向谷昉。
谷昉看得心疼了,试探着问:“谷昉抱您去净室可不可以?关了门,您自己收拾。”
傅寄舟垂眸,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会,终于还是点了头。
谷昉松了口气,连带着锦被将傅寄舟抱起来,还岔开话题跟他说别的事:“小姐常说少爷要多吃多运动是有道理,您太轻了,谷昉力气不算大,竟轻易将您抱了起来,往后可不准挑食了,小姐喊您出去活动,您便让小姐带着您四处转转……”
谷昉觉得自己岔开了话题,但傅寄舟正是心虚的时候,听到谷昉说“小姐”,他登时整个人更厌弃自己,将脸埋得极低,一句话也不接。
*
温茹回来之后,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如今的情势看下去,实在没法预料,女主大人和小反派之间的孽缘有多深。睡前宋卫长那边紧急给她带回来了程王的资料,她瞧着女主大人是个贪玩好胜的性子,将郎君们的心当玩物,得到了,兴致过了便换个目标。如今,她刚遇到小反派,许是兴致正高的时候,有些难办。
好在温家是陛下的钱袋子,那些个皇女绝对没有胆子把手往温家府里头伸,她不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带着小反派宅上几天,等女主大人的兴趣转移了,事情便有了转机。更何况,宴平乐的掌柜跟她传信,温年月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两日的时间便可以到炜京。想来,到时候,擅长与皇室中人打太极的温年月一定有办法处理程王那个大麻烦。
想到此处,温茹又开始想,宅在家枯坐也不是回事,总要做点什么吧,正巧她之前老说找机会带傅寄舟去练武场活动活动手脚的,这回可以去了。但这里的男子看起来普遍比较柔弱的样子,估计太累、太重的练不了,得想点轻松点,又能锻炼人的项目。
起先,她越想越清醒,等过了会儿,差不多有了眉目的时候,她眼皮子越来越沉,终于黑甜地睡了过去。
翌日巳时,温茹神清气爽地醒来,用过朝食,她便跟花庭交代,一会儿要去练武场,午间不必等她用饭。
花庭应下,还喋喋地叮嘱了几句,让温茹不要练得太拼,受伤会好,但终究会有痕迹,等往后,身体素质下去了,旧伤发作起来,不好扛。
温茹满口应下,也反向叮嘱花庭,每日不必那么警惕着,府里按部就班的,不会有什么大事,闲了便去找竹笙吃吃茶、打打牌,松快松快。
花庭没有嫁人,当年他怕自己嫁了人,便不能全心照顾当时年幼的温茹,如今听到温茹这般贴心的话,心里熨帖极了。男子一生所求不过就是养育一个知冷知热,与他们一条心,能照顾他们晚年的女儿。如今,他虽然没有自己的女儿,但是养大了温茹得到的却是一样的,更何况,小姐比任何人家的女儿都要体贴。
温茹不知花庭想得那般多,刚走出花庭欣慰的目光,便暗暗拐了路线,朝着倾芜院去了。
“婆媳”矛盾真的是千古之谜,逼得她如今不得不鬼鬼祟祟的。
倾芜院里,傅寄舟少见地穿了一身白色衣裳,竖领遮住了半个脖子,整个人十分端方地站在书案后面描红,每一横每一竖都格外认真。
谷昉前来通报小姐过来的时候,傅寄舟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迎接,而是偷偷地将书案上被他方才微颤时落下墨污的纸揉成一团藏在桌角镂空的缝里,低垂着头继续描下一张。他不敢抬头看,这一身的洁白也遮掩不住他嫌自己龌龊的念头。
温茹没有注意这个细节,满脑子要带着傅寄舟出去“操练操练”的事,步履轻快地进了屋,一眼便瞧见穿得像姑射仙人一般的傅寄舟,愣了一下,她怎么不知道傅寄舟还有白色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冰清玉润,不染纤尘的,但白色着实有些不禁脏,还得换身衣服去才行。
“快快快,换身衣服,我带你去练武场。”温茹几步绕过书案,拉住傅寄舟的手,将人往内室里拉,“我之前让李管事给你送来的改良胡服可还在?”
这其实已经是她们之间寻常的动作了,但傅寄舟而今却觉得自己被抓住的手像是麻了,僵硬得手指都不会弯曲了,他很想把手抽回来,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身体不受控,但……他到底还是舍不得。
浑身僵硬地被温茹推进内室,隔着一扇门听到内室房门被温茹在外面关上,傅寄舟才意识到温茹让他换衣裳,要带他去练武场。
“穿竹青色那套吧,长袖对襟的,虽然天气热些,但练武场难免擦碰,长袖能护着一点。”温茹在外面高声叮嘱。
“好。”傅寄舟扬声应下,呆愣了半晌,快跑着去换衣裳。
傅寄舟今天尤其乖巧,温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往日如果有他特别不愿意做的,他还是会说出来的,但今日,温茹让他跟她以前一样腿上缠沙袋跑驰道,他跑,跑得满脸通红,身上全浸透着汗,他也一句话没吭。
温茹看不懂,但越发想知道,傅寄舟什么时候跟她求饶,跟她说说,想什么想那么出神呢。
可等傅寄舟一去一回,气喘吁吁地回到练武场的时候,温茹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他,终是舍不得把人逼得太紧:“怎么了?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傅寄舟就这么大汗淋漓地被她拥在怀里,听到温茹关切的话语,心里忽然委屈得不行,头埋在温茹脖子上,红了眼眶。理智告诉他,他得站直,站远,但是做不到,就想靠近,想靠近她有什么错?
