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里,鱼儿竞向争食,一圈圈涟漪散开,高大的影子映在水面上。
“秦王是来兴师问罪的?”魏檀玉将手中的鱼食都丢进水里。
“本王确实是来怪你的。”褚厉看了看四周,并无人来,压低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信了本王说过的话。以你的聪明,大可投毒嫁祸给她人,何需亲自端药汤送去?明明知道蜂蜜鲫鱼二者相克不致命,却还要亲自送汤,把自己置于险境,要是父皇迁怒怪罪下来,你……”
“原来秦王是来关心我的。”她转过脸,站起身和他对视,面对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轻佻,“我杀了你母后你也不恨我么?秦王,你到底有多爱我?是心甘情愿为我做所有事情吗?”
褚厉一愣,满脑子都是玄山寺那晚她勾着他的肩、把他头抱在胸前说的魅惑人心的话语:你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她今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嗯呵——”她忍不住媚笑了两声,斜着眼睛瞧着他也是风情十足,但说话的语气十分鄙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刻在想什么肮脏的东西。”
褚厉坦然答:“男人喜欢女人想要她是人之常情。”
“我是你的三嫂。”
“可你以前是我的。”
魏檀玉伸手,大胆勾着他下巴:“你就这么想做我的裙下臣?嗯?”
第52章 . 羞辱(晋江独发) 太子妃人间绝色(晋……
“你……勾引我?”
“我只是在羞辱秦王而已。秦王这都听不出来?怕是从来没有受过此等羞辱吧。”魏檀玉拍拍手掌, 转身走了。
这一世绝不会再向前世那样主动献身委屈自己,哪怕是到了绝境。
没过多久,真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她也确实没有去求他。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后来依旧事与愿违。有朝一日,她竟然可以在他面前不要任何脸面、放下所有尊严,主动去求他做她的裙下臣。
两日后,郑王回到长安,正赶上大明殿举行的国丧大礼。群臣衣缟素,面西就位哀哭,上午的仪式罢,群臣可去附近安排的宫殿入席用膳。
去岁夫人和儿子从玄山寺回来, 提及想聘孙家大小姐为妇,郑国公就一直放下身段,各种场合有意无意地去和太傅套近乎,奈何太傅心高气傲,总是对他不理不睬。
他今日本来已经入席坐定了,看见太傅身边的席位空缺着, 打算继续厚着颜面坐去太傅身边, 于是站起了身,谁料太傅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他的举动, 也站起身走了, 这一走还去了他的太子女婿身边。
太子旁边有一桌席位还空着, 郑国公亲眼看见太傅不知道对太子说了句什么,太子起身,以学生面对老师的恭敬态度邀着太傅在他旁边的案前坐下,双方很快熟络地聊了起来。
郑国公冷哼了声, 继续坐下,儿子魏永安目睹了这一幕,走过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请他消气,秦王此时一声唤,郑国公还没来得及挽留儿子,儿子就去了秦王身边。
看着秦王和儿子的熟络,郑国公心里顿生忧虑。秦王和太子虽然都是皇后所出,皇位面前,到底不是兄弟同心。郑国公府一家人要是分别拥立二主,只怕太子女婿心中不快。
就在郑国公专注思虑的时候,有人来了他面前,敛衽朝他揖了个礼,小声唤道:“大司徒。”
定睛一看,是当前正任吏部尚书的李知衡。此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后来又是殿试一甲中的榜眼。而进士的主考官正是当时掌贡举的魏世赟,魏世赟就执了那一任,在那之后不久,职位发生了变动。
那一批殿试中选的人,都可谓是魏世赟的门生,魏世赟是他们的“恩门”,或称“座主”。多年过去,那些人已在大越朝中身居要职,尤其三名鼎甲。属这李知衡仕途最显,做到了六部尚书之一,也最与众不同。
别的门生多年来逢年过节都会往郑国公府探望关怀,以谢座主慧眼识珠和在朝中的提携之恩,独独他从不到魏府探望,也鲜少与同届其他门生往来,故而被其他门生指责“忘恩负义”。
朝中的大臣提起李知衡的评价是公正不阿、刚直不屈。
为官者,旁人提起,总要谈论其“座主”,因为在朝中,座主和门生是进退取舍一致、密不可分的朋党关系。但提起吏部尚书李知衡,旁人都会忘了他还有座主,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座主是谁。
“哦,是李大人,何事?”郑国公客气问道。
李知衡道:“大司徒身体还硬朗吧?”
“身体好着,不劳李大人关心。”
李知衡离开了。
李知衡前脚刚走,秦王褚厉后脚就来到了郑国公的面前,笑问:“大司徒和李大人何时熟络了起来?”
