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罢,也不管韩雁如何反应,姜糖从后面推着她,进了酒楼。
韩雁以为姜糖会挑个雅间。毕竟,方才她还说过不想回家。可如今,姜糖却在最热闹的大堂里坐了下来。
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若是有眼尖的人,一眼便能看到。
韩雁一头雾水,也只能跟着姜糖坐下来。
“小二,招牌菜全来一份。”
“好嘞,二位请稍等,我先给您上壶茶。”
姜糖很少踏足自家的酒楼,伙计能认出姜蜜,但不一定会认出她。
韩雁粗略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招牌菜,至少有十几道。
“你还能吃得下?”韩雁怀疑姜糖的肚子是个无底洞。
“怎么了?这就吓到了?”姜糖笑得很是开心。
向韩雁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
“你想说什么?”
姜糖凑在韩雁耳边,轻声说:“这个时间是最热闹的时候,你耳朵尖,待会帮我好好听一听,有没有关于我阿姐的流言蜚语。”
韩雁心领神会地点头应下。
作为镖师,他们一行人自然会对姜蜜与江长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可姜蜜毕竟离开了这么久,难免会传出些不三不四的声音。
蓦地,韩雁余光扫到那些买来的吃食,想起了姜糖逛街时的情景。
一边夸奖东西好吃,一边问东问西。
似乎从踏上岸的那一刻,她就计划好了所有事情。
不过,韩雁不知道的是,姜糖早已在出发前便把姜蜜私奔的事「坐实」了。
如姜糖所料,邻座的一桌聊起了姜家的事。
“听说那位大小姐偷偷私奔了?”
“酒可以乱喝,话不能乱说,在姜家的那些学徒不是都说他们那位大师姐去外面学艺去了?”
“哈哈,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我看就是他们口里传的和小白脸私奔了!”
韩雁皱着眉头,看着姜糖无动于衷的样子,“别人如此败坏姜蜜的名声,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姜糖啃着鸭翅,和仅有的一点肉做最后的抗争,低声道:“那也是事实么。”
韩雁:“你心可真大。”
两人的一桌饭菜刚动几口,邻桌突然和其他人打了起来。
姜糖一手吃食,一手韩雁,慌忙躲了出去。
姜糖心疼那些还未来得及动筷的招牌菜,“这打架也不说一声。”
定睛一看,里面居然还有个熟人。
“赶紧走,有熟人!”
韩雁糊涂了,“你怕啥熟人?”
姜糖没理会她,径直拉着韩雁躲进了一条小巷内。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事么?”韩雁双手环胸,想听听她有没有不得已的理由。
姜糖扶着墙,缓了一会儿,“熟人不可怕,我只是想起,我们好像吃了一回霸王餐。”
韩雁:“……”
韩雁仔细回忆了一下,她们好像真的没有给钱,就先跑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怕啥?”姜糖无所谓道:“那是我家的酒楼。在自己家吃饭,还用付钱么?”
说完,拍着韩雁的肩膀打包票,“就当我请你了!”
“呵。”回应姜糖的只有韩雁的冷笑。
韩雁在心底默默记住酒楼的位置,等着事情了结之后,亲自上门赔罪去。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韩雁祈祷菩萨早点把这瘟神收了,姜糖再这么搞下去,自己早晚升天。
“嘘。”姜糖竖起食指,贴在嘴巴上,示意韩雁不要出声,随后又摆着手,让韩雁离她远一些。
韩雁:菩萨什么时候这么灵验了?
