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仅此一瞬,李惠也没太在意,一门心思花在林舒身上。
她拽着林舒,见其扒着门框打死不从,气得一巴掌打在林舒身上,“赶紧跟我走,信不信我打死你。”
林舒手指已经抠出血了,但还是不放手,林全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李惠,算了吧,大女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
李惠当即踹他一脚,“滚,今儿我就是把她打晕也要拖回去。”
林予也不敢冒味上前,在几人身后找着机会让李惠松开林舒。
他们这出闹自然引了不少人看稀奇,眼看人越聚越多,林全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但李惠丝毫没有自觉,还回头怒视着人群,“看屁看!”
有人一听不高兴了,嘲讽道:”哟!你有本事闹,还不让人看了?”
“是啊,自家的破事关了门想怎么解决,谁也不晓得也就不稀罕,现在自个要晾出来让我们看笑话,不看白不看。”
“李惠,你个做娘的也是,林家大女不愿回去就别让人回去了呗,硬赶人回去受罪,你怕是个后娘吧。”
在场的村民一听这话,哄笑了起来。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人,所以就有与李惠交恶的借此机会踩她两脚。
李惠气得大喘着气,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无处发泄,最后一巴掌又甩林舒身上。
林舒已经被她从门框上扒下来了,现在被这带着怒气的一掌直呼得摔倒在地,一旁的林予连忙扶住她。
天色黑,能见度不高,林予让林给先进屋将灯点上,而她蹲在林舒身前,尽可能地凑近察看情况。
“大姐,摔着哪了?”林予在林舒身上摸索着,突然摸到一股温热的湿意,她一下愣住了。
李惠还不消停,被林全架着胳膊,对方才说她那些人,疯狗似的狂叫,“你们这些个杀千刀的,有你们说话的份吗?黄家婆,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自家的粪坑都没整干净还管我的事,吃饱了撑的!”
被叫黄家婆的那人红着脸回骂起来,“李惠,你个狗娘养的,说你几句怎么了……”
就这样,场景演变成了李惠与那个黄家婆对掐。
林予没关注这些,正好这时林给拿了烛台出来,细微烛光在黑夜种显得尤为明亮。
林予这才看到林舒蜷在地上,额角附着冷汗,面色苍白到恍若白纸一般。再往下,看到她身下的殷红,林予呼吸一紧,焦急喊着正无效劝架的林全,“爹!快……大姐流了好多血。”
林舒腿间衣裳处的血色越发鲜艳浓烈起来,林予慌忙得站起身,大力拉过身旁人,“林给,快将大姐先抱回屋。”
林给没说话,直接抱起林舒进了屋。林予要跟着进去,被林全拉住,“幺妹。你姐咋的了?”
见林全来了,她尽量冷静地道:“爹,来不及细说,你先去唤村里的郎中来,要快!”
说完就飞奔进屋,林全也没耽搁,喊一旁的小兄弟帮他看着点李惠,而后抹着汗小跑着往外去。
林予进院子时,刚好林给从屋里出来,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但林予发现他的手背在滴血。
她以为是沾上了林舒身上的,便没在意,直接掠过他,进了屋。
林予进去后顺手将房门带上了,林给凝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片刻后抬起了滴血的那只手,烛光映照下,清晰可见手背上是一道血口,从手腕一直延伸到食指关节,伤口狰狞不已。
屋里,林予看着林舒缩在床上痉挛着,嘴唇被咬出了裂口,冷汗如雨挥下,看得林予心惊。
但在她发现林舒的手上却抓着把带血的剪子时,眉心一跳,想起刚才进屋前看到的林给那手上的血,她顿时明白了。
林给手上那并不是沾的血,而是林舒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刺的,看着剪子上残留的血迹,林予的心不自觉地揪了一下,心想那该得多疼啊。
“大姐,你先把剪子给我。”林予试探地倾身,试图拿过她手上的剪子。
林舒已然痛得没了力气,任由林予抽走扔到一旁。
看着她揪着床褥,满脸的冷汗,林予也不好受,起身想出去打盆水。谁知一拉开房门,就撞见林给就站在门前,手上端着一盆热水,盆沿搭着脸帕。
林予惊讶地望着他,头一回发现林给竟细致到这种地步,不由得心一暖,伸手接过,“谢谢。”
林给嗓音低沉,在夜色中竟有几分柔和,“于我,不必言谢。”
林予转身的动作忽地顿住了,回头将视线落于他的手背,已经没有留血了,被他用纱布潦草包扎了一下。林给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手隐在身后,“快进去吧。”
屋里林舒疼得崩溃,林予也在没做停顿,朝他弯了弯唇,合上了门。
第二十九章
林予扶着林舒正给她擦着汗时,木门被推开来。紧接着就见林全带着一个花白胡须的老伯跑进来,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姜大夫,你快给我家闺女看看。”
林全把人引到床边,林予自觉地起身让出位置。
那大夫上前察看时,林全在一旁坐立难安,又是搓手又是跺脚,满脸焦急之色。林予见此,默默上前,将手搭在他肩上安抚着,缓声道:“爹,先别急,看看待会大夫怎么说。”
