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老家——文字之家
时间:2022-01-24 09:14:32

  司机骂完了才去开车。车子一路不停的上人下人,视距离长短,价钱从25块到2块之间都有,有时小板凳坐满了不算,还站得满满当当当。
  要到检查站时,车子突然慢下来,售票员赶紧让那些站着的人蹲下来。
  不过,检查站的人根本懒得理,要么几个人在吹牛、要么几个人在打扑克、要么几个人正背着身子抽着烟说事,个别检查站可能人都去吃饭或是方便了。
  一路道路坑坑洼洼、曲曲折折,车子奔奔跳跳、摇摇晃晃、走走停停。
  车上不停地有人晕车呕吐,每当听到有人恶心作呕时,售票员一边喊:“禁住一下!”一边赶紧从车门边撕下一个塑料袋来让人递过去。
  也有个别禁不住的,喷了出来,于是人们在拥挤不堪的空间里剧烈地波动起来,叫骂声、道歉声、嫌弃声、呕吐声、脚被踩痛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有时还夹杂着放屁声、呼噜声。
  车子停下来除了上下人外,还有要方便的。对于要方便的,车子不轻易停,司机深懂连续性泌尿、断续性排尿的原理,聚少成多一次性解决。
  车门一打开,男的女的都红着脸迈着小步往下冲。男乘客好说话,就近倚颗树或是对颗树就开撒,有的甚至连树都不找。
  女乘客就麻烦了,既要避开下车方便的男乘客,又要避开车上和路人的视线,还要相互之间回避;
  既不能跑快了,又要跑远点,如果能找到个小灌木丛、茅草丛、一个稻草堆、一截断墙或是一堆乱砖头那是再好不过的。
  有时车上喊急的人又多又急,司机迫于压力不得不尽快停下,此时女乘客如果实在找不到隐蔽处,只好找个田埂,背过身去解决。
  将近中午12点钟,车子停了下来,售票员告诉大家,在这里停了之后就直接开进上饶带湖路客车站了,没有坐到座位的都要在这里下车,坐到位置的如果不是在婺源站内买票的跟着车进带湖路客车站的话要另外加2块钱。
  没座位的乘客下车后,售票员把小塑料凳络起来,让司机把它们绑到车顶上用毡布盖好。
  一路上每一名上下车的乘客、每一次车身的颠簸摇晃,都是对小虎的考验,他要在装着若无其事的同时,担心有人去车顶上放行李或取行李时动了他的小扁木箱,担心车身一颠簸一摇晃把小扁木箱甩出去,还要装着不经意的样子用手去摸摸衣兜裤兜。
  小虎就这样煎熬了一路,跟着进了带湖路客车站。
  车子进了站,经过工作人员清点核对后,乘客才可以下车。
  小虎急不可耐地要下车去取行李,余同爸拉着小虎说:“小虎,到了,不要急!”
  余同告诉小虎,他爸把东西绑在他座位的正上方,每当有人上下车顶时听脚步就可以判断有没有人动行李,再留意客车后面乘客上下梯子时手中的行李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意都集中在车顶和衣兜裤兜上的原因,小虎从婺源坐到上饶没有一点晕的感觉,即使是余同在旁边呕吐,也没有引起他的连锁反应。
  医专和卫校共一个校区,不过来读卫校的都是各个县里中考成绩的佼佼者,比如和小虎小学初中都同学的秋姿;
  来读医专的都是各个县高考的「垃圾」。
  小虎靠着成英打工的钱和兰香近乎乞讨的借债读完了医专,一些多次被兰香借钱的人家甚至笑着问兰香:“他是你的儿子还是我的儿子?”
