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槽倒也不浪费钱，竟然全吃了，只留了陈光一碗他面前的饺子。
陈光一脸嫌弃：“饿死鬼啊你，老婆老娘没给你做吃的啊。”
这一说可说到重点了，那两人昨日吵架，他轮着哄了半天，早上走的又早，如何吃到个热乎的。
牛槽也不欲对旁人讲家事，只一顿风卷残云后问出陈光重点：“这活儿来了我能回去督工吗？”
陈光皱眉：“怕是不太方便。”
“为何？”
牛槽倒不是有多念家，实在是怕家中那两个有个什么万一，不得安宁，那么他那大儿子怕是都不消停的。
他老子这些年神隐惯了，遇到啥事都不出头，他娘又是个惹事的，万一有个啥没人劝架，小琴得吃亏。
“这批货十分要紧，你瞅瞅那单价，若是真能一千一件，那十件就得有一万，一百件就是十万，就算咱们提供料子也是赚了不少。
这种要紧的精细活儿，你拿到乡下去做，万一有个啥的消息不及时，人家不要了咋办，还是在城里能及时听到风声，也方便采购上好的料子装饰。”
陈光说的倒是在理，牛槽却又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为何说在牛家村做。”
陈光一副「果然是笨」的表情看着牛槽：“你不想将这钱给牛家村人赚？”
陈光虽生的一副玲珑心，却不是普通的小商小贩，境界挺大，向来考虑的都是双赢，齐二那般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
此次，他说这话倒确实是真心实意，那牛家村的人他虽是不喜欢，但牛槽他还是挺稀罕的，能让他讨点好以后这人也许更能为他所用。
他相信，牛槽凭着这幅手艺，日后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是，既然这衣服重要，我又不回牛家村，那如何能保证质量？”牛槽觉得陈光的话有些前后矛盾。
毕竟，牛家村那帮子都是半路出家的，如此重要的手艺活儿，没了他不行，可陈光又不让他回去。
陈光伸手往牛槽头上敲，牛槽看似呆，速度却是快，一个闪身避了开去陈光伸手在半空，尴尬僵了半晌，咳嗽两声，收了回去：“你傻啊，你去不了，可以将他们叫来啊。”
将他们叫来？牛槽心道，这法子倒是可以。
只是，牛槽没想到的是，过度「精明」的牛家村人竟然不愿意来。
第58章 一堆照片？选演员还是做衣服哩
牛队长接到城里发来的电报时，小五正对着新课本磕脑袋。
牛队长恨的牙痒痒，势要有朝一日将那柳仕的前路给断了，竟然戏耍他。
可一想到柳仕晓得他不少秘密，尤其是「那事儿」，他又怂了。
更何况，柳仕现在山高皇帝远的，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只得认栽。
“电报，市里的电报。”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男人骑着车吆喝。
牛队长以为是柳仕良心发现给他寄来了齐二的钱，连鞋子都没穿好踢踏着拿了过来，竟是牛槽跟他要人。
牛队长叼着个大白馒头，心中狐疑道：牛槽这是又揽了个啥啊？
去市区做活计？还只有几十件？
这芝麻屁大点儿量，谁愿意去吃苦耐劳啊，更别说，现在快秋天了，家家忙着收割麦子、打下果子的，谁有那闲空。
只是，牛槽到底是为了牛家村出力，牛队长是晓得的，他心中也有些愧疚，牛槽为了他跟柳仕捅下的娄子卖力，他万没有不管的理。
再说了，若是那陈光一个不高兴，又跑来将他那家那两千块钱收走，岂不是忙活半天连这钱都没了？
牛队长心中一个抖灵，赶紧令牛四在大喇叭上吆喝，让众人各自报名。
他原本以为至少能来不少人，哪成想等到下晚，竟然就一个小六过来了。
“就你？”牛队长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就一个小孩子，能做啥啊？
小六点点头：“他们都不愿来。”
这些天来，牛槽不在家，所以不晓得服装厂众人心中是有怨气的。
毕竟先前那事儿，他们出力不讨好，有钱跟旁人一起分，摊上事儿了，众人就将他们拉出来挡枪。就这样儿，再好的人心中那团火儿也该灭了，太寒心了。
服装厂众人虽说还没离开厂子，但个个儿都不若先前那般积极了。
