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邪灵——雕虫技
时间:2022-02-09 17:33:50

  魏王朝问道:“如果有人能破魔障而出,夺路而逃,比如那乔玄朴,这样五星缺一,祭祀岂非就失败了?”
  印光道:“数十年间,从未有人能破除魔障、活着离开这寺庙。不过此事万一发生,便是我请出摩呼罗迦的时候了。主星祭品破除魔障,然后死于摩呼罗迦之手,也算是能让神灵满意了,毕竟摩呼罗迦也是这尊神灵之子。”
  印光说完,转头问旁边一个年老阇梨:“现在已经什么时刻了?”那老僧看了看摆在大厅的莲花刻漏,起身答道:“回方丈,马上就到了夜子时,祭祀快要开始了。”
  印光颔首,和魏王朝一起望向镜中五人,两人心中具是一样念头。连做法诵经的和尚也凝神望向镜子,眼中隐隐有期盼之意,更有些年长的比丘,目光中出现森然之色,高声看诵,佛经之声顿时又大上了几分,震得密室中渐渐有了回声,室内法器上华光闪烁,色彩莹莹。远处的玄甲军人也纷纷望向这边,眼中有惊疑之色闪过。
 
  第 21 章
 
 
  庙中众人在各自房间里歇息了一阵,马公子腹中饥饿,差了两个随从去后厨淘米做饭,自己烦闷无聊,从房间出来,却看着乔玄朴正在前院中仗剑作法,杜猛张生等人也在廊下旁观。
  但见这道人脚踏魁罡三字,左□□印,右手剑诀,青色灯笼放在脚边,凝神观想,向巽方取了生气一口,念咒一遍,大喝一声:“疾!”片片符箓如同鹅毛般从那灯笼中飞出,飘散在半空中,随风而动,笼罩于寺庙前后上,朱砂在符箓上灼灼闪动,颜色殷红。
  马公子拍手叫好了一声,走上前来,问道:“道长,你这法术甚是好看,但不知成百上千的妖鼠攻了过来,这符箓能否抵挡的住?”
  乔玄朴冷哼一声,似乎略有不快,说道:“贫道愿为公子演示一番”。他纵身一跃,跳上大殿,兔起鹘落,随手在后院草丛密处捉住一只小兽,旋即返回。众人借着月光看时,原来是一只狐狸,正在乔道人手里不住哀鸣。马公子还没来得及问,乔玄朴手中剑光一闪,那狐狸已被开膛破肚,鲜血溅出,惊得马公子退了两步。乔玄朴将那狐狸扔在偏殿屋檐之上,那畜生尚未咽气,还在抽搐嚎叫。柳碧云和崔花影看得眉头直皱,心想这道人杀戮心甚重,全无清静慈悲的做派。
  血腥气渐渐在屋檐上散开,凉风飒飒,阴云冉冉,四处寒露寂静,唯有月夜秋虫鸣叫之声。
  马公子疑惑道:“道长,你这是意欲何为?”
  杜猛突然昂首,侧耳倾听,拔出兵器,示意柳碧云和崔花影退回房中。乔玄朴看他神色紧张,淡然道:“无妨,两位小姐留在此,但观好戏便是,贫道保证尔等安然无恙。”
  说话间,一片黑云般的蝙蝠飞了过来,头尖似鼠,阔耳猪鼻,相貌丑恶,一个个都是嗅到空中的血腥味道方才赶来。这些蝙蝠在寺庙上空盘旋了一番,就要作势扑下,张生喊声不好,马公子用衣袖掩住头脸,想要急急奔逃,却不成想半空中传来如同爆竹般的声响,连绵不绝。
  众人吃惊间,抬头望去,浮在空中的上百张符箓上,那朱砂笔画红光闪耀,如同烙铁,射出条条火线,其势不绝,连成一张巨网,密密麻麻,罩定寺庙上空。挨上那火线的蝙蝠无不烧成一团火焰,还不等坠落就变成一团烟花,残骸在空中消逝不见。饶是那群蝙蝠数量众多,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那火符箓打得七零八落,所剩无几,残余了几只仓惶遁去。
