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服小传
作者:文选与文
文案:
喜欢一个人,就像蒙了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就是难以言说的奥妙。
有时候,喜欢的不是真实的那个人,而是活在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本文属于《岭南翕教》系列,一部分内容在本系列其他部分有介绍。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若服(幺妹),公孙博旒(日竹) ┃ 配角:薛霑,神燚,安实玉 ┃ 其它:武侠,江湖,翕教
一句话简介:喜欢那个记忆里的你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楔子
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犹如在梦中。
若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一切如旧,因红色而增添的喜庆有些热闹的过分了。
不过踌躇片刻,身边的人便开始催促。
“大人,不可误了吉时。”
没来由的气恼,樱唇微启,却没有发出声音,终究是扭头走了。
目之所及,全是耀眼的红色。
如火一般的红,似乎要把这个日益沉闷的昭明神宫烧起来,好令它获得像死者一般的灰烬和灵魂。
如血一般的红,风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又好像就是身上这件大红喜袍所散发出来的。
若服身子微颤,白里透红的脸更红,连眼睛都似乎染上了一丝红。
“放心,远嫁的女儿是不会回娘家的。”
来人浅浅的笑了起来,黑色巫服衬着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大人真会说笑。”
“只要大人愿意,随时都可以带家人回来。”
若服脸色有些难看,她想要还口,却还是选择无视眼前的人,昂首走了过去。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在这个好日子里发生事情。
若服这样想着,新郎俊朗的面庞便浮上了心头。
第2章 (一)
春日的暖风轻拂,整个人便有些轻飘飘的。
若服避开了一个又一个护卫,甩掉了胆小的侍女,乘着春风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次是在洵都城西十里的河边,柔软的柳条在风中轻轻晃荡。为了不被打扰,每次相会的地点都不一样。
“日竹,我来了。”
小姑娘迈着轻快的步伐到了河边,却没有立刻见到相见的人,不禁有些失望。环视四周,忍不住轻声呼唤。又因为怕外人听见,被压低的软软的声音便在风中化了。
“日竹,你在哪里?”
又是一声呼唤,可是依旧没有回应。小姑娘咬住了下唇,终于忍不住放声呼唤对方的名字。一声声,一遍遍,由小小的不满,到点点的担忧,最后烧成了一团小火。
提起裙摆,踏着滑溜溜的石块度过浅浅的河流,又从上游跑到了下游,没看见半条人影。若服气呼呼地寻了一块河边的大石头坐下,手里捏着几块小石子打水漂玩。
“扑通”一声,一颗大石子直直落入若服面前的河流中,溅起的水花飞撒到若服身上,惊得她一跃而起,轻轻落到了一丈开外。
“是谁?”
一声娇斥,却在看清来人后没了气势。若服微微嘟起了嘴。
“生气了?”
高大俊朗的日竹快步走了过来,身着布衣却掩饰不住他的高贵气势。只见他走近正在闹别扭的若服,伸出一直放在身后的右手,居高临下的将一个柳条编成的花环小心翼翼的戴在了若服头上,又稍稍退了半步,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儿。
“咦?”
觉得惊讶的若服用手轻轻碰到了花环,日竹便立刻拉起她的手面向河流的方向,只见水中倒映出一个头戴花冠的绝美少女和一个俊朗少年,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若服低头浅浅地笑了,把刚才的不快忘得干干净净,并未发现日竹的脸色有些凝重。
“好看吗?”
“嗯。”
“喜欢吗?”
“喜欢。”
“那么,把它作为分别的礼物,可以吗?”
若服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日竹,对方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
“太突然了,是吧?”
日竹打断了若服的话,将她纤细的手紧紧的攥在掌心,用一贯的、有些抱歉的语气道:“家母抱恙,我身为家中独子,必须回去尽孝。这份心情,你可以理解吗?”
