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野——东方玉如意
时间:2021-12-08 09:43:32

  阿竹笃定不移:“不会是那个文竹的,我知道,见我娘画过。可是我的家乡并没有文竹,漫山遍野都是又高又绿的竹子,阿娘并未跟我说过名字的由来,可我一直觉得就是因为山上漂亮的竹子才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文这个字是因为阿娘喜欢读书写字,许是希望我文雅秀气吧。”
  曹英点点头:“也有道理,许是这样吧。掌柜的,这个竹子的发簪多少钱?我要买给我家阿竹,嘿嘿。”
  掌柜的刚开了张,心情不错,笑嘻嘻的跟了过来。“几位姑娘好眼光,这根玉簪成色极好。通透水润,雕工也精致。是南方客商运来的货,不过是因为咱们北方人见过竹子的少,不识货,才没有卖出去。这个往常要三两银子的,既然几位姑娘识货就便宜点,二两银子吧。”
  曹英一惊:“啊?这么贵呀,我们这绢花发簪不才五文钱一个吗?”
  “小姑娘,您说笑了,这绢花发簪是用木头和布做的,成本就没多少钱。这只竹子发簪是玉石雕的,哪能一样呢?”
  阿竹一把拉住曹英就往外走:“咱们不买那个,根本用不着。玉的太娇气,掉地上就摔碎了,咱不要。”
  边燕也跟着她俩走了出去,只留下原地不动的边野。他拿起发簪在手心里摩挲,望了一眼阿竹出门的背影。
  掌柜的赶忙搭腔:“小伙子,瞧你长得这么精神,跟那天仙似的姑娘是一对儿吧?你买了这发簪送给她,我保证,她肯定高兴。”
  边野尴尬的笑笑,把玉簪放回原处:“你多想了,我与她并无任何关系,不过是同村的,顺路搭个车罢了。”
 
 
第6章 .  有夫妻相   危急关头
  买到了心仪的绢花,这次便直奔城门,一路上经过商号,就打听一下收麦子的价格。一路打听下来,边野颇为欢喜。“看来今年麦价还不错,收成也好,大家可以过个丰收年了。”
  快到城门处了,阿竹一直观察着路边算卦的摊子,忽然惊喜地指着一处摊位喊道:“就是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叫神仙眼。我见过不少算卦的,有张半仙刘半仙赛神仙,却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叫神仙眼的,所以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边野勒住马车,阿竹灵巧地跳下车去,跑到摊位前。
  这位算命先生穿着一身道袍,须发皆白,随风飘起,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在东墙根儿底下悠哉地晃着二郎腿,西斜的太阳刚好照在他身上,他闭眼享受着温暖的日光,好不畅快,全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生意。并不像旁边两个卦摊儿,一直在招揽顾客。
  “老爷爷,我来还您两文钱,多谢您前天肯借钱给我。”阿竹从荷包里捏出两文铜板。捧在手心递到老人面前。
  白胡子老头缓缓抬起眼帘,定睛瞧了瞧阿竹,一点儿都没觉得意外。“小丫头,这么快就找到家人了呀,我老人家算的没错吧?让你赶快买两个馒头,出了城门会碰到贵人的。”
  “对,老人家您说的没错,的确碰到了一个贵人,是他把我带去赵北村的。”阿竹笑着答道。
  老人捋着胡子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此人与你渊源颇深,应该不只是带路这么简单吧?”
  边野和曹英边燕都跟了过来,阿竹怕他信口开河,便催促道:“老人家,您快把铜板收了吧,我们路远,还要赶回去呢。”
  谁知道那白胡子老头竟没有半点要收钱的意思,吹了吹自己的胡子,笑了。“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用还。你是我的贵人,若干年后我有一个坎儿,那时候就靠你帮我了。”
  旁边一个挂摊儿的旗子上写着张半仙,一直在吆喝着拉生意,却没有拉到。此刻见一群人围住了旁边的“神仙眼”,就调侃道:“老神头儿,你这都脑瓜门子入土的人了,若干年以后怕不是有人刨了你的坟吧?难不成你要这姑娘帮你修坟?”
  白胡子老头听了这话并不恼怒,反而哈哈大笑。“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小丫头,你快回去吧,这两文钱我是不会要的。”
  边野见阿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在一旁帮腔。“老人家,这姑娘今日特意搭车来涿郡,是专程还您两文钱的,您快收了吧。当日肯借钱给她,已然有恩,若您不收,他她必然不会安心的。”
  阿竹感激地看一眼边野,赶忙说:“对呀对呀,老人家,您快收了吧,我给您放袍子上了。您在我快饿死的时候,肯借钱给我买馒头吃,已然是救命之恩,以后若有用到阿竹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定会报答的。”
  老头不再推辞,捡起两个铜板放进自己的钱袋里,眸光却饶有兴味地看向了边野,上下好一番打量。“小丫头,这便是那日你遇到的贵人吧,是他给你带的路。只是带路吗?嗯嗯嗯,不错,有夫妻相,看来老朽没有看错呀,这神仙眼可不是白叫的。”
  曹英一听这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燕好奇的瞧瞧大哥又看看阿竹,没能看出个所以然,就伸手揪曹英袖子。“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是我大哥把阿竹带到咱们村里的?”
