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雕虫技
时间:2022-02-09 17:33:50

  众人正迟疑间,马公子的一个随从突然叫道:“恒法寺那边,怎么没有动静了?”
  大家一起回头,朝恒法寺那边望去,这里地势较高,原本望过去并无阻碍,刚才还看到恒法寺中有数处着火,隐隐听得人马嘶鸣喊杀之声,在一片黑漆漆的夜景中颇为显眼,但现在看去确是一片死寂,火光全熄,了无动静。
  众人惊疑不定,马公子道:“那庞春如此不济?难道让贼人攻进寺庙,被人所杀?”
  杜猛微微摇头:“贼人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如果拿下寺庙,定会纵火泄愤,哪里有扑灭方才房上火焰的道理?”
  此时山间暴雨已停,冷风飒飒,方才那火势理应越烧越旺,不知为何竟熄灭了。
 
  第 16 章
 
 
  乔玄朴沉吟道:“当初后院有俘虏失踪,我在恒法寺正殿柱子上悬挂了一块宝镜,也是提防夜间有什么妖物来庙中作祟。方才走得急了,没来得及取走,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海兽葡萄镜,镜面白净如银,花纹用浅浮雕法,细腻利落,颇为美观。这镜子是乔道人的法器,分子母两镜,现在身上的这块是母镜。乔玄朴放下灯笼,右手持镜,左手捏了一张符咒,运气凝神,将那符咒捏得粉碎,然后松开右手,那面海兽葡萄镜慢慢浮在半空,镜子里渐渐有了光影。
  镜子中映出的却是恒法寺的大门,从里面望去,大门残破不堪,到处是刀砍斧凿的痕迹,匆匆箭矢射在院墙和木门之上,高墙上还垂着飞虎爪的绳索,看样子大股贼人已经翻进了寺庙,在寺内和官军厮杀过了。
  马公子擦了擦汗,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跟着柳小姐一行从后面逃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镜中却没映出人马的迹象,乔道人皱了皱眉,低声吟诵咒语,左手指尖转动,镜中景色也跟着转移,众人凝神观看,想看出寺内端倪。
  镜面中猛然黑影一闪,动作迅疾,一团森然之中两道红光犹如残电,不知道是何等牲畜。张生和柳小姐一声惊叫,都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其余人等也都皱眉惊疑,乔道人不待旁人吩咐,手指连转,留在寺内那面海兽葡萄镜顿时角度倾斜,照向那物奔袭的方向。
  众人一望之下,魂飞天外,但见一群毛色漆黑的硕鼠,犹如牛犊大小,两眼血红,利齿外凸,正围着一干人等,团团撕咬。那群人中有官兵也有山贼,拿着兵器奋力抵抗,但不多时就有一人被硕鼠咬中腿臂,撕扯出来,外面的硕鼠一拥而上,转瞬间将那人分食殆尽,只留下白惨惨一堆骸骨。
  那群人越发惊恐,刀枪下也格毙了几头硕鼠,但奈何鼠类众多,渐渐不敌,圈里剩下的人越来越少,那些人张嘴仰天而啸,表情甚为惊慌悲苦。
  柳碧云和崔花影脸色煞白,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不多时,圈里只剩了一个官兵和两个山贼,面对密密麻麻一群硕鼠,三人背靠背倚在一起,相互张嘴说了句什么,手中兵器一起倒转,自戕倒地。