韩雁退到了巷子口,等了好久,也不见姜糖接下来的指示,刚想迈脚走进来的时候,却发现了姜糖的身后,有一只黑狗正偷偷地靠近她。
韩雁握住刀把,不敢出声提醒,她怕惊吓到了那只黑狗,万一黑狗咬到了姜糖,她也难辞其咎。
宝刀渐渐出鞘,韩雁打算一刀了结黑狗。
却见姜糖发现黑狗后,一脸惊喜地跑到它的身边,摸着黑狗的头,撸了起来。
甚至还把打包的吃食喂给它。
韩雁宝刀归鞘,慢慢靠近,姜糖丝毫不知道韩雁刚才的心中所想,一脸笑容地向韩雁介绍大黑。
“大黑之前可帮了我很多的忙,我承诺它,每天都会喂它一只大鸡腿,可惜,直到今天才兑现。”
韩雁警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大黑的身上,看那黝黑的皮毛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不由地点头,“是只好狗。”
姜糖把买来的东西全部留给了大黑,抚摸着它油亮的毛发,“大黑,今日一别,恐怕我过几天才能再来看你。”
察觉出姜糖要要走,大黑呜咽了几声,随后叼着吃食,摇着尾巴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好了,杂事都办完了,该开始办正事了。”姜糖直起身,深深呼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韩雁:
“韩镖师,最后一程,出发吧。”
韩雁心情极为复杂,她估摸着是自己行走江湖的日子过多了,根本不明白现在十几岁的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再一次,韩雁跟在姜糖身后,随着她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各个小巷里,一直拐到姜府大门。
“韩镖师!”姜糖立在门前石阶上,对着韩雁抱拳,“一路顺风。”
“爹!我回来了!”
毫无预兆想起的熟悉嗓音,吓得姜父手中待宰的母鸡直接飞了,菜刀也差点丢了。
“回来就回来了,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姜父的嗓门比姜糖还要响,拿着菜刀直接跑到了院子里。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姜父脱口而出,“你这一身,是从地下挖坑回来的?”
姜糖的衣衫是有些风尘仆仆,但姜父也有些夸大其词。
姜糖抹了几下脸,企图找回未离家时的风采。
“行了。”姜父比划着菜刀嫌弃道:“你那是白抹布擦灶台,越擦越黑。”
“爹爹!”
姜父撇了一眼姜糖,开始擦拭自己的菜刀,“说吧,在外面又惹什么事了?”
“你姐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书生……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姜父再也维持不住表象,手中的菜刀直接砍在一旁的树干上。
姜糖后退了一小步,仔细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爹爹,阿姐明早才到,我这不是先来给您报个信么。”
“至于那个书生……”姜糖挠着头,看了眼周围支着耳朵偷听的下人,大声说道:“爹爹,您不记得当然你在宜州学艺时,拜把子兄弟了?”
姜父:好家伙!出去一趟,大闺女带回来一个男人;小闺女给他找了个兄弟!
“你大爷今年多大了?”姜父也是不着调地嘲讽姜糖。
姜糖讪笑,“哪来的大爷啊,那是您大侄子。这次也是为了更好地考取功名,这才来投奔您的。”
事情的缘由,姜父心里明清,只是这悠悠众口,又该如何处理。
“你跟我过来!”
姜父带着姜糖来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父女俩对着头,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换信息。
姜父:“蜜饯还好吧?”
姜糖:“还好。”
姜糖:“家里可传出风声?”
姜父:“一切都在掌握中。”
姜父:“那书生才貌如何?”
姜糖:“状元之才,陈世美之心!”
姜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可不行,人可以模样差,但心不能差!
这人要不得!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
第17章
不就是一条命么,我还给你。
次日一早,江州渡口。
请来表演的舞狮正在上演争夺绣球的戏码。
听到热闹聚集在周围的百姓,各个拍手叫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办喜事。
有消息灵通的解释,这是姜家特意请了舞狮,热热闹闹的,欢迎从宜州来的远房亲戚。
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聚集了江州大半的百姓。
“一个远房亲戚,姜家竟如此隆重,来得究竟是何人啊?”
“听姜家下人说,是姜老爷在宜州的拜把子兄弟的孩子,为了科举,才来咱们这里求学的。”
身边的人恍然大悟,片刻间又被精彩的舞狮吸引力注意力,丝毫没注意到刚才那人又对着别人说了同样的话。
“据说一开始,书生不想沾姜家的光,在江州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就回了老家。姜老爷知道后,硬是让姜大小姐带着人追回来了!”
“不是说姜大小姐打着学艺的名头,私奔了么?”
“真要是私奔了,姜老爷和姜夫人会如此隆重?”
“你说的对啊!”
