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语之渊——祭尧尹
时间:2022-02-10 08:26:49

 
 
第15章 ——
  ——往昔——
  大一,那年邢语刚刚踏入大学,自己的母亲因为生活也因为她的学费奔走,做着家政的活。
  新学期的开始,邢语跟着母亲一起住进了黄家,黄家给的条件不错,包吃包住并愿意让李若兰也带上邢语生活,只是有个条件。
  黄家也有同样刚读大一的两个姐妹,是对双胞胎,出落得漂亮,但是成绩却不怎么样。
  与大一新生邢语不同的是,黄家的双胞胎并不在乎自己学业,每次晚上总会把作业拿给邢语,“老规矩,帮我做一份作业,就给你10块钱。”
  邢语默然地接过,用时间来换些外快也没什么所谓。黄家两姐妹学的是传播学,作业并不难。
  黄家的家长只是说在课业上帮帮两姐妹,至于怎么帮,却是孩子之间自己的事。
  “谢谢邢语。”黄娉婷每次嘴都很甜,感慨道,“没办法,我跟妹妹从小的志愿就是当贤妻良母的,这些高数题以后又用不到。邢语你不一样,必须得努力啊。”讲的话,有时候也会让邢语感觉不舒服。
  但是寄人篱下,没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一个月,在十月份的下半月。
  黄家的姐妹搬到姓余的一户人家里去,他们也跟着过去。余家的宅子比黄家的大,更古朴。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家和孩子,大大的房子空空的。
  一日晚饭后,李若兰把一碗饭放到正在忙着写双胞胎作业的邢语桌上,佣人房里,他们两个人蜗居在一起。
  “那余家的少爷可真有福。不像咱们邢语,命运总是差了点。”母亲在灯光下看了她一眼,叹着说道。
  就只是差一点而已。
  邢语没有理会,而后在余家的帮佣张嫂的话语下,她才知道,黄家和余家的父母是世交,早早地移民出了国,因为祖父母尚还在,便让孩子留在国内读书,把两家的孩子放在一起处。
  个中的因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只不过不知道是双胞胎的谁,会变成余家的少奶奶。
  邢语在泳池边看着正在学游泳的两姐妹,收拾了手上的颜料往房间去,路过玄关看见了倚在一侧的人,吓了一跳。
  颜料散落了一地。
  那明眸皓齿的人莞尔一笑,帮她捡起了东西,放在她怀里的盒子里,轻轻说,“拿好了。”邢语低着头,没有说话。
  那时候的心莫名地跳了一拍,在那初见里,落英缤纷,惊起澜漪,豆蔻年华里总有那么个少年惹人艳羡。
  而当时的余子厚就是。
  “那人是谁啊?”走向池边,他问着两姐妹。
  黄娉婷湿着发,水珠在白玉般的脸上滑下,如芙蓉艳丽。
  “哦,她啊,李嫂的女儿,是我最心爱的玩具呢。”嘴边淡然一笑,她把水花泼向他,说,“你可别打她主意。”
  “什么话。”
  背后的少年少女如骄阳,炽热发着光,他们有自己的一番自信傲骨,在年轻的年华里肆意地彰显青春。
  邢语默默地收拾了剩下的颜料,转了身,离开戏谑的中心。
  之后,邢语的夜晚的作业里多了一个人的份,余子厚也把作业放在了她的桌案上。
  每个夜晚,三份作业永远整齐地在她桌上等着她,灯光下,她总是一边听着母亲说话,一边写着公式,没有去想其他,更别提任何粉红的梦了。
  两姐妹生日的那天,双胞胎来了她的房间,把手里的蛋糕给她。
  那时候她正在坐着作业,因为一道题被难住了,就在纸上画圈,眼神里空洞。
  两姐妹在她身后站了许久也丝毫没有察觉,然后两个人一人一边吓了她,抢过她手里的草稿。
  黄娉婷笑着,黄娉玲也跟着笑。妹妹总是跟着姐姐。
  “余子厚?”她看了一眼草稿上的字,把纸张翻过去问邢语,“你喜欢他?”白色的稿纸上重重地圈了一圈又一圈的笔迹。
  “你喜欢余子厚?”她们的语气里惊讶,黄娉玲看着邢语眼神里疑问。
  邢语慌张了,刚刚一慌神,也不知道自己画了什么,原来却是写了他的名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否认。
  “子厚,你看看,她喜欢你呢!多好笑。”
  门口,熟悉的身影僵了僵,一脸尴尬。
  “我在仿着他的字迹,怕交作业那会不像,所有临摹了几次。你们的我也有写啊。”她拿出另外一张草稿,连忙说道。
  “哦。”黄娉婷笑得嫣然,仿佛看透了她,眼角光亮起来,弯成月牙,甚是好看。“真没意思,那我们走吧。礼物还没有拆呢。”
  她总是如一株傲人的玫瑰,独自地绽放着,吸引着所有的目光。所有人都听她的,喜欢她眼里那清泉般玲珑的笑意。
  等他们走远了,余子厚停在了原地,转过头看向她,停了几秒眼里朦胧离开。
  “子厚,走啦!”黄娉婷把这一切都收在眼里,眸子里潋滟的光不断,最终酿成了彼此的遗憾。
  邢语手里拿着那张白色的草稿纸,脸上已经绯红成了一片。拼命的理直气壮地否认,让她有悔意。
  那一夜,李若兰兴冲冲地进来,说,“邢语,你明天跟着他们一起去别墅玩吧,他们说不要我们大人跟着,很扫兴。你跟他们年纪相仿,你就去帮帮他们。”
  “记得别多话,多做事!”
