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色处生繁花——林潇潇
时间:2022-01-24 16:09:45

  “嗨,净瞎说。”小六子他妈赶紧捂着儿子嘴。
  小六子挣脱:“而且,我还得问你要点儿钱。”
  “做啥啊?”
  “读书。”
 
 
第62章 大发雷霆的牛队长
  读书一直是小六子心中的一根刺,他不喜欢柳仕那副模样,读书读的清高到瞧着所有人都是用鼻孔的,他觉得读书人该是强大的,是怜悯的,是能洗清世人眼中的无知和愚昧的。
  小六子想读书,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
  “咋个读书啊?”牛槽他娘也想让儿子读书,可他们牛家村没有学堂啊。
  七十年代初,不少村里还是没有学堂的,有些大队会合并起来寻个就近地儿给村子里的孩子读书,比如龙虬镇有个大队便是寻了个废弃的土地庙,在庙里置备了下,寻了村里识字的教书的。
  本来牛队长是想让柳先生也承了这个教书先生的职,但后来办了缝纫组,全部力气便使在了缝纫组里,将这茬给忘了。现下,柳先生不在,却是也不需谈了。
  小六子却是从未将心中的想法忘却,他先前在服装厂工作也不是真的如牛槽般爱惜裁缝活儿到如此地步,他只是想迂回前进帮母亲分担些负担。
  后来第一笔生意许诺会分钱,他便想着离开服装厂了,先前跟牛槽提同妈妈交换额子也是这个意思。
  只是连着出了好一档子事儿,他没说得出口,现在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小六子便没什么理由回避这事儿了。
  “妈,将我学费留着便可。”小六子踌躇半晌,想到陈光跟阿荣、阿斌跟小花以及牛槽跟小琴,脸颊「腾」地红了,其实还有他老婆本来着,不过他不大好意思说出口,想他妈应该会给他留着吧。
  小六子一人挣了三千块钱,这在当时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妈早先在刚守寡时过的苦哈哈的,人也不利索,总是担心旁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现下这儿子长的飞快,跟抽了苗的春日柳树似的,她渐渐有了主心骨,从先前的外强中干到听着儿子行事了。
  “成,依你的。”小六子他娘拍了拍幺儿肩膀,十分爱怜。
  想别的孩子这般大还是家中惯宝宝呢,比如那牛五,比小六子小两岁,却是长辫子刚剪了,自小焦屑灌蛋吃着,专门的先生教着,而小六子风里来雨里去,早前连个没洞的草鞋都没有,实在惹人疼。
  小六子他娘想着,泪珠子就「吧嗒」滚落了。
  这一夜,漏雨屋檐下,母子俩互相温暖彼此,盖半漏月光寻找着前路。
  第二日一早,有了决定的小六子便踩着晨曦敲响了牛槽家的门,牛槽正挑着水泥糊墙,小琴跟娃儿随着呢,牛槽颠着担子,满身干劲。
  “舅。”小六子忐忑说了来意。
  牛槽有些诧异,不过刷墙的手都没停下,只淡淡道:“也好。”
  最初,他便是想让他念书的。
  “那服装厂那边,可以换了我妈的额子吗?”
  小六子承认自个儿是有些贪心了,毕竟服服装长来钱,先前舅舅没同意,现在怕是也不会同意。
  果然,牛槽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说会告诉牛队长,让村里人一起决定吧。
  小六子不同于妈妈或者外婆,他懂舅舅是个有原则的人,本就是他贪心了,故而转头问起念书的事儿。
  “我帮你打听打听。”牛槽继续刷墙。
  小六子得了首肯满意而归,牛槽背对着大门刷了一上午,刷的他老娘脸色刷白。
  近来,牛槽他娘总算是看出点苗头,这是想跟她分家过呐。毕竟,谁改造屋子改造个墙角出来啊!
  牛槽就当不晓得他娘不满似的,刷到晌午时分扔下刷子,一头扎进了牛队长家。
  “我爸?我爸今天不在呢。”小五眨巴着眼瞧着牛槽。
  牛槽便准备走,想起什么,摸了摸小五脑袋瓜:“小五,你念书的额子是怎么得的啊?”
  柳仕走后,小五去了镇上念书,由于从72年开始国家便由2月份改成了9月1日正式入学的。
  小五便跟上了前头「原地踏步踏」的哥哥姐姐们,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初中生了。
  那会儿,初中的额子不好拿,小学倒是念的多,因为传言即将恢复高考了,不少文化人欲借此改变命运轨迹,因此都埋头苦读。只是,到底高考名有限,因此初中部的名额只能收着。
  小五睁着一双葡萄眼,摇摇头,清脆道:“不晓得呢。”
  牛槽垂头欲走,小五忽而又问:“是小六子哥哥想念书吗?”