  兰香无奈,只得也「哈哈」地陪着笑一通。对她来讲,只要能借到钱就行。
  小虎经历了初中「调剂」和高考「并轨」后,目睹了德绍卖牛和二虎卖猪的惨状,终于能够撇开生活困难的干扰,不再犯心绪摇摆的错误,集中注意力认真学习。
 
 
第87章 急急启程
  医专第三年是实习,实习的方向有很多,最好的是地区医院和市医院,还有铁路医院、景德镇市医院等等。
  小虎为了节约开销,没有提出申请,被安排回县医院实习。
  实习期间,小虎听说「高护」在外面很好找工作,有很多医院要招男「高护」,于是小虎白天跟着医生学临床,晚上陪着护士值班,跟着她们去打针,向她们讨教配药、打针输液等技术。
  小虎在县医院实习时见到过一次秋姿。秋姿去妇产科办事,路过医院篮球场时,小虎正好在那里打篮球,眼前的秋姿身材窈窕、皮肤水润、亭亭玉立。
  小虎虽然已经发育长大了,但站在秋姿面前,他仍然感觉自己像一只秋后遭霜打了的茄子。
  小虎控制不住内心的自惭形秽,不敢靠近她去跟她说话,只好丢了手里的球,平抑住心脏的「扑扑」乱跳,远远地向秋姿略微点了下头,脸胀得通红、勉强地挤出一点笑容。
  秋姿看到小虎后,很大方地笑着向他打招呼:“咦,有一些年没看见你了。”
  “就是啊。”小虎不敢看她那清澈透亮的眼睛,故意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秋姿也朝那边瞟了一眼,然后回过眼神来,笑着对小虎说:“你好像长高了,不过还是个瘪小。”
  小虎知道秋姿没有嘲笑他的意思,但还是羞愧难当,脸红到了耳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就是吃不胖。”
  “哈哈,吃不胖是好事!”秋姿接着说,“我在上市卫生院,今天到妇产科来办点事。”
  “哦,我听说你分到上市去了……”小虎说。
  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叫亮子的同学也到了上市卫生院。亮子比小虎和秋姿高两届,小虎他们读初一,亮子读初三,后来他们在初三时追上了亮子。
  亮子没考上高中,更没有考上小中专,自费到外地去读了一个卫校。
  亮子和秋姿一起卫校毕业,秋姿分配到上市卫生院,亮子托了关系也进了上市卫生院,不过他没有正式编制。
  “你知道啊!那怎么不来玩呢?”秋姿说,“你二哥生双胞胎时还是我去接的生呢!”
  “去年放假回来时,我听他说了。”小虎不知道怎么跟她说,其实他很想去上市卫生院看她的。
  “不跟你吹了,我和人家约好了的。”秋姿看了看手表边跑边说,“记得有空来上市卫生院玩。”
  “好的。”小虎看着她跑远,秋姿那风姿绰约的身形把他的心脏牵动得「咕咚咕咚」地跳个不停。
  医专毕业座谈会上,小虎无心吃糖果瓜子,更没有在会后去狂欢,而是当晚就坐上了去温州的火车,他急需挣钱还债。
  这三年里,成虎成英都成了家。大虎在菜园里筑好新屋后,急急地搬了过去,成虎婚房问题解决了。
  兰香不像德绍那样有主张,想不出办法来,只有在咬紧牙死做的同时,缠着建英连英不放,让她们给成虎寻对象,对她们说:“你们两个不能望着自己的亲弟佬年纪老大讨不到老婆,这个任务只有交给你们两个,你们出面比我这个老妪婆出面要好得多。”
  建英连英从小在生产队里劳动习惯了,都是伺弄田地庄稼的好手,各自的爱人都是闲不住的人,经过这些年的操持,两个家庭的光景都不错。