  睡得迷迷蒙蒙,邢语应了好。
  不知道前头是什么,她便去了。懵懂的一段岁月在第二日全部成了泡影,迷药还有一夜的疼痛让她彻底看清了那个将她当做玩具的三个人。
  凌晨,面对一地的凌乱,黄娉婷带着妹妹进了来,倚在床边,看着她对余子厚说,“好玩吗?”
  余子厚什么话也没说。
  邢语在一旁,泪已经流干的脸颊上只剩死寂。梦影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少年没有了,满脑的梦魇,只剩黄娉婷月牙弯的甜笑。
  发生了那件事的时候,四个人回了家,谁也没有提,气氛却微妙了起来。
  李若兰问着邢语,“怎么样,没惹事吧。”
  邢语沉默,静静地看着灯发出的黄色光,在白纸上画了点。
  “他们欺负你了?怎么越发木头了,一句话也不说。”李若兰盘腿坐在床上说着半天都没有一句话的邢语。
  “我累了,想睡了。明天还要考试。”
  “睡吧,睡吧,就知道读书。”李若兰腾出了位置,把被子掖好,想说的话全部又收了回去。
  那黄娉婷却是越发地对她好,放了学回来,她总是牵着余子厚到她的房间,两个人十指紧扣着,“邢语,你真棒。这次的作业我拿了A,这是刚买的巧克力,很贵的哦,送给你。”
  她拿着个盒子递了出去,帮着缎带,看着精致,不知道价格也觉得贵。
  “谢谢。”暗哑的声音里对着她说谢谢,背后的母亲拿过那巧克力,连忙说,“看,黄小姐对你多好啊,都快跟亲姐妹似的了。”
  邢语的眸子暗了下来,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如果可以遗忘,她真的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傻,原以为年龄相仿的人可以当姐妹,但是他们的生活轨迹本身就不同,他们真的把她当玩具。
  并且还警告说,“如果你敢说出去,你母亲饭碗可不保咯。”话语里轻轻淡淡,像在开着过家家的玩笑。
  可有些事情瞒不住,几个月后邢语从学校回来,房里的母亲坐着一声不响地等着她,一见她进了门,直直地扇了三个巴掌。
  “你爸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赔钱货,赔钱货!”她声嘶力竭地打,张嫂过来拦。
  “你才多大!你生了孩子,到时候谁养,你个赔钱货,你有没有为我想想。”
  她一边的手里拿着邢语藏起来的检验单,一只手不停地往邢语的头上去。
  听见了声响的张嫂,赶紧过来拦,邢语从头到尾不解释一句也不哭闹一声,跪在地上任由母亲骂,任由她拿着那张单子一次次地挥向她的脸。
  余家的宅子里,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几个人躲避了话题,没有人去提。
  晚饭餐桌上,一向寡言的老太爷看了几位孙辈的孩子一眼,听着远处的房里传来的辱骂声,语重心长地吩咐,“你们可千万不要学她,真没家教。”纵横的脸上显出可惜的神色。
  黄娉婷看向余子厚,嘴角弯了起来。
  那日的夜晚,邢语走了。
  张嫂担心邢语不知道去哪,李若兰只说,“她还能去哪,没钱了自然就会回来。”继续手里的活,没有停。
  余子厚在那之后的三日,在大学里又重新看到了邢语。他拦住她的去路,“孩子打掉了吗?”
  她抬起眼,脸色几丝惨白,把手里的书砸到他的身上,“人渣。”他不敢再问。
  那女孩的瞳孔里确实地流淌着恨意,看向他冰冷,他惊了会。
  还以为玩具是不会反抗的呢。
  他拉住她,问“为什么不告诉太爷,是我干的?”