“嗯。”林全垮着肩膀,叹出的一口气都显得十分无力。
那大夫正在给林舒把脉,林全在一旁时刻关注着,也没林予什么事,所以她便端着水盆轻声出了屋子。
外面已经没有吵杂声了,看样子是散场了,也不知道最后怎么解决的,也许是村长出面驱散了人群,亦或着是李惠吃了亏,灰溜溜地回去了。
总之此时的黑夜重归寂静,唯剩满院的蛙叫和蛐蛐声。林予从屋里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院里的林给,他负手立于之前两人埋酒的桃树下,一身黑衣与满园的夜色几近融为一体,一如他这个人一般笼着一股神秘之色。
见此,林予突然有些好奇,记得之前只要遇到与本书剧情有关的核心人物,系统就会主动提供此人的身份信息,就像上回在镇上遇到赵书佰那样。
要说起来林给还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核心人物,但系统不给提示不说,就连她追着问,也还是装死不答。
她就纳闷,系统说林给是本书的反派,但据她观察,林给待在她身边好几个月了,也没见干过什么缺德的事,所以这反派到底反在哪呢?
再就是,这都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家里人就不着急吗?为何从来没有听到半点寻人的风声?
林予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林给早有察觉,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林予朝他走近,顺口问着,“你的手没事吧?要不要我再给你包扎一下。”
说着便要去拉他的手察看,但被林给避开了,“没事,破了一道小口,我自己处理好了。”
他躲避的速度可以称得上迅猛了,要知道他现在只要一想到昨日林予给他包扎脖子的场景,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那般非人的痛楚他当真不想在体会第二次了。”行吧。“林予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往他藏着的地方又看了两眼,疑惑道:“你说大姐这是怎么了?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拿着剪子伤人呢?”
林给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他把林舒放置在塌上,还未来得及抽身,就见林舒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剪刀。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使出了全身力气朝他挥来,要不是躲得快,被划伤的就不是手背,而是脖子了。
林予听他这么说完,有些心惊,”难怪前天晚上,大姐刚来的时候就问我要剪刀,我还以为她是拿来剪什么线头呢。”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林舒在婆家就已养成的习惯,在枕头下藏利器,极有可能是出于某种恐惧和防备,所以才如此以备及时反击。
这让林予想到一个现代词汇——应激反应。只有人在遭受某种致命威胁时,才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林舒不用猜,也知道这与那个王家脱不了干系,气得眼睛都红了,实在没忍不住骂了出来,“妈的,这家人到底都是些什么禽兽变得,把人都逼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林给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林予也几乎是话出口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讪讪地吐着舌头,“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吧。”
这也不能怪她,只能说是这家奇葩颠覆了她的三观,让她不惜抛开教养骂起人来。
林给挑了挑眉,不经意地笑了一声。林予也是第一回骂人,被他这一笑惹得脸微微泛起红,故作生气地瞪着他,“你什么时候笑点如此之低了,很好笑吗?”
林给崩起了唇,只是眼底的笑意并未散去,林予还恼着,但身后传来了开门声和交谈声,于是她只好警告地看他一眼,而后朝林全走去了。
林予看着林全将人大夫送出去,才问道:“爹,大姐她……”
林全抬起头看着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林予注意到他眼周是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林全沉默半晌,才慢腾腾地说起来,嗓音苍老又无力,“你大姐有身孕了,大夫说已有了两个月了。”
林予长着嘴,半天才吐出一句,“那……没事吧?”
林全还是没忍住,抹起了泪,“无大碍,刚才摔那一下,你大姐有心护着肚子,所以只出了点血,不算太严重,就是你姐这身子骨弱,需得好好调养,明天我就上镇上去开点药回来。”
林予不免震惊,所以说,林舒是故意隐瞒她怀孕的事实的?