  这一句夫妻相让阿竹脸上瞬间飞红,急惶惶地摆手。“老人家,您莫要乱讲,我与他才认识三天,只见了三次面而已。”
  老头嘿嘿地笑个不停,并不认为自己相面会相错。“三天见三次面还少吗?除了他还有第二个人?”
  阿竹愈发窘迫,抬手捂住滚烫的面颊,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向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老人家,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们要回去了。”
  边野此刻倒也十分善解人意,轻声道:“嗯,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阿竹率先跳上马车,生怕那白胡子老头再说些让人羞赧的话。边野大步跟了过去,坐到车辕上准备赶车。
  曹英和边燕却还在后边磨叽,边燕凑在曹英耳边,不依不饶地小声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儿?
  曹英努力的憋着笑,为表妹的名声着想,不敢多说,一把推开边燕:“想知道就回去问你大哥,他比我清楚。”
  边燕不满的哼了一声,抬脚跨上马车。眸光看看自家大哥,又瞧瞧阿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什么小秘密似的。
  边野心里还惦记着在沼泽里种藕养鱼的事情,就想去上游的白马河查看一下水情,也让阿竹这个江南水乡的姑娘帮自己做做军师。
  要去看白马河就得绕路,走到河边的时候已然是黄昏。金色的霞光映满了西方天际,坐在马车上遥遥的便看到了水面上散碎的光晕,随着水波荡荡漾漾,粼粼不止。
  “这河岸好高啊,竟比路面高上这么多。”阿竹诧异道。
  话音刚落,边野就开口解释。“听说原本白马河的水位并不高,后来黄河水过来了一部分,河底有泥沙沉积,这河岸便越来越高。”
  阿竹皱起了眉头:“可是这样的话,一旦河水暴涨,很容易冲出河岸淹了庄稼呀。”
  边野正要答话,忽见十几个庄稼汉扛着镐头锄头,沿着河岸在往前走。这个季节,田里的麦子还没有收割,按理说是用不到这些农具的。
  看来十里不同乡,这里应该是还种植其他粮食吧。
  越发靠近河岸,就无法赶车了。四个人从车上下来,爬上高坡,站到了河堤上。
  “ 哇!”边燕被这辽阔的水域震撼了,赞叹道:“好宽阔的水面呀,听人家说大海一眼望不到头,莫不就是这般景象吧?”
  曹英摇摇头:“听我爹说,咱们这边离大海远的很。大海水天相间,这水面虽是有十几丈宽,却也能看到对岸。你看不到边际的地方,不过是上游水流的方向。”
  边野默默皱起了眉头,涌动的水流居于高处,成熟的麦田却在河岸下方,这不是什么好事,四下观察之际忽然听到阿竹的声音,“糟了,有危险。”
  阿竹脸色苍白,满眼惊恐,指着水面焦急地说道:“你们看,这河面底下有暗流漩涡在涌动。去年我的家乡遭洪水时,江面上也是这个样子,当天晚上便决了堤,大水冲走了好多人。”
  突然想起那一晚的洪水,摧枯拉朽一般冲走了整个茶香镇。人们凄厉的哀嚎犹在耳畔,暗夜中绝望的眼神令人颤抖不已。
  边野见阿竹突然一激灵,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便快步走了过来,有力的大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夏姑娘,这水真的有那么危险吗?我的确觉得不太安全,不过不至于很快就决堤吧。”边野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阿竹激动地握住他的手,已然忘了什么男女有别。“边大哥,你相信我。那天我看见了江里的水,就是这个模样。这说明洪水的前锋已经到了,你看这水势已然快要与河岸齐平,只要后边的猛流一到,这河岸根本就挡不住。”
  边野急急地看向水里,又把手搭在眉毛上挡住阳光,仔细眺望上游和下游。忽然想起刚才扛着搞头锄头走过去的那一群人,边野急急地一跺脚。“坏了,那些人不是干农活的,他们是去挖决口放水的。”
  曹英也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些人常年住在白马河边,他们也看出来洪水要漫过河岸,所以走到不妨碍自家村庄田地的地方,去扒开豁口,把水放出去。”
  边野点头:“对!他们要保住自己,害惨的就是咱们。咱们那边地势低洼,也没有大山阻挡,这些水放下去,最终会流进村西那一片沼泽地。只是水势这么大,沼泽定是容不下的。定然会冲进田地,已经成熟的麦子虽然还没有熟透,可是被水一冲,麦粒儿都会脱离麦穗,不知会被冲到哪里去。”
  阿竹红着眼睛,颤声道:“还有人呢,人!”
