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摊上事了——千溪雪湖
时间:2022-01-27 08:40:06

  “那我也要在姐姐身边。姐姐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钱宝笙嘟着嘴闷闷不乐道。
  钱宝笙都这样说了,钱宝莱能怎么办?唯有像扶玉说的那般带着他一起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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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月初十。赤日炎炎,连知了都噤了声,街上景物皆无精打采,唯有那池塘荷花亭亭玉立,分外精神。
  钗钿礼衣穿在身上闷热无比,又坐在红绸花轿中,钱宝莱有那么一瞬想夺窗而逃。可想到外面有喜娘和那些看热闹的人,就忍了下去。
  钱宝莱穿惯了男装,这突然换回女装,实在感到别扭。还有天气热得人病秧秧,他们哪来那么多的精神围着花轿转?
  外面吵杂热闹的声音和着敲锣打鼓的喜庆让钱宝莱一个头两个大。盖着红盖头,呼出来的气都能烧出火。
  好不容易熬到将军府,那些围观凑热闹的百姓和食客都翘首以盼,见一见钱宝莱的新态和燕将军的尊颜。
  炮仗响了一翻,就有个盛妆的六岁童女来迎新娘出轿。她用手微微拉了钱宝莱的衣袖三下,钱宝莱就知道要下轿了。
  出了轿门,钱宝莱跨过朱红木,缓步踏在红毡上,喜娘便扶着她站在喜堂右侧。
  这时,穿绛色礼服的燕怀舒出来迎她了。
  盖着盖头的钱宝莱看不到,只听得原来吵闹的声音更加哗然,多数是些姑娘的叫喊声。
  红绣鞋旁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她低头顺着红盖头的缝隙看到脚边多了些或红或粉,或绿或蓝的手绢还有不少瓜果。
  什么情况?
  钱宝莱尚在懵懂,一双织着双兽纹饰的黑色单靴赫然立在她的跟前。她抬起头的空档,喜娘便将她的手交到了一只宽大修长的手掌之中。
  一股威严与迫感迎面而来,隔着盖头也能感受到对面那人的雄霸气场。握着她的那只手掌有诸多老茧,厚实有力。
  自己那放于他掌心的手,不盈一握。
  他就是传言中的燕将军。
  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头一次对他产生了兴趣。
  循例走完婚礼,新娘子就在新房等候新郎。
  坐在新房床上的钱宝莱百无聊赖,不知那宴会还要持续到何时。
  这一天下来,又累又饿,还热得快要晕倒。好不容易入了半夜,却还不能擅自掀开红盖头喘口气。
  当新娘子可一点都不好玩儿。
  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也不管那么多。等得确是不耐烦,便掀了红盖头,坐在床上打量这间新屋。
  前院热闹的声音早就消去,却迟迟不见新郎的影子。钱宝莱心想,该不是临阵退缩,逃掉了?
  若果真是那样,可真教人好笑了。
  正想得入神,听得外面有人敲门。
  钱宝莱不知礼数,听见敲门声就径自去开门。
  来人是一位下仆打扮的五旬老妇。大概没想到钱宝莱这么快开门,也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自己掀了红盖头,有一瞬间惊讶。
  钱宝莱已经开口问:“何事?”
  老妇见她开口了,才堪堪回过神,恭敬道:“钱姑……少夫人,将军突有急事,今夜不回了。特意遣老身来给您说一声。”
  哪有在新婚之夜把新婚妻子抛到一旁,先去处理其他事务的说法?钱宝莱虽说不在意他对自己是否有情意,但这种被轻视的折辱之法,却教她生气。
  “那将军有说去处理什么急事么?”
  老妇没想到钱宝莱会问这个,一时间左右为难,欲言又止。
  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看来是件不能对她明说的事。钱宝莱不愿意去为难一个老人家:“罢了,你下去吧,我知晓了。”
  居然没有追根究底?老妇见钱宝莱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关上房门,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还以为会被钱宝莱一番欺辱呢。
 