  那炽热的眸子里转了过来,冷冷一笑,“你不是知道我喜欢你吗?你觉得呢。”女孩像是故意的,把话说得死。
  以至于他的愧疚到了许久以后都不能散去,心里头只要一静,就能想起她那日说的话。
  “余子厚,我恨你一辈子!我也要你记住这件事情一辈子,别想着赎罪。”
  在她在余家的一段日子里,他都避开了她。黄娉婷看向余子厚的眼里,充满了怜悯,“可怜的子厚,你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余子厚压着怒气,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你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正视我。”
  怀里的人玲珑一笑,环住了他的肩,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啊。因为你也很听话。”
  像是要糖吃的孩子,他吻向了她,内心的空虚无止境地扩大来,“以后不许你喜欢其他人,你只能是我的,我的!”
  黄娉婷嘴角弯弯,眼睛里月牙明亮,轻轻一笑,随意地便能把他弄得七上八下的。多好玩的事情啊。
  她随着他的吻而去,眼里流淌的媚意却往远处去,深深浅浅只聚于一处。
  大一的下学期,春节刚过不久,余家的大宅里空荡荡的,他们都去了国外过年。没有人在。张嫂也回了去,说是元宵后才回来。
  邢语跟母亲原先已经没有地方可去,所以留了下来。看着房子。
  南方的冬天是没有雪的,没有白雪皑皑的场面,可却是冷得一番寒彻骨,空气里湿冷,连着几天都在下雨。
  衣服都不干,邢语帮着母亲在每层房间里摆放除湿的炭包,把已经潮了的衣服重新洗,又烘干一遍。
  母女两并没有话,静静地分工,更多的像是习惯了对方在一起生活而不是作为有血缘的家人在一起忙活。
  邢语蹲在院子里,清洗着地板,脚上冻了红,中间天井处的金鱼屋檐留下水珠滴答滴答的,天才微微亮。
  她起了早,开了门。
  抬头便见余子厚裹着厚重的棉衣,黑色的发丝里点点的雨露,双眼无色等着门。
  后面的行李箱上黄娉玲坐着,冷得把头埋进了衣领里,看见了她一脸埋怨。
  “叫了老半天也没人应,你们都聋了吗?”侧过邢语,黄娉玲不满地走进了冷冰冰的院子。
  邢语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没有回话,接过他们的行李。
  “我来吧。”余子厚从大衣里闷闷地发出声音,先了邢语一步拿了行李箱往里走,大衣里的手刚伸了出来。
  便听见,那低着不看他一眼的邢语黯淡地说,“不用你余大爷假惺惺。”拒绝了他。
  “邢语,这是余家。”余子厚压下箱子,脸上一团黑,眉眼里是没来由的怒气。
  邢语抬头望向他,才发现那怒气里并不是指向她,隐隐地带着无奈。
  李若兰听见外面的声响,赶紧下来,一边说着“不是说过完元宵节才回来吗?怎么提前了呀,这张嫂也还没回来呢。”
  回来的两个人都没有回答,接过暖身的姜茶,各自回了房。
  他们都回来了。带了很多的东西,行李摆在了客厅里,满满当当的。而那朵娇艳的芙蓉却没有回来。
  他们说她病了。
  直到开学的几天,她才回了余家。脸色惨白了一圈,学也不去上了。妹妹黄娉玲那天回了家,看见她在却并不高兴。
  “我晚上约了人出去,张嫂不用给我留门了。”从餐桌上起了身,她径自地离去了。
  这是邢语第一次见黄娉玲拒绝姐姐留下来的要求而出了门。
  像是终于长大了小孩,不再跟在姐姐的后面跑了。
  黄娉婷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
  “据说是,去了国外,余家的父母比较中意恬静的妹妹,可这些年青的却不是这么想的,闹得很不高兴。”
  张嫂从井里吊起了水桶,冰凉地浇在石板上,洗刷了起来。
  “都是双胞胎,选谁都可以吧。”
  “都倔强的很,老太爷也说这姐姐邪得很,面相命格不好。”
  张嫂低了声音,在母亲的旁边说着。邢语在一旁,低头刷着石板,听着,心也沉了下来。
  “不是都是同时生的姐妹吗?”
  “这命盘的事谁也难讲,差一分钟也是差,再说她们两个虽相似,但是却还是有不同不是。”又低了声,拉过母亲,张嫂说,“你可不要在她面前说啊,最近病了,怕惹着她不好。这事大人们在背后说,这些孩子们可都是不知道的。”环顾了四周,他们才点了点头安静了下来。
  虽然大家都不说,可是那奇妙的氛围,伶俐的黄娉婷怎么能不知道。
  “邢语,你还听我的话吗?”她摸着邢语的发丝,一字一句地问,“他们说的可是真的?”那美丽的凤眼里失去了往日的色泽,暗淡了许久。
  邢语上来给她送药,她总是时好时坏的样子,她叫住了邢语,邢语握紧了手尖,隐隐的不安。
  黄娉玲那么聪明又敏感的人,她会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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