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居然暗恋朕——明月向晚
时间:2021-11-30 01:44:59

  “俆放可去过上京?”
  “从未。”
  “既未去过,何不随我前去看看?”
  朱辞却问道:“二娘可否回答我的问题?”
  “请讲。”
  朱辞的目光在沈慕仪和师柏辛之间逡巡两回,问道:“二娘究竟是谁?请老师回上京又意欲何为?”
  师柏辛道:“周老先生是天平年间受冤辞官的,今为天华五年,虽晚了多年,我们还是想要为周老先生正名。”师柏辛道。
  朱辞摇头道:“师公子还是不肯坦诚相告的话,你们当真是白走一趟了。”
  沈慕仪道:“当今天子姓沈,我也姓沈。女帝是皇次女出身,而我排行老二。”
  朱辞有过诸多关于沈慕仪身份的猜想,唯独没有料想过会是当朝女帝亲自前来——她若带周乘风或是自己回朝,无异于是在打太上皇沈望的脸。
  看着朱辞错愕震惊的表情,沈慕仪反而泰然许多,道:“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微服在外,不敢轻易说明身份。”
  沈慕仪正式为朱辞引荐道:“这是当朝丞相,随我一同前来拜见周老先生。如今得此噩耗,实在惋惜,但俆放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民间还是有关于如今这对帝相的传闻,朱辞零零散散也听过一些,此时再去看师柏辛,他大有如梦初醒之感,眼前这面色冷峻的男子不正与传闻中如出一辙,却是沈慕仪让他意外。
  师柏辛道:“春汛洪灾牵动陛下,为彻底解决南方水患,陛下才亲自南巡拜见周老先生。我们虽然来迟,但朱先生可承师志,说到底,不论是陛下,还是周老先生,亦或是朱先生你,都是为了黎民百姓。”
  沈慕仪正襟,向朱辞拜道:“请俆放帮我,帮南方的百姓。”
  受国君如此一拜,朱辞愧不敢当,可一时间涌动的情绪让他无法立刻就做出决定,只道:“二……陛下给我一些时间,我想再看看这浮华渡。”
  沈慕仪会意,与师柏辛暂时离开,留朱辞一人静心思考。
  南方五月的天气,暑意已经十分明显,沈慕仪不想回马车里,便只在渡口边的一处阴凉里等待。
  师柏辛递上帕子,又拿出那两朵小花,道:“尽力即可,无需过分在意。”
  沈慕仪将花再别去师柏辛衣襟上,道:“话虽如此,但我千里迢迢过来,若是无功而返怎么能甘心。”
  “那将朱先生绑回上京?”
  沈慕仪轻声一笑,道:“堂堂丞相说出这种话,成何体统?”
  “你此行南下不止为周老先生一桩事,其他的事办成了,又怎是无功而返?”
  沈慕仪未答,只抱臂别有深意地看着师柏辛,看得他莫名其妙,有些不甚自在,问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上京城里都说你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是个冷脸冷情的小阎罗,我看不尽然。”
  “此话何解?”
  “当真是阎罗,怎会在这种时候都好言相慰?请不成俆放,可是我这次的大憾,也是朝廷的损失。”
  师柏辛正思索如何开导沈慕仪,却听她一声求助道:“表哥,我头疼。”
  沈慕仪早年从马上摔下来撞伤过头部,落了头疼的病根。
  起初因为同时期沈慕安的死,沈慕仪头疼的症状十分明显,后来时间长了,加上有师柏辛、翠浓等人的注意和照顾,病症好了许多,只在又是过分操劳或是情绪异常激动时才会头疼。
  师柏辛始终将沈慕仪受伤一事归结在自己没能及时保护她的失责上,此刻听她说头疼,他即刻紧张起来,扶住沈慕仪道:“疼得厉害吗?先回车上歇着。”
  发现沈慕仪不放心地望着朱辞所在的方向,师柏辛脸色更沉,手上多用了三分力,催促沈慕仪先去马车中等候。
  待到车上,师柏辛对岳明道:“去告诉朱先生,阿瑾身体不适,需回城找大夫……”
  “等一会儿就好了。”沈慕仪还想说什么,但师柏辛看来微怒的眼神递来,她便不做声了。
  岳明即刻向朱辞传话,朱辞很快回来车上,见到的正是沈慕仪靠在师柏辛身边,柳眉微微蹙起的画面。
  只因沈慕仪仿佛睡着了一般闭着眼睛,又或者是师柏辛揽住她肩的动作毫无掩饰地传达着对沈慕仪的关切和从未说明的情愫,此时的画面便透着说不出的暧昧。