  “好,好,好!”马公子既惊又喜,喊道:“密洒一篷烟火,惊鸿飞起沙汀。乔道长,你果然身手不凡,难怪家父如此推崇于你!”
  乔玄朴打了个稽首,并未说话,但眉眼间隐隐有得意之色。
  张生和杜猛立在廊中,相互望了一眼,神色复杂,这乔道人狠辣嗜杀,法术不凡,确实是个强援,但一旦脱离险境,此人若对自己动了杀心,那可是大大不妙。
  正思量间,一直坐在院子角落的带枷和尚缓缓起身,走到乔玄朴近前,说道:“道长辛苦,但不知你这烈火符箓能支撑上几日?如果妖物将此间团团围住,十天半月之后,不知道长法力是否会难以为继?”
  乔玄朴冷笑问道:“你是否要劝说我解了你枷锁、松了你背上的刀勾,好助我一臂之力?我劝你还是息了这个念头罢。”
  马京瑾走进了几步,皱眉对乔玄朴道:“这贼秃说的也有道理,倘若长久被困在此地,对我等可是大大不妙。”
  乔玄朴傲然道:“公子放心,我早有思量,在此布阵御敌之前,我用符箓御了两只青鸟,让它火速飞回京城报讯。不出三四日,兵部和崇玄馆定会得了消息,当地州府也会星夜派兵奔赴此地。公子权且宽心,这种艰苦日子不会过的太久了!”
  马京瑾喜笑颜开,赞道:“此番如能逃离险境,必是道长的头功!退强人,诛妖邪,乔道长在崇玄馆的座次,定是又要上升几位了!”
  乔玄朴还待谦辞几句,忽听得左右传来一阵大笑,声音奸诈,高亢刺耳,震得众人心中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乔玄朴喝到:“何物老魅,在此作祟,速速给我现形!”
  那奸笑声音倏忽而灭,四野无人,唯有一轮明月高悬;草中秋虫也不知何故,低伏无声,万籁俱寂。偏殿房檐上流下的狐狸血迹,滴滴答答落在那草叶之上。
  众人正在屏息惊疑间,一阵悲咽声从头上响起,如同男子伤心欲绝的哭嚎,马公子心中悚然,抬头望去,啊也叫了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夜空中一只巨大夜枭飞速扑下,那扁生面如圆盘,眼似铜铃,嘴爪如钩,褐羽细斑,行动全无声响,如同夜空精魅,翅展足有一两丈,遮蔽了月光,如同一片阴云般笼罩在众人头上。
  乔玄朴站定身子,只是冷笑,那空中符箓上条条火线再次迸射,攀援而上,迎向那夜枭射去,眼看就要将这大鸟吞噬于火光之中。哪成想那夜枭在烟火中巨翅一振,羽翼如同刀棱,劈开一道狂风,如同刀斧砍凿在绳网上一般,生生将那道符箓火网劈开一条口子,电光火石间敛翼钻了进来。那畜生一声怪叫,探出利爪,冲着站在院中的三人直击而去。
  杜猛张生连同两个姑娘立在廊下,眼看着突生异变,施救不及,那乔玄朴、马公子并上那和尚眼睁睁就要折在这巨枭爪下,齐齐惊呼了一声。
  间不容发之时,乔玄朴身侧青光一闪,如同从地上钻出一个闪电,直刺天空,但听得那夜枭高声啼叫,声音比方才更凄惨了几分,众人心上皆是一颤。血光飞溅处,半个鸟首被削了去。那枭鸟一击不成,双翼接连扑击,卷起飞沙走石,带伤又从火网中遁去了。
  片刻之后,沙尘初定,那枭消失不见,众人擦眼再看时,乔玄朴身旁浮着一口宝剑,正是那把三尺水,剑光冷澈,双刃上血迹殷然,那枭鸟的翎羽散乱一地,隐隐还有烧焦的味道。
 