若服不语,却是轻轻点点头。
“等我办完家里的事情,马上就会赶回来。”
若服的脸在日竹的凝视下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微微低下了头,片刻后又昂首道:“那……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只要办完事情,我就马不停蹄的回来见你。”
像极了轻易许下而等于没有的承诺,若服直视日竹那深邃的眸子,始终无法读出太多的信息。她垂首解下一块相伴多年的青玉佩,郑重放到了对方手里,并趁机抽出了被握住的手。
“这个你拿着,时时拿出了看一眼,便不至于忘了我。”
小姑娘像只小猫一样,没了平日里的温顺可爱,悄悄露出了爪子。不舍的语气中,有不甘,又带着一丝决绝。
日竹望着手里的青玉佩,似有所感,轻叹一声,便见玉佩很珍惜的收起来。又从怀里摸出一把年代久远、形制古朴的匕首交到了若服手上,柔声道:“这是我的护身之物,你拿着,可以防身。”
若服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地把匕首收了起来,缓缓转过身子,面朝北方,幽幽道:“你是要跨过这五岭,一直往北方去吗?”
“是的。”
日竹与若服并肩而立,目光似飘到了远方,“在那天下之中的洛阳,便是我的故乡。”
他突然握住了若服的手,用试探的语气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从洛阳回来,你愿意同我一起回去吗?”
若服避开了日竹炽热的目光,偏过头看着岸边随风飘荡的柳条,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也许吧。”
日竹没有再说什么,他缓缓放开了若服的手,道:“那我走了。”
转身便是分别,日竹走得很慢,慢得可以踩住时光的影子,但终究是要消失在若服的视野之中。
“保重。”
带着哭腔的声音,若服低头看着那把形制古朴的匕首,肩膀轻轻耸动,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到了匕首上,立刻被擦去,然而随之而来的是连绵不断的水珠,一颗一颗落到匕首上,顺着匕首落到地面上,最终汇成了小小的溪流……
良久,若服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日竹早已不见,除了那柳条花冠和匕首,再没有与日竹相关的东西了。她用手帕擦干净匕首,如对待珍宝般收了起来,又用双手捧下柳条花冠,仔细端详,发现日竹在编制柳条花冠时是很用心的。尽管如此,日竹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
若服把柳条花冠放到了河边的大石头上,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轻轻擦着脸,这个人清醒了许多。她低头望着水中的倒影,美人似乎有些憔悴。
一群针头大小的鱼儿欢快地游来游去,完全无视水中巨大的倒影。若服小心翼翼的把双手探入水中,缓缓掬起一捧水,里面有一条小鱼四处游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掉队,却对自身处境毫无办法。
“大人,您是要这样等到太阳落山吗?”
温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顿时把若服惊醒。
掌中的水全数撒入河流之中,鱼儿不见踪影,慌忙起身站立的若服垂首面对来者,虽不服且敬畏,却仍想辩解一番。
“错了便是错了,不许找理由!”
厉声呵斥之后,徐娘半老的安实玉安总管上前为若服仔细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道:“主上在等着大人回去,这可耽误不得。”
打一巴掌揉三揉,此招若是用得好,孩子便会服服帖帖的。但是,若服分明像已历经百战,只顾着低头看地面上的石子,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话。
“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安实玉招招手,停在远处的肩舆立刻被抬了过来,几个年轻侍女半推半扶地把若服送上了肩舆,随即抬起来。而上肩舆前,若服回头看了一眼被抛弃在一旁的柳条花冠,狠心转过了头。
昭明神宫,这座岭南翕教人间之神所居住的宫殿,无论有多少前来参觐的信徒,始终都透着一丝冷意。
一个精致的别院,种着四时花卉,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草,便是若服的住处。
贴身的侍女薛霑看到安实玉押着垂头丧气的主子回来,忙上前迎接。
“薛霑,好好侍奉大人梳洗,待会儿去拜见主上。”
薛霑答应着,却抬眼偷偷瞧着自家主子: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该是被训斥过了。
安实玉一走,薛霑便立刻上来服侍若服梳洗。她比若服大几岁,平日里像个姐姐一样,却又不像若服其他姐姐那般终日忙着自己的事情,因此算得若服的心腹。这段时间若服有些不对劲,薛霑也觉察到了,却始终没有开口问。待她发现若服从小带在身上的青玉佩不见了,而一把匕首却莫名出现在若服身上,便猜到了大概。
“大人,见到主上的时候一定要先认错,万万不可强辩。”
薛霑随着若服到了品默阁外面,不忘再次叮嘱一番。
若服犹豫着,想来是不情愿进去了。
“幺妹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大高兴啊。”
澹台庆演从品默阁中出来,笑眯眯的唤着若服小名。
“让舅舅想想,幺妹今年也到了及笄之年了吧。难不成在操心终身大事?”
