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雕虫技
时间:2022-02-09 17:33:50

  杜猛和张生看她手法利落,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停当,心中暗自称赞,张生面有愧色,杜猛则望着崔花影,目光中有欣赏之意。崔花影站起身来,却是叹了口气,愁云满面,说道:“刚才小姐伤口中流出的是黑血,怕是那怪物指爪中有毒,我这般包扎也只是权宜之计,还是需快些就医,不然后果……”
  张生和崔花影都是眉头紧蹙,面有忧色,杜猛踱了几步,四下查看房中情形,说道:“那我等却不能死守此地,必须寻了法子逃出这寺庙,我还记得这院中房间方位,却待我想想从哪边出逃。”
  柳碧云坐在地上,脸上隐隐有黑气笼罩,轻笑了一声:“我自觉腿脚酸软,头晕无力,怕是走不了几步了。三位带着我也是负累,还是将我留在此地,你们先脱身去罢。毕竟这些妖异之事,也是我执念引起,今番是我自作自受了。”
  张生跪下身来,急道:“柳小姐何处此言,就算是爬,我也要把你带出这里!”
  杜猛也劝道:“执念也不是只有小姐一个人有,我等却还没来得及解释,我和张贤弟今夜也动了贪心,犯了大错,不然如何这般狼狈?”
  柳碧云闻言,抬手轻抚张生受伤的那半边臂膀,想到他手臂折断之后还满院奔跑,来寻找自己,眼中闪过心痛之色,说道:“妾身何德何能,让公子如此挂记,舍命相救?”
  张生闻言,双手将柳小姐手掌握住,说到:“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两人相互凝视,痴痴而笑,柳碧云低声道:“只恨今生遇到公子太晚,若有来世……”杜猛和崔花影听了,酸辛万状,感慨不已,崔花影颜色惨然,如欲下泪,将头靠在杜猛怀中,两人轻轻依偎在一处。
  正当此时,这房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砸门之声,如同擂鼓一般,吓得众人心惊肉跳。
  两位姑娘都是脸上颜色微变,张生站起身来,和杜猛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两人皆是低声说道:“这又是谁人?亦或是妖物?”
  杜猛持了铜锏,走上前去,喝到:“何人敲门?”
  外厢人却是不答,砸门声依旧,良久之后才有人颤声道:“碧云,快些开门……”
  杜猛和张生不解,皱眉回望向身后两位姑娘,但见两女脸色大变,毛发植立,噤不敢语,杜猛见二人神态有异,慌忙低声问道:“外面是谁?你等为何如此惊慌?”
  身边张生突然脸色发白,退了一步,说道:“我想起来了,这却是老太君的声音!”
  杜猛一怔,随即明白,一股寒意从后背直升而起,先是惊惶片刻,心神略定后,隐隐有怒意上涌,低声喝到:“何等妖物,竟然冒充别人至亲,相以戏弄,如此这般折辱于人,看我冲出去叫他吃些苦头!”
  话音未落,门外另有一声巍巍说道:“碧云,我和你母亲已到门外,我俩与你幽明异路,恐难再聚,你却是把门打开,让为父的再看你一眼罢!”
  屋内四人一起吃了一惊,张生和杜猛二人听他口气,俨然是那已经故去的柳相国,柳碧云勉强起身,悲恸不已,崔花影扶住了她,一时间也惊呆了。众人皆是惊疑交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外面那两个声音又道:“我儿碧云,外间邪魅复聚成形,凶横饥饿,转瞬将至,不久便要将这间房间团团围住,那是却哪有我等说话的时间,快些开门也!”
  杜猛看了看门上的三道门栓,每道都有手臂粗细,遇到外力蛮横冲撞,却是只能撑上一时三刻,立刻回身推了贡桌,跳将上去,扯了帷幔,在房梁上系了一个绳索,一手用力拉扯,对众人说道:“这门却也挡不了众多妖怪,我们从这里攀上去,打穿了房顶,从屋瓦上面走!”
