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打量尧棠一番,问道:“你都好了?”
“自然!”
“啧啧啧!” 孟婆拉着她回到孟婆府,心有余悸道:“你不曾见昨日里尊上的样子,你若是救不回来,他便要屠了天族去。”
鬼鬼祟祟从枕头下面拿出厚厚一摞纸钱,道:“这是地府里的恶鬼昨日来给我的,皆是求着我派些行善积德的差事给他们。”
尧棠拿过银票,调笑道:“我险些死了,你竟发了一笔横财,这便是好姐妹?”
“我哪里能让你死了呢!” 孟婆瞟了她一眼,将纸钱从她手里抽回来,媚眼一扫,神气道:“青竹还是我找回来的!”
“你竟能找到他?”
“你忘了…我二人有了…肌肤之亲。” 孟婆霎时红了一张俏脸,支支吾吾,“我在凡间找到她的。”
这亦是彼岸花一族媚术的特性,中了媚术的人与施术者会产生灵媒联系,只要施术者想,便能找到中术者。
“原来如此!那你可知他如今在哪儿?”
“好好的,找他做什么!”
“诶!” 眼见孟婆要收起纸钱放回枕头下面,尧棠伸手拦住。玉指抽了好几张塞进衣袖,调皮道:“我亦是出了力的!”
见孟婆哭丧着脸,尧棠拉着她,“走吧!请你喝酒去!”
芳苓让武大郎在店里帮忙看着,带着白泽从十安出来,拎着菜篮子在凡间的集市挑挑拣拣。
“一屋子的神仙,并着妖魔鬼怪,有酒就够了。哪有人需要吃五谷杂粮。” 白泽见她甚是熟练,与卖菜的凡人掐斤算量,不由得纳闷。
“主人这些年里,遇到高兴事,便学着凡人的样子摆上一桌宴席,请大家喝酒。” 芳苓效益盈盈答道,又说:“主人说神仙也该接些人间烟火气,方能神寿绵长。她最喜欢吃凡人的东坡肉了,可惜我不会做。”
“这有何难?” 白泽瞧她皱眉的模样十分可爱,“去酒楼里打包一份带回去便是了。” 这百年里,白泽在三界五荒四处游逛玩耍,对人间的好玩的地方自是门儿清。
“对诶!” 二人高高兴兴去了这城中最大的酒楼。
二人只顾欢天喜地地说话,不曾看着前路。拎着打包好的东坡肉走出酒楼,迎面撞上了一位衣着整齐的清秀中年妇人。经这么一撞,那妇人满篮子的药草撒了满地。
“诶呦!抱歉抱歉!” 芳苓与白泽急急忙忙蹲下,将散落的药草捡起来。
待收好了药草,再抬头,那妇人竟是已经不见了踪影去。
“奇怪!” 芳苓喃喃,也不再追究,提着药草回了十安。
芳苓拎着菜蓝子同白泽进了后厨,收简历落地将菜斩成段,又把买来的活鱼清理好,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已是做好了大大小小热气腾腾的八道菜。
端去桌上,摆好碗筷,托着下巴喃喃道:“可惜青竹不在,他最爱吃醋鱼了!”
“谁说我不在的!” 话音方落,青竹便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包点心。
“你回来啦!” 芳苓自是喜出望外。接过手里的点心,问道:“你也去了凡间?”
“我知她醒来后定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芳苓打开点心包裹,香气扑鼻,甜意间隐隐带着些许苦味。同白泽皱眉道:“这味道…倒是与方才那妇人身上的味道像极了。”
第13章 留客看清明 他被做成了一道醋鱼!……
“妇人?” 青竹不解。
”就是白日里,我与白泽同去凡间酒楼时在门口撞见的。” 芳苓拿起篮子,递给青竹:“你看这便是那妇人的药草,我替她捡起来,再抬头不知怎得人就不见了。”
青竹接过篮子,捏一根草药,于鼻尖下轻嗅,喃喃:“是杜仲…”
芳苓见他面色微白,紧张道:“可有什么不妥?”
青竹并未言及缘由,错愕的神情不过瞬间便掩饰了过去,“这篮药草送我可好?”