  牛槽看了一眼,没应,只嘱咐:“你爸回来知会我声儿。”
  小五点点头,如约照做,下晚时分前来找寻牛槽,彼时牛槽正给大闺女儿磨米糊糊。
  乡下没什么吃食,牛槽又不舍得闺女儿只喝奶,想做点儿好吃的,便跟个老骡子似的背着石磨磨稻子,终于将好几斤上好的稻谷磨成了小小一捧米糊。
  牛槽捧着米糊,寻思着该不该再剁些菜一起煮,小五「嘭」地推门而入。
  这响动太大,恁是牛槽这般淡定的也抖了抖,连手上那捧细碎的米糊都随风飞了些许,浮起一脸沫子。
  “牛槽哥,我爸,我爸他……”小五急的脸都红了。
  牛槽不急不缓地放下手上的米糊,又将磨盘上的糊糊悉数收到了蛇皮袋里,用绳子收起来。
  做完这一切才起身出门,拴门时道:“牛队长回来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小五「哇」地一声哭了:“我爸,我爸他在家摔桌子!”
  摔桌子?牛队长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威严惯了,便是柳先生将他们戏耍了一通都没见着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此番竟然能摔桌子?
  更别说,牛队长向来疼爱牛五这个儿子,在他面前说话都不带大声的,和蔼地紧,如何能将牛五都吓哭了,还到牛槽处求助?
  牛槽心中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还真是奇。
  “你妈呢?”牛槽边走边问道。
  牛槽看似不急,实则走的奇快,小五得小跑着才能追上,气喘吁吁道:“我妈也被吓哭了,在家呢。”
  连小五他妈都被吓哭了?那这事儿到底得严重到什么地步?
  牛槽这下子却是连看似不急的模样都做不出来了,半跑着推开牛队长家的门。
  牛队长正在摔酒瓶,瞧那瓶口直生生朝他飞来,一个闪身给避开了。
  牛队长晃着惺忪的醉眼瞧见是牛槽,一脸的怒容凝聚,敛出个阴森森的笑:“呵,你可来了,找你算账哩!”
 
 
第63章 不知何时结下的梁子
  这账还真不是牛队长受了打击喝醉了逮着人瞎算,确实是同牛槽有关。
  却说牛家村隶属龙虬镇,共计四十多户,近两百号人,算是龙虬镇的大村,更别说还有着牛家村服装厂的加成,在龙虬镇如何都算是叫得上名的村落,除了率先办厂的高家村很少有能争辉的了。
  便是这响当当的大户,在镇上却不大受待见。
  牛队长一开始不晓得为何,只诧异为何选优秀集体、先锋大队之类的自家都扯不上什么干系,他虽是狐疑却也没太多放在心上,因为他所有的精力近来都放在了村大队书记的选举上。
  所谓村大队是镇子上为了方便管理将几个村落组成的一个支队,这个属于行政单位,不过各个村子也都是相邻的便是,如牛家村便是同马家村、王家村、丁家村、朱家村合成的。
  这个行政单位合并之后,为了方便管理,镇上会选举出一个书记,管理各个支队的具体事务。
  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牛队长几乎是天天走访邻村,将各个村长以及队长都搞定了,便是为了这大队书记的额子。
  可是,在正式选举那天却是出了些幺蛾子,镇上竟然又给他们加了一个村落进来,且加进来村落的队长承了他们大队书记一职。
  牛队长十分不服,他这些天周转斡旋,便是为了这个位子,现下被一个莫名出现的人挣了,如何让他不气?
  牛队长闹到镇上,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告诉他,这事儿几乎是板上钉钉了,因为这个新加进来的虎林村队长林尔也大力开设了服装厂,还兴办了学堂,同时也是最主要的,林尔是副镇长的侄子。
  因着这层关系,林尔更是如虎添翼。
  牛队长倒是明白镇政府工作人员的话,人家确实各方面都不比他差,他只是不明白,林尔为何会加到他们大队来。
  隔了十万八千里,那么多村子,他为何非要插他们一脚。
  无论是想过过官瘾还是扩大区域范围,都不该选择他们大队啊。
  莫不是,林尔这是专门向着他来的?
  可是,他根本就认识这号人啊!
  牛队长百思不得其解,又兼情绪低落,落败后便在镇上寻了家酒楼喝的酩酊大醉。
  醉眼惺忪间,竟然瞧见了一群人前来庆功,听那呼朋引伴的吹嘘,牛队长才晓得这便是虎林村众人。
  牛队长气不打一处来,抄起酒瓶子就去「敬酒」。
  “吆,我当是谁呢,我们大队书记啊。”牛队长歪歪扭扭地用眼撇着林尔,“来来来,喝一杯啊……”
  林尔瞧他诧异看了眼,身边人附耳说了句什么,林尔恍然大悟,起身从一锅蝎子羊汤锅边找出酒杯:“瞧我,连牛队长都不晓得……罪过罪过。”
  牛队长见他那副模样几近情绪失控,一歪手将酒瓶子摔在了桌上。
  顿时,一锅羊汤飞溅,桌上众人均起身站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瞧着牛队长。
  林尔一挑眉,放下酒杯:“牛队长这是何意?对我这个书记不服?”
