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还强装无所谓的样子。真是……都做夫妻那么久了,强装有什么意义?钱宝莱笑了笑,完全无视燕怀舒怀疑的目光,直接拉过他带路:“走吧,你又不吃亏。”
“圣上他们……”
“他们肚子饿的话自己会找小二,管他们做什么?”钱宝莱见拉不动燕怀舒,又使了一把劲,还是没动。她目光投向燕怀舒的脸上,颇有几分幽怨。
怕她将他的衣袖扯烂,燕怀舒才不得不跟着她迈步:“好,都依你。”
钱宝莱心情大好,拉着他就往自己说的店面方向走。
去买个橘子买那么久,宇成帝的臆症又差点发作。认为燕怀舒被钱宝莱带出去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杀死了。直到看见燕怀舒和钱宝莱两人进屋才压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被害妄想。
燕怀舒和钱宝莱将橘子分给宇成帝,与他寒暄几句又将剩下的橘子分给了昭月公主以及宇文清晖和宇文星渊二人。分完以后还剩一些当是路上解渴的水果。
虽然粤洲还有许多没去过的好玩地方,但宇成帝的心思并不在这里,第二日大早就让燕怀舒做离开的准备。离开前还特地让燕怀舒去买多些橘子,看样子是喜欢上吃粤洲的橘子了。
马车里,昭月很乖巧的替宇成帝剥橘子皮。一双玉手拿捏着橙红的橘子皮转动,互相映衬,煞是好看。
宇文清晖拿着玳瑁折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目光落在一旁吃橘子的钱宝莱身上:“燕夫人果然好介绍,粤洲的橘子真是名不虚传。相较之下,我们在皇宫里吃到的橘子根本不值一提。”
宇成帝接过昭月递到嘴边的橘瓣,也附和道:“燕夫人见多识广,不愧是第一富商。不知接下来要到的施城又有些什么特别?”
钱宝莱微笑道:“圣上谬赞了,臣妇不敢当。”说是不敢当,其实扪心自问,她觉得放眼西屿,能与钱府匹敌的商户寥寥无几。不过在宇成帝面前还是自谦点比较好:“说到施城,那里的皮影戏是一绝。若有机会,圣上与二位殿下还有昭月公主定要亲自看看。不比兴义戏坊的戏差。”
昭月顿住挑着橘瓣的手,嗤之以鼻道:“说到皮影戏,本宫也略通晓一二。”
宇文清晖显然很惊讶:“七皇妹何时会耍这些小玩意了?”
宇文星渊则坐在棋盘边,自己一个人下棋,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样子。昭月瞥了眼没任何意愿插话的宇文星渊,又朝钱宝莱高傲得瞅了一眼,才温柔的笑道:“在祁洲山时遇到过一个皮戏班,本宫见他们的皮影戏耍得不错,便向他们指教了一番。”
钱宝莱也不甘示弱地回瞅了过去:“不知臣妇是否有那荣幸也能一睹公主耍的皮影戏?”
昭月还未来得及回答,马车突地猛然一顿,接着剧烈晃动摇摆起来。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全都洒到垫子上,而车里闲聊的几人俱是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马车顺着一个方向的弧度飘移,一阵乱晃后才停下来。钱宝莱稳定身形后,掀开车帘劈头便问燕怀舒:“发生什么事……”待看清楚形势之后,钱宝莱的尾音就顿在那里,脸色变得比刚才还惊讶苍白。
粤洲通往施城的大路有几条,小路也有不少。小路虽然是捷径,便非常崎岖难行,一路上颠下簸,并不适合宇成帝和昭月这些娇生惯养的大人物行走。可大路虽空旷易走,但四周围皆是山丘密林,还有不少巨石遮掩视线。比起当赶车的路,更适合藏匿埋伏。
遑论这些大路除了会从这里赶车经过的人马,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所以这些大路也是那些土匪强盗频频出现的高危地带。
此时此刻,面对着不知从哪里石堆灌木丛里冒出的一众手持利器,凶神恶煞的黑衣蒙面人,钱宝莱才知道传言非虚。
还好她尚算冷静。强盗土匪打劫的多数是钱财,正巧她别的不多,就钱多。能破财消灾的话,她多少都给。保住小命才最要紧!
宇文清晖见钱宝莱掀开车帘就呆住了,心下存疑,于是也探出头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脸色跟着变了。
“各位英雄好汉,你们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还请不要为难我们。”钱宝莱大声向对面的黑衣蒙面人喊道。
然而那些人根本不为所动,钱宝莱察觉到不对劲了。
燕怀舒沉稳镇定的声音响起:“是刺客。”
钱宝莱还以为是些强盗土匪,原来竟是刺客?那些黑衣蒙面人个个手提大刀,目光凶恶阴狠,她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兮兮地握紧自己的双手:“刺……刺客……?”