  闹事
 
  
  在新房睡,可折腾了钱宝莱一晚。新床难眠,特别她还是个认床的主,其中辛酸不能言明。
  她梳洗一番,打算换套衣服就去铺子巡视。可看了随来的衣物不都是些女子服饰么?钱宝莱皱着眉头耐着性子挑了一件比较方便行动的交领绣枝长裙便出门去。
  昨日听喜娘说今晨要给自己的婆婆奉茶,然后再由丈夫陪她回门。可看外面日头高照,也不像还早的样子。
  她刚行至长廊,就听到拐角处两个拿着衣饰和食物往西北方向走去的下人在边走边聊。
  “将军还没回来吗?”
  “是啊,还没回来。我看钱家小姐也没起身,无妨。”
  “万一那钱家小姐知道将军去了尚书府就麻烦了。”
  “嘘,该改口叫少夫人了。那林小姐身子也真娇弱,三天两头生病,难怪将军这几日都往那边跑。”
  原来如此。钱宝莱听了他们渐行渐远的对话,恍然大悟。难怪会在新婚当夜把她掠在一边,也不怕宇成帝知道对他兴师问罪。原来是他的心上人林娇娇生病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倒也是个痴情之人。
  看来她是不能指望燕怀舒带她回门了,她悠闲地穿过长廊,叫住一个下人问:“那个……老夫人在哪里?”
  那个被叫住的下人一见是钱宝莱,立马恭敬地喊了她一声少夫人,然后开口回答说:“老夫人早早出门了,我们这就准备送您回娘家。”
  不用她奉茶的话可省了她不少功夫。想想这家人真是奇怪,喜娘说的规矩做法全都不用做。不过也托了这个的福,她反而没有初作人妇的紧张和不安。
  回到钱府,两只脚还没完全进门,扶玉就像饿鬼投胎一般扑到钱宝莱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小姐,扶玉好想你呀!”
  钱宝莱伸出一只手推开哭得稀里哗啦的扶玉,满脸嫌弃道:“瞧瞧你,像十几年没见过似的?我才一晚没在家你就哭成这样。以后你出嫁了,是不是得小姐我陪你出嫁?”
  扶玉猛地吸鼻子,用力擦干眼泪,有些不是滋味的喃咕道:“我这叫重感情,哪像小姐你这么冷血?”
  钱宝莱没听见她在嘀咕什么,见家里冷冷清清,不像平时那般热闹忙碌,便问她:“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嫁过去将军府,他们都乐疯了。知道你今日回门,都挤在厨房里,要做好吃的给你。”说到回门,扶玉朝门外望了好几眼,不由得又问:“小姐,将军没陪你回来吗?”
  钱宝莱挥挥手,径自走去自己的卧房:“不用提他了,我回房拿些衣服就走。宝笙呢?”
  扶玉见她行色匆匆,急忙也跟上去:“小少爷说想出去散步,拾珠就带他出去了。小姐,你随嫁的衣服都不带过去了么,还要拿什么?”
  钱宝莱一进卧房,就翻箱倒柜的找,越找越觉得不对劲。她把手上的衣裙丢到箱子里,回过头问跟着进房的扶玉:“我之前的衣服呢?”
  扶玉听见她问这个,整颗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左顾右盼的支支吾吾道:“……扔……扔了。”
  “扔了?”钱宝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
  “肯定要扔了!”扶玉干脆破罐子破摔,挺直胸膛,甚是有理的语气诤诤道:“以前你是为了方便行事。现在你是将军夫人,怎么还能穿着那些男装?小姐,你也别生气,扶玉都是为你着想。”
  这死丫头说话居然这么理直气壮,钱宝莱肯定生气。可听到扶玉最后那句话,她怒极反笑:“为我着想?那我可得洗耳恭听了。”
  钱宝莱好整以暇坐到桌子旁,等着扶玉的下文。
  扶玉咽了一大口唾沫,假装正经的咳了几声,从妆台旁捞过铜镜放到钱宝莱跟前,说:”小姐你那么漂亮,怎么能被那个林小姐比下去?只要你肯打扮一番,燕将军的目光哪还顾得上看那林小姐?”
  说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怕是她不晓得那林小姐可是个大美人儿:“你这张嘴倒是会说。罢了,随我到城东的绸缎庄去。”
  “小姐你不回将军府么?”
  “不了,前几日从杭城那边订的绸子今天该回来了,我去看看。”说着,钱宝莱便站起身,也顾不得满屋子的狼藉。
  钱宝莱一向来去如风,扶玉尚算反应机灵,立即随了过去。
  心悦绸缎庄是钱家的老店铺,从钱宝莱的太爷爷那代就在都城经营。期间无论有多少新开的绸缎庄与之竞争,都能屹立不倒。除了店家诚信外,更因为他们的绸缎都是精挑细选的新颖款式,质量不凡。
  现在绸缎庄掌事的是钱老爷在生时就已经在店里帮忙的伙计,名叫陆永安。
  此刻他已经是中年之姿,正挺着个圆肚子站在柜台旁,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拿笔,清点着柜台上摆放着的绸缎布匹。
  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他立即抬头向门外看。果见一个穿着嫩黄色如意纹交领薄衫,素色曳地裙的小姑娘走进了店内。
  陆永安连忙迎笑道:“姑娘,想买什么绸缎?”
  那位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娇俏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如同杏仁。她在店内环视了一圈,甚是神气的对陆永安说:“老板,我上次在你们这里买了一匹杭绸,可我之后在成意绸缎庄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而且价钱比你这里可便宜了一倍。你怎么看?”