姜老爷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脑门上的汗不断顺着脸颊滑下来。
入夜后,他们商量着该如何堵悠悠之口,姜糖提议,堵不如疏。
于是有了今日如此热闹的场面。
后腰上猛地被掐了几下,姜老爷忍着痛,小声求饶,“夫人,轻点,小心自己的指甲。”
姜母面上带笑,温柔地用香帕替姜父擦了擦汗,“怎会呢?”
姜父欲哭无泪,只能使着眼神向姜糖求救。
姜糖的屁股还肿着,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搭理姜父。
昨日,姜糖和与姜父商量了大概,之后便去和姜母请安,把计划和姜母一一说了。
对于江长生的事,姜母也接受不了,后果便是姜糖被家法伺候了。
姜糖捂着受伤的屁股,表示自己很冤。
姜母的鞭子使得出奇的好,别看姜蜜昨天挨了三下,可今天早上,丝毫不影响走路。
思及至此,姜糖给了姜父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把目光看向了正减速驶来的小船。
姜蜜在甲板上挥着手,姜糖也挥着手回应,同时心里有些幸灾乐祸:阿姐,你终于到了。
小船停稳后,看清船上装饰的众人,额角都不免抽搐了一下。
姜家一众迎了上去。
姜蜜最先跳了下来,难得像姜糖那样撒娇地搂着姜母,“娘亲,我好想你!”
看到姜蜜平平安安回来,姜母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江长生也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脚刚沾地,便对着姜父姜母恭敬地行礼,“小生拜见伯父伯母。”
姜母心中的那块大石,瞬间归位,在姜蜜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让她先起来。
姜母整理好脸上的笑容,上前几步,亲切地拉住江长生的胳膊,“多年未见,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姜父也拉着了江长生的另一只胳膊,感慨当年莫须有的事情,“贤侄放心,到了伯父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姜母眼一横,冷冷地看了一眼姜父。
姜父心虚地摸着鼻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姜母:“走吧,我给你安排了住处,不知你满不满意?”
江长生:“但听伯父伯母安排。”
姜糖和姜蜜跟在后面,随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嗷……呜呜呜!”
突然间,姜蜜打了一下姜糖受伤的屁股,姜糖下意识地哼叫出声,姜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姜糖瞪大了眼睛,无声质问姜蜜为何如此这般伤害她!
姜蜜安抚性地拍了拍姜糖的头,为自己惋惜,“看了这一顿打,我是逃不掉了。”
姜糖挣开了姜蜜的挟制,碍于周围的环境,低声道:“这种事情,你直接问我就行了,请不要自己上手验证!”
姜蜜:“我这不是想亲手估摸自己要躺几天么。”
姜糖:“算出来几天?”
“入宫的事在即,娘亲再生气,也会掂量着下手。”
“这不公平!我都因为你挨打了,你居然还可以逃过一劫?”
姜蜜在姜糖耳边小声问道:“你比我先回来,就是为了报个信么?你知不知道我见到岸上这么多人等着,还以为爹娘打算把我浸猪笼了!”
“怎么会?爹娘顶多有把江长生沉江的念头。”
“想也不要想!”姜蜜敲打道:“江长生若真出来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阿姐!江长生此行就是为了利用姜家的人脉,进入私塾读书。也许人家正愁没有门路,你自动送上了门。”
姜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有没有姜糖和江母的约定,江长生都会找理由跟随姜蜜回江州。
毕竟,读书事大,牺牲点色相也是权宜之策。
姜蜜摇头,“江郎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以后就知道了,你现在还是先把娘亲那一关过了吧。”
姜家祠堂,整个院子都被签了死契的仆人严加把守,确保祠堂内发生的事情,不会被外人知晓。
“请家法!”
背对着香烟袅袅的一墙祖宗牌位,姜母一声令下,仆人立刻把鞭子呈了上来。
姜糖揉着自己尚在作痛的屁股,瞪了眼负责跑腿的下人,心道这么积极做什么!
姜母拿起鞭子,不断收紧自己的手心,呼吸起伏急促,“姜蜜,你可知错?”
姜蜜望着眼前的列祖列宗,一时心悸,待闭着眼缓过来之后,她听到自己无畏地回道:“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