  第 22 章
 
 
  众人都是惊魂未定,马公子坐在地上,放声哭叫:“我只当今番死也!快来人,扶我起来!”后厨两个随从听了,慌忙奔过来,将马公子搀起,仔细看时,他裤子却湿了一片,那随从慌忙将马京瑾扶进房间整理歇息,换洗衣服。
  乔玄朴眉头紧皱,也不理奔过来的张生杜猛二人,径自拿过宝剑,擦拭一番,插回剑鞘,抬头望天,自言自语道:“怎么除了妖鼠,还有恁多地妖兽!”
  那和尚对着乔玄朴施了一礼,说道:“谢道长方才救命之恩。”
  “你不用谢我,”乔玄朴并不看他,说道:“虽说我们三人并肩而立,但我是出手乃是为了自己和马公子的性命,却并非是为了救你。”
  “道长不知详情,”那和尚道:“方才那妖物,是奔着小僧而来。”
  乔玄朴、张生和杜猛一齐望向他,眼中皆是疑惑之色。那和尚道:“小僧和妖物常打交道,甚为谙熟它们性情,方才那妖鸟的杀意,全在小僧一人身上。”
  “无稽之谈!”乔玄朴哼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乔道长,还有一事相问。你送出去的那两只青鸟,不知能否飞出这山谷?”那和尚望着乔玄朴的背影,又说道。
  乔玄朴身形一僵,竟似晃了一下,他不答话,随即迈步进了自己房间。
  杜猛望了望半空闪烁的符箓,叹了口气,心中略有忧虑。
  张生思量众人久未进食,担心饿着柳小姐,奔了后厨,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进来。张生揭起看时,煮着一大锅粟米粥,却是马公子随从刚才煮的。张西洛端了大锅,寻了碗筷来到前厅,招呼众人准备吃饭。
  杜猛和两位姑娘围着锅坐定,那乔道人和马公子等人却不知在房中做些什么,迟迟不来。那带枷和尚立在院中,昂首望天,看得出神。崔花影低声对众人说:“院子中那和尚,是否也一同叫他过来吃粥?”
  柳碧云也低声回她道:“也不知此人是正是邪,马公子乔道长一口一个妖僧的喊他,总觉得此人有些古怪。”
  杜猛说:“我看此人举止磊落,言谈直爽,不似那阴险之人。我等现如今都困在这庙中,理应同仇敌忾,我去唤他过来,但不妨事。”
  片刻后,那和尚跟着杜猛来到殿中,躬身施礼,坐在杜猛和张生中间,对众人笑道:“小僧方才在院中赏月,看得入神,也未曾过来与诸位招呼,原谅则个。”
  众人听他一说,纷纷向外面望去,但见午夜初长,凉风拂过,云翳消散,一轮月挂如银,冰盘如昼,赏玩正宜人,清影圆满,月轮中似乎还有桂花玉兔的影子。众人方才被那只巨枭扑击惊吓,方自惊魂初定,哪里有空留意这般景致,听这和尚言语,仰面望月,心里各自感慨了一番。
  柳小姐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京城中和父母结饰台榭,饮酒赏月,哪知道今年此日,却是阴阳两隔了。”说着垂下泪来。
  众人一阵嗟叹,纷纷出言安慰柳碧云,唯独那和尚沉默不语。张西洛略有责怪之意,那和尚答道:“世间最公平者为死神,君不见,凡圣贤愚贫富妍丑寿天皆归一死,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之王候将相,难免幻化,长寿如彭祖,虽为八百高龄亦终属南柯。”
  众人一时间难以反驳,但觉得这说法太过无情。和尚又道:“万事无常,万法因缘所生,死亡并非终点,神识业力辗转往复,如同车轮,生生死死轮回不止。柳小姐父母自有他们的造化,死却并非终止,而是如出狱,如卒业,如再生,如乔迁,缘尽而去,缘来时再见,不必悲伤强留耳。”
  众人若有所思,柳小姐问道:“那请问这位师傅,我等留在这寺庙中,被妖兽围困,难不成也要看破生死,引颈就戮吗?”
  “人身难得,犹如盲龟值浮木孔,其事甚难。”那和尚道:“小姐等人若在此自弃了性命,岂不便宜了那些奸邪之辈。”
  众人不解,杜□□言问道:“你所言的奸邪之辈,却是指的何人?”
  那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小僧也并不知晓,不过总觉得诸位今日遇到这事,颇为蹊跷。众位非道门中人,不辨妖气,在小僧眼里,在座诸位真如同妖兽的香饵一般。但怪的是,一连数日了,那些妖物竟然按捺本性,对各位围而不攻,竟似将各位驱赶到这山上来一般,此事确实非同常理,小僧猜测这背后必然有些古怪。”
  张西洛想起那日,这和尚在恒法寺中和自己的对话,忍不住问道:“当时师傅说我命不久矣,我问你有何解脱之法,却被那乔道人打断了。”
  “小僧现在这幅样子,确也无破解之法,”那和尚双手一举枷锁,叹道:“但不忍见诸位为人设计,陷入业障,枉送性命,所以一路追了过来。”
  众人听他如此言辞,将信将疑。那崔花影盛了一碗粥,放在和尚枷上,和尚双手捧了,到了声谢,不顾粥烫,几口咽下肚去,显然是饿了许久。
  崔花影又替他盛了一碗,问道:“我等还不知师傅的来历,但听得那边马公子和乔道长喊师傅做‘妖僧’,心里惴惴,一直不敢和师傅言语。”
  那和尚边喝边笑,说道:“小僧法号行钧,是个云游僧,曾在吐蕃修行,也在天台宗、慈恩宗听过讲经,律宗典籍也略略修习过,懂些皮毛法术,除过几只妖孽。乔道长太过抬举我了,妖僧那都是有翻天覆地的本领,小僧道行却是不够。”
  杜猛看他衣衫褴褛,背上疮口还在渗血,面容憔悴,但神气爽朗,提到乔玄朴也并无怨恨之意看,心中大奇,问道:“行钧师傅,你背上的刀勾,想来是那乔道人穿上的,却不知你和他因何冲突?”
  “说来话长,”那行钧和尚望了望旁边的厢房,看那边并无动静,低声道,“此事还牵扯到朝廷。你们几人知道这些事情,乔道人必然不悦,对各位却是并无好处,徒然惹事上身,我想还是不要说了罢。”
 