  陆永安毕竟也在绸缎庄做了那么久的生意,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他很平静地笑道:“姑娘,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可是老布庄,绝不会骗你。至于你说的成意绸缎庄,他们价格一向很低。可你说他们的杭绸与我们的一样,就不大可能了。”
  原来还很神气的少女闻言,一下就变脸了。她挑眉瞪眼,一手用力拍在柜台的布匹上,凶神恶煞地骂道:“你还大言不惭!明明就是一样,你居然敢骗我钱?我不管,你赶快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去报官了!”
  陆永安看她来者不善,多说无益,便道:“姑娘,我们布庄向来讲信用,从不骗人。你要报官我也没办法。若你没其它需要,请回吧。”
  少女听着陆永安一副瞧不起她的模样,不由怒火中烧,更加生气了。她用力捉起柜台的一匹绸缎,指着陆永安鼻子凶道:“好呀,我这就拿着你的东西到大街上去。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们仗着自己是老字号就干着欺骗客人的勾当!”
  “姑娘,你怎么能无中生有?快把那匹布还来!”陆永安见她拿了自己的布,慌了手脚,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追她。
  少女哼了一声,转头就欲往店外走:“我岂止无中生有?我还要添油加醋,让你们开不了店!”
  “是哪位大人物要让我们开不了店?”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让陆永安和少女都定住了身形。
  陆永安一见到来人,觉得有些奇怪。半响反应过来时,才没那么慌神,甚至还感到了安心。
  少女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刚才说话的那人就立在店铺门口。一身交领绣枝长裙衬着她身姿窈窕,干净白皙的脸上有着从容自信的淡淡笑意。一双眼睛清透,如明月般皎洁柔和。明明并非有何绝色之处,却给人一种仪态万方,清新雅致的林下风气。
  跟着她旁边的是一个蓝色儒裙的姑娘,看模样也许是她的丫鬟。
  “原来是位小姑娘。”钱宝莱垂下眼,看到被少女抱在怀里的绸缎,恍然大悟般淡然开口。
  少女瞪了眼钱宝莱,哼了一声,“我看这位姐姐也是来买布匹的吧?这可是家黑店,我劝你还是不要来这里买了。免得像我一样上当受骗。”
  扶玉听了觉得刺耳,上前一步就叫道:“你说谁是黑店?我们布庄是全都城最好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少女被区区一个丫鬟吼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气急败坏道:“区区一个下人你居然敢吼我……什么?你们布庄?”少女后知后觉,才听明白了扶玉刚才的那番话。
  钱宝莱依然面不改色的问陆永安:“陆掌柜,怎么回事?”
  陆永安还未开口,那少女便道:“你们的布匹比成意的贵那么多,亏得你们还敢自称童叟无欺!看你的样子好像是这布庄的主人,你说要怎么赔偿我?”
  钱宝莱听着少女的话,愣了片刻,便笑了起来:“既然姑娘觉得成意那边的布料比我们心悦好,大可到那边去买布匹。只要你把从我们这里买走的布匹还来,我们悉数奉还你的银两。”
  这番话说得少女心里舒坦不少,可却仍像有什么东西刺着,哽着心头不舒服。她没多深想,正想拍案走人,却听得钱宝莱还有下文。
  “不过若是成意那边的布料没我们的好,姑娘你可别再回头来要了。做生意讲究信用,做人也一样。说不会来,就别再来。”
  商人做生意,都是怕客人不来,怎么这话听着像在赶客?少女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觉得刺刺的了。
  原来是钱宝莱话里有话在讽刺她。
  少女哪里受过这样的憋屈?她死盯着钱宝莱,气冲冲地怒骂道:“你敢赶我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镇国将军的亲妹妹!”
  她是镇国将军的亲妹妹?钱宝莱和扶玉还有陆永安同时愣住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就冤家路窄了。
 
  突遇
 
  
  成亲的当晚钱宝莱一直都是盖头加身,燕怀舒家里有哪些亲戚家属她都不清楚。眼前这名少女胆敢甩出镇国将军的名号,先不论真假,胆量倒是不一般。
  倘若是真的,这件事就不能随便处理。
  那要怎么才能确定真假?
  钱宝莱尚在考虑衡量,扶玉这不怕事多的就扯着嗓子喊:“你知道这布庄是谁家的?你又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么?你若真是燕将军的妹妹,还得敬称我家小姐一声嫂子!”
  少女鄙夷得打量了扶玉全身上下,哼笑道:“我兄长虽是新婚不错,却也并非随便一个女子都能自称我嫂子。”
  “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全都城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西屿首富?身为燕将军的妹妹居然不知道,简直笑话。”扶玉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少女的脸在一瞬间又涨得通红。区区一个下人,竟敢用如此嚣张的态度对她口出狂言,简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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