  锦旺除了抓住田地本分外,还买来一辆手扶拖拉机,帮人家耕田耕地(用拖拉机耕田耕地已经慢慢兴起了),帮人家拉谷子拉化肥,帮人家拉木料、土石、牛粪、生猪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每天从早忙到晚。
  而且,德绍不放鸭以后,锦旺和建英接过了接力棒,买来100多只鸭,在跑好车的同时养鸭卖蛋。
  除了常规的种田种地外,连英每年要种1亩多地的甘蔗。鄱阳佬一如继往地肯做,以弄鱼为主要副业,他已经不像德绍那样撒网捕鱼了,而是放「长江钓」,几乎跑遍了婺源县的大小河流,夜里十一多钟放钓、三四点钟收钓,天刚亮就拿到县城去卖。
  鄱阳佬打来的是新鲜的野生鱼,一到市场上就被人家抢着买了,在打鱼的淡季里,他就下苦力、贩卖果蔬、蹬黄包车。
  建英连英的日子渐渐上岸了,知道兰香的难处,经过一番筛选商量后,由建英当媒人,连英陪同,到官村一家为成虎提亲,很快事情就敲定了。
  成虎自己买来一本家具书和一套木匠工具,自己动手学着打了一张高低床、一个高低柜、一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
  婚礼的其它方面依大虎二虎的例不变,婚房是新屋东侧大虎腾出来的厢房。
  成英是她们三个一起出去打工的女孩子里成家最晚的一个。
  最早成家的是莲枝家的家红,她嫁给了一个和她一起打工的福建小伙子。
  她让莲枝和她一起去福建生活,莲枝不答应,说:“我又不发痴,跟着你人生地不熟地跑那么大老远去做什么?说不定两支老骨头都要丢在了外面。”
  家红不好强求,听任莲枝自己的安排。家宝在阔嘴旺当年开荒出来的菜园里筑了新屋,家宝的新屋和大虎的新屋紧挨着。
  莲枝一个人生活在老屋里,想做事就做一下,不想做就不去做,没人敢吆喝她。
  家宝和媳妇在新屋那边弄点好吃的,她高兴就去吃一口,不高兴了,家宝端过来她也不吃,自己煮点清淡的饭菜,吃起来清清爽爽,日子过清闲自在。
  有时她还和对门的海富共锅弄饭吃,家宝和媳妇听到看到也懒得言语,村里更没有人去管闲事。
  继发家的开枝嫁给了培志家的小儿子,两家生活光景都不错,结婚不久就筑了新屋,都没有再出去打工了。
  次年,成英一个人去北京打工,这一年成英找了对象,是一个和她一起打工的湖北小伙子,成英和他办了结婚登记手续后,又一起去北京打工。两人经过商量,决定将来也到河边村来落户过日子。
  成虎结婚的当年,二虎把林子里的那间小平房买了下来,推倒后在原来的地基上筑了新屋。
  小虎坐了20多个小时的火车到温州后,一边走一边问,下午7点多钟时,终于在一个铁皮厂里找到了林虎。
  林虎从厂房里走出来,一身的铁锈,衣服是锈黄的,头发和脸也是锈黄的。
  接到小虎后,他到巷子里买了1个西红柿、2个鸡蛋、几个青椒和一条肉,向工友借了锅灶碗筷,炒了一个青椒肉丝、打了一个西红柿蛋汤招待小虎。
 
 
第88章 步行20里
  吃完饭后,林虎问小虎有什么打算。小虎说,不知道,但一定要找份工作。
  林虎说:“温州很大,找一份下苦力的、做皮鞋的都不难,只是你身子单薄、又没做过粗,估计都吃不消,日常里好像很少听说有招医生的,不过我没读多少书,也不留意这方面的信息,要不你去经开区那边看看,经开区距这里有20多里路。”
  小虎说:“20多里路倒不怕,今天我从火车站走过来差不多也有这么远。”
  林虎告诉小虎中途有一个搪瓷碗厂,继发家的小儿子有根在那里。
  次日一早,林虎就进了厂房,里面「嘭嗙嘭嗙」的金属碰撞钝声和「吱吱咝咝」的电焊、砂轮锐声混成一片,小虎走时在外面怎么喊他,他也听不到。
  小虎给他留了一张纸条放在传达室里,就走出了那个铁皮厂的大门朝经开区方向走。