  “阿竹你放心,咱们村地势高,周边都是平地,跟山地不一样,洪水再大也不会把人冲走的,放心吧。咱们得赶快回家连夜抢收麦子,快点跑。”情急之下,边野没再叫夏姑娘,甚至都没有松开拉着阿竹手腕的那只大手。另一手抓起边燕,拉着她们就奔着马车跑。
  曹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呼喘着问道:“若是我们追上那些人,不让他们挖河岸,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急了?”
  边野摇头:“没用的。白马河边的村子这么多,就算能拦住这一波,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村的人想刨开这河岸呢,咱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回家,你们都坐稳了。燕子,你过来抱着我,你们俩抱着燕子,咱们必须拼命往回赶。”
  边野坐在车辕上,一手扬起鞭子,另一手紧紧握住车轱辘上方的扶手。稳住身子,给三个姑娘当支撑。
  边燕双臂抱住大哥的窄腰,牢牢倚在他后背上。曹英右手抱住边燕,左手也握住扶手。阿竹在曹英身后,一手抱着曹英,一手握住扶手。
  四个人队形稳固,随着一声嘹亮的鞭子声响,黑色的大公马四蹄扬开,一路狂奔起来。
  夕阳已落到山顶,红艳艳的霞光映在他们身上,勾勒出如雕塑一般挺直的四个脊背。
  “驾驾驾!”边野疯狂地催着马,只要路上没有大的砖头石块,没有翻车的危险,就不管车身有多么颠簸,只顾拼命往前冲。
  大黑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不待扬鞭自奋蹄,拼命地往前跑。马蹄和车轮扬起一路的烟尘,如逐日的夸父一般,向着前方毫不止息地前进。
 
 
第7章 .  月夜抢收   哪个小伙子敢说自己腰不好……
  即便他们顾不上颠簸疼痛,一路疾驰。回到赵北村时,也已经月上柳梢。
  无暇把两个姑娘送回家中,边野赶着马车直冲到自家门口,跳下车就冲进院门,拿出来大铜锣咣咣地敲了起来。
  这个时辰,农家人已经吃完了饭。有的坐在院子里纳凉抽旱烟,有的已经准备洗洗睡了。忽然听到紧促的铜锣声响,众人十分纳闷,快步来到街上。
  很快人群就聚了里三层外三层,互相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边野把铜锣放下,焦急地跟大家说道:“我有一件特别急的事跟大家说,今天我们去了涿郡,回来的路上特意去白马河查看水情,发现河水马上要漫过河堤,而且里面涌动着黄河水。估计是黄河决口,河水冲进了白马河里,所以我们今晚要抢收小麦,必须连夜收完。”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被边野焦急的情绪所感染。边二叔悠哉的吐出一个烟圈,说道:“你也别见风就是雨,地里的麦子得过几天才能完全熟呢,若今晚收割得减掉不少分量。就算那白马河决堤,最多也就是沼泽里的水涨上几寸,还能冲进田里不成?”
  留着八字胡的崔树根也说:“是呀,你们小孩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白马河涨了点水,就把你吓坏了,至于吗?大晚上的把大家都集中到街上来,算了算了,都回去洗洗睡吧。”
  边野双目如炬,满头大汗,汗珠子顺着脖梗滚进衣领。见大家不当回事儿,他怒吼道:“你们听我说,这不是闹着玩的。我刚刚看到有十几个人扛着镐头去挖河堤了,就算沼泽能帮咱们挡一会儿,可是今晚放水,明天一早肯定也到了。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抢收,你们赶快回家拿镰刀。”
  阿竹见没有人肯相信边野,就站出来说道:“大家一定要相信边大哥的话,我的家乡就是这样遭的水灾。当时也有人提出来要闹大水,让人们躲躲,可是没有人信。结果当天晚上洪水就把整个镇子冲垮了,大家就听边大哥的去拿镰刀吧,就算少收上几斗,也比颗粒无收强呀!”
  赵北村的大部分人还没有见过阿竹,忽然听到一个软软糯糯的江南口音,便是那语气十分着急,人们也觉得毫无力度。崔树根大笑起来:“你这小丫头片子是哪来的?一听就不是本地人,莫不是边野在路上捡的吧,还挺会整词儿,颗粒无收……你咒我们呢?”
  曹旭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挡在阿竹面前。“这是我亲外甥女,什么路上捡的?大家先别走,边野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他断不会小题大做。你们看他急成这样,可见洪水灌进麦田的可能性很大,我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我这就去拿镰刀套车,我家今晚就收麦。”
  终于有人信了,边野紧抿的唇角舒展开,眸光看向二叔。边垚与侄子对了个眼神儿,扁扁嘴说道:“你别看我,我活了好几十年,也没见过洪水冲进麦田,我不信。”
  边吉快步走了过来:“爹,你信不过洪水,还信不过我大哥吗?我信我大哥,既然他说收麦,咱们家就收。若真是因此少收了三五斗,我少吃几顿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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