  至少在朱辞眼里,本就不敢宣之于口的某种情绪因此受到了打击。
  沈慕仪听见动静知道是朱辞上来,睁开眼想要说什么,却听师柏辛抢先道:“阿瑾旧疾复发,耽误不得。先生若是还没考虑好,可回去之后继续斟酌。”
  朱辞再去瞧沈慕仪,看她脸色又白了一些,失落之余更加心焦,可师柏辛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他进退不得,只好点头称是。
  如此走了一段路,沈慕仪似是难受极了,动静虽不大,可在车厢里已能惊动其余两人。
  “再忍一忍,就快到城里了。”师柏辛柔声道,全心全意都落在沈慕仪身上,旁若无人道,“阿瑾,没事的。”
  朱辞看着往日活泼爽朗的沈慕仪如今因为头疼而变得脆弱忸怩起来,直往师柏辛怀里钻,仿佛完全换了个人一般。
  他想说些关心的话,可却因沈慕仪的动作忽然喉头干涩,心头一阵发苦,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发现朱辞的尴尬,师柏辛低头,轻声对沈慕仪道:“朱先生还在,别失态。”
  一面说,他一面轻轻拍着沈慕仪的肩,将她搂得紧一些,像是不愿让朱辞瞧见沈慕仪此时的模样。
  这句话之后,沈慕仪确实乖了许多,一直到回了城里,找大夫看过,确定是她忧思过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并无大碍后,才算让人放心。
  房中,叶靖柔拉着沈慕仪的手,感慨道:“你可是要吓死我们了,尤其是差点儿吓死师相。”
  沈慕仪被这过分夸张的口气逗笑了,道:“你也太唬人了。”
  “你不信?”叶靖柔拉过一旁的汤圆儿道,“汤圆儿你说,方才是什么情景。”
  汤圆儿笼在袖中的手搓了又搓,被两个主子看着,他只觉得为难,朝叶靖柔求道:“叶大人饶了奴婢吧。”
  叶靖柔嫌弃道:“就你这胆儿怎么跟在陛下身边办大事?”
  “奴婢就想伺候好陛下的起居,给陛下解决后顾之忧,其余的可不该奴婢置喙叉手,陛下明鉴,叶大人明鉴。”
  叶靖柔指着畏畏缩缩的汤圆儿对沈慕仪道:“瞧瞧,这就是被你那表哥吓成这样的。”
  “真没出息,丢朕的脸。”沈慕仪笑嗔道。
  叶靖柔随后就将汤圆儿打发出去,自己跟沈慕仪说话,道:“汤圆儿也没说错,师相那张脸除了对你,可就没有好看的时候。那会儿跟你回来时的样子,别说汤圆儿了,我都吓一跳。还有,你是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难受也不早说,忍什么呢?”
  “我没有隐瞒,之前确实没觉得不舒服,最多就是记挂周老先生和俆放的事,生怕没法办成,所以夜里睡得不踏实,谁想就引出老毛病了。也是我没个防备,见表哥在就想都没想把话说了。我在他面前,是当真藏不住一点心思。”
  说着,沈慕仪低头扣起了手指,颇有些责怪自己让师柏辛担心的意思。
  叶靖柔拉住沈慕仪的手,往她跟前挪了一些,道:“当真是一点心思也没有?”
  “当然没有。”沈慕仪不明所以道,“我能瞒其他人,也没法在他面前瞒住事。相处这些年,我没有一件事……是没有任何一件要紧事瞒他的,连头疼我都告诉他了。”
  叶靖柔点头道:“知道你们胜过亲兄妹,不用在我面前炫耀了。”
  “天地作证,我没有炫耀,只是觉得平生有幸,能有表哥这样的良师益友,知己亲人。有他在,我便安心,也更有底气,还能跟太傅他们斗几十年呢。”
  两人就此笑作一团,却听有人叩门,是师柏辛过来了。
  叶靖柔识趣离开,只让他们兄妹说话。
  叶靖柔一走,室内便安静下来,师柏辛的脸色总不见好,自然也让沈慕仪收了方才玩闹的心思,就此沉默。
  他坐在床边看着正垂眼的沈慕仪,见她好似是做错了事一般不抬头,他叹了一声,道:“有事与你说。”
  沈慕仪脊梁一挺,虽抬了头,目光依旧垂落在攥着的双手上,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师柏辛也是心绪万千,可看着沈慕仪这局促的模样,他还是妥协了,道:“前一刻还是良师益友,知己亲人,难道是说给叶大人的场面话?此时静悄悄的不理人是为何?”
  沈慕仪这才抬眼去看他,小心试探道:“你都听见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还以为你生气呢。”
  “为何生气?”
