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往里头指了指,未等允许,三步两步地就往后走,离开了。
夜晚的冷风一阵一阵来,邢语眼前模糊着,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多了件衣服,是那股熟悉淡淡的花味道,随之而来还有笼罩过来的温度。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往后退了一步,拒绝着任何的接触。拿下了衣服,她还给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低头说了声“谢谢。”,又往后退了一步,一步踉跄被他扶了正,声音里暗暗的嘶哑,邢语最不愿让人见的狼狈全被他收入了眼底。
“余子厚说会过来接你。”
话失去了颜色,静静地流淌着时间,没人去说话。
放了手,邢语站直了,眼前模糊地看见那抹黑色的影子走下了台阶,一道红色的光隐隐一闪,低声引擎后留下安静。
那时候的邢语才真实地感觉到,分手的实感,涩涩的,胸口闷闷的。
也知道之前的阳光少年再也不会每天出现在她面前,惹她烦,也不会故意恶作剧,让她留意他了。
心如夜般安静了,再也不会不安了。
余子厚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望向旁边的邢语,眉头紧皱了起来,一旁的人白玉的脸庞上还粘着血迹,干结着星星点点。
回了余家,黄娉玲在一旁跟随着,看见邢语没有跟着回来,心情甚好。
“子厚……”小心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后果?”他吼了黄娉玲,也不知道多久了才终于对她发了火。
对于突如其来的指责,黄娉玲楞在原地。
“是不是邢语跟你说了什么?”话里紧张,手不由得握紧了些。
“呃……”此时此刻她还在装蒜。
黄娉玲看见了余子厚一脸的失望,心里是明白他肯定知道她对邢语做的事了。
以往的他只信她的,现在却是绕不过去了。
“我要在乎什么后果……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不想看见她在余家!”
身体颤着,第一次看见余子厚以这样的冷漠的语气对她说话。
她已经向他暗示了无数遍,但他竟不像以前。在黄娉婷在的时候,他折磨邢语,对邢语做什么都觉得不满意,可是在她扮演姐姐的时候,他却不一样了。
“原本我只是试试,可是你的态度让我失望。”让邢语到余家只是测试而已,只是没想到结局是这样。
余子厚看了她,淡淡地问,“那你既然装病了,怎么就不装得彻底点。”
她皱了眉,表情凝固了起来,知道所做的事情变成了徒劳,心灰意冷,“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如一个邢语吗?”
自从邢语重新出现后,他对于她的注意力反而比自己多,就像五年前那样,她永远都是被看不见的那个。
她甚至比黄娉婷还早喜欢上他,可为什么就是不被看见呢。
她嫉妒所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人!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刻意地去模仿她们,有什么意义。”他嘴角冷薄,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陌生人。
“我难道不是为了你,你不知道?”黄娉玲质问他,“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不就是希望能早点跟你在一起。自从她死后,你就从来不提这件事。
五年多的时间里,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过的。我并不需要这种像妹妹的关心。”声音有点歇斯底里了起来。
“那是永远都改不了的事实。”余子厚镇静着,想起自己因为愧疚去了黄家,打算娶她。而现在却知道一切只是她设的一个局,未免觉得讽刺。
多年前,就该说清楚的事情,因为变故而成了今天的局面,如今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就算是被所有的长辈收回公司的权力,该结束的必须结束了。
“年底我送你回去。”
以后再也没有谁亏欠谁了。
良久,黄娉玲嘴边冷笑,对着他说的话反复地咀嚼,站在原地没动,抬起眼,只剩寂然,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跟她长得一样,所以你自己也不知道。”凤眼里淡然地笑着,“我也不想跟她一样啊。”