  10点来钟,小虎到了那个搪瓷碗厂,找到了有根,他出来时只穿一条短裤,又干又黄的头发上挂满了汗水珠,豆大的汗珠顺着皮肤上的「川道」不停地从上往下流,整个人像是被煮透了刚从锅里捞出来似的。
  小虎问他怎么穿成这样。他拿起一个搪瓷碗,给小虎倒了满满的一碗水说:“奶奶的,在搪瓷碗厂打工就这样,里面温度太高了。”
  有根给小虎倒了一碗水后,给自己也满满地倒了一碗,两个人都一饮而尽。
  聊了几句后,小虎告别了有根继续奔经开区方向而去,有根也跨进了厂房。
  对于小虎这样的农村人,走几十里路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德绍被打成犯罪分子、破坏分子时,80岁的志焰背着林虎进城买锅借碗,来回走了40里。德绍偏瘫了,每天一瘸一拐地放鸭估计也要走十来里路。
  小虎到读中心小学和初中,每年学校都要组织采茶,每名学生都分有任务,这些茶场离学校远的有10多里、近的至少也有5-6里,小虎他们总是很早就起床,争取在天亮前赶到茶场,因为早点到可以拣好茶叶采,而且带露水的茶叶称起来重,这样可以早点完成采茶任务。
  小虎不怕走长路,他一路走、一路问,先后问了十来家医院,这些医院都不招人,下午3点多钟他来到了经开区。
  小虎快步走在高楼大厦间宽阔的公路上,眼睛不停地搜寻着医院的标志。
  自在林虎那里吃了早餐后,他一路走来只在有根那里喝了一大搪瓷碗水,就再也没有吃东西了。
  他不知道前面是否有医院要自己,但他告诉自己不能就此停下往前行的脚步。
  就在他饥渴无比时,他看到路旁的一棵小树上挂着一张棕黄色的硬纸板,硬纸板上面写着「婺源饭店」四个字。
  那四个字的所有笔画都一样粗,毫无笔锋可言,估计是用筷子或树枝蘸了墨汁写上去的,小树旁摆了两张破旧桌子和几张塑料凳。
  小虎走近一看,说是饭店,其实是一小间房子的一小部分,用油毡布隔开的两张八仙桌大的地方上摆了一套燃气灶具,油毡布后面摆满了有上下铺的床。
  小虎在塑料凳上坐下来,看见里面只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阿姨,用婺源话说了一句:“来一碗清汤!”(婺源人称馄饨为清汤)。
  小虎想试下阿姨是不是婺源人;
  另外他怕阿姨是婺源人,他说普通话会遭阿姨「宰」客。
  没想到阿姨听到小虎讲婺源话马上兴奋地应道:“哦,你歇一下,一会儿就好。”
  不一会儿,阿姨就端了满满的一碗馄饨上来,放到小虎面前,说:“你尝下看好吃不?”
  “阿姨,你煮的清汤真好吃!”小虎一看这碗馄饨的份量太足了,连价钱都没问就开吃起来。
  阿姨听了开心地笑起来:“小呢,你帮我戴高帽哟,真的好吃吗?”
  说着她也搬了张板凳挨着小虎坐下来,一边看小虎吃,一边问小虎话。
  小虎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答她的话。
  阿姨告诉小虎,这间房子是十几个同村小伙子合租下来的,他们在隔壁皮鞋厂打工,大家凑钱从村里把阿姨请来给他们做饭、洗衣服,这样既省钱还能吃到家乡的饭菜。
  阿姨说,自己的两个儿子也在其中,所以不能不来,来了大半年了,都还习惯,身子也还好,只是不知道家里老头子能不能把那头猪供好,那是年初备下的过年猪,还有家里的十几只母鸡里有两只老是「漏子」(不在自家鸡窝里去下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