  那群硕鼠不待这三人咽气,立即飞奔而上,相互撕扯,连衣甲都扯得稀烂,吞进肚里。
  众人看得骇燃,杜猛对张生道:“几日前还当贤弟说笑,今日方知此地真有妖怪!”
  那妖僧跪在地上,望着镜子,说道:“乔道长,你可相信我说这里有妖气的话了罢!”
  乔玄朴冷哼道:“方才你却让我们回去恒法寺,这不是唆使人去送死?你叫我如何信你?”
  那和尚还未回话,只听得马公子惊叫一声,众人扭头看时,却见镜子里众妖鼠停止咀嚼,一起扭头望向这边,仿佛在观察镜中人一般,目露凶光,牙齿磨动。
  众人头皮发麻,杜猛低声问道:“道长,难道从恒法寺里的镜子,也能看到我们这边的情形吗?”
  乔玄朴皱眉道:“绝无可能,留在寺庙中的子镜,在外人看去也是面寻常镜子而已,断然不能窥视道我们这边。”
  杜猛用手一指:“那这些妖物齐齐望向我们,却又是何意?”
  乔玄朴道:“山中妖邪,怕是不能以常理度之,莫非……”
  他话音未落,一头硕鼠猛地扑在镜上,血口大张,在啃咬镜面,镜中都能看到它嘴里的残肉骨渣。众人脸色一变,齐齐后退了一步,仿佛怕它从镜中扑出一般。接着又有数头硕鼠轮番扑上,镜面变得殷红点点,裂纹崩现,镜中景色一暗,再无图像,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明明前几日还是酷暑,一场暴雨后,却是到了立秋时分了,夜幕笼罩,山风飕飕作响,吹得众人遍体生寒,胆小的人不禁抖了起来。
  马公子喃喃道:“罢了罢了,这些官兵、和尚连同贼人,全都陷在那恒法寺中了,没人来接应我等了。”
  柳碧云抬首问道:“仓促生变,妖邪肆虐,小女子一时彷徨无计,还请各位壮士拿个主意。”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马公子叫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先到前面小庙暂避,恒法寺里妖鼠众多,我们回去岂不做了它们的饵食!”
  那妖僧喘息道:“万万不可,前面那庙中妖气更重,确为不详之地,比恒法寺还要凶险,各位万万莫去!”
  马公子怒道:“你这妖僧,乔道长说你善于役使妖物,莫不是这些妖鼠就是你召来的?现在见我们逃离那恒法寺,又要赚我们回去,好让妖鼠吞了我们,杀人灭口,教天下人都不知道你干的勾当!”
  他越说越怒,从随从腰间抽出腰刀,就要朝那和尚头上劈下。
  杜猛用锏格挡住马公子那一刀,摇头道:“休得急躁,我看着和尚言辞恳切,不似作假。况且这妖鼠在你们来到之前就徘徊在周围了,西洛贤弟曾在寺外见过一次,那时你们尚在百里之外,这和尚身带刀勾枷锁,又何能调遣得动这些妖兽?”
  “好好好!”马公子气急,喝到:“你们这些村夫,见识短浅,轻信于人,妖鼠来袭时,可别怪本公子没提醒过你!”
  马京瑾扭头转向乔玄朴,说道:“乔道长,现在情势紧急,留着妖僧在此何用?还不快快做法格毙他?”
  乔玄朴沉吟道:“这个妖僧身上还藏有一个秘密,我本想带他到京师崇玄馆,请各位师兄拷问他,现在动手杀了他,怕是有些可惜了。”
  马公子咬了咬牙,不再言语。
  乔玄朴沉吟了片刻,望着杜猛道:“后有妖兽,前路不明,我们也只得上前一试了。那些硕鼠行动怕是飞快,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小庙,依托房舍做法防御,我们几人怕是都会被这些畜生吞下肚子中去。”
 