  崔花影和张生连连点头,柳碧云却是摇头道:“我如今中毒,手脚无力,攀援却是难于登天,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想开门会会外面的人,兴许真的是我的父母……”
  众人皆惊,崔花影说道:“小姐你莫不是疯了!方才你也见了那棺椁中是什么东西,似兽非人,心狠惨毒,直要啖人血肉,你怎可只听凭声音便信了?更何况老爷夫人都亡故多日,哪有起死回生之理?若要打开门时,却是那妖邪闯进了来,如何是好?”
  张生和杜猛也连连摇头,柳碧云却道:“今晚突现了这般异象,也和我脱不了关系,想来我也是被人利诱了,但在方才梦中,我的确梦到与我父母相见,那般情景,却是和现在无异。”
  张生问道:“小姐在梦中和父母相见,之后情形如何?”
  柳碧云低声道:“先是泫然悲泣,而后相谈,俄而双亲肱髀有厘毛生,面目变化非人,左右手据地而步,将我擒以咀之立尽。”
  众人大惊,纷纷说道:“既然如此,那又岂能开门!”
  柳碧云意态坚决,说道:“张公子手臂受伤,杜兄还需照顾花影,我现在腿脚行走不便,若跟着你们只是累赘而已,让大家在这里枉自送了性命。这卷《往生咒》招来如此多的妖邪;却是因我一人而起,若不是我存了想复生父母的念头,也许我等现在已经逃出这寺庙了。我意已决,不管门外是否是我那亡故父母,都要和他会上一面,做个了断,也算赎了自身之罪。尔等勿要再言,快些攀上房梁,寻找退路!”
 
  第 52 章
 
 
  外面敲门声越加急促,柳碧云将崔花影向杜猛那边一推,高声喝道:“还不快走,留在此地,大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杜猛无奈,翻身跳上桌子,将铜锏往腰间一插,顺着帷幔攀援上去,站立在梁上,几下打穿了屋顶,回头望着底下的众人。崔花影眼中含泪,望着柳小姐,连连摇头,不肯动身,张西洛也咬牙摇头道:“我誓与小姐生死与共,岂能独自逃去,柳小姐却是休要再说这般言语!”
  杜猛见状,跳下房梁,站在桌子上道:“那我们四人就都不走了,留在此地,却看看外面是何等妖怪!”
  柳碧云听了此言,垂下泪来,说道:“你们几人,为何如此蠢笨,这本是我一个人犯下的错误,为何你们定要如此,搭上性命,让我心中不安!”
  杜猛笑道:“我等就是这般蠢人,不然怎么和小姐做了朋友?”
  崔花影上前扶住柳小姐,说道:“若是我今夜就这么舍了小姐逃去,余生也一直良心不安,备受折磨,还不如就死在这里。”
  柳碧云叹了口气,逐个望了一遍众人,说道:“倘若今夜真的不能得脱,能和大家在一起离世,我也死而无憾了。”
  众人都是一笑,脸上既有欣慰之意,也有凄凉之情,崔花影搀扶着柳碧云来到门边,柳碧云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门外是阿娘的话,那请问碧玉在您弥留之际,私下与您说的一桩心愿却是何事?”
  门外一阵沉默,敲门声也停了下来,杜猛蹑足走了过来,抽出兵刃,对张生使了个眼色,张生点头,从房间里寻了一根木棒,单手拿起,也靠在门边,示意两位姑娘后退。
  突然间先前那个声音开口说道:“我儿,你最后求我的那事,却是想和马京瑾解除婚约,你流泪问我能否点头应允。”
  崔花影和柳碧云掩口大惊,杜猛和张生扭头看两人面上表情,知道外面那人说中,也是颇感意外,张西洛眼中更多了一份感激愧疚之色。柳碧云向前一步,对杜猛说道:“不妨把门打开,我想见见我那故去的双亲……”
  杜猛神色凝重,低声说道:“柳小姐,就算能说出弥留之际的情形,外面也不一定就是老太君,这庙中邪异之事太多,不得不防。”
  柳碧云苦笑道:“我虽是一女子,也能看出这房间坚守不了多久,与其被那些妖物强攻进来,倒不如我出去会会他们。如果真是碧玉父母的魂魄再现,能和他们说上三言两语,我也甘心瞑目了。”
  杜猛咬牙点了点头,让两个姑娘后退了数步,和张生对视了一眼,分别站立在房门两侧,伸手慢慢将门栓拨开。
  门刚开了一条窄缝,外面如同闪电旋风般卷进两个人影,径直掠道柳小姐面前,屋里寒气侵袭,森然彻骨,那突袭而进的阴风将偏殿里的灯火吹得摇摇晃晃,几欲熄灭,屋里一片晦暗。杜猛和张生心道不妙,没料到外面这两人行动这般迅疾,心中又惊又悔,各自将手中家伙劈向那两人,口中叫道:“休伤了柳小姐!”