牛队长听小六简单说的这几句，想到这些天来村中人的表现，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说到底啊，人性都是自私的，谁能一直为旁人发癫还不讨好呢？
只是，小六一个人不够啊！
牛队长左思右想，最后拉着阿斌跟牛四过来说道，如何也让他们俩得过去。
“我……我……”牛四左顾右盼想推脱，奈何牛队长对他来说就是天，从小到大听话听惯了，只需牛队长一个眼神，他便不敢造次，最后还是唉声叹气地退了下去，认命回去收拾东西。
阿斌站在原地杵了半晌：“队长，我家……”
牛队长拍拍他肩：“人家牛槽家那个都快生了，你家那个活灵活现的，不用担心。”
牛队长这话说的是为阿斌考虑，实则却没那么善心。阿斌平日里宠小花太过，小花在他家可谓是无法无天了，但这日久了，阿斌心中就有了些想法，小花肚子迟迟没个动静。
你说他们男人讨媳妇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宠着爱着也是巴望给他生个崽儿。
现下小花总怀不上，他娘说道说道便算了，牛队长都来提点，他心中颇觉得难堪。
回去后，阿斌闷着头收拾东西便出了去，任小花如何叫唤也不停，小花不信邪，扯着他衣袖，阿斌只得好言好语：“挣点钱给你跟孩子分家哩。”
阿斌这话说的也是颇有些小心思，看似是为了小花考虑，内里一来提醒小花肚子没动静，别太嚣张了，二来也是暗示她将那钱全花光了，他是为了她才出去的。
小花讷着嘴，瞧着自家丈夫的背影越来越远，忽而有些慌。
阿斌也顾不上了，大踏步拉着小六子去村头跟牛四会合，站在门口老槐树边听里面动静也是不太平，两人无奈贴树站着，就当没听见。
将是时，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子拎着菜篮子一蹦一跳地走过。
“你们去城里做活吗？”女孩子滴溜着大眼睛问，她口音听着怪，像高山市的又不像，不晓得是混了哪个地方的方言。
小六子瞧她生的水灵，心生欢喜，点头：“你是哪家的小娃啊。”
小女娃一点都不怕生：“我是高凤，高家村的，来我姑父家做客的。”
阿斌反应过来，这该是高萍的侄女儿，她嘴中的姑父怕不是马宝。
想到那小子向来没个稳重的，竟然也要成家了，阿斌心中觉得新奇，不免多看了女娃儿两眼。
女娃儿也在打量他们：“我也想学做衣服，我这次来就是想瞧瞧的。”
小六瞧她不过十岁上下，说话老道异常，不免起了逗弄心思：“你们高家村服装厂比我们牛家村好啊，为何要来我们这里瞧？”
不说还好，一说女娃儿不高兴了，噘着嘴：“他们都说我是小侉子，笑话我，我不乐意替他们干活儿。”
小姑娘这模样一摆出来，连少年老成的小六子也笑了：“可以啊。”
这边三人聊得正欢，一个娉婷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手上拎着两盒什么东西，看来刚才是去买东西了。
女子瞧着高凤招手拉走了，也没同阿斌两人招呼，路过时绯红的脸颊能瞧出新嫁娘的羞涩。
高山市这边有「礼尚往来」的习俗，便是结婚前，男方得去女方送礼，男方礼节到了之后，女方若有意思，也得来男方回一趟礼。
如此有来有往，寓意着婚后两家也能勤走动。
阿斌瞧着两人背影远去，啧啧感叹：“竟是连马宝都快结婚了。”
转念想到什么，笑看着小六子：“也不知啥时候轮到你。”
小六子被阿斌这一逗弄，惹得脸红脖子粗的，好在牛四来了，这话题才终结。
这边三人火速上路，那头陈光开始置办工作室，而牛槽则看着江太太送过来的一沓文件发呆。
陈光招呼人布置了十台缝纫机，又将里面的家当物什一应俱全准备了，就等着那头牛家村来人浩浩荡荡开干了。
他顺便还考虑着，万一要是来的人太多，这家当不够，还得去再置备几台，哪知等敲门声响起，一开，发现居然才站了两人。
哦，不对，还有个小孩，陈光低头才看到。
“后面还有是吧？大概几个啊，有个数吗？我得提前安排住的地儿。”陈光探头往几人身后瞧。
“哦，不用了，就我们三。”阿斌道。
“啥？”陈光张着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就三儿？
还没等陈光回过神来，牛槽拿着一沓照片来了：“这，这咋做啊？”
没样品，没要求，一堆照片？选演员哩……
第59章 最高的要求是没有要求
陈光这下子也顾不上嫌弃来的人少了，赶紧接过牛槽手上那一沓照片翻了翻，这里的人有男有女，个个儿模样洋气，装扮极佳，看的边上几人都忘了进屋子放东西。
