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这些做什么？
这些虽然是公开的，所有人都晓得，毕竟他们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具体合作资质在阿曼尼的公开渠道上也能查询到，但这样去问确实是有种被打探企业隐私的感觉，挺讨人厌的。
电话那头见凤儿沉默了半天，爽朗笑了：“哎呀，你紧张什么，又不是问你。”
凤儿觉得，可还不如问她呢，毕竟问她这种无名小卒不是什么大事儿，问牛槽就是顶重要的事情了。
挂了电话后，凤儿胆战心惊地同牛槽说了这事儿，牛槽倒是不当回事，打听的人多了去了，打听傲牛的人也多。
有些可能是也想同他们合作，毕竟不少单子就是这么慕名而来的。
他只是有些愁利斯曼直接回绝了「黑毛利」的事情，只是既然那头回绝了，他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同「黑毛利」合作。
又因为晓得「黑毛利」的情况，知道他们能出的欠款不多，因此介绍了东安服装厂。
哪里晓得，「黑毛利」一听说是高山市的服装厂立刻拒绝了，丝毫余地没有。不晓得的，还以为是牛槽有求于他们呢！
“没事，我们再去找找。”负责人客气道，“你们要是不同意就不麻烦了。”
牛槽心头越来越沉，哪怕要的价格极低，他也承诺东安的水平不差于傲牛，对方也坚决不要同高山市的厂子合作。
什么时候，高山市的服装行业行情这么差了？如此不对等，只一因为是高山市的，便一口回绝了？
同「黑毛利」再三确认后，对方给了他料想中的答复，牛槽一颗心拔凉拔凉，十分担忧高山市的前景，也为自己的同僚而心痛。直到一个好消息惊雷般劈下，这颗心才蓦地热乎起来。
临近春节前，电视上滚动播放着傲牛那批加绒风衣的广告，时装杂志上翻过均是阿曼尼的走秀图片，两者相得益彰，使得傲牛的销量大涨。
傲牛的人脸上喜气洋洋的，忙碌起来脚不沾地，却丝毫没有任何疲惫，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哩，“噼里啪啦。”算的全是年终能拿到多少钱。
说起来，傲牛的待遇算是十分好的，里头的员工但凡中规中矩的，都能拿到十分不错的工资，在全高山市都是抬得起头来的那种。
彼时改革开放功效显著，人们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各个行业发展都呈现着井喷的态势，大家八仙过海，创业的创业，搞手艺的搞手艺，去大厂的去大厂，都各显神通，寻求了不错的落脚处。
因着谋生的渠道多了，原先厂里占据不少份额的男人们也都走了，毕竟这门手艺还是更加适合女人。
再说了，男人大多爱漂泊，而女人则更喜欢在家门口，方便照顾家庭。因此，傲牛里的员工八成以上都是五里八乡的女人。
这些女人也不再有着先前「嫁的不好」、「命苦」才需要打工的想法，都将那句「妇女也能顶半边天」牢牢记在脑中，寻求家周围的厂子赚钱谋生。
手头有钱了，自然活的光鲜亮丽，也不再需要看那婆婆脸色了。这个方面，凤儿确实是起到了不错的正面作用。
牛定子那个妈妈绝对事儿，什么计策都朝着凤儿使过，可凤儿就是不搭理她，甩钱给自己买了小灵通，置备了崭新的衣裳，就是对着婆婆一毛不拔，除了先前那个摩托车，也没给定子买过什么。
婆婆四处哭嚎她「忤逆」，人家凤儿就当听不见，实在烦得很了，再申请个出差，眼不见为净。
这番操作下来，婆婆每次见她都撇着个嘴，耷拉着三角眼，也没招儿了。
周围深陷墙坳之间的女人们都有样学样，也开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一时间，傲牛婆媳关系大好，家家户户的争吵声也少了不少。当然，小花这种老公牛逼，自身战斗力超强的除外。
“哎腰，你这年终奖怕是有不少吧？”小牟使劲撞了撞阿斌，使了个眼色，“打算怎么花啊？”
阿斌愁眉苦脸的，小花一个人都不够花，还得留着给儿子存老婆本，老娘身体又不好，平日里多多少少都得存点医药费，可惜小花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可将他愁的。
小牟就是故意的，他可爱看着阿斌皱眉了，他家那个母老虎，哪里有橙子好，可惜橙子自从黄妞儿那事后便没有以前那种娇媚态了，小牟时常有些怅然。
每年拿工资、发年货的时候，他总爱将一沓钱甩给橙子，就想看看她眉眼间舒展开来的模样。
