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摊上事了——千溪雪湖
时间:2022-01-27 08:40:06

  钱宝莱吩咐扶玉去领他来雅间,扶玉去了不多会儿就带他进屋了。
  苏玉轩朝钱宝莱拱了拱手,坐下来便开门见山问:“不知钱小姐单独找我出来所为何事?”
  “我就直说了,你应该清楚雪灵心悦你一事。她为你茶饭不思这么久,作为她的嫂嫂,又是你们的牵线人,我想你该给我一个交待。”
  苏玉轩越听脸色越沉:“钱姑娘此言差矣。且不说你是不是牵线人,燕小姐与我之间的事我认为无需向钱姑娘你说明。”
  “喔?作为她的嫂嫂我总该有权利知道你为何会拒她于千里之外吧?她虽说娇纵傲慢,但也善良直率。人品自不必说,不知你看不上她哪里?”
  “钱姑娘怕是忘了自己的立场。”苏玉轩不卑不亢地注视着咄咄逼人的钱宝莱,秀气的脸上有着莫名厌恶:“你与燕将军也非情投意合,还对衡之的一片真心视而不见,又有何资格对别人的感情指手划脚?”
  句句都戳在钱宝莱的痛处之上,钱宝莱拍案而起:“苏玉轩!我念是你小笙的先生,又是雪灵心仪的人才客客气气对你,你别给脸不要脸。”
  “果真是个泼皮恶妇。”苏玉轩嗤之以鼻。
  钱宝莱挑眉怒道:“你敢再说一遍,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来了?扶玉急忙上前劝说:“小姐,平心静气,平心静气。你是来解决问题,不是来制造事端。将军知道你今晚过来戏坊,你千万要沉住气呀!”
  原本就想撸起袖子开打的钱宝莱听到将军两个字顿了顿,深呼吸几次渐渐安静下来。扶玉替她理了理衣衫,钱宝莱又一派端庄清丽的坐好开口说:“苏先生,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这样吧,你给个缘由,我好回复雪灵。”
  苏玉轩原以为钱宝莱会不顾仪态对他大打出手,没想到居然被劝住了。他还在想若她真的动手,他还能借此让陆向谦对她消了心思。
  只是燕雪灵到底是无辜的。他凝眉重新缓和了语气道:“也罢。钱姑娘,燕小姐年纪尚轻,阅历不多,错将崇敬当爱慕也正常。而且她是大户千金,与我这种穷酸书生门不当户不对,不可能会有好结果。”
  “……这就是你拒绝她的原因?”
  “钱姑娘,她还太年幼,许多事都拎不清。你作为长者,难道不该好好劝她一劝?”
  钱宝莱还没回话,门外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两人都受惊般望了过去。
  燕雪灵涨红了一张细嫩小脸,杏仁般的大眼睛含着晶莹泪光。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她就朝着苏玉轩急切喊道:“可我就是喜欢夷仙哥哥你,从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你。为什么你要拒绝我?若你嫌我烦,我可以不再去找你;如果你觉得我不懂事,我可以向兄长学习;若你不喜欢我的性子,我也会努力改!这样我都不能待在你身边么?”
  钱宝莱被燕雪灵一席话震颤着内心,半晌说不出话。
  苏玉轩却清明,听了她发自肺腑的言语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很高兴燕小姐能看上一介布衣的我,只是我无福消受。心意这种事勉强不来,燕小姐还是另觅良人吧。”
  说得那么清楚明白,是钱宝莱的话就选择放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林子那么大,什么鸟找不着?
  燕雪灵难以置信地瞪视着苏玉轩,眉头紧蹙,眼泪像珍珠般大颗大颗落下来。她从没想过苏玉轩是个这么残酷又绝情的人。
  “本宫就说怎么那么吵,原来是燕夫人在这儿。”如黄莺出谷般的好听声音从外面突兀的传来。
  燕雪灵连忙擦掉眼泪,回过身望向门外。
 