“就这啊？”陈光甩了甩照片，“没别的了？”
牛槽赶紧转身去瞧寄过来的那个包裹，果然还在最下层翻到一封信，拆开一瞧，倒也没几句话，不过牛槽不识几个大字，便给了陈光。
陈光看完这眉头是越锁越紧，心事重重出门找了电话，那头江太太正好在家，接到陈光电话时款款道：“收到啦？”
“不是，您给我寄那么些个照片作甚啊？”有的甚至寄了好几张。
江太太吹了吹手上刚染的银色细闪甲汁儿，伸手迎光瞅着：“专人定制，当然是要按照个人气质神韵来啊。”
陈光一个头两个大，他们现在就这么点人，什么要求都不讲，就让你猜，要是猜中还好，猜不中那衣服岂不是白做了？
这江太太也是够狠的，无本生意做成这样，还净给他为难。
江太太得了哥哥提点，晓得陈光心思，笑道：“先生放心，便是我同学不满意，您的成本和人工我也出了，不会让您吃亏的。”
陈光心道，他就是那般贪图蝇头小利的人？他要赚的可是大钱。
“而且，这衣服，咱不设最高价，届时完了让他们自个儿出价，出不够，咱不给。”江太太悠悠道。
她哥是专门做这行生意的，对于拍卖场上那些个心理，掌握的很是到位。
而且，她江家并不是什么都没付出便赚了大头，他江家在做的，可是最重要的一环！只是，这一点陈光不必知道。
陈光是下游的，毕竟人家江太太提供的人脉他压根儿接触不到，自然也没法子「作妖」，现在得了不亏钱的首肯，也就罢了，于是悻悻挂了电话。
转念想起就来了三人儿，连设计带做，总共二十几件衣服，哪里来得及啊！
陈光愁的原地踱步时，牛槽已经跟来的三人商量起来了。
“咱们现在就这么些人手，得想个法子，将这活计更高效做完。”
衣服这块都讲究时效性，过了节气了，便不得再穿了。但现在他们人手有限，衣服的难度也高，虽人家那边没说到底什么时候要货，但总归是不能秋日给了夏天衣裳的。
小六子老神在在讲出这话时，牛槽惊诧看着这半大小伙儿，总觉得几日不见这孩子长大不少。
阿斌跟牛四无甚主见，只有听从旁人的份儿，牛槽便跟着小六你来我往地交流着。
“依照你说，咱们该咋办？”牛槽认认真真地问。
“分工合作。”小六子认认真真地答。
“如何个分工法呢？”阿斌好奇道。
牛槽鼓励看着六子，六子于是红着脸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以各自之长来分。”
牛四垮着脸：“小六，你这话讲的文绉绉的，倒是越来越像那柳……”
忽然想到柳先生在牛家村几乎可算是个禁忌，牛四悻悻闭嘴，众人也都默契当没听到。
「啪啪啪」，门口响起了鼓掌声，众人转身瞧去，是陈光。
陈光打完电话回来，心烦意乱地想着该如何是好，就听这小东西在说道：“你倒是细细说，该怎么执行。”
小六子平日里话很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瞧着甚为机灵，陈光明白这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起了心思竟想好好听听「童言童语」。
小六子得了鼓励，倒是不怯场：“比如我舅擅长设计、打样，便可负责所有衣服的设计打样，阿斌哥哥很细心，缝制衣服针脚齐整，便可负责所有衣服的制作，牛四叔叔裁剪功夫溜索，且力气大，可负责所有布料的材料以及后续成品的整理，而我……”
“你刺工好，可以将所有衣服的装饰给你做。”阿斌恍然大悟。
小六子点点头，这样子规整好，做起来也井井有条，可以节约不少时间哩。
陈光托着下巴沉思半晌：“如此也好，采买的事情，就全权交给我了。”
说罢转头向牛槽：“你还有什么想法没有？”
牛槽摸了摸小六子脑门儿：“就按照小六子说的来吧。”
虽然牛槽没说啥，但陈光总觉得心里有些虚的慌，这些个衣服量不大，可件件儿要求贼高啊，哪里能就这么四个臭皮匠能完成的。
陈光寻思了片刻，身子一转，一头扎进人群。
牛槽没管陈光，自顾自对着那二十几张照片思忖起来，小六子三人知道牛槽这是在设计衣服样式哩，便利用这不多的时间赶紧去整理布料，看看有没有置备齐当。
牛槽看着看着人不见了，钻进房中再不出来，自是不晓得陈光走遍了大街小巷，还去了淮扬市。
齐二听闻陈光那边动静时吓了一跳，还以为陈光来找他寻仇，又去将柳先生踢了一通。
柳先生被迫去查看陈光动向，跟了一路才发现他走遍淮扬市大街小巷，貌似倒不是瞧衣服的，竟是在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