两人边说边走，路过拍摄间，外头围了一群人，使劲儿往里凑。
小牟撇撇嘴：“都是看顾吉吉的。”
人家顾吉吉能理会他们吗？真是自不量力。
说起来，顾吉吉也是真的挺好的，这么多年合作下来，跟傲牛也是相互成就的关系，愣是用那张脸跟傲牛商标的结合打出了天下，自己也是一路过关斩将，刷脸到了省里。
可她并没有自诩厉害，而是深谙这一切都是傲牛给的，人虽然还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态度却是十足的到位，从未提过加钱之类的。
都是牛槽自己觉得需要配得上顾吉吉的身价，给她提了钱。
也因为这样，两者才能合作至今。
“其实黄妞儿挺可惜的。”阿斌瞧了眼水泄不通的大门，忽然开口，话一出口意识到了问题，赶紧岔了话题，“我想起个事儿。”
小牟眼前恍惚了一下，闪过黄妞儿那张脸，笑笑：“啥事儿啊。”
“你知道，他们说咱家这模特跟牌子是啥吗？”阿斌想到这个，笑了。
“啥？”小牟好奇。
“美女与野兽。”
顾吉吉是美女，那头吃香蕉的牛是野兽。
倒也形象。
第172章 好消息与「坏」决定
阿斌那句「美女与野兽」将小牟逗乐地不行，笑的前俯后仰，两人正乐呵时，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快递员骑着自行车停在厂门口。
“傲牛，傲牛的信……”
傲牛的信？
门卫老头儿不放，非拉着快递员问是傲牛哪个的信。
快递小哥哪里晓得，委屈道：“这邮件就写了个傲牛制衣有限公司，哪个晓得是给谁的啊？”
“可你不说就没人收啊！”门卫老头不依不饶，他这儿放了一堆杂物了，没人来拿，先前清掉一批，又有丫头来找他闹，说是给弄丢了什么「顶重要」的东西，呸，顶重要不来拿，不写真名儿，谁知道你哪个笔名，又诉了什么衷情啊！
门卫老头儿对现在这些大姑娘小伙子十分不满，觉得他们顶没有品性的，现在看到任何没有正儿八经名字的来件都谨慎不已。
“那你就交给最大的那个领导啊……”快递小哥扁嘴建议。
真的是，他还得赶时间呢。
“噯，你……”门卫老头儿一个没注意，快递小哥蹬上自行车溜得老远，老头儿瞧着快递小哥的背影直跺脚。
低头又瞧了一眼信件，寻思着，就交给牛董，让领导看下这些个丫头天天满纸的「侬啊」、「爱啊」，羞不死他们！
正准备将信揣起来，小牟跟阿斌过了来。
“啥呢，大呼小叫的。”小牟一把夺过信件。
门卫老头儿识字不多，因此没认出来下头盖章的落款是省里某部门，小牟却是生了一双老鼠眼，一眼便瞧出来了。
“省里的？”小牟惊呼出声。
阿斌凑过来一瞧，眼睛也一下子睁大了：“莫非是？”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手忙脚乱拆开，一瞧，居然真的是省里的，一共是两张荣誉证书：一张是「全国制造五百强」，一张是「国内知名品牌」。
两人又抬头瞧着对方，忽然一起发出一阵惊呼，举着手朝着牛槽的厂房走去。
顾吉吉正好拍完从拍摄间出来，见着两人疯疯癫癫的模样，摇摇头，这两位年纪也一把了，居然还是如此不稳重，也是稀奇。
美女摇头都好看，众人于是又砸咕瞧了一番，却是连那发疯的两位都没注意到。
因此，傲牛的人得到这个消息还是六子在厂房门口的告示栏里贴出来的。
一时间，傲牛人人都兴奋地喜上眉梢，连着饭都多吃了两大口。没办法，他们也荣耀啊，走出去脸上都带光的。
隔壁一河之隔的牛家村，牛聪听到这边的动静推窗瞧了眼，皱眉不悦。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甚至一直帮着他的人脉还被上头纷纷批评了一通，说傲牛这么好的服装厂竟然是从省里特招的名额，这让旁的市怎么瞧他们，还以为他们市走关系的多，有什么黑幕哩。
诚然，确实是有黑幕的，不然傲牛不可能连名都没法报。但从来都是阎王好找，小鬼难缠，上头的人并不晓得傲牛年年都报名，且年年根本报不上名，他们还以为傲牛是不屑报名哩。
有实力的企业同真正想做出一番事业的领导，就同七仙女跟董永似的，中间永远隔着一层银河。
“呸，乐不死他们。”牛四见着牛聪不高兴，赶紧做样子。
牛聪也没讲话，他心情不大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人脉明确表达了对他的不满，同时也为牛小五的龙腾并没有入选。
事实上，高山市就傲牛一家公司入选。
这便难看了，年年报名的那三家从来没有入选，但年年报名不上的傲牛却是凭着实力一举得了省里特招的名额，并成功获得荣誉称号，且有两个，制造品牌双不落，还真是将他们那老脸打的「砰砰」响。
