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遭雷击,心胆俱裂,登时僵在原地,其中一人不能呼吸,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另一人定了定神,将牙一咬,左手将那具傀儡往伴当怀里一推,右手伸到怀中,就要摸索一把解腕尖刀出来。
还未等这人转过身来,只听那马公子继续骂道:“你这愚笨奴才,我去赌去嫖,你却不知给我遮掩,害的我被祖父责打,看我不把你剥皮抽筋!”
那两个随从心中疑惑,一起转过头了,却见马公子依然双目紧闭,嘴里喃喃骂个不停,双拳攥紧,在半空中挥舞。两人看了一阵,心里释然,顿时安下心来,原来马京瑾的祖父是个严厉之人,自小就督促马公子读书上进,不想小子在舞勺之年就吃喝嫖赌样样熟稔,读书却是一窍不通,直气的那老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常常责打于他。
马公子闭目骂了一阵,渐渐安定下来,翻了个身,鼾声再起。两个随从擦了擦汗,相视一笑,那一人把解腕尖刀重新藏好,抱着那具傀儡出来屋来。
两人将女子傀儡放在床上,反身重新关好内室的房门,嬉皮笑脸,摸着黑把玩起那具人偶来。两人也不敢点灯,但在天光昏暗下,也能看出这傀儡艳若春桃,素如秋菊,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肌理细腻骨肉匀,抚摸起来不似人体肌肤但却手感更佳,只叫那两人心旌飘摇,□□焚身,不能自已,也顾不上什么其他,连亲带抱,上下其手。
一人边亲边道:“如此一个勾魂娇娃,难怪马京瑾他获之欣喜若狂!”
另一人哼道:“刚才听他梦呓时,我还道他发觉我们意图,险些抽出刀来对付他,就是为了能一亲芳泽!”
先前那人叹道:“要是马京瑾带了这佳人玩物回京,深宅大院,重门深锁,你我哪里还有这等机会!”
“巨鱼吞细鱼,鸷鸟搏群鸟,”另一人森然道,“官吏率贪虐,绅士率暴横。你我若只做那懦弱老实之人,哪里有翻身之日?立世就需强横凶狠,当机立断,方能抱得美人归。”
另一人在那具女子傀儡胸腹间摸索良久,要寻那激发开关,却久久不得要领,心里焦躁时,觉得手指一阵刺痛,负疼惊呼一声,抽手看时,朦胧间却见指尖一个黄豆大小的血珠。那人含指入口,不断吸吮,连呼晦气。
正当此时,那具女子傀儡缓缓坐起,伸手理了理青丝,脉脉眼中波,晕晕如娇靥,朱唇微启,含辞未吐,气若幽兰,款款说道:“两位相公深夜唤醒奴家,不知意欲何为啊?”
那女子傀儡玉音婉转流,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看得那两个随从如痴如醉,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第 33 章
马公子这一觉睡的甚不安稳,隐隐约约听得外面有什么东西在尖叫,其声甚厉,接着迷迷糊糊听得外面床上吱吱格格声响,如振衣,如摩腹,移时始罢,鼻中嗅得粘湿腥气,自觉十分不爽利,打了几个喷嚏,半梦半醒,不想睁眼时,伸手在床上胡乱摸了一把,只觉得触手处温润光滑,如同佳人在侧一般。马公子精神大振,一个骨碌坐了起来,点上油灯,掀开被子看时,但见那女子傀儡慵懒卧在一旁,红袂拭目,残妆妖媚,对着马公子婉转一笑,姿态秀曼,轻声说道:“公子醒了,不知安歇得可好?”
马公子又惊又喜,说道:“我的心肝儿,你怎地会说话了?”
那女子傀儡□□微露,云鬟半散,并不答话,只是用手掩了口笑,灯光下秋波流动,光艳明媚。
马公子看得心痒难耐,十分情思,恨不得立时就做一处,伸手就把那傀儡右手捉了过来,捧在嘴边胡乱亲了起来。
那女子傀儡便笑将起来,说道:“公子,休要罗唣,你真个要勾搭我?”
