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外表霸气凛然,但尚算好说话,因此钱宝莱才觉得自在不少。实在太困了,钱宝莱想着想着又睡了过去。
隔日还没从梦乡中醒来,扶玉那张碎嘴就过来吵她:“小姐,快起来。”
见钱宝莱还在床上躺着,扶玉放下脸盆便去拉她起床,顺手给她换了一套衣服,又把她拉到妆台旁,为她梳洗。
待一切事务做好,钱宝莱算是完全清醒了。对着铜镜那张半陌生半熟悉的脸庞,钱宝莱苦着脸问:“你今天这么殷勤是做什么?还有,小少爷呢?”
“小姐你还说,小少爷一大早就去私塾了。你再不起来,又要错过好风景。”
“好风景?”钱宝莱不知道扶玉说的好风景指的是什么。
扶玉朝她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也不多说,直接就拉住她往外面走。穿过回廊来到前院,便见一个赤着胳膊,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在前院边角的木桩上练武。
拾珠还有一干年轻丫鬟都挤在偏房可以看到前院景致的角落里,偷瞄那个年轻男子。期间有些把持不住的,鼻血就直往外流,用手绢擦都擦不干。
站在回廊口的扶玉眯着眼睛,对钱宝莱笑道:“小姐,这风景在钱家可永远都看不到。”
钱宝莱啧啧几声,猛地敲了扶玉的脑袋一记,“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们就不能有点出息?”
“小姐你有出息,眼睛倒没从将军身上移开过。”扶玉毫不客气地戳穿道。
废话!有一个光着膀子的魁梧男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又不是木头做的,岂有不盯着看的道理?钱宝莱作势收回目光,假装正经地开口:“将军每日都这么早起来练武?”
“我听这家的丫鬟说,将军每日都会练武。小姐,要不要去献献殷勤?”扶玉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件男人的衣服,递到钱宝莱跟前。
钱宝莱瞪了她一眼,“多事。既然已经起来了,那就出门办事吧。昨日还未去确认新进的杭绸。还有,你带几个人去成意那边把他的杭绸全买了。”
一边吩咐着,钱宝莱已经往大门那边走。扶玉跟在她身后,脚步匆匆:“为什么全买了?”
“钱家一大家子那么多人,还有将军府的,我看全买了也做不了多少件新衣裳。”钱宝莱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就再到其它绸缎庄去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和那批杭绸一样的。”
“可是小姐,我又不会看……”
“你拿着成意的去对比不就好了?何况你再报上我的名号,谅他们也不敢诓你。”
扶玉点着头,把钱宝莱的话记在心里。
她们离得大门有些近时,燕怀舒已经听到她们的脚步和说话声。停下动作往那边瞧去,正好和钱宝莱她们对上了目光。
扶玉连忙开口:“将军好。”
燕怀舒颔首,见钱宝莱穿了一身浅绿对襟滚边织金暗纹长衣,掐牙缕花丝绸裙,显得人白皙又活泼。
这是与她的第二次见面。通过寥寥几句,他倒不觉得她像传言那般难堪:“夫人,这就要出门么?”
陌生的称呼钱宝莱一时不适应,并未作答。反倒是扶玉暗暗拽了拽她的衣袖,钱宝莱才恍然:“店铺事务繁多,早些出去办好才能早些安心。”
燕怀舒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很冷淡地回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钱宝莱没再说什么,直接出门了。扶玉却觉得,钱宝莱和燕怀舒之间实在太疏远,一点都不像新婚夫妇。
钱宝莱出门后不久,燕怀舒也结束了锻炼,换过一身衣服就打算去校场走走。不想临出门时,宇成帝就派张公公过来传话了。
真颜
从绸缎庄出来,钱宝莱闲了下来。
日头高照,街道被炙烤得无精打采。而那些茶铺,豆腐花凉糕凉粉的店家生意却特别好。
钱宝莱觉得有些口渴,想着到茶铺坐坐喝口茶也不错,便就近找了家茶铺进去。甫一进门,就被从身后来的人撞到一边去。
她惯性向侧面踉跄了几步,直接扑到近门边的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有两个人在喝茶,被她这么一扑,茶水全都洒出来,滴在地上,浪费了。
钱宝莱定了定神,猛然回头看向撞自己的那个人——是个身材发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那女人没有理会钱宝莱扑倒在桌子的小插曲,更没正视她一眼,直接对着那店小二喊:“渴死奴家了。小二,赶快给我上一壶龙井。”
钱宝莱平时看着好说话,也没什么脾气,但坊间传言她是泼妇倒不是空穴来风。只因她从很久以前就懂得一个道理,什么人都可以当,就是不能当吃亏的人。什么东西都可以吃,就是绝不能吃亏。
她挑着眉,把衣袖捋到上臂,气势汹汹上前把手搭到那女人的肩膀上:“等一下,你刚才撞到我了。”
一瞧就不好惹的胖女人眯着细柳般的眼睛瞅了钱宝莱一眼,仗着自己身形的优势,居高临下的不客气道:“你挡着路了。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谁让你傻站在路中央。”
这么说怪她咯?