  第 23 章
 
 
  张西洛苦笑道:“又能有何等麻烦?我和杜兄已经恶了马公子,还不止一次,龃龉已深,怕他是不能释怀了。他又非有气量的人,等官军一到,他便得了势,我二人恐怕也要同行钧师傅一样,披枷带镣了。”
  “他敢!”柳小姐突然做声,杏眼圆睁,声音中有了些许怒意,说道:“有我在此,他们休想动二位一根指头,我先父门生故吏遍天下,叔辈也有在朝中为官之人,马京瑾背信弃义在先,还敢与我家撕破脸皮不成!”
  那行钧和尚侧头望向柳小姐,目光中有赞赏之意,张生却是有些害羞,低下头去,杜猛见了,微微一笑,继续问道:“行钧师傅,我对此却是好奇,也不怕麻烦,你就与我等讲讲那来龙去脉罢。反正也是长夜漫漫,还要提防妖兽,你我怕是都没法歇息了,就不要管那乔道人了罢。”
  行钧往后一躺,背靠在殿中的柱子上,苦笑道:“我是个行脚僧人,居无定所,身无长物,也不愿念经做法事,因此只能靠着替人除妖伏魔,换口饭吃,如此走南闯北,也有十余年的时光了。
  那一日,来到了晋宁县,看到县令张贴告示,说是县内有龙魔出没,要请能人异士铲除妖魔。这地方是传说中的龙葬洲,上古时有人曾见过龙在洲上蜕骨,说是是山峦深处,还能挖出龙骨,过去逢阴雨天气,偶尔能见到龙从水中升天。当然我只当是民间传言,毕竟百余年没人见过真龙了。
  我那时也是一时惊奇,揭榜进了县衙。那县官告诉我,近日河中来了一条黑龙魔,搅得河水泛滥,暴雨如注,吞噬过往商旅,让田地荒芜,居人远迁。县里用牛羊猪在河边祭祀,暗伏下强弓硬弩,诱的那龙魔上岸,本想将它射死,确不成想让它负伤遁去。这龙魔恼怒如狂,昼伏夜出,穿屋毁墙,隔夜要吃掉数十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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