马公子翻身跪在床上,说道:“心肝宝贝儿,我刚才药性消退,身子又疲乏,搂着你直接睡过去了,也没来的及快活,还愿你成全我则个!”
那女子傀儡便把马公子搂将起来,笑道:“公子有意,妾身如何敢不从,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只是还望公子不要相负于奴家。”
马公子挣扎起来,一把抱住那傀儡,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嘴里胡乱叫到:“心肝儿,你今日且从了我,我性命都交于你!明日我就带你回京,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这马公子抱着女子傀儡,将朱唇紧贴,把粉面斜偎,誓海盟山。正在那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时候,马公子小腿突然碰到一物,只觉得那东西震动不已,冰冷刺骨,他正在情多处,热如火,哪有功夫管这许多,骂了一句,伸腿将那东西一踢,就要继续鏖战,那知道那物却是甚为沉重,踢不动,硌得他小腿生疼,马公子心头火气,骂道:“什么东西败坏我兴致!”扭头看时,却是楞了一下。
灯火昏暗下,乔玄朴给他的那尊三清铃帝钟正斜放在床上,钟铃表面上的符咒和经文一明一暗,节律急促,铜钟外面镂刻的佛像也变了模样,由原来的慈悲平和变成金刚怒目,最古怪的是那帝钟的铜舌疾速晃动,碰撞钟体,但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马公子嘟囔了一句:“恁地古怪,这却是什么道理?”
那女子傀儡将两截粉嫩胳膊搂住马公子脖颈,做了个交颈鸳鸯戏水,柔声道:“春宵一刻,千金难求,公子却不要分神,怠慢了奴家,我可要生气了。”
马公子扭过头来,满脸堆笑,说道:“我在京师,也是有风流银枪将的名头,以勇猛耐久著称,如何能怠慢了你?”
那女子傀儡用芊芊玉指在马公子胸前画了一个圈,笑道:“公子雄壮,但也要惜香怜玉,否则妾身生受不起呵。”
马公子被它撩拨得口干舌燥,纵声长笑,豪情大发,正想再次提枪上马时,突然看得那女子傀儡头上插了三根发簪,一根白色,两根红色,猛然记起原来在那洞中,两具傀儡交合过后,那后生傀儡躯干四分五裂,这女子傀儡从他胸腹中取了一截断骨插在发髻上,自己将这女子傀儡抱出山洞时,它头上也只有一根发簪,现在如何却变成了三根?
马公子心中疑虑,借着灯光仔细端详,那两根红色发簪外形粗陋,毫无雕工可言,红漆涂的也不均匀,上端都露出了白森森的颜色,他仔细看时,却嗅到一股铁锈般的腥气,伸手摸时,却是一手猩红。
马公子心中疑虑渐浓,扭着身子朝外间看时,却见内室的门户大开,借着昏暗灯光,却看见那木门上多了一个红手印,淋漓鲜血,顺着那手印往下淌了半扇门。马公子唬得三魂昏昏、七魄飘飘,忍不住叫道:“宋五!黑七!你们两个在哪里?”
床上那具女子傀儡搂定了马公子脖颈,恰恰莺声,不离耳畔,媚眼迷离,说道:“公子,在这紧要关头,你竟然呼唤那两个粗笨下人,难道是妾身伺候得你不好吗,还是说公子你有断袖之癖?”
马公子不顾上回答,身子抬起,向外间定睛瞧去,却见那外屋地下一片黑红液体,几乎要溢出门槛,腥气弥漫,还有什么残骸皮肉浮在上面,景象骇人。
马公子看的分明,唬得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连连抖了几个寒战,结巴说不成语句,行钧和尚和乔玄朴的叮嘱闪电般在耳边回响,悔之晚矣,想高声呼救,喉咙里却像被塞了东西,发不出一点响声。
马公子腿软手酸,口不能言,身子筛糠般抖了起来,那具女子傀儡见他这般疲软,掩嘴笑道:“莫非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无用,口上夸的自己如何雄壮,到了要紧关头,原来如此不济事?”