他们的话仅仅发生在刹那间,那些黑衣蒙面人已经提符合你闪着寒光的武器杀过来。燕怀舒纵身一个点提飞下马车,对马车上的人道:“保护好圣上!”
钱玉莱还想喊住他,他已经迅速冲下马车,拔出腰间佩剑与围上来的黑衣蒙面人撕杀在一起了。
钱宝莱欲哭无泪。她,她只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究竟要如何保护宇成帝?这个嘱托会不会太儿戏了?
战况胶着。纵然燕怀舒有着以一敌百,万夫莫开的身手,到底孤掌难鸣。对方人多势众,身手还十分了得。就是对武功一窍不通的钱宝莱也看得出来那些黑衣蒙面人训练有素,不像是能很快解决的样子。
燕怀舒已经击杀了好几个黑衣蒙面人。银光闪烁的剑身沾满了滚烫的鲜血,一身墨色的盘领箭袖长袍随剑身飞舞,身影鬼魅,仿如修罗。
燕怀舒武功再好,双拳难敌四手,总有能突围的空隙。有几个黑衣人就是捉准了时机,越过燕怀舒的防线,朝着马车里的人朝来刀剑。
钱宝莱是见过不少地痞流氓,但没遇到过真正的土匪强盗。更不可能遇到所谓的刺客。
那寒光乍现的大刀快要砸到脑门了,她登时吓得脚跟一软,全身无力。旁边的宇文清晖见势身形一闪,挥起那把似乎从不离身的玳瑁折扇挡住了挥砍下来的大刀。
钱宝莱又惊了一惊。那把玳瑁折扇竟然还暗藏机关,每根扇骨端处都长出了锐利的刀锋。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宇文清晖已经快速跃起,与欺身上前的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钱宝莱又感觉有道人影从车内闪出,待看清楚时,才发现是宇文星渊拿着一把短剑与宇文清晖并肩对抗刺客。
昭月跟着探出头观望,目光却紧紧锁在燕怀舒身上。好像是怕他有什么不测。
宇成帝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到底是九五之尊,不能和钱宝莱一样表现得那么惊慌失措。他很镇静的坐着,没有去观望也没有追问事态。
钱宝莱见宇文清晖和宇文星渊都会武功才后知后觉了悟,刚才燕怀舒那句话是对他们两个人说的。
其实燕怀舒早该料到会有刺客出现。宇成帝只带着他们几个人出巡。除了他,身边连些像样的护卫都没有,这可给了那些觊觎着皇位的人很大机会。别的暂且不说,就是陪在宇成帝身边的宇文清晖和宇文星渊也可能是这些刺客的主人。
村落
然则从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你得知道储君之位还未定,过早铲除掉宇成帝反而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燕怀舒不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或许皇子之中会有人反其道而行,将自己派来的杀手推到另一个人身上,借此来离间宇成帝与另一个人的关系。
不过除非足够胆大心细,还有十成把握,不然这个算盘打不响。
这些事看起来费脑,但燕怀舒只是随意的想了几个可能,因为形势不容他多想。
由于宇文清晖和宇文星渊的加入,战况又陡然突变。钱宝莱望着与那些刺客刀剑相交的三个人,寒光晃眼,她心里像提了十五个水桶般七上八下。
比起恐惧,钱宝莱反而更为紧张。明明是大寒天,她紧攥着手绢的掌心却渗出汗水。目光完全跟不上那些刀光剑影交缠在一起的残象,每一刻都过得十分漫长。
昭月也是如此。眼见着一把大刀将将从侧面砍向燕怀舒的肩膀,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燕将军小心!”
她的话音刚落,燕怀舒已经反手一剑格挡开侧面砍来的大刀,再一个抬腿纵身,便一剑将那手握大刀的黑衣蒙面人击杀。
有了两位皇子的助力,燕怀舒身形舒展得更为自由。黑衣蒙面人饶是训练有素,干练非常也很快全军覆没,没一个活口留下。
锐器互相交织碰撞的脆响刺耳声终于安静下来,宇成帝急忙问:“情况如何了?”
昭月安心道:“父皇放心,燕将军已将那些刺客就地正法。”
燕怀舒用力甩落剑身染上的鲜血,动作利落干脆的收剑入鞘。接着快步奔至马车旁来询问:“圣上和公主可有受伤?”
宇成帝还未表态,昭月就闪烁着一双明亮又带着万分崇拜的眼睛看向他。蒙着面纱的下半边脸即使看不清,钱宝莱也知道她在勾着唇笑:“有将军在,父皇与本宫又怎么会受伤?倒是燕将军是否无恙?”
燕怀舒摇头,刚准备回话的空隙就被宇文清晖截了个先:“七皇妹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本王与十弟没帮忙似的?”
昭月才惊觉到宇文清晖和宇文星渊也已经回到马车这边来。她贪婪的目光收敛了些,敛眸道:“六皇兄总拿本宫寻开心,本宫自然知道你们也有功劳。不过为什么会有刺客出现在这里?”
