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舟抬头深深看向她眼底,见她一点收回这话的意思都没有,最后颓废地又埋回温茹的颈侧:“我知道了,我不敢的。”
第58章 她的命数快到头了。
傅寄舟说了不敢,但肢体上却仍较劲地趴在温茹身上,脸埋到温茹颈侧深处,周身萦绕着一种不开心的情绪。
要哄。
他一只手揽在温茹的腰上,揽得很紧,就一副不哄不撒手的样子。
温茹眼里含着无奈的笑意,让她松口肯定是不可能的,反倒是傅寄舟才需要吃个教训,上次分明已经答应了她不胡思乱想,结果如今想得更远了。
不哄。
温茹眸中闪过一抹碎光,伸出一只手指恶劣地去戳他的腰,随意道:“方才气闷不是背对着我,贴着墙的吗?如今躲在我脖颈间做什么?”
说完,将手拿上来,施了点力去推他。
傅寄舟身子一僵,眼眸瞪得圆圆的,唇瓣也紧紧抿着,反倒将人揽得更紧,说话带着分明的气恼:“我就要现在这样趴着。”
他脸一直没抬起来,热气扑到温茹颈侧,酥酥麻麻的,带着痒意,温茹偏头躲了躲。
傅寄舟一惊,慌忙追了上去,唇瓣贴着她颈上的皮肤才又放下心来,心里开始逐渐变怂,担心温茹是不是生气了,微微抬起脸,用余光悄悄打量温茹脸上的表情。
温茹神态如常,眼尾笑意还氤氲着,并没有生气的模样,傅寄舟松了口气,完完全全埋下头去,嗅着她颈侧的淡香,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也算是种示弱。
“你可别咬啊,”温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明日我要去丰洲清账,可别到了那,被一群要账的看到我颈上的咬痕,还以为我是个纨绔不靠谱的呢,届时我如何好办事?”
去丰洲?
傅寄舟倏地撑起半个身子,眸光微黯,慌忙问道:“丰洲在哪里?很远吗?”
“炜京以北,快马来回一趟要用三日,比去前洲还是要近一些的。”温茹将手放在他腰上,帮他保持平衡。
傅寄舟心尖一酸,低头蹭了蹭温茹的脸,低声道:“你要多久才能回来啊?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温茹歪头想了想,丰洲那边是程王下的套子,她这一去估计不会太顺利,带着傅寄舟不安全,但那边的事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好的,那么长时间将他留在炜京,她也不放心。
傅寄舟俯着身子,小意地贴上温茹的唇瓣,稍稍厮磨,抬起,紧接着再次贴上去。
一下一下地反复,讨好卖乖得不行。
“带我去,锦衣,我想去。”
温茹面上的笑意更深,抬手去顶傅寄舟的下巴,装模作样道:“方才是谁不讲理地跟我生闷气,我伸手想抱着他睡觉,他还躲,我要是出远门,几日不回来,他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不高兴,一点儿也不高兴,”傅寄舟下巴撇开温茹的手,固执地要俯身继续亲她,眸色委屈,“锦衣带我去,好不好?”
“那还给不给抱?”
“给抱。”
“跟不跟我闹脾气?”
“不……不闹了。”
“我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坏人?”
“不是,锦衣才不是。”
“妻夫两人的事,是不是要事先商量?”
“是!”
温茹歪头想了想,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傅寄舟俯身盯着她慢慢想,她说什么他都可以答应,只要出远门的时候把他带上,不然那么长的时间见不到人,他会很想很想她的。
温茹沉吟片刻,仰头看向傅寄舟眼底,开口问道:
“往后,我后院会不会有很多可爱、善良又讨喜的小郎君?”
傅寄舟顿住,他没想到温茹会问这样的问题,或者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问,至少,至少也该问,如果她娶了别的夫郎,他怎么办,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暗地里使心计吧……
虽然内容差不多,但温茹的问法,让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温茹满后院的莺莺燕燕。
傅寄舟看向温茹的瞳眸像是被滴了滴墨进去,搅浑了清澈,半晌,他嗓音微哑,极艰难地出声:“会……有。”
“嗯?”温茹轻呵一声。
“不会?”
“我听着不太肯定呢。”温茹勾唇,拈起他一缕头发,在指尖捻了捻。
傅寄舟深深看向她眼底,像是终于领悟了温茹的意思,缓缓低头带着一丝怨气咬了咬她的唇:“不会有别人!锦衣只喜欢我,以后也永远只会有我一个夫郎。”
他只是想把最坏的情况都想清楚,做好提前接受的准备,这样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失望,不会受伤,但温茹总不许他想,非要他想着最好的结局。
她怎么这么霸道?