  进来的两人中,后面那人双臂一掣,举手抓住了铜锏和木棒,杜猛和张生心里一惊,慌忙扯夺,却是纹丝不动,心中惊骇。张生心焦如焚,丢了那木棒,赤手空拳就要向前冲去,高叫道:“柳小姐你们快逃!”
  柳碧云却是将手臂一举,示意张生不要过来,她怔怔望着自己面前那人,说道:“真的是阿娘?”
  此时冷风稍歇,灯影安定,烛光渐明,众人看那进屋的两人时,前面一个白发婆婆,鹤发酡颜,苍然古貌,眉白如晓霜映日,后面一个老者,气度不凡,绿鬓婆娑,正是柳碧云的父母二人,那两人虽然容貌如同常人,但动作鬼魅,其势甚疾,却根本不似那老态龙钟之人。
  柳碧云和崔花影二人都是又惊又惧,身子颤抖,杜猛和张生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后面老者丢了木棒和铜锏,对杜猛说道:“还不快把门重新栓上,虽说不甚牢固,也能顶的上一时三刻。”那老者言语中气十足,神态不怒自威,杜猛闻言,收了铜锏,依言把门拴好。
  前面那老太君端详了一阵柳小姐,迈步上前,伸出手想触摸她面庞,却又猛地将手收回,叹息连连,泪如雨下,说道:“我儿,你怎地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却在这荒山废庙中吃了这么多苦!”
  柳小姐听闻此言,悲从心来,一步抢上前去,就要抱住母亲哭泣,却不想那老太君将袖子一拂,将柳碧云扫到在地。崔花影等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围了过来,柳碧云磕碰的嘴角流血,勉强坐起,神色惶恐,说道:“难道母亲是责怪碧玉自作主张,和马公子解除婚姻,觉得我是不肖之女,有愧家门,辱没了相国家谱”
  崔花影闻言愤愤不平,却正要开口替柳碧云辩解时,那老太君掩面倒地,痛苦哀嚎起来,声音尖锐凄厉。众人吃了一惊,心中惴惴不安,一起围上来挡在柳小姐身前。后面那柳相国也双手抱头,低声□□起来,他挣扎开口说道:“碧云,你却错怪了你母亲,她心中哪有那般想法,只是我俩背了幽冥之咒,胸膈肠胃中如烈焰燔烧,不可忍受,如果和你一相接触,便会变化为妖异,心狠力倍,只想将这屋中之人,全部啖食而尽……”
  众人听了惊悚,正在不知所措间,那二老呜咽一声,抬起头来,脸上的皮肉如同败絮般落下,意态狰狞,面目非人之状。
 
  第 53 章
 
 
  那二老弯下身子,以手撑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周身有旋风滚滚,呼啸盘旋,阴气森然,那柳相国身子变得愈发长大,散发袒肱,目眦尽裂,状貌顿异,尽去衣袖,嚎叫一声,挺然立于殿中,变幻为一夜叉,目若电光,齿如戟刃,筋骨盘蹙,身尽青色。杜猛持锏拦在前面,其余众人俱战栗不敢近。
  那郑老太君,将头抬起,仰天而啸,白发散乱,缕缕脱落而下,面孔模糊,脸上皮肉蠕动,有如冰雪消融,身形逐渐变长,不多时成了一个庞然妖物,头颅上口耳眼鼻都消失不见,那怪高高站起,长丈余,身上衣服尽碎,躯体苍白,肩背上密布青色的赘瘤。