牛小五也已经晓得了这个消息，他不高兴，出去了，压根不想回家看到对面的人。
萍萍正在写作业，小姑娘已经七岁了，扎着马尾辫，在一边咬笔头抱怨：“燕子真讨厌，她妈妈也讨厌。”
牛四赶紧应和：“他们傲牛厂子更讨厌。”
萍萍朝着牛聪叫嚷：“那爷爷你得捉弄他们。”
牛聪看着这个孙女，笑呵呵地伸手摸摸她的头：“不着急，呵呵……”
牛槽一直尊重牛聪，虽然晓得他因为牛小五的关系同傲牛有些龃龉，可从未想过太多。
他从不以过分的恶意去揣摩旁人，也不因取得的成就而高看自己一眼。
他的心思一贯纯粹，角度也一贯高过常人。因此，在全厂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中，他在想另一件事。
“舅，你不高兴吗？”六子察觉到了牛槽有些闷闷不乐。
这次商标的事情，牛槽不愿意走省里的渠道，江晚歌特意找到他，说是他那妹夫能够说得上话，能谋得一个机会，给他们试一下，哪里晓得牛槽不同意。
这压根儿便不是走后门，而是一条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的康庄大道，也得靠着实力才能取胜，并非报名便可。可牛槽就是脑袋转不过弯儿来，一口回绝了。
江晚歌同六子说这事儿的时候感叹机会难得，六子晓得他意思，交了材料，报了名，来了个先斩后奏。
后来，他一直有些胆战心惊，怕牛槽怪他，哪知牛槽晓得这事儿后什么话都没说。六子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对这个舅舅又是佩服了几分。
“您是为了我贸然报名？”
牛槽摇摇头。
知道这事儿后的第一时间没怪他，现在更不可能怪他，他也是为了公司的长远着想，他怎么可能怪他呢？
只是……
“六子，你觉得，高山市的服装行情怎么样？”牛槽忽然开口道。
六子笑了笑：“说这个作甚？”
他们傲牛自己好不就得了，管他高山市的服装行业好不好。
这世上好的坏了多了去，做好自己便可，旁的与他们何干？
专心、认真，这是六子一贯的作风。
可是，博爱、兼顾，是牛槽的一贯作风。
“六子，我有个不太好的决定。”牛槽说完这话抬头认真瞧着六子，“不知你，想不想听。”
第173章 牛槽的决定
六子自小便知道，这个舅舅有多耿，一身牛劲，但凡决定了的事情，决计是九头牛都不一定拉得回来的。
因此，对于牛槽的任何决定，他若是同意自然是最好的，皆大欢喜，他若是不同意，要不迂回选择一条并行的路，要不就干脆闭口不谈。任何的反对意见，都是无效的。
“您说。”六子静静开口。
牛槽看了六子一眼，将一份文件推给六子：“这是高山市服装行业现状。”
六子不明所以，舅舅调查这个干什么？
他翻开简单扫了几眼，里头的内容有几分触目惊心。根据调查显示，高山市大大小小共分布了三百多家企业，但有半数经营额都是负的，不亏不赚的又占据了两成，真正能实现盈利的大约就只有三成不到，而这三成里，年利润能有百万的，不过一成。
就这站在金字塔尖的一成，除去水电费，工资，其实也剩下不了多少。
“这个，与我们何干？”六子合上这份调查。
牛槽看了六子许久，这个侄子他自小了解他的聪慧，做什么都是目的明确的，从来不因为旁的分心，只笃定自己要达到的彼岸，别的都是旁骛。
只是，这世界终归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啊。
牛槽叹了口气：“六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六子洗耳恭听。
牛槽于是同他讲了那个当地人耳熟能详的一个故事。
说是古时候，在省内有一座城，城里大肆充斥着各种自私自利的人，人们都笑贫不笑娼，以最终的成功为目的，而不在乎取胜的手段，城中的善人很快渐渐消失，全部成了恶人。
城中有一个少年，十分孝顺，独自一人照顾老奶奶，却因为太过良善而被人欺负，以至于家中十分贫困。
一日，他救了一个流浪汉，并且将身上仅剩的馒头给了流浪汉。
流浪汉狼吞虎咽之后拉着少年，告诉他，如果那座豪门大院门口的石狮子变成了红色，就赶紧背着他的奶奶往东边走。
——少年问为什么——
流浪汉说，这座罪恶之城，很快将被淹没。
少年不解，欲再问时，流浪汉已经不见了。
少年回去，心中将信将疑，却依旧听话地瞧着那个石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