马公子记得乔道人赠他三清铃时所说之话,拼了全身力气,抢了那钟铃在手,双手握住铃柄,对准床榻上那具女子傀儡,牙齿和双手一同颤抖个不停。
那傀儡女子坐了起来,用手掩了胸口,双眉微蹙,小嘴撅起,嗔怒道:“公子不来伺候奴家,却拿着一口大铃铛来做什么?”
马公子并不回答,抖了一会儿,方才能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意欲何为?我那两个随从哪里去了,是不是被你害了性命?”
那女子傀儡春意无边,温香暖玉地贴了上来,要贴胸交股和鸾凤,嘴里说道:“奴家只想与公子做个伴儿,求个百岁和谐,公子休要如此冰冷,不假颜色,伤了妾身的心。”
马公子慌忙一把推开那傀儡,喝到:“你这妖邪,休想害我性命,随我来的乔道人法术高强,你胆敢妄动,他定要让你挫骨扬灰!”
那女子傀儡笑道:“公子说的可是那道人乔玄朴?怕是如今,他也如同泥菩萨过河一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我这等男女之事呢。公子快些上来,与我快活一番,切莫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马公子听得惊恐交加,手握铃铛,狠命摇晃起来,那铜铃上符咒光亮大作,但偏偏就是一声不响。
那傀儡女子轻笑一声,说道:“公子拿着这玩具铃铛,当奴家是小孩儿戏耍吗?”说着伸出纤纤玉指,双手捏住那三清铃帝钟,轻轻一揉,铜铃表面发光的经文符咒顿时熄灭,那铜铃就如同打湿的宣纸一般缩成一团。
马公子看着手中的一团破铜废铁,惊得浑身冷汗,生死关头,他奋起余勇,将那破铃铛往女子傀儡脸上一掷,跳下床来,叉开两条腿,向着外面飞奔而去。
第 34 章
马公子跳出内室,淌着那血水,蹦了几步,推开外间木门,抢了出去,拔腿狂奔,一边喊叫着乔道人的名字,但见那外边黑雾遮天暗,愁云照地昏,四方如泼墨,一派靛妆浑,急切之间也不辨东西,恍惚之中看着前面有间房屋,里面燃着一盏孤灯,马公子慌不择路,径直闯了进去,反身将门栓上,气喘如牛,心中稍安,正要四下寻找什么东西来防身时,却看着里面床上坐着一个标致女子,正在那里桃腮垂泪,定眼看时,正是那女子傀儡。马公子这下唬的浑身乱颤,自己明明是往前奔去,如何又回到原地?
那女子傀儡泣道:“公子弃奴家不顾,仓皇而去,是嫌我生的貌丑吗?天凉风寒,公子千金贵体,裸身夜奔,万一有恙,让我如何是好?”
马公子看着脚下的血水残躯,抱头惨叫了一声,打开门又要逃窜,哪知道后面闪出一人,双臂一拢,从背后牢牢将他箍住,马公子嚎叫挣扎,哪里挣脱的开,惊骇之下看时,那胳膊衣服却是自己随从黑七的,急忙大喊道:“黑七,你这腌臜混沌,吃猪油蒙了心了,快些放开我!”
背后的黑七却是一声不吭,将马公子抱在空中,一步步向里屋走来,那女子傀儡站立在床边,笑盈盈地等着马公子来到近前。
马公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抖做一团,拼命挣扎,奈何背后那随从的力气比往日大了许多,竟是挣脱不开。他发力扭过身子看时,惊的魂飞天外,原来那叫黑七的随从头颅已经齐颈不见,方才洞穴中那后生傀儡的头不知被什么人插在了这肉身之上,那具人偶头颅上的眼球一转,和马公子相互对视,咧嘴笑道:“马公子,小的来服侍你了。”嗓音尖利刺耳,语意森寒,根本不是那随从平日说话声音。
马公子吓得心胆俱碎,慌得口不能言,那女子傀儡含笑向前走了两步,抬手捧住马公子面庞,柔声说道:“公子刚才还心肝儿宝贝的称呼奴家,说愿意把性命都给了我,哪知道转瞬间就翻脸不认人,拔脚就走,还说要那什么道人将我挫骨扬灰,天底下的男子到底都是如此薄情善变,却是无一例外,真叫奴家心寒不已啊。”
马公子呜呜两声,急的留下泪来,说道:“你我幽冥殊途,你却是要害我性命,我怎能不逃?大仙在上,你我平日并无宿怨,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一命,我回京后定然为你做个普天大醮、修建祠堂!有什么香火都拿来先祭你口!”