  “没听你的开导呗。”说着话,沈慕仪的手指头已经慢慢挪到师柏辛身边,两根手指夹了他衣袖的一线,再一点点拉住,讨饶道,“我不是固执,是俆放之前的态度让我不放心,你也知道我很在意这件事,难免心思重了一些,我也没想到会……哎……我这会儿还有点疼呢。”
  沈慕仪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摇起了师柏辛的衣袖,道:“一国之君嘛,考虑的事情多一些没坏处的。但朕也会谨记师相规劝,万事有你,朕自当放心。”
  眼看着衣袖被沈慕仪拽走了一大半,师柏辛顺势往她跟前挪了一些,仔细看她脸色好了不少,又想着她难受时依赖自己的样子,心头还是倍感宽慰,便不与她计较,道:“你啊,总拿小时候那套来对付我。”
  沈慕仪眉开眼笑道:“这套管用呀。”
  师柏辛失笑,道:“方才我和长恒去见过朱先生了,他已经决定跟我们回上京了。”
  沈慕仪惊喜道:“当真?”
  师柏辛的笑意柔和下来,道:“几时骗过你?”
  “太好了。”沈慕仪这就要下床。
  师柏辛忙将她拦住,道:“去哪儿?”
  “自然失去见俆放,我得谢谢他。”
  师柏辛只将沈慕仪按回床上,收敛笑容道:“他说还有些私事需处理,我已让长恒与他同行,顺道将陛下在南方的计划与他说说,等我们在上京会和时能尽快走下一步。”
  “有道理。”沈慕仪满意地点着头,不觉盘腿而坐,分析道,“虽说俆放这一走有些匆忙,但有长恒在必然还是稳妥的。让长恒跟着,确实再好不好,安排得妙。”
  “不怪我自作主张,请走你的朱先生?”
  沈慕仪未曾察觉师柏辛言辞中的古怪之处,反而道:“什么我的朱先生,是大胤的朱先生,将来朝中的朱大人。我得仔细再想想,给他安排什么职务,绝不能委屈了他,也不能再辜负朱老先生了。”
  沈慕仪正思考着,忽觉太阳穴处按来一股适中舒服的劲儿,她便干脆闭上眼好好享受道:“你好久没给我按了,力道还是把握得这么准,你是不是还给其他人按过?”
  “谁敢让我下手?”
  “这倒是,旁人也没我这样的福气。”沈慕仪往后靠了一些,恰靠在师柏辛怀里,来自他身上的熟悉味道令她无比安心与放松,道,“表哥,我忽然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沈慕仪原本要起来,可师柏辛按了她的肩膀,她便继续靠着,像是闲谈一般,道:“我方才看着叶姐姐,想着她跟长恒必然还有一番拉锯,然后又想到了你。这些年你勤于政事,也一直在照顾我。我先前心疼长恒,倒是把你忘了。你可有意中人?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帮沈慕仪按揉的双手顿时停住,复杂的目光落在她悠闲的眉眼之上,指尖感受着她肌肤传来的温度,师柏辛开口时已无比坚定:“意中人早已有了。”
  师柏辛坦然承认的一句话在沈慕仪心里久久萦绕,即便过去两日,她也将那时那刻师柏辛的神情记得一清二楚。
  朱辞先行离开后,沈慕仪等人按照计划往东南面走。
  叶靖柔看着正朝马车外出神的沈慕仪,坐在她身边,帮她摇着扇子,道:“想什么呢?”
  车外阳光好得很,亮堂堂的一片,照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慕仪眯着眼睛道:“你说表哥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
  叶靖柔先是一愣,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没能立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阵才回过味来,道:“师相有意中人了?”
  沈慕仪点头道:“他亲口承认的,说意中人早已有了。可我问他是谁,他却说将来等时机成熟了再带我见。可我想着,他平素算得上深居简出,打交道的无非是就是那些人。上京的公卿小姐倒是多,但从来也没听说他跟谁走得近。”
  一串话说完,沈慕仪却发现叶靖柔的神情古古怪怪,问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有答案?”
  叶靖柔只静默了片刻,摇头道:“不知道。”
  沈慕仪却认定了叶靖柔知道什么,干脆夺了她手中的扇子,硬挨着她做,讨好道:“叶姐姐,你一定知道什么,跟我说说,好不好?”
  “我能知道什么?我跟师相的关系就是同僚,是普通朋友,你在这儿缠我不如去问长恒,他们可是狐朋狗友,十几年的交情了。”
  沈慕仪笑出声道:“有你这么挖苦我朝丞相和朝中新贵吗?我以后还得仰仗他们办事呢。”
  “长恒虽散漫,但正事不含糊,跟师相一张一弛,即便是我将来去了渭水大营,也能放心。”叶靖柔道。
  沈慕仪忽然抱住叶靖柔道:“你就非要去渭水大营,丢我一个人在上京?你走了,长恒欺负我,都没人替我出头了。”
  叶靖柔被沈慕仪这撒娇装可怜的样子逗得发笑,自是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不舍,可她已有了决定,不会轻易更改,道:“且不说你是一国之君,谁敢欺负你?就是有师相在,还有谁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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