如果温茹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肯定会更不认同了。
两个人在一起,对方当面跟你恩恩爱爱,背地里却已经规划好了分手后的人生,就连分手了在哪里哭,发在朋友圈的分手小作文怎么写,逢年过节或某某纪念日在ktv要唱什么歌都一一想好了,这般把恋爱谈成一个准加害者和一个准受害者的故事,也太没劲了。
傅寄舟愿意做一个受害者,她还不愿意做加害者呢。
温茹捏了捏傅寄舟的耳垂,笑道:“带你去,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若是再提有的没的,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哄不好我了,知道了吗?而且我这人特别看不得别人期待落空,听得多了,我当真就会想成全你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傅寄舟猛地点头。这一次,他要将温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再也不惹恼她了。
*
因为丰洲那边事态紧急,没有办法整顿完备,她们只能轻车简从地出发。
出发前,温茹去找了温年月一趟,原本以为温年月会为了她的冲动,教训她一顿,结果温年月却十分老怀安慰,说她做得好,几个妹妹不懂事,无论是作为未来家主,还是作为姐姐,她都应该多照看她们一些。末了,还问她,温家账面上的银子够不够,不够的话,便将丰洲附近的私产卖掉一些。
长姐如母,让人十分感动,但她才不要这样。
她去清丰洲的账,是因为心底清楚二房在丰洲落的陷阱本身就是给皇商温家设的,她们算无辜受了牵连。
至于温夕桦,算她个人爱好吧,就单纯觉得她是个有天分的,想养成看看,万一以后能做出什么厉害的成就呢。
不过,温夕桦确实还是需要一点教训,别养着养着最后长歪了。
“竹笙,从今天起,你去外头找一个严厉点的、思想顽固的女先生,将夕桦塞过去。”温茹将走的时候,拦住竹笙,吩咐道,“单独给夕桦学医买药的月银也断掉,吃用留一点儿。”
“是!”竹笙躬身一揖,问道,“明理书院的刘先生那边?”
“无事,反正夕桦几乎不怎么去明理书院,刘先生巴不得看不到她这个浑丫头。”温茹不嫌事大地补充,“找的先生一定要够严厉才行,医庐那边也不准她去了,不动她在乎的东西,她是不长记性的。”
“好,竹笙记住了。”竹笙在心里为温夕桦默哀,估计在温茹回来之前,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温茹吩咐完便径直朝着温家大门过去,启程去丰洲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除了桃红、桃绿,她还找宋卫长要了八个身手不错的护卫。一行人中,男子只有傅寄舟一个。
为了赶时间,她们没有坐车,直接骑着快马朝着丰洲而去。
此时此刻,程王府中。
“出发了?”程王凤溪半阖着眼睛,歪倒在软榻上,不远处戏台上身段妖娆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着戏,伴着唱词,程王的手轻一下重一下地落在膝盖上。
“是,顾珂那边准备好了,温家账面上的银子虽多,但短时间能筹措的不会超过百万两,丰洲那边耗去一些,锦洲、许洲再紧跟着发难,她们势必会捉襟见肘,说不准还会低价典当些私产来填账。届时,我们就此传些半真半假的流言,炜京跟着起哄。许洲生意参股的股银那才有多少,炜京这边才是大头,而且都是不好惹的人家,温家若是周转不开,自然就会任程王殿下您拿捏了。”着青衫的女子眸光沉沉道。
“说得倒是动听,为了耗去温家账面上区区百万两的银子,你们花了本王多少,可有谱?”凤溪眼睑都懒得抬,“若是这般还不能将温家给本王吃进去,你们便都给我滚!”