那女子傀儡笑意更浓,说道:“公子,你此言差矣,奴家却不是什么大仙,也食不得什么香火供奉,我只是世间殒命女子的怨灵而已,她们大都被你这等负心男子抛弃,痴爱怨愤,玉殒香销。”
马公子听得瞠目结舌,那女子傀儡又道:“倘若我是个有血有肉的寻常女子,被你占了身子,带回京城,一年半载后公子喜新厌旧,我也只能流落街头,飘零于世,孤苦无依,最后贫病而死,我说的没错吧?”
马公子头上汗涌,并不能答,那傀儡又笑了一声,说道:“此等事情,想来公子之前做了不少了?”
马公子叹了一声,惶然无计,低声说道:“这难道便是报应?”
那女子傀儡却摇了摇头,粲然而笑,说道:“妾身身上早沉积了数百年怨气,永世沉沦,难见天日,却不是来和公子谈什么因果报应的,今朝机缘巧合,被公子放了出来,自然要快意恣肆,酣畅淋漓耍上一耍,寻常男子只是妾身的饵食,我和公子亲近,是因我腹中实在饥饿……还愿公子成全妾身罢。”
那女子傀儡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轻,笑意越来越浓,将粉面贴到马公子脸前,踮起脚尖,吻了上去。马公子一脸惊恐,高喊救命,脖子乱扭,那女子傀儡伸手将他脖子揽住,如同钢箍一般钳住了对方,它眸中含笑,凤眼半弯藏琥珀,素口殷红,朱唇一颗点樱桃,牢牢含住了马公子之口。
两人口舌方才一交结上,马公子即刻意识昏昏,只听得脑海中如同铙钹巨响了一声,周围卷起一阵狂风,口中的气息、身上的血液骨髓一股脑地被对方那朱唇吸了过去。那女子傀儡发丝被狂风卷的四处翻飞,俏脸上瞬时闪现喜怒哀乐各种情态,抱住马公子的那具后生傀儡慌忙放开怀中之人,急急向后退了数步。
那女子傀儡双臂爆长,如同粗大藤蔓,缠绕了马公子身躯数圈,马公子原来是数百斤沉的汉子,身躯庞大,现在却如同被扎破的皮囊一般飞速瘪了下去,变得相较那女子傀儡更为消瘦孱弱。不过几息时间,马公子就如同一具干瘪僵尸,那女子傀儡则更像一具真实躯体,活人的精魄好似通过一个漏斗,进入了那原本人偶之体。这女子傀儡的呼吸变的更加急促,胸部起伏,颜色更艳丽上几分,鬒发乌黑浓密,肤如凝脂,如同月下聚雪,双眸剪秋水,光采溢目,照映左右。
那女子傀儡放开马公子,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马公子瞪着爆凸的双目,不甘嘶吼。那傀儡看着怀中之人,莞尔一笑,俯首一口咬碎了他的喉咙。鲜血缓缓流出,马公子发了一声喊,随后悄无声息,慢慢滑落在地,如同弃履敝衣一般,掉落在女子傀儡足下。
那后生傀儡摇摆走上前,弯腰说道:“恭喜主人重见天日。”
女子傀儡语笑嫣然,说道:“是呀,封印了许久,不知等了多少年月方才出来,确是可喜,我还是要留个念想。”
那具后生傀儡喏了一声,走上前来,指爪爆长,伸手插进了马公子那具身体,从里面取出一截肋骨,一截腿骨,蹲在一旁用爪牙研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