李知衡中选的时候,秦王和太子都是小孩子,加上魏李平时都不来往,上下朝见面也不会打什么招呼,且魏世赟当年掌贡举就一任,那任经历在他的仕途生涯中实在不足一提。是以秦王和太子都不知道他们有座主和门生的这层关系。
“熟络?殿下怕是看走了眼,李大人同臣就只说了两三句话。”郑国公说。
“大司徒介不介意本王在身边坐下?”
“殿下要与臣同坐?臣岂敢与殿下同坐?”
郑国公话音刚落,秦王在他身边坐下,还伸手拉着他也坐了下来。不止于此,秦王还安慰他不要惶恐,指着对面的太子和太傅对他说:“太傅都和太子同坐,大司徒又是太子的岳丈,本王与太子同胞兄弟,三哥的岳丈不就跟本王的岳丈一样?与岳丈同坐,有何不可?”
郑国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的说辞,扶额道:“殿下慎言。”
太子和太傅坐的又不是同案,秦王这是和他在同案而坐。
“大司徒不必慌张。本王对你说两句话就走。”
“殿下有何吩咐?”
“大司徒与李大人真不熟络?”
“不熟。”
褚厉嘴角笑意加深:“既然不熟,那便最好,希望大司徒对太子也如此说。若让人知道你二人之间关系非比寻常,那对大司徒来说,恐怕是一件祸事。”
秦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打听出来李知衡是自己的门生?即便如此,自己和李知衡明面上没有来往,秦王是怎么得出关系熟络的推断的?难道仅凭方才自己和李知衡之间客气的招呼?不应该啊。就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自己和李知衡这层关系。
用膳罢,众人殿内稍作休息。魏永安来到郑国公身边:“爹,玉儿来了,在殿外石榴树林里面的六角亭中,她说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玉儿?什么话要在今日急着说?”
“我也不知道,我方才出殿恰巧碰见她了,她叮嘱我千万要把爹叫出去。”
郑国公满腹疑云。国丧大礼之日,女儿非要见自己说话,想必是很急的事情了,穿过石榴树林,果然看见女儿坐在里面的六角亭中。
“爹。”魏檀玉站了起来。
郑国公见她两眼浮肿,身体也清减了许多。皇家儿媳,这几日守在灵前,其中辛苦不必多说,四下看了看,问:“玉儿有什么话不能回娘家说?要急着在宫里约爹见面?”
等这国丧之礼办完,又要去不少天。魏檀玉不敢耽搁,拉着郑国公小声叮嘱:“爹,女儿虽是太子妃,但爹不必为了女儿,为太子和皇后鞍前马后。”
郑国公吃了一惊:“爹不明白你何出此言?这种话还是回娘家再细说。”
“今日便要说清楚。”魏檀玉拉住郑国公,对他一阵耳语,郑国公听后更加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爹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记住女儿的话就是了。女儿走了。爹也保重身体。”魏檀玉说完,快步离开。
爹和吏部尚书座主与门生的关系,她前世是后来才知道的。明面上,李尚书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从不和爹来往,但暗地里,爹和他肯定有来往的,不然前世爹也不会动用了李尚书的关系为韩王效力。
登基的褚厉是知道的,韩王和爹营私结党下狱,那里面的朋党里就有吏部尚书李知衡的名字。
太子十有八九也知道。太子和褚厉又都经历过前世、重生了一回,皇后昨夜对太子说要让吏部尚书为他们所用。太子若是听从皇后,很难不会想到爹这层关系。爹也很难不因为自己为太子办事,一旦动用这层关系为太子办事,就是与日后登基的褚厉为敌,也是与皇帝为敌,皇帝又恨朝中结党的行为。
太常寺卿被流放,贵妃被禁冷宫,都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图很明显,开始压制韩王了。在易储之前,皇帝总要打击一下太子。若让皇帝抓到把柄,爹就危险了,而且爹一旦动用这层关系,经历过前世的褚厉马上就知道了,难保他不会采取什么手段。
眼下,爹只需要不为所动。一个闲职对他来说是极好的保护了。他只需要什么都不做、静观太子两王争储夺位就好。
下午国丧大礼上,郑国公脑子里一直在思量女儿说的话:“爹,陛下心如明镜,生平最恨朝中结党营私。太常寺卿是韩王一党、其被流放、贵妃被禁冷宫,都是陛下旨意。秦王圣眷正浓。皇后两个嫡子日后谁能登基都是未定数,爹若帮了太子,便是与秦王为敌,若被陛下抓到把柄或被秦王抓到把柄呈给陛下,则国公府危矣。”
女儿说的有道理,可是郑国公想不通。女儿这话,说得她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是太子妃,太子之妻,和太子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郑国公府是太子的岳家,和太子脱不了干系。女儿是糊涂了吗?另外,她是如何知道自己和李知衡私下里有来往的?他如此谨慎,妻子和儿女都不曾告知。
还有那秦王,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已洞悉他和李知衡的关系?