  两意
 
  
  昭月公主穿着惯常的粉色锦缎衣裙,身后跟着两位丫鬟打扮的宫女和几个便衣打扮的锦衣卫排场招摇的出现在雅间外头。
  钱宝莱见是她,起身快步走过去拉过燕雪灵到自己身后,向昭月福了福身:“臣妇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燕雪灵才反应过来,抹干眼泪跟着福身。苏玉轩见状自然也猜得到来人身份,却不知道是哪位公主。行礼自然免不了,苏玉轩也跟着行礼。
  昭月瞥了屋里头三人,翩然巧笑道:“本宫在宫里无聊得紧,听十皇弟说这戏坊能消遣时日就过来了。不想遇到燕夫人和燕小姐,还有这位是?”
  “草民苏玉轩见过公主。”
  昭月上下打量了一通苏玉轩,不感兴趣般的轻哼了一声。转头便问:“你们在吵闹些什么,不如说来本宫听听,好主持主持公道。”
  钱宝莱笑道:“就是小姑娘家闹脾气,还让舍弟的先生看了笑话。公主不介意的话,一道看戏如何?”
  昭月瞧她说得像是那么回事便不打算追问下去:“这屋子太小,本宫不喜欢。不如你们几位跟着到本宫的雅间来。红勺,去吩咐这的老板让他空了这间屋子,燕夫人他们会与本宫一道。”
  那个被唤为红勺的宫女应声,很快下去吩咐了。
  宇文清晖和宇文星渊两位都是亲王,他们来此却都很低调。完全不像昭月那么招遥,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公主似的。
  再则明明同是雅间,昭月的雅间却华贵无比,一进去就好像来到宫中一样。但到底是平民百姓,再怎么装扮得与宫中相似,充其量也只能骗骗没什么机会接触皇家的小老百姓。
  昭月自知这种地方的东西摆设比不上宫里,但好歹看着比其它地方顺眼得多。她坐到上座的软椅上,视线对着大开的窗户。戏台的一景一物都能看得仔仔细细,戏演了大半,此时有两个武生在台上你来我往的斗着戏。
  “燕夫人,上次赏你的汤酒可还有见效?”昭月忽而问道。
  扶玉是下人,自然会被赶到屋外候着,钱宝莱等三个人就十分尴尬拘谨地坐着。听到昭月问话,钱宝莱嘴角抽了抽才强笑道:“公主一番心意,自然见效。”
  “本宫见燕夫人气色不错也安心了。燕将军公务缠身已是忙碌不已,若还要花时间照顾你指不定得积劳成疾,本宫着实不想看到那样的事发生。”
  钱宝莱好像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了。她是在说自己不该缠着燕怀舒吗?
  “喔,对了。本宫想起燕夫人是个商户,有些许多店铺。不如等得空了带本宫去领略一番可好?”昭月招摇着手中的细绸子,勾唇笑道。
  钱宝莱不知昭月想如何对付她,看模样好像也没打算立即采取行动。还是先静观其变:“公主既有此意,臣妇自当奉陪到底。”
  “可惜燕夫人再怎么富甲一方,到底还是高攀不起将军府。燕夫人得有些自知之明,别让将军府蒙羞了。本宫听闻燕夫人曾在街上与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不仅钱宝莱吃惊,燕雪灵和苏玉轩都很吃惊。前者是因为昭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后者是因为怎么也想不到钱宝莱居然做过那种事。
  苏玉轩当下就觉得自己果然没说错钱宝莱,她真的是个泼妇恶婆娘。声名狼藉到连公主都有所耳闻。
  试问有哪家千金大小姐会当街吵闹斗殴,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他真得再劝劝执迷不悟的陆向谦,让他对钱宝莱死了那条心。
  钱宝莱倒坦然:“确有此事。不过夫君已然教训我了,我自不会再做那样的事。唉,怪我夫君对我甚是宽容才害我恃宠而骄,让公主见笑了。”
  钱宝莱话语间有些得意洋洋,气不死你!
  在燕雪灵听来却禁不住腹诽,嫂嫂你扯谎都不带一点儿犹豫的吗?兄长哪里宽容,你又哪里恃宠而骄了?你俩明明是水火不容,碰到一起五句不到就会一点即燃的呀!
  昭月闻言心中果真怒火中烧。她挑着眉,额边青筋突起,指尖紧攥着细绸子捏。过了好一会儿才努力平复下怒意,嘴角扭曲着将细绸子凑近唇边。半路却装作不小心,细绸子自手心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看本宫粗心的,燕夫人可否帮忙拾一下。”
  钱宝莱虽然离昭月坐得最近,但她身边还有红勺两位宫女,怎么也轮不到钱宝莱弯身去捡。
  就连苏玉轩和燕雪灵都看得出来昭月是故意的。
  人家怎么着也是个受宠的公主,都开到口了能不动手么?钱宝莱堆着一张很乐意的假笑弯身去拾那细绸子。
  她的手才刚碰到那细绸子,昭月穿着绣金凤镶玉珠的翘头绣鞋忽然踩到钱宝莱的手背上,还暗暗用力压下来揉踩。
  昭月的角度选的刁钻,苏玉轩和燕雪灵看不到她对钱宝莱做了什么。
  钱宝莱吃痛皱起眉头,半仰着头望向昭月。正待发作便听到昭月似惋惜又似无奈的话:“瞧本宫这记性。忘记说了,被燕夫人这等身份卑微之人碰过的东西,本宫是不会再要了。燕夫人,这细绸子就赏给你好了。”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松开了脚。钱宝莱缩回被踩得几乎动弹不得的五指强颜欢笑:“公主说话当真快言快语,怪不得那么深受宠爱。臣妇谢公主赏赐。”
  苏玉轩与燕雪灵却没看到昭月所为之事,单单嗅出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剑拔弩张,唯有静静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虚情假意的寒暄。
  挫了钱宝莱的锐气,又泄去心头之火,昭月总算高兴了。跟着看了一会儿戏就要打道回宫。
  被昭月这么一摆弄,苏玉轩和燕雪灵的事钱宝莱也没多余的心思管了。留着他们两个继续待在一起也是尴尬。送走昭月,钱宝莱便带着燕雪灵回府。
  回去的路上燕雪灵发现钱宝莱的手一直伸着很奇怪,好像受了伤的样子。联想到刚才昭月说钱宝莱是卑微之人的一幕,不禁说起昭月的坏话来:“嫂嫂,你的指头是昭月公主害成这样的吗?她是嫡公主,刁蛮任性,娇宠嚣张惯了。听说稍有不顺她心意者不是被欺辱打压就是生不如死……嫂嫂你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
  以钱宝莱的暴脾气,若昭月不是公主的身份,她早就撸起袖子狠狠揍昭月一顿了。至于被昭月将自己五只手指踩到淤伤都不敢哼一声吗?她还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嚣张任性的人。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钱宝莱哼了一句,“我只知得罪她的缘故是因为你兄长。”
  “我兄长?”
  扶玉好不容易逮到可以说话的机会,抢先道:“她不是与林小姐交好么?小姐抢了林小姐的心上人既是将军,她不得跟着妒恨小姐?”
  燕雪灵一脸莫名其妙:“娇娇姐素来与昭月公主没什么往来,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
  钱宝莱和扶玉的眼睛盯住燕雪灵,看得出她并没有在撒谎。
  燕雪灵这么说的话,钱宝莱在心里又详细分析了几遍才恍然大悟——原来昭月公主看她不顺眼,变着法子整她羞辱她不是因为林娇娇与她交好,她爱屋及乌,而完全是因为燕怀舒啊!
  燕怀舒简直是个罪孽满身的男人!
  “你兄长也真是辛苦。”燕怀舒身边前有母狼后有女虎在觊觎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栽了。
  “对了,嫂嫂。兄长对这些跌打损伤很在行,回去让兄长帮你看看。”
  钱宝莱腹诽,让他看还不如就这么伤着好了。她决定换个话题,想了想才道:“雪灵,事已至此,你就对那个书呆子死心罢。天下男子何其之多,你又何必非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燕雪灵神情又黯淡下去,眉头紧锁,像是快要潸然泪下的样子:“嫂嫂,你别见我年纪尚轻,但我也知道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你不知道,我初见夷仙哥哥时就有种我此生非他不嫁的直觉。不管他如何冷落,讨厌我,我的心意都不会有半分改变。”
  钱宝莱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真搞不懂燕雪灵执着的理由:“既然他对你那么绝情,你又何必轻贱自己?”
  钱宝莱只知道别人对自己不好,她也不会对别人谄媚迎逢,委屈自己。她不要做个看人脸色,将自己放低的人。今时瞧瞧完全转了性子的燕雪灵,她更加坚定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所谓情爱真的只是在自寻烦恼,作茧自缚。
  燕雪灵微微笑了笑,夹杂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温柔成熟:“等嫂嫂你也有了非他不可的人,你就会懂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钱宝莱心道,自己是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又不好去泼她冷水便缄口不言。
 