  牛队长是一听到「书记」便止不住了:“你为何为难我?”
  “哦?”
  “千里迢迢跑到我牛家村的地盘,占了我的位子!”牛队长气愤道。
  这些年来,牛队长向来稳打稳扎,样样都做的中规中矩,就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
  男人嘛,又是他这般吃了几滴墨水的,如何没有几分企图心。
  因而,现下被占了位置才如此愤怒。
  林尔却好像没受丝毫影响似的,伸手招呼服务员:“将这锅撤了,重新上一锅。”
  于是,服务员便鱼贯而上开始整理桌子。
  “为何?”林尔笑笑,倒也没否认,“你回去问问你家那厂长吧。”
  林尔说完这话便招呼众人坐下。于是,一桌子虎林村的人又开始说说笑笑,就着干净的菜肴开始吃起来,好不风光。
  牛队长站在桌边,跟个局外人似的,满嘴讷讷着牛槽名字。
  牛槽?难道这事儿同牛槽有关?
  “你说,你到底是如何了?”牛队长一下子扑上来,一双手铁钳子似的,牢牢掐着牛槽脖子。
  那手力道极大,牛槽顿时觉得呼吸不过气来,却也没动,泰山似的任他掐着。
  他心中也疑惑,脑子飞速运转,他到底哪里得罪虎林村的人了?
  说起来,上次在渔村见到那个林小牟时便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只是一直没机会问清楚。
  牛槽寻思,得将这事儿问清了,免得受了那不白之冤。
  几日后,镇里召开了第一次村大队会议,各个村子的大队书记会进行述职,同村长交代工作,牛槽便同牛队长申请跟去。
  牛队长那会儿酒劲已经散了,整个人有些颓废,一贯风发的意气泄了些许,瞧着苍老了些。
  “去?你去能干啥?”牛队长勾着眼,卧在书桌前。
  “去问问哪里得罪人了。”牛槽耿直道。
  “呵,问出来又能怎样?将我位子还我?”牛队长哼了声,“你也不怕被人吃了。”
  牛槽也不讲话,就这么站着,看着牛队长。
  牛队长不搭理他,听之任之了。
  几日后,牛槽跳上了一辆三轮车,跟上了牛队长的拖拉机。
  他坐在三轮上,车子一晃一晃地颠簸起来,驾车的老农咬牙吃力跟着前头的拖拉机,三轮的却始终跟不上四轮的,很快消失不见了。
  “跟不上咋办?”老农回头看牛槽。
  牛槽正低头检查材料,头都没抬:“不碍事,你认得路便成。”
  “噯。”老农于是舒心地继续驾车。
  地上石子多,七扭八歪的,小三轮颠啊颠的,牛槽生怕将手上那一沓材料给弄洒了,牢牢护着。
  本就识字不多,牛槽却瞧的异常认真,小六子同他说了,这里面有户口本儿,有他同他妈的身份证明,还有村里盖的出生证明。
  这些啊,是小六子好容易找村里开齐全了,为上学用的。
  牛槽此番到镇上是带着任务的,一来弄清楚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虎林村,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得给小六子搞到个初中的上学资格。
  牛槽整理完手上的材料小心放好,瞧了瞧窗外倒退的麦田,心中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办成。
 
 
第64章 小六子含恨
  牛队长下车瞧见牛槽那三轮儿竟是也崴过来了,冷哼一声钻进招待所便不再搭理。
  总归这会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需听着便可,而牛槽没得个准信,连参会的资格都没有,当然更是不需要关注个啥。
  于是,招待所前的看守人就瞧着牛槽整日在门口晃。
  “噯,那个木桩子,你干啥呢?”看门老头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拿着根铁棍儿朝着门口边的棚子走去。
  牛槽正蹲在棚子里啃大饼呢。
  “等人。”牛槽头都没抬,跟没瞧见那胳膊粗的棍子似的。
  “等谁?”老头儿一脸不信任。
  “林小牟。”牛槽老实道。
  老头儿想了半晌,姓林?倒确实是有姓林的在里面住着,只是他既然想有名有姓的想寻人,为啥子不进去,非要蹲这儿?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
  于是,老头儿赶鸭子似的:“走走走,等人别在这儿等。”
  “牛槽?”说曹操,曹操到,贼眉鼠眼的林小牟一瞧见木头桩子牛槽,那眼睛天然就带上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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