青衫女子身子一颤,跪倒在地:“请程王殿下放心,顾珂同我绝不会让程王殿下失望的。”
凤溪轻呵了一声,她近来脾气见涨,女皇已经昏迷半个月了,太女代行女皇职责,在朝堂上日渐如鱼得水,而她这边呢,父妃踏不进女皇寝宫半步,顾丞相当初信誓旦旦说依仗她,可以将半个朝堂握在手里,结果她自己却被莫名排斥到最板正无聊的礼部做事,连个正经的消息都递不出来;御史大夫整日还在朝堂上催着太女为金银私矿一案发落她。
冥冥中似乎总有阻力在跟她作对,凤溪想对付温家的心都没当初那般热切了,她现在一心想起兵逼宫,但秦归澜却总说,等一等,再等一等。
等什么,究竟在等什么,要她说,她就该直接带着她的私兵速战速决闯进皇宫,将太女摁在地上,成王败寇,她要的是女皇的尊位,让所有人臣服在她面前。百年后?百年后她就一副骨头架子了,管什么史书记载。
凤溪的暴戾气息让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戏台上慢悠悠唱着戏的戏子也顿了一下,再开口嗓音艰涩,不知道怎么续上断了的情绪。
*
临近丰洲的时候,温茹让大家找了个客栈休整,换了唬人的华服,就连一贯不怎么爱打扮的护卫们,也都系上了宝石坠子的发带。
再出发,温茹和傅寄舟坐进了新买来的马车,护卫在前后气势足足地骑着马,一行人淡定从容地上路。
“锦衣,我们不是赶时间吗?为何换了马车,还特地换了衣裳?”傅寄舟脸色有些微微发白,虽然与他同乘一骑的温茹将他照顾得很好,但他到底没有骑着马这般赶路过,体力有些跟不上,中途特别难熬的时候,他一声也没吭,咬着牙强撑着,生怕温茹嫌他没用,下次不带他了。
“说是清账,其实我们是去还债的。还债嘛,不能一副老实相,得高高地端起来,让人觉得这债不过尔尔,难不倒咱们家。”温茹将傅寄舟揽到怀里,往他手里塞了一杯热茶,再伸手去揉他的腰。
骑马腰腹、大腿内侧最为受累,只怕今晚傅寄舟不好过了。
“还债还要讲场面吗?”傅寄舟笑得弯了弯眉眼。
“当然要讲了,欠了那么多股银,真当我会老老实实还啊?”温茹见他眉眼弯弯,看得高兴,笑着用额头顶了顶他的眼尾,“突然间拿走温家账面上那么多银子,温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傅寄舟被她亲昵的动作鼓动地轻笑,许久才想明白温茹的意思,疑惑道:“但不还,那些人会不会闹呀?”
温茹“哼”一声,抬了抬下颌:“她们讨的本身就是股银,自然希望这股银能够钱生钱,让她们大赚一笔。我有办法,让她们不吃亏,有得赚,她们自然就不会嚷嚷着要收回股银了。”说着,眼里闪过一丝轻蔑,“若是以往,这些股银总量虽多,但还清并不是难事,我不会同她们周旋,但是如今她们背后分明有人撺掇,算计温家,所以,她们越是要什么我越是不能给她们什么。不然,等我老老实实花了银子,还清了账,她们反倒编排温家债台高筑,银库告急,周转十分艰难的消息,并以此来扰乱人心,祸害温家其它地方的生意,那我不得气呕血?”
“是程王吗?”傅寄舟攥紧了温茹的袖子,低声抱怨道,“她为什么总那般阴魂不散?”
“快了。”温茹眯了眯眼睛,下巴压在傅寄舟的肩膀上蹭蹭,“我已经预感到,她的命数快到头了。”
第59章 进攻就是比防守更快乐。……
温茹一行到丰洲洲府魏陵城的时候日头还不高,不太刺眼地垂挂在东边的天上。道路两侧,乃至百姓门前都种着金蕊花,花色鲜亮,生机勃勃。
温茹撩开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此时时辰虽早,但魏陵城的商铺已经次第开了门,门前人来人往,生意不绝,看着就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眼前所见让温茹有些诧异。
商人逐利而居,温家之前一直没有在丰洲做生意的原因是,丰洲太穷了,地理位置不好,优质资源少,世家大姓更是寥寥无几,温家那些华贵的绫罗绸缎,她们十分艳羡但手头拮据,买不起。如果温家在这里做生意,只能挣个名声。
温夕蓝到丰洲来做生意,一是为了避开温家嫡系的主营生意,二也是考虑了丰洲经济底子不厚的状况,主营的不是华贵的绫罗绸缎,而是更平民一些的棉布麻衣。这些棉布麻衣,手巧一些的百姓也能自己在家做,卖不上高价,利钱自然也少,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
这种路子最容易被有心人用操纵价格的方式打压下去,再加上商人一斗起来,特别容易上头,生出想一举弄死对手,霸盘整个市场的念头,接着便被血更厚的人拖进泥沼里。
“这丰洲看上去富庶了许多啊?”温茹将在外骑马的桃红叫到眼前,开口说道。
“是啊,小的看到也愣了一下,方才进城的时候,七八个穿着富贵华服的半大小姐,骑着马笑笑闹闹,似乎是约着去城外玩耍了,这些年,丰洲似乎改变了很多。”
桃红嗅着空气中艳艳的脂粉香气,抬头扫了一眼魏陵城路边两侧的屋舍、商铺和来往的行人。这里虽然比不上炜京的富庶,但和前洲、许洲的洲府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前面商铺靠边停下去,我早听闻,丰洲木雕很是出名,到夕蓝此处私邸之前,我同阿舟下去寻寻宝。”温茹眸中光华一闪,笑语道。
“是,小姐。”桃红抖了抖缰绳,往前头走去,吩咐前面的护卫。
到了那家名叫“成记木雕”店子,温茹先轻巧地跳了下去,回过身朝身后伸出手:“阿舟,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