从小就一直在她的光芒下长大,就连现时却还是摆脱不了她。
黄娉玲觉得讽刺极了,“你就只是因为我长了这张皮对吧。”
她淡然地笑,余子厚眼睛里冷然,没有回答,也没有情绪。
“跟这个没关系。”余子厚否认,转了身,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就在须臾的一瞬间,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她从身后拿出了自己的准备好的东西,把那张与她相似的脸毁了,一刀而下,划到嘴角边,印下了对面人一脸惊异。血迹沿着纹路而出,点点滴滴地涌了出来,斑驳得吓人。
余子厚因为声响转过了身,虹里轮廓迷茫,眼前的一幕与多年前重叠了起来,相同的脸,一样的鲜红。
既然是因为这张脸,那就毁了它。
既然因为是双胞胎,那就毁了它。
只要我不再是她的复制品……那就毁了它。
记忆当中的两个姐妹,一个如芙蓉,一个如玫瑰。一个永远明亮得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另一个娇滴滴地永远躲在背后,悄悄绽放。后者羡慕着前者,想要拥有她可以随意支配的东西。
渴望着,也就变成了欲望。
余子厚,我也要让你永远都记住我,以这样的形式。
第18章 ——
——你是我躲避的理由——
天气骤冷,立冬刚过。
邢语因为眼部的伤没办法工作,被迫休息。一场变故,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从余家宅子搬回自己的公寓,不要任何的赔偿,只要求从此远离余家的一切。
余子厚送了她到公寓,在一片寂静中当做了默认。
“其实,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你们。”被白色的布遮去大半的脸这么告诉他。
而后她没有看见任何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了,“我们都一样。”
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对不起。”
复诊的时候眼睛已经勉强可以看清楚东西,就是对物品的远近判断不好,经常一抓过去,落了空。
顾洋仔细地检查了她的眼睛,换了药,一旁的护士打量着她。
那脸上的血红已经退了,只剩淤青,若是愈合得好倒也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你是景略的女朋友?”写着药单,娟秀有力的字迹流畅地划过,顿了一顿,他从纸张上投过询问的眼神。
邢语摇摇头,否认。
顾洋嘴角略弯,也不再多问。
空气里漂浮着消水的味道,不刺鼻但很醒神,顾洋写完了病历本说,语气里跟这冷清的室内一样,冰冰冷冷,“他在住院部,你不去看看他?”
午后的阳光正斜着进来,打在灰蓝的地板上,不是有意地印染上自己的色彩,印记一分为二。
住院部在后座,路过的人跟着一身白衣的顾洋打着招呼。
“顾医生。”微微点头颔首,目光如波,有焦却无情,有着一股冷酷的意味。
邢语走在后头,不由得看了几眼他。侧着的脸鼻梁高挺,从印堂到下颚就像是手术台的流水线工程一样,有条有理,精致有度。以至于太过于雕刻,令人难免有种熟悉的感觉。
病房里,有人迎了出来,开了门,微微一笑。
林云娜手里拿着东西,向顾洋投去了笑脸。
刚刚她就几番想要过去找顾洋,结果人就主动上门了,于是原本僵着的脸也淡了下来,只是还有些生气。
目光又落在了一旁邢语的身上,于是疑问地问,“来看我哥吗?”
她点点头,说不清是自己愿意来的还是在情面上必须来的。
“那你进去吧。”
让了路,林云娜往旁边站了站,留了个过道给她,而对于身后的顾洋则是被她推搡了出去,似乎有账要算。
林云娜回了头,想起了什么事,她轻声地叫住邢语,说,“以前那件事,大半的原因在我,如果你愿意,或许回来继续做吧。”
不等着邢语回答,她把手上的苹果给了她,又说,“我肯定双倍加你工资,反正这公司有得是花不完的冤枉钱。”说完,抿抿嘴用眼神咨询着邢语。
眼光的余角却看到门外路过的两个护士围在顾洋的身边,拿着记录的登记表在胸前,虔诚地问着问题。
顾不得邢语答没答,她走了出去拖走了顾洋,对着邢语做出一个电话联系的动作。
邢语那时候才想起,顾洋身上那股有点熟悉的来源来自哪。
原来是像极了顾南!只是她越来越看不清这格局里每个人的角色。
“拿个水果刀,拿去哪了?”听见脚步声进来,床上一身浅绿病服的人盘着腿,面前的小桌子正放着一台电脑,抬起眼望见来人,眼底一愣,看见了她手中的苹果,话讲到一半就停了。
原本预想的是林云娜,结果却成了另外一个人,不想见却又会见到的人。
冷下眼,他关上眼前的笔记本电脑,语气里有着一丝不悦,“林云娜呢?”