  第 17 章
 
 
  杜猛思量了一会儿,好像也别无他法,这一行人身处荒野,没有马匹,被妖鼠团团围住,就算本领再高强,怕是也九死一生,更何况还带着女眷。两下权衡,也只能先到白马庙暂住了。
  那妖僧看众人决心已定,连声苦笑,乔玄朴走到他近前,擎着灯笼,沉声问道:“你本来可趁乱逃走,我不知你又为何去而复返,你难道是要耍什么阴谋?”
  那妖僧苦笑道:“我现在法力已失,就是个寻常人等,好不容易摆脱贼人逃到这里,警示你等,又怎能谋害于你?”
  乔玄朴冷笑:“那就请大师先行一步,带我等入隧道罢。”
  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踉跄走入那隧道之中。
  那妖僧在前,乔玄朴和马公子等人跟随,柳碧云和崔花影在中间,张生和杜猛断后,众人一起进了这般若栈道,起处时风不甚大,众人手上的火把还可照明。但越走越深,山风呼啸,径将火炬扑灭,只剩了乔道人手中一盏青惨惨的灯笼照明,马公子缩身在两个随从之后,柳小姐和崔花影双手握在一起,众人具是小心翼翼。
  这隧道里阴风阵阵,洞里形多凹凸,势更崎岖,峻如蜀岭,高似庐岩,实阴司之险地,黑雾弥漫,如同鬼祟暗中喷出气一般,风声过耳,犹如饿鬼穷魂时对泣,一处处具是悲声震耳,恶怪惊心。
  众人走得是心惊胆战,手足冰冷,乔玄朴大喝一声,从灯笼里飞出七八张火符,如同流星一般照亮周围,马公子舒了一口气,正要拍手叫好,那火符遇到冷风,竟倏忽欲灭,光亮剧减,如同流萤一般飞绕在众人周围。
  众人具是心惊,没想到在里面连乔道人的法术都不顶用,正惶惑间,听得领头的那和尚念诵经文: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娑婆诃……他声音不大,但在黑暗中竟能让众人心中宽慰,渐渐觉得耳边的阴风呼啸稍减,四肢慢慢暖和过来,一时间都加快了脚步。
  一行人走了三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外面的星光,纷纷松了一口气,跨出洞口,望见一道吊桥,高高横着山涧之间,桥下一条河流,浊浪滚滚,远远望去,里面似乎有圆球状的东西沉沉浮浮,隐隐还有细小嚎叫之声,风从河面吹拂过来,带起阵阵腥臭之气。
  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幸走出隧道,就被这一景象吓的一愣,马公子说道:“这、这、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乔玄朴皱眉不答,前面那妖僧却自顾自走上桥面,低声说道:“时闻鬼哭与神号,血水浑波万丈高。”
  众人连忙跟上,桥头有两块石像,系住吊桥绳索,那两尊石像刻成凶狠神将,各自脚下踏着一人,被踏的那人表情痛苦不堪,石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一阵恶寒。
  马公子踏在桥面上,突然看到脚下河中一面小小竹筏,上面蹲着一个蓑衣船夫,一动不动,如同石刻的一般,心中惊奇,指点着让两个随从看。三人吵吵嚷嚷,居高临下,向着那船夫喊叫,让他答话。没想到那船夫身子一振,将蓑衣和斗笠都抛在江中,衣物脱落,里面却没有半点人形,电光火石间冲出一只怪鸟,振翅飞天而起,鸟喙中还噙着一个骷髅头,随即就消逝在茫茫群山中。
  马公子三人惊得一屁股坐在桥上,双腿发软,一时间不能站起,他口中叫道:“和尚,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
  那和尚望向怪鸟去向,说道:“这是人妖共居之所,周流三界,千变万化,苦海群生,是非因果颠倒之事时有发生,众位需格外小心了。”
  马公子被两个随从搀扶起来,望向乔玄朴,一脸惊疑,乔玄朴嘲笑道:“莫听他夸大其词,一具船夫骸骨,被秃鹰之类啄食空了而已,那鹰隼受了人声惊扰,远远遁去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说辞!”
  众人不再言语,默然前行,过了那吊桥,便是一座高山,两崖分虎踞龙盘,周围杂书万万千,崎岖峻岭,削壁悬崖,直立高峰,环湾深涧,松郁郁,石嶙嶙,行人见了悚其心。
  山路中走了不多时候,看到前面有一段空地,中间乃是一座古庙,四周一圈高墙。庙门之外,有一片松柏林,郁郁凝青,几株果子树,桃梅斗丽,上面一个牌匾,写的白马庙三个大字;众人看时,但见这庙立在一块巨岩之前,夜幕中仿佛有淡淡寒雾流动在岩石周围,目光所及之处,也仅有几座荒野小山环绕在周围,周围也没有什么人烟和鸡犬之声,也看不出有樵夫猎人行走的痕迹,只有丛丛闲花和野蔓,缠绕在墙头。
  柳小姐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这时恒法寺方丈交给她的,张生接了过来,走上前去,几下打开庙门上的锁,他双手摁在门上,迟疑了一下,扭头望向众人。
  那妖僧摇头:“此地少吉多凶,千万不宜久留!”乔玄朴晒道:“又是这等说辞,一路之上也不知听了几遍了。”他走上前去,一手推开庙门,领头走了进去。
  杜猛走到张生和柳碧云近前,低声说:“山野之中,除了这寺庙,也无险可守,不管它是吉是凶了,先进了庙中再说吧,看那乔道人有何法术除妖。不然妖鼠一到,你我情势可大大不妙。”
  那和尚无奈,也只得跟着众人进了庙中。里面墙垣颓损,殿宇倾斜,两边墙壁青苔茵茵,遍地上石砖开裂,生出密密野花野草,几乎分辨不出道路,殿门前数尊小鬼塑像,胳膊头颅残破,表情显得格外狰狞;殿上供着数个判官泥塑,奇形怪状,靛蓝脸庞,血盆巨口。供床上泥土层层,蜘蛛结网,香炉里面也蚂蚁营窝,蝼蛄成群。后院里隐隐听得狐狸叫声,一群蝙蝠趁着夜色扑簌簌地飞起。
 