若服脸上一红,薛霑忙道:“大人真会说笑,我家大人还小呢。”
“还小?不小了,不小了!”
庆演大笑着离去,薛霑有些担心的看着若服,见她低头向品默阁走去,便规规矩矩的跟在了后面。
品默阁不是历代神尊的住处,但第十七代神尊神燚喜欢这里,自继任以来便一直住在阁中。因此,品默阁也随着神燚的喜好,务求简约,不尚奢华。
平日里若服只能隔着帘子向母亲神燚问安,今日安实玉却直接带着她到了神燚养病的房间,且把侍奉的人都留在了外面,气氛有些异常。
“大人,主上在里面等着您。”
安实玉掀起了帘子,自己却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若服只好自己硬着头皮进去。
虽然已经是春天,外面天气犹寒,而这间屋子却有如初夏。淡淡的檀香飘来,若服觉得鼻子有些痒,她忍住不适往那架绣着山水的木屏风后面走去——那里便是神燚休憩的地方。
突然,一阵细碎的咳嗽声响起,若服忙快步走到屏风后面,只见神燚倚靠在榻上,纤细而苍白的手拿着洁白的手帕捂住了嘴,身子不住地颤抖,眼见手帕上渐渐渗出了红色。
“母亲!”
若服失声惊叫,却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以免惊动他人。她冲到榻旁扶着身体孱弱的母亲,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
“别哭……不要紧的……”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神燚伸手抚着爱女的脸颊,用干净的手帕轻轻为女儿拭去脸上的水珠,也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幺妹乖,母亲没事。”
越是安抚,便越无法平复女儿的心情。擦着擦着,一块手帕全湿了。
“哎……这个样子要如何找一个好婆家呢?”
神燚轻轻叹息,换了一块干净的手帕继续为女儿拭泪。
若服闻言后把脸一沉,止住了抽泣,冷冷道:“连母亲也不要幺妹了吗?”
“鸟儿翅膀硬了,便想着往外面飞,到底是谁不要谁呢?”
若服心下一惊,想着母亲定然是知道了自己同日竹的事,况且以母亲的神通,这本来就不是可以瞒得住的事情。她觉得理亏,脸颊微烫。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父母的想要阻止便是不通人情。我的幺妹大了,翅膀硬了,便不该待在巢里了。”
神燚抚着女儿的秀发,这是年轻人该有的东西,一向身体孱弱的她不配也不会有如此精力。
若服初时还不语,此刻却眼前一亮,立刻道:“不管怎么样,母亲还没把二姐嫁出去呢,我的事不着急。”
神燚轻轻弹了一下女儿的额角,道:“你二姐是有婚约的人,跑不掉的。你呢,嫁妆是备下了,新郎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若服扯着母亲的袖子,顺势滚进了母亲的怀里,喃喃道:“不行,不行,我不要那么快嫁出去。”
“那你就等着成一个老姑娘吧。”
“不行,不行。”
若服使劲往母亲身上蹭,便把不快忘了大半,也几乎忘了眼前的人是一向需要卧床养病的。
“主上,晚膳已经备下了。”
屏风后传来安实玉的声音,恭恭敬敬的,少了面对若服时的气势。
“嗯。”
神燚淡淡的应了一声,拍拍爱女的背脊,道:“幺妹,去请你父亲过来吧。”
若服欢脱的跑了出去,也没看侍立一旁的安实玉。
“主上还是心软了。”
安实玉从屏风后走到榻前,道:“身为神尊之女,该知道的事情还是早一点知道的好。”
“到底是个孩子,我还不愿意开那个口呢。”
神燚靠在榻上打起了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第3章 (二)
“大人没事吧?”
薛霑看着与去时判若两人的若服,不禁有些担忧。
“怎么会?我见到了母亲大人,高兴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