  上药
 
  
  案台的蜡烛忽地爆出一星火花,燕怀舒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绣绷朝大开的窗外望去。
  夜色渐深,钱宝莱说带燕雪灵去看戏,看时辰也该是回来了。他低头看着还有半条鱼尾就能完成的细绸子,继续低头,手法熟练飞速地穿针引线,很快就将那半条鱼尾锦鲤绣好了。
  他拆下细绸子放好,掸掸衣服便踏出书房到大门那头等她们。时候估算得没什么偏差,刚行至前院,他就听到扶玉叽叽喳喳的声音。
  扶玉仍在喋喋不休的为钱宝莱打抱不平。过了门楣下了台阶才看到燕怀舒穿着惯常的墨色胡服,背手站在前院边的廊下朝这头望来。她顿时闭上嘴,朝燕怀舒行礼。
  跟着进门的燕雪灵听到扶玉突然不说话还在奇怪着,看到燕怀舒一下明白了。她不理会后面跟着的钱宝莱径自奔到燕怀舒跟前道:“兄长,你怎么在这儿?是在等嫂嫂么?”
  “出来散步罢了。”燕怀舒木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淡然说道。
  钱宝莱没料到燕怀舒居然会出现,赶忙把手藏在背后。一脸风轻云淡地说:“担心雪灵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燕雪灵觉得自家嫂嫂真是会找架吵。又觉得她为自己出谋划策,自己也要报答下来她。
  幸好她还有个兄长可以倚靠:“兄长,刚才在戏坊我们遇到了昭月公主。可她竟然将嫂嫂的手弄伤,实在可恶极了。你得帮嫂嫂讨个说法!”燕雪灵说着就自顾自去拉扯钱宝莱,将她淤青的手拉到了燕怀舒面前怒道。
  钱宝莱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等明白过来时已为时已晚。燕怀舒盯着她受伤的那只手目光灼灼,钱宝莱窘迫至极,连忙往回缩手:“不打紧,你这小丫头就会小题大做。”
  燕雪灵还想反驳,燕怀舒却突然从她手中夺过钱宝莱的手,借着灯笼映出的火光将她的五指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
  他的掌心宽在,有着厚厚的老茧,还有冰凉的触感。钱宝莱颇为困窘,想要挣脱,却完全被握实了,半分移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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