  第 18 章
 
 
  众人看着庙宇如此破败,心里凉了半截,杜猛张生二人回身关上庙门,从院里折了一根粗木,当做门栓关紧大门,又搬了几块大石头顶住。
  马公子让两个随从进去探查了一番,都说庙内无人,不过后厨里存着些米面干粮,灯油之类,院子后面还有一口井。众人心中稍稍宽慰了些,有粮有水,就能坚持一段时间。
  一行人转到旁边厢房,马公子先抢了一间上房,命令那两个随从给他打扫,张生和杜猛也替柳小姐和崔花影选了两间房间,动手收拾房屋。乔玄朴皱着眉头,立在一处僻静的房间门口,思索了片刻,也推门进去。
  那和尚戴着枷锁,立在院子里,闭目不语,凝神侧耳倾听什么。
  张生和杜猛替二位女眷打扫干净两间相邻的屋子,又在床榻上铺好稻草,从后厨里找了几个水桶,打了井水放在屋里,供姑娘洗漱之用,柳碧云二人连声道谢。张杜两人选了两间临近的屋子住下,分别打扫洗漱。
  杜猛进了房间,放下兵器行囊,伸展手脚,四处打量,却看得这房里挂着一幅壁画,上面画着一个僧人躺在山坳里,血肉模糊,旁边围着一群饿虎和老鹰,正在啃食他腹中的血肉。
  杜猛读过书,知道佛教中舍身饲虎和割肉喂鹰的典故,走上前去仔细看时,方觉得不对,那画中被啃食的和尚一脸癫狂,咧嘴而笑,满心喜悦,而低头进食的猛虎和老鹰竟然都被画成了人的面孔,五官诡异,满口鲜血,目光中尽是歹毒之色;画中还有一个老者,站在和尚上方,用手举着一把匕首,作势要刺入和尚胸膛;图画远方的树下还站着几个人物,身着官服,面目模糊不清,正在垂手旁观。正副画卷笔法乖张,不合常理,显得处处怪异。
  杜猛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寻常庙宇中如何能悬挂这等邪诡的画卷?他觉得心里不舒服,摇了摇头,从墙上将那画卷拿下,刚撤掉画卷,不成想崔花影呆呆立在面前,表情凝重,杜猛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出声,却见崔花影举手拔出发簪,让秀发倾泻而下,对着自己梳起头发来。
  杜猛一愣,方才明白她是在对镜梳妆,但不知道为何自己这边能看到她,而对方却不知晓自己这侧的情形?待他仔细研究,方才发现一面琉璃镜镶嵌在墙壁中间,方才是被画卷遮挡住,自己才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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