钱宝莱冷哼一声,纠着那胖女人的衣袖:“我挡着路你不会开口说么,非要撞人?再说,撞人就不对,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么?”
胖女人斜睨了比她矮一个头的钱宝莱,不屑道:“我就不道歉,你能把老娘怎么样?”
店小二见两人快要吵起来,连忙上前去劝:“两位姑娘,都消消气。这天气炎热,实在不宜动气。”
听到争吵声,附近的茶客都纷纷投来目光。可一瞧身形如此悬殊的两人,都小声的交头接耳,觉得钱宝莱会吃大亏。然而有些好事的却在悄悄打赌,赌她们会不会打起来,打起来的话又是谁赢?
虽说钱宝莱是西屿首富,却不见得人人都认识她。即使认识她,也并非人人都怕她,特别是像那些和她在生意上没什么大来往的人。
更何况,她也从未仗着自己的身份去欺压对手,恃势凌人。
不过一事归一事,亏她是不会吃的。
见面前这胖女人如此嚣张,钱宝莱当然不会忍气吞声:“小二,你来评个理,你说她撞人对不对?竟然还说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店小二有些为难。来者皆是客,他可两边都不想得罪。
那胖女人见钱宝莱搬救兵,用力推了钱宝莱的肩膀一把:“谁厚颜无耻了?你是不是找架打?”
竟敢如此凶恶?钱宝莱心想,怎么能在气势上输给她?立即叉起腰,雄赳赳地仰着头,直面看她:“有种你打呀,谁怕谁?”
周围看热闹还打了赌的茶客兴奋起来,这是终于要开打的节奏!
“我今天就打得你回家找娘!”胖女人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口渴要喝茶的,抬起手就作势要一巴掌扇下来。
钱宝莱伸出一只手挡在脸上,另一只手也跟着抬起准备反手打人。店小二上前去阻止她们,可还没走两步,就被胖女人的另一只手用力挥开,趔趄着后退了几步。
她碰到的地方犹如被千斤重的锤子捶了,店小二的脸一下变铁青,更别提被正面抽耳光的钱宝莱了。
一股巨大的引力下来,钱宝莱护脸的那只手瞬间变成青紫色。钱宝莱忍着疼,那只准备反击的手掌也已经扇了下去。奈何力量悬殊,她那一巴掌拍在胖女人身上就跟挠痒似的。
其实痛不痛不是问题,丢没丢面子才是大问题。胖女人被反击,当然不肯只打一巴掌就了事。她吼着钱宝莱居然敢还手,又要一巴掌打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钱宝莱以为又遭罪时,有人从她身后把她拦腰抱起,将她扛到肩上。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个人就开始大步流星往外走。
过于专注与胖女人争吵打架的钱宝莱忽觉脚下虚空,惊骇之余一阵钝疼袭来,五脏六腑与全身霎时似要散架。脑袋一花才发现被人凌空扛起,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钱宝莱想知道是何人如此无礼大胆。从扛着她的人身形确认时,完全没有料到,那个扛着她的人居然是燕怀舒!
他这突然的一出,让茶铺里的茶客和那个胖女人都来不及反应。等回神时,哪里还有他们的人影。
钱宝莱被扛在肩上也不消停,挣扎着要下来:“你快放开我,我要回头找那胖女人算账。你还走,快放我下来!听到没有,燕怀舒!”
钱宝莱的挣扎在燕怀舒眼里就跟蚂蚁乱窜似的,不痛不痒。他没有说话,一张俊脸比木炭还黑,大步流星地扛着钱宝莱往将军府方向走。
他从校场回来,正好经过这家茶铺,好像还听到了钱宝莱的声音,本来也没当回事。可又听到里面哗然,还是多事去瞧了眼。
结果一瞧就出事,她居然在跟人打架!
打架也罢了,可她竟敢跟一个比她胖那么多的女人打架,简直不自量力。人家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晕。
当街被一个大男人扛着,钱宝莱的脸上挂不住,又不肯就此罢休。她不死心地挣扎,对着燕怀舒拳打脚踢:“燕怀舒你这浑蛋,我说了放我下来!”
燕怀舒充耳不闻,继续大步往府上走。
周围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在这种大庭广众之多的地方,从来不缺乏喜欢嚼舌根的好事之徒。有不少年轻女子认出了燕怀舒,在一边兴奋地大叫起来,还朝着他猛地挥手绢。
真是丢脸啊!
燕怀舒表面看似无动于衷,其中内心郁闷无比。你说初见时,她挺淡然端庄的,怎么才转个身,就变成了这副泼辣好战的模样?