燕怀舒环顾了周围的环境和倒在地上,血流一地的尸体,回道:“恐怕这里是最适合伏击的地方,才会选择在这里下手。我们先上马车继续赶路吧。”
燕怀舒叫出躲在车子底下的马夫继续赶马,几人上马车后继续往施城方向赶路。燕怀舒这次没有坐在车外面,而是与他们坐到一起。
“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派人来刺杀父皇?”车内昭月急呼呼道。
宇文星渊想起那些尸体,颇为厌恶地皱了皱那双远山浓眉:“只怕想要父皇性命的大有人在。”
昭月闻言深深蹙眉:“十皇弟是何意思?”
“当今圣上护卫都不带几个就微服出巡,好比天上掉馅饼,岂有不捡的道理。确如琰王所言,想夺圣上性命的人并不少。而且臣估计这才只是开始罢了。”
宇成帝的脸色在他们对话间不知不觉变得苍白惨淡:“小燕,你是说之后还有会刺客出现吗?……那个……寡人有点想回宫了,能不能掉头回去?”
宇文清晖连忙劝慰:“父皇放心。除了燕将军,沿路还有儿臣保护,定能平安到达江南。”
昭月则是跟他讲道理:“这还只是其次。父皇你才出来没几天就掉头回去,若是被张史官知道了缘由,你想想他会怎么写进史册里?”
宇成帝苦着一张脸,顿时没了言语。宇文星渊默默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给宇成帝:“这里离施城还有段路,不可轻敌。父皇先吃个橘子压压惊,待儿臣飞鸽传书派些护卫过来保护你。”
“琰王说得对。我们人生地不熟,很容易中埋伏。若圣上嫌人多太惹眼,大可让那些护卫暗中待命。”
宇成清晖道:“没错,燕将军会安排好一切,父皇你大可放心。”
宇成帝才忙不迭的点头,表示非常同意他们的建议。
昭月注意到钱宝莱自他们继续赶路后就一直沉默不说话,像个雕像般杵在一旁坐着,了无生气。昭月心里狠狠地嘲讽了她一番,才开口道:“燕夫人是吓傻了么,怎么一直不说话?”
燕怀舒这时才注意到钱宝莱。她面无表情的呆坐在那里,视线微低,不知看向哪里。完全没有平日的活泼吵闹,真如昭月所说,被吓坏了么?
钱宝莱有意无意地瞪了昭月一眼,才道:“臣妇胆子小,听你们说这些刺客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十分担忧。”
宇成帝忙问:“燕夫人在担忧什么?”
钱宝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一路多是像刚才那样的地势,要想平安到达江南不是比想像得难得多么?”
你说出来游玩本该是轻轻松松,悠闲自在的心情。现在呢?且不说大寒天能不能看到好风景,游个山玩个水还要随时随刻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这叫什么?
这叫自讨苦吃!换作她是宇成帝,还不如乖乖待在宫里享尽齐人之福。更无奈悲哀的是自己得跟着遭殃,还不能表现出半分不情愿再陪同的模样。
她心里苦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燕夫人也别做无谓的担心了。我们武功虽不及将军,但保护你们和防身也算绰绰有余。”宇文清晖安慰她。
贤王都这么说了,钱宝莱还能抗命不成?她惨白着脸,扯出一个非常勉强的笑容道:“臣妇先谢过贤王了。”
“……可惜没能留下活口,不然便知晓是何人指使的了。”燕怀舒转过话锋,自告奋勇道:“若再有刺客出现,臣会留个活口拷问,定给圣上一个交待。”
宇成帝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脸上表情复杂难看:“交由你处理了,小燕。”
有了一次教训,不管是否能赶到下一个城镇逗留,都不能在野外过夜了。马夫也不想再遇到会随时丢掉小命的事,不用燕怀舒提醒,非常自觉的加快了赶马的速度。
燕怀舒继续问钱宝莱:“依照此时的速度,能进施城吗?”
钱宝莱还心有余悸,听到燕怀舒沉稳的嗓音,才稍稍打起精神道:“我看很难。怕是再怎么快马加鞭都赶不到。但……”她说着便伸手掀开车帘朝外张望了一会儿,遂又放下车帘继续道:“再往前走会有村落,兴许傍晚便能到达。”
“村落?”宇文清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又多嘴问道。
钱宝莱解释:“施城面积小,人口却很多。故施城多数农家都会跑到在施城管辖内田地里耕种。久而久之,他们便在田地附近建立起村落,自给自足。”
宇文星渊将垫子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放入楠木棋笥里:“这么说来倒是帮上大忙了。”
钱宝莱颔首:“施城人热情好客,想来借宿一晚不是难事。”
燕怀舒道:“接下来的路线和借宿问题就交由夫人你处理了。”
钱宝莱讨巧般开口:“夫君这话说得生分。既然我俩夫妻一场,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圣上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