黄昏,大明殿礼罢,百官散退出宫回府。
太子在郑国公父子出宫前,拦住二人到僻静处。一阵寒暄过后,太子开始引出来意:“今日午膳,孤见吏部李尚书和岳丈打了招呼。”
“是。”
“孤听人说,李尚书是岳丈的门生。”
魏永安吃惊地看着郑国公:“爹,儿子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在你那些门客里,儿子没见过李尚书啊。”
“啊,”郑国公笑了下,“这都是谣传,谣传。”
“哦。”太子温和道,“今日,孤只能送岳丈大人和内兄到此,改日,再登门同岳丈大人和内兄畅饮叙谈。”
出了宫,上了马,魏永安困惑道:“爹,也不知太子殿下从哪里听来的。竟说李尚书是你的门生,他若是爹的门生,对爹心怀感恩,为何这么多年都不登门一趟。”
“唉……”郑国公却是长叹了一口气,“逸之啊,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他真是?”
“此人乃是真知恩图报者。别看那些年年拜访的门生,嘴里说着感恩。倘若郑国公府这棵树倒了,他们便会如猢狲般散去。”
“儿子明白了。李尚书此人有大智。爹也许暗中有提携他,但他明里不和爹扯上关系,郑国公府有恙不会牵连到他,他自己犯事,也不会连累到爹。至于是不是真知恩图报,那儿子就不知道了。很快就是殿试,所以,太子找到爹,必是想通过爹和他的关系,让他在琼林宴后,多安排些太子党的人在一些职位。”
郑国公点头:“玉儿已看透太子的想法,不建议爹答应太子。你是魏家的长子,魏家一门日后都在你肩上了,你以为爹该如何做?”
魏永安沉思片刻,道:“玉儿的顾虑没错,爹不能答应太子。”
“为何?”
“一则,得罪秦王。不是因儿子与秦王的交情刻意为秦王说话。秦王受陛下爱重,将来万一是秦王登基,此顾虑儿子不用多说;二则,得罪陛下。太常寺卿被流放、贵妃立刻无端被禁冷宫,爹还看不明白吗?”
“你接着说。”
“陛下,是想扶秦王上位。”
“为何?”
“爹仔细想想,太子储君继位已是名正言顺,陛下何需动贵妃?因为皇后扶持太子,贵妃扶持韩王,而秦王除了嫡子出身,背后没有后宫的扶持。接下来,陛下怕是需要找一个名头废太子。等废了太子,剩下的两王都没有后宫扶持,或者皇后转而去扶持秦王,最后都是秦王即位。说不定,陛下就等着找太子朝中结党的证据。国公府是太子岳家,若真的参与其中,陛下要敲打起来,必定首当其冲啊。”
郑国公摇头:“你这一番言论太大胆了,爹从前都不敢去想。”
“爹,玉儿身为太子妃,太子是她夫君,她都能抛开太子为娘家顾虑,可见她早已看清形势,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若爹答应太子,对郑国公府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
“想不到我一双儿女都有此远虑,爹甚感欣慰啊,郑国公府将来交予你,爹也放心了,就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叫人省心。”
“爹,说实话,儿子却并不希望事实会是自己想象里那样,若真是那样,玉儿可怎么办?她此时是太子妃啊。”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郑国公府不站队,静观其变吧。”郑国公道。
魏永安皱眉,若真如他料想的那样,最坏的设想他对他爹开不了口。贵妃被禁冷宫的消息传出的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梦见韩王死了,太子被废,郑国公府受到牵连,除了自己和玉儿以外全部下狱。
秦王登基为帝的那天傍晚,去了东宫,强占了玉儿身子。
他作为新帝近臣,也跟去了。到了深夜,这位新帝终于抱着玉儿从屋里出来,玉儿披头散发,被新帝的龙袍裹在怀里,看着自己,两眼哭得梨花带雨。回宫后新帝即颁了一道圣旨,封玉儿作贵妃,飞霜殿里又开始宠幸她。
第53章 . 坐胎药(晋江独发) 太子妃人间绝色(……
太后终于出殡。
魏檀玉得以回到东宫, 穿裙子时,腰带都紧了一截。头几日,天天哭得眼睛都是肿的, 还要轮流值夜,休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