  众人心里都是叫了声苦,杜猛看着两头怪物拦在门口,要夺门而出已是难于登天,仓促之间要攀上房梁躲避,也只有自己尚能做到,其余人等却是万万不能,心中焦虑,也别无他策,只剩了硬拼一条路,当下大喝一声,高高跃起,举起铜锏劈向面前的妖物。
  那夜叉原本在后面,但见他身形一晃,转瞬即灭,却闪到无面怪之前,伸爪接住那一锏,手腕一翻,抓着那铜锏将杜猛甩了出去。杜猛在空中一个翻纵,单手抓着那条帷幔,顺势一荡,落在房梁之上。待他向下望时,却见那两个怪物已经迫到柳小姐等人面前,逼的众人连连后退,心中大惊,正要跳下相救时,却听得下面两怪开口说话。
  那头无面怪垂头望着柳小姐,胸腔中悲泣不已,呜呜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等为何被驱使着吃掉自己的儿女!这阳间还有什么公正可言,简直变成泥犁地狱一般,还不如将老身这孤魂先送去森罗殿,也不将天地生埋怨也!”
  说着她伸出一只白骨嶙峋的巨爪,朝柳小姐面门劈了下去,崔花影抱着柳小姐,两人都是一声尖叫,张生慌忙抢在前面挡住,那骨抓堪堪停在张生面前,微微颤抖,却是不再移动。
  张生冷汗涔涔而下,正战栗间,那无面怪收回手抓,掩住头颅,放声悲泣起来。仅片刻间,屋中好似凭空响起一片琅琅经文诵念之声,声音飘忽,若远若近,但却无丝毫慈悲安详之感,却有一片肃杀催促之意。
  那无面怪听了这般动静,又是高叫一声,声音凄厉,伏倒在地,以头抢地,好似痛苦不已一般,直砸得地面上青砖尽碎,房梁颤抖,灰尘扑簌簌落下,杜猛心中大惊,慌忙跳下,拦着张生前面。
  那无面怪用头撞了几次地面,突然昂首挺身,四肢伏地,如同猛兽将搏,胸腔中怒吼一声,那颗光秃秃的头颅如同花苞绽开一样分成数瓣,绽开的肉瓣如同车轮般大小,里面全都是森森利齿,如同刀戟般锋刃闪亮,霍霍磨动。那怪物四足着地,后腿一蹬,闪电般冲向众人,势若奔雷,迅不可挡。
  杜猛见它这般凶狠,心知这次凶多吉少,退无可退,只能咬牙迎上,却见身前光影一黯,一庞然巨物挡在身前,定睛看时,却是那个夜叉。但见那夜叉拦着众人身前,左臂被那无面怪咬住,右臂扼住了无面怪的脖颈,两个怪物僵持当场,互不相让,相搏角力,四周墙壁都在微微震颤。
  众人看得呆了,不明所以,柳碧云冲到前面,泪流满面,喊道:“父母大人在上,苦幽明阻隔,不得音问,难得一见,却为何要骨肉相残!”
  那夜叉被咬住右臂,筋骨欲断,青黑色血液淋漓流下,滴在地上,飘起白烟阵阵。夜叉吼道:“碧云,你休要责怪你母亲,她也是身不由己,为人所咒,迷失心智,才要取你性命。你母亲是新亡之魂,被人炼成了这等妖物,容易操控,却不像你这老父,游荡幽明间已有数日,心中还有自己的主意!”
  正当此时,那殿中的经文诵念之音更大,嗡嗡不觉,声音中更多了杀伐恚怒之意,闻之令人隐隐头疼。那无面怪听了,愈发烦躁,口齿收紧,头颈来回晃动撕扯,咬的那夜叉手臂骨骼渐次崩裂,咯咯作响,血液飞溅,那夜叉怒吼一声,意态痛苦,口鼻间蓝色烟焰冒出,头上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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