“什么好玩意儿?” 孟婆快语,人未到声先至。
“是…” 芳苓刚要答话,便被青竹抢白了去,“不过是寻常草药而已。”
孟婆似是没料到青竹今日这般殷勤地回她的话,受宠若惊般看向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背手悄悄扯了扯一旁尧棠的衣袖。
“好了好了!” 尧棠打起了圆场:“我们家的小芳苓是愈发能干了,准备了这样一桌好菜。”
“那是自然!” 还未及芳苓答话,一旁的白泽倒是先替她应承下了这夸奖。
芳苓听见众人一夸,登时不好意思起来,本就穿着粉色的衣裳的小姑娘羞得满屋子都是桃花香气。只得捂脸,左脚轻轻踢了踢一旁的白泽。
孟婆眼尖,看见芳苓白嫩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调侃着,“丫头可是思春情了?”
“思春情?” 芳苓不解,见几人都看着她手腕,也不忸怩,坦诚道:“这是我前日在九重天的星汉河旁,一个老爷爷送的。有什么不妥吗?”
还问等其他人答话,白泽却瞪大了眼睛,紧张抓着芳苓的手腕便要摘了去。“你和谁带了一对红线?”
芳苓挣脱,睨了一旁激动不已的白泽,道:“你好生奇怪,不过是一根线而已。” 说着便转身走去厨房端菜。
白泽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念念叨叨:“这红线不是什么人都戴得得!你快些摘下来。”
“你无理取闹!那老爷爷人好得很,他还会害我不成?”
“你只有一根吗?你随我再去九重天上要一根,我也要戴!” 白泽依旧是不依不饶,急得后背的小翅膀都出来了。
尧棠见了二人吵闹只觉得温馨,“千年不曾这般热闹了!”
“是啊!” 孟婆意有所指娇笑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也不知这丫头何时能开窍。”
孟婆白日里开了卖汤的生意,鬼魂都喝了汤,该报道的去地府报道,该轮回的去跳轮回塔。是以这时候客栈只她几人。哦,对了!还剩一个要在着等着婆娘讨说法的武大郎。
尧棠见他孤单,日日只是坐在十安门口盼着,便也唤他,“不如你一起来,喝一杯。”
孟婆亦知缘故,劝道:“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你那娘子,许是能活个百八十岁。待她来了,我与你好好捉弄她一番。”
武大郎回头,笑得憨厚 “我不怨她,只是想做个明白鬼。”
“痴子!” 见他不应,孟婆扭着细腰走了过去,也坐在门槛上。与武大郎说说笑笑不知聊些什么。
一旁的厨房里不时传来白泽一惊一乍的声音,“小心!小桃你小心点!”
“哎呦!你快出去,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又听芳苓吼道:“你怎么还加盐!齁死了!”
“你是桃树!离火灶远一些!被点着了怎么办!” 白泽只觉得七窍生烟,偏偏心上人不解风情。
尧棠看青竹神情沉郁,只是捧着拿篮子药草发呆,便过去问:“你这几日去了何处?”
“只是觉得忘川待久了,出去透透气罢了。” 青竹并未看她,心不在焉。
尧棠亦是看出了他未说实话与自己,也不追问。“我白日里还同芳苓说,你若是再不回来,这个月的月钱怕是要扣光了。”
“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瞒了你大事,可会恼我?”青竹忽得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
“那要看多大的事了。” 尧棠莞尔,“看在你救我两次的份上,只扣半年的月钱。”
“呵呵,” 青竹听她如此,不由得轻笑,“你倒是坦诚。”
“活了千万年的人,谁还没点秘密呢。” 轻拍了拍他肩膀,道:“若是有放不下的事,便去做吧。待事情结束了,别忘了回来。” 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俩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隐秘道:“我会替你照看夜思的。”
孟婆与人说笑着,却一直留意着青竹这边的动静,见他离开,抱怨:“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差这一顿饭。”
“放心吧,我悄悄将折心放在了他身上。” 尧棠与孟婆二人回十安的路上便在讨论,担忧青竹遇到麻烦却隐瞒不说。折心是孟婆座下的神兽,一条原身不过手指长的小灵蛇。如今它随着青竹离开,在遇到危险时,孟婆自然会知道。
尧棠着觉得这一屋子烟火气,将她的心熏得暖融融的。想到若是苌元也在便好了,一时又后悔放了他去东荒。
话说苌元这头,几日前风桐来报,说魔域的听阑族似有异动,出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灵力波动。他亲自去看,族长只说水族至宝洦轩针险些失窃,贼人已然抓到了,招供指向了东荒白族。
原本此等部族之间冲突常有,可偏偏怪就怪在,此事发生在他与尧棠、唐借在月澍山遭遇刺杀的前一日。根据玉紫所言,弑神剑是弦玉命她去魔界赴云山的一个山洞里取出的。而赴云山恰好便在听阑族的领地之内。
蛛丝马迹串联起来,便疑雾重重。他担忧尧棠还未养好旧伤,再随他出来又添新伤,便着意瞒了下来。等他查出个脉络,再说与她。
“青竹怎么又走了?” 芳苓端了最后做好的菜出来,可惜道:“他最爱吃醋鱼了!”