“跟着顾洋出去了。”邢语老实地回答,觉得空气里多少尴尬,转转手中的苹果淡淡地笑说,“我帮你削吧。”眼神里搜寻着工具。
看着自己手上掉着瓶,林景略倒是没有拒绝,半垂下的眼眸没有所谓,只是语气里依旧带着不爽,斜看了她,说“洗手间的上面从左数第三个柜子里有。”
拿起床头的一本书,他枕着枕头靠着看起来,一副指使邢语做事中气十足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刚做过手术的人。
“把核也去掉。”
从书里默默地飘来一句话。
“哦。”
这样模样的林景略,邢语却不陌生了。不像是那穿着正装一副冷漠的人,倒像是初见时那个不把一切放在眼里,只知道以作弄邢语为乐的他,一晃眼,不知道是谁变了,而谁还在原地。
按着要求切好了,递给他,他往一旁伸出了手,不打算多说一句。
平时健康的脸惨白,有一种病态感,与前段时间自信的人又成两样,感觉妖冶。
偌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锁骨隐隐而出,往上却只见眼神的冰冷。
“你生了什么病?”
“盲肠炎。”
“哦。”
一切静谧,因为找不到话,邢语默默地看着,发起呆,直到对上那双锐利的眼,开口要说什么。
林景略把手伸向她,她晃着神,不明白,以为他要起身需要扶,于是伸了手,接到的却是……
苹果籽……
“你削苹果不怎么样,刀工太差。”他一脸嫌弃,刚刚自己说得很清楚是去核。
邢语额间的青筋爆了爆,强忍了下来,握了掌,把那还不如小指甲大的东西扔洗手间去冲进下水道。
此时的瞬间,又想起前年万圣节,他约着吃饭。结果,这厮戴着丧尸的血腥面具在走廊等她……
更气人的是,他还有空跟哭得花容失色的邢语合影,发上社交网站公告天下。
评论里皆是,哇,这吓哭妆画的好逼真呀……
果然跟他分手是明确的选择。再一次地回望自己的抉择时,顿时觉得自己英明得不像话。
拍拍手,准备出去,林景略却自己推着吊瓶的架子到洗手间的门口,邢语被他指使着往顶上的柜子把脚底按摩器拿出来。
医院还有这种东西?
看出邢语的疑问,林景略嘴边冷笑,一副看看你大爷我是什么人的嘴脸,用眼神让她拿。
邢语看着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忍着不计较,原本上来要说句谢谢的,结果却沦为帮佣,也是有林景略才能做到。
“太重了,我拿不下来。你一定要现在要吗?等下,让顾医生帮你拿吧。”
打开最上头的柜子,那里还真有一台包装完好的SPA机,伸直了手臂,邢语拿不下来,转过头想劝服那二世祖林景略放弃。
结果林景略鄙夷了她一眼,自己伸手去拿,原本要让开的邢语被笼罩在他的怀里,噤声,微温的体表因为接触而瑟缩,被笼在宽厚的胸膛里。
掩饰了自己的不安,邢语微微地推开。原本没有在意的林景略往下望了下来,圈起的人眼神里有明显的躲避,又腾起了不怀好意的心思。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抱你。”语气也跟着温柔了下来。
前后的转变让她无所适从。
邢语要躲,他却说,“别动,我伤口都疼了。”于是邢语乖乖地被他搂着,不敢动,看着他手掌上输液的地方被拉扯出了血迹,不敢走一步。
“余子厚也没有把你照顾得很好,你要不要考虑到我这里来……”
他靠在耳朵,一字一句敲在了心上,颈边有着他脸庞冰冷的触感。“要不我们复合吧。”
听着他的话,邢语浑身觉得冷。
“我提分手无关余子厚。”
“我不关心这个……”
但是不久前将邢语的生计掐断,又多次询问邢语余子厚的事情,全是因为他认为在与他交往的期间,她劈腿了余子厚,现在他竟然说不关心了。
这只有一种可能,而且是邢语大四中很熟悉的感觉。
他只是在逗弄她而已。
“回到我这里来。”他说的很让人动心,语气里绵绵的。
“以什么身份?”避开了他落在肩上的吻,问道“玩具?还是暖床的?”
他略带玩味地扳过她的脸,却违背着自己,轻轻地低声,“有什么所谓。”
冰冷的眸子梭巡着她的脸庞,隐下眼底的交战,平静如水,“他不是要娶黄娉玲了吗?你还愿意呆在他身边?”
半个月前,邢语也是从张嫂那里才知道。
“我不会去碰有主的人。”淡然地一笑,她看着他,“林景略,你也不是会收留我的人,干嘛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