“只是你娘那要是知道这事,怕是越发不得消停了。”林全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无力道。
他望着屋里,对林予说道:“你大姐往后就住你这里了罢,她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了,省的回去也是遭罪,这段时间你好好开解开解她,你娘那边,我会看着办,你们就不用操心了,米还有吗?我明天再背袋来,顺带给你们拿点腊肉,去年熏的,还剩几块。”
他说着空就往外走,一边朝林予招手,“好了,早些睡吧,我先回去了啊。”
“欸,爹……”林全说完就一脚踏进黑夜不见踪影,林予来不及叫住他。
她望着外面的漆黑一片,愣了一会而才转头看向林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没精打采,很是疲惫。
她看着林给,突生一股倾诉之欲,也就没有犹豫,顺从本心,小家子气道:“你说这个李惠怎么就这么讨厌,因为她,这个家真是乌烟瘴气的,爹被她压得死死的,从来没有话语权,大姐被她毁了一生不说,现在又是受尽了罪,二姐尚且不知是何情况,倘若不是我来了,连原主都……”
突然,此话一出,正垂头听她吐苦水的林给猛地抬起了头,看着她的眼神骤然间犀利起来。
林予被这眼神一刺,意识到险些说漏了嘴,立马闭紧嘴巴。
她表面淡定内里慌的一批,打着呵欠敷衍,“时辰也不早了,不知道大姐睡下了没?我先去看看,你先休息吧,明日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呢,好梦。”
语落,她逃似的快步走出林给的视线,全然没注意道身后那道探究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她,直到她进了屋,林给才收回视线,眼神黯了黯。
林予将房门一关,背靠着门板拍着胸口,一阵大喘气。想到刚才不小心出口的话,她真是懊悔得连掌嘴了几下,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防备呢,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保不准哪天就被自己这嘴巴害的把小命都给丢了。
在心里自我教育了一番,她才转头看向床上的人,林舒已经睡下了,只是脸色还是很苍白,即便是睡着了,手还是无意识地拽着被褥,活像个易碎品一般脆弱。
林予轻轻地帮她掖了掖被子,又伸手在她额头探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事后,才悄声出了屋子回自己的屋。
因着没吃晚饭的缘故,林予半夜是被饿醒了。
外面也不全是黑的,月光清冷,洒下一片清明。
她借着丝缕月光,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咪咪地去灶房找吃的,结果一圈下来,毛都没有。她知道林给做饭喜欢算着分量做,但也不必精算到这个地步。
林予饭量小,不饿的时候都没有进食的概念,但这会真饿起来了,她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没什么吃的,她灌了些水填着肚皮,便从灶房出来了。途径林给的房间时,发现他的窗户大敞着,无意朝里看了眼,本是抱着侥幸看他醒了没,却看到榻上的人好似有些不对劲。
不知林给是在做噩梦还是发烧了,林予站在窗外,见他脸上满是津汗,眉头紧皱成小山峰,好似很难受的样子。
她试探地扣了两下窗,声音在寂静中尤为清晰,但屋里的人仍旧身陷梦境,没有半分清醒的预兆。
林予没辙,比划了一下窗台的高度,双手一撑爬了进去,而后轻声来到床边。林给的面容越来越清楚,好似还在嘟哝着什么。
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发现还真是有些烫,但好在不严重,应是伤口处理不当引发的,又或者是开着窗睡觉,吹了风有些着凉。
林给不知正梦着什么,表情有些狰狞,凶狠得像匹恶狼,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咬断人的脖颈。林予有些后怕,但又怕他这么烧下去会出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拍他,试图将他唤醒。
“林给。”她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屋子却像是被无限放大。
“林给,快醒醒,你发烧了。”
见人没反应,林予改为轻拍他的脸,然还未碰上,林给突然就睁开了眼,眼神阴狠,透着如利剑般的寒光,猛地弹坐而起,握着林予的手腕一个反扣,另一只手屈指成爪扼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未来得及呼出的惊叫声彻底堵在了喉间。
第三十章
林予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被按压在了床褥上。窒息感接踵而至,她抱着林给的胳膊,用力地拍着,艰难地吐字,“林给……你放手。”
她见面前人周身的戾气,知其还未清醒过来,但桎梏在颈上的力度只增不减,只得胡乱挣扎着,最后一手抓在他受伤的手背处,林给一时吃痛,才皱着眉松开手,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
待看清瘫倒在床榻上的人后,他愣了,“林予?”
“咳咳。”林予抱着脖子咳嗽着,没好气地看着他,“你想掐死我吗?下这么重的手。”
“不是,我……”
林予从床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你是梦到了什么吗?怎么突然就这样?”
林给闻言微顿,想到方才梦里的场景,眼神蓦地又冷了下来。
屋里昏暗,林予并未注意到他变换的神色,只是兀自走到桌边,将烛台点上,屋子这才明亮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