温茹抱着人不知道他脸上表情,只觉得运动过后的傅寄舟浑身蒸腾着濡湿的热气,贴在她身上,烫得吓人。
她想把人练得健康些,可不是要把人练废的,忙拍着傅寄舟的背,安慰他:“不练了,不练了,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大不了,咱们用食补,找小四给你出几个养生的方子。”
听着温茹宽慰的话,傅寄舟渐渐平复了情绪,微抬眼,想着谷昉说,他那般守不住欲也是因为年纪太小,身子太弱了,便摇了头:“不要,锦衣教我,我会好好学……”
温茹还是有些担心:“你真的撑得住吗?”
傅寄舟坚定地点头。
温茹再三确认,傅寄舟这会儿确实已经恢复了大半,并没有什么大事,便撺掇着人去她平日用的休息间,擦洗擦洗,再换身衣裳,不然等风一吹,准会得风寒。
趁着傅寄舟去换衣裳的功夫,温茹让护卫们给傅寄舟单独弄了个梅花桩,准备一会儿让他在梅花桩上走一走,倒不是为了练什么身法、拳法,就是刚刚跑了那么久,傅寄舟一定还是很累了,在梅花桩上行走到底轻松一些,还能顺带着让他练练平衡,增强心肺功能。
傅寄舟换了衣裳出来,便颤颤巍巍地上了梅花桩。那桩子没弄多高,但到底和平地不一样,他只能绷紧了神经,不让自己东倒西歪,跌到地上去。
“不怕,慢慢走,若是你跌了,我立马将你护住。”温茹眉眼弯弯地鼓励他。
傅寄舟“嗯”一声,勉力地按照温茹说的去做,练了大约一刻钟,他便满头大汗,脑子因为要长时间保持警醒有些微微地发胀发麻,一个晃神,脑子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一脚便踩了空,眼看着要重重跌下,傅寄舟吓得紧闭了双眼。
温茹很快地飞身过来将他揽在怀里,等稳稳落了地,温茹才眉开眼笑地叹道:“我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第31章 送阿舟回一趟前洲。……
炎夏的风极难得,傅寄舟却觉得,温茹飞身过来将他揽在怀里时带起的风比炎夏的风更难得,一瞬间像是平白得了在意之人的青眼,让人羞怯且开心。
只是,被温茹抱在怀里,稍稍一仰头便能望进温茹那一双带着几分得意的坦坦荡荡的眸子,傅寄舟又有些自惭形秽,不由得在她怀里挣扎起来。
温茹当他害羞,侧身松开揽着他的手:“今日便练到这里吧,若是再练下去,明日怕是要周身酸痛得起不来了。且瞧你这一身的汗,练武场的休憩间里应当没有多余你能穿的衣裳了,一会儿你去柜里找一件我备在那的新衣裳,虽然尺寸并不合适,但先勉强换上,等回了倾芜院再换。”
傅寄舟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耳尖微红地点头,可当他转身想朝休憩间走去的时候,刚迈出一步,腿上便一软,几乎站不住。
梅花桩看似比在驰道上跑个来回要轻松许多,但实际上为了保持平衡,手、眼、脑要实时调动全身所有的肌肉群。如今驰道一个来回再叠加一刻钟的梅花桩显然足够让傅寄舟一贯不怎么大动的肌肉群们大吐苦水,怎么还肯工作?
温茹哪知道这个,见状讶异浮了满眼,忙上前将人捞回来,揽进怀里,心里暗道失策,不得不带着歉意弥补:“算了,先不换衣服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哪料到,傅寄舟一口回绝。
女子地位尊崇,身体发肤较之男子精贵许多,回倾芜院的路并不近,他怎么舍得劳累温茹。
想到这里,他强忍着周身的酸痛,坚持道:“我自己可以。”
温茹想趁他不注意将他背起来或者抱起来,傅寄舟却威胁说,如果温茹再坚持,他干脆直接躺在地上不动了。
奇怪的坚持。
温茹最后只好听了他的,练武场多是女人,没有小厮能进去伺候,她自然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进去洗浴,只能唤桃红去休憩间拿了件薄一些的披风,披在傅寄舟身上挡一挡风,无奈道:“那我陪你慢慢走回去,若是坚持不住便靠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