“燕怀舒,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喋喋不休地吵死了。燕怀舒阴沉着脸,终于低声冷冷回了她一句:“再吵就把你丢到护城河里淹死你!”
钱宝莱闻言立即噤声。听语气好像真的要把她丢到护城河去。钱宝莱也郁闷了,他哪里器宇不凡,玉树临风了?
无视沿街百姓那些好奇崇拜的目光,燕怀舒就这样毫不费力地把钱宝莱扛回了将军府。
幸而后来钱宝莱把脸藏了起来,才不至于因为羞愤而死。
府里的下人一瞧将军扛着夫人回来了,都好奇极了。可被将军刀刃一般的眼神瞟过来,他们马上散的散,忙的忙去了。
“哐”一声,燕怀舒一脚踹开屋门,扛着钱宝莱进屋直接把她丢到床上。
被重力一抛,钱宝莱整个身子感到阵阵钝痛。她揉着疼痛的地方,从床上爬起坐好,怒瞪着燕怀舒:“你这么用力做什么,懂不懂惜玉怜香?”
燕怀舒瞥了她一眼,黑着脸冷着声音道:“燕某看你也不像是什么香玉。”
“呵,传言中的燕将军说话原来如此恶毒。与我这样说话,你没想过后果么?”钱宝莱也不服输地瞥了回去,阴阳怪气道。
燕怀舒黑着一张脸,对她明显的威胁不以为然:“倒是传言中的泼妇并非浪得虚名。钱宝莱,现在你不是定国公之孙,更不是区区一介商户,而是将军夫人,一言一行都要慎重。”
竟敢直呼她全名,看来燕怀舒对她也是全无好感。
钱宝莱不介意燕怀舒对她有无好感,但要吵架的话,她奉陪到底:“将军娶我只是圣上的旨意,应该无权干涉我的言行。而我嫁给将军,也不过是为了保命顺势而为。再者,是何人规定将军夫人就要谨言慎行?”
是啊,若不是圣上脑抽风,他燕怀舒也不会娶个这样的女人回家。然君命难违,身为朝臣,他不得不从。
“素闻钱家小姐伶牙俐齿,今日燕某算是长了见识。”燕怀舒才不会跟个女子一般见识,他声音冷漠的把话说完,便向她靠近。
钱宝莱见他妥协,有种赢了的感觉。她得意洋洋地侧过头,不打算再理会他。可没想到他居然步步逼近,带着异常的迫力。
刚才心思都放在骂人上,这一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被他高大健壮的身形覆下来是多么可怕。
钱宝莱略微惊恐地提防着他:“你要做什么?”
论口舌之争燕怀舒比不上钱宝莱,但论力气,他绝对称得上第一。不理会钱宝莱那状若儿戏的提防,他一把抓起钱宝莱之前和胖女人打架时,拿来挡脸的那只手。
一阵刺痛,钱宝莱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燕怀舒却不理会她有多难受,直接拉起了她的衣袖。她嫩藕般的玉臂呈现出一大片青紫色,看着着实令人心疼。燕怀舒没说话,另一只手直接在她那片青紫色的肌肤上使劲搓!
钱宝莱被弄得疼出眼泪。她泪眼婆娑,面容扭曲地求饶般沙哑着声音开口:“你轻点,轻点,做什么呀……啊……”
“轻点能好吗?学人打架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要不是燕某恰巧出现,你就不仅仅是手挂彩了。”
钱宝莱当时也是气极,再说怎么能轻易认输,委曲求全?被他这么一说,她实是无法反驳。毕竟被搓得太疼,忍不住要叫娘了,又哪里还有说废话的余力。
知道将军扛着夫人回府的下人虽然被将军瞪着不敢靠近。可见将军和夫人进了房门,他们都围了过来偷看。
隔着门听到将军和夫人在屋内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就听到夫人发出阵阵奇怪声音。
这下大家心知肚明了——没想到自家将军不仅打战勇猛,连在床上也这么勇猛。
还是大白天呢……
面圣
隔天起来,钱宝莱觉得扶玉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劲。钱宝莱其实没打算问,可扶玉时不时当她面偷偷笑就让她有点尴尬了。
趁扶玉给她梳头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的开口问:“扶玉,昨日吩咐你买的杭绸买了么?”
“小姐,我办事你放心。我连裁缝都找好来做新衣裳了。”扶玉说完,望着铜镜映着钱宝莱的模样,又不禁偷偷的笑。
“你笑什么?”
扶玉煞有其事地答道:“小姐,你对将军看着冷淡,但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我看坊间传言将军有什么心上人也是假的,不然也不会和小姐……”
说到这里,扶玉又想起什么似的自顾自笑了起来。
直觉后面没说出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钱宝莱就不打算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