“没事!我也爱吃呢!” 孟婆捋了捋芳苓的小辫子,逗她:“这鱼…可是从我忘川河里打的?”
“忘川河里何曾有过鱼?” 芳苓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自然是有的!” 孟婆见众人都已入席,斟好了酒,又挑了一筷子鱼肉尝了尝。神神秘秘讲起了故事来,“五千年前的忘川河里,有一条锦鲤名叫京鰣。那时他是三界五荒里,所有生活在水里的神仙妖精里面,最好看的。不仅人身俊俏,鱼身也是极美的。他的鳞片,闪耀胜过忘川河畔天上的繁星。”
尧棠挑了酒壶,又给她的玉盏斟满。孟婆豪饮下肚,继续道:“京鰣有一日在奈何桥下游嬉,跳出水面时迎面碰上了奈何桥上的一个姑娘。那姑娘极是貌美…”
还未等孟婆往下讲,芳苓打断:“可是比我主人还美?” 显然是抓错了重点。
孟婆伸手挑起了尧棠的下巴,作轻浮状,端详半晌,道:“自是比她还要美的。” 话毕,调笑看着她。手腕缠绕,就着尧棠的手又喝了半盏酒。
书归正传:“京鰣看了这般貌美女子也是呆了。细问之下,才知道女子是死于战乱。他心有不忍,便与我说尽了好话,让我放那女子从奈何桥回人间。”
“还带这样的?” 白泽玩味说:“你这可是玩忽职守了。”
“闭嘴!” 孟婆带着醉意横了白泽一眼,拿起了桌上青竹带回来的一块点心,细嚼慢咽,又道:“凡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何况京鰣是我几千年的好邻居,我自是答应了,将女子的名字从死薄上划了去。”
“后来呢?”
“后来京鰣顺着忘川河游啊游啊,想要游到人间去与那女子长厢厮守。然后…在人间的河面上,遇到了一个白胡子长长,带着斗笠的老翁。” 孟婆醉意朦胧,秀眉一弯,哈哈大笑道:“他便被那老翁用渔网捞了起来,回家做成了一道醋鱼!”
芳邻眼泪都准备好了,因为是个怎样凄美的爱情故事。就这?
尧棠亦是怔住,旋即捏了捏孟婆的脸,“你怕是醉糊涂了!” 催更道:“快些说,京鰣与那女子结局如何?”
“我不知道。” 孟婆手肘撑在桌子上,愁眉苦脸,“我自京鰣走后,五千年来,再未见过他一面。所以我便猜测,他许是被人捞起来吃了。”
几人酒酣饭饱,武大郎不知从哪找出一副骰子,说要教他们人间的消遣玩法。孟婆贪杯醉酒,将满头珠翠悉数输了去,便耍起了赖。偏偏那武大郎是个憨直的,不依不饶,二人便吵了起来。
门口站了一位面庞清秀的妇人,“请问?” 她见里面喧闹,只得又加大力道,扣门大声道:“请问!”
几人冷不防听到这声音,皆是回过头来,看向她。
那妇人局促间又低了声音,嚅嗫道:“我…我有事找老板娘帮忙。”
“老板娘?” 孟婆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又恍然大悟般,扯着尧棠的手臂出来,醉鬼似的对着妇人笑道:“老板娘在这!”
尧棠见她周身并无灵力,惊异问道:“你是凡人?”
虽说她这客栈开在魔域与凡间的交界处,可这凡界周边并无多少人烟。是以千年来,除去误打误撞闯了进来的,特地找到这里的凡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算是吧!” 那妇人似是有些急切,又重复,“我有事请你帮忙。”
“这里只是客栈,管人打尖住店吃酒,却不管闲事。” 尧棠虽是好奇这凡人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但她说的却是实话,凡人命数自有其因果缘法,便是她也干涉不得。
“你先听听我的故事可好?” 那妇人很是执着,看尧棠神情似有松动,又补充道:“或许,我也有你要的东西。”
第14章 岂上望夫台 真真是从来薄幸男儿辈。……
“你…你今日白天在凡间酒楼…” 芳邻听见动静,从热闹中抽身回头看向门口的妇人,结巴道:“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又回身同白泽道:“草药呢?”
“我白日里是故意将草药留在姑娘手里的。” 那妇人说话间面有愧色,对着芳苓一礼,道:“多谢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