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眼疾手快地接住,将东西放归原位,偏头去看顾璟浔,姑娘已经喝得双眼朦胧,却还努力维持着清醒,一手托腮,身体跟没骨头似的趴在几案边上,醉态撩人。
她缓缓眨着眼,酒水润泽过的红唇开阖,声音糯糯:“你怎么,还不醉啊?”
惊蛰静静瞧着她,乌眸浅动,声音低醇哑涩,“已经醉了。”
对面人忽然笑起来,一开始还是正常的轻笑,到后边就开始“嘿嘿”傻笑。
这般情态若别人做起来,可称之为猥琐,偏生到了她身上,就只余娇憨。
姑娘双手撑着几案起身,脚步虚浮,踉跄着走到他跟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带着红晕的娇艳面容凑到他眼前,打了个酒嗝,酒味混着女儿家独有的馨甜扑面而来,惊蛰一瞬间僵了身体。
两人鼻尖堪堪相碰,少女带着醉意的声音,撩拨的人心尖直颤,“蛰哥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酒后乱性。”
她说着,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绕到身后,改为环住他的脖颈,双腿一前一后上了美人榻,竟是分开了跪坐于他的腰腹大腿之间,那鲜红的裙裾,便如绽花一般,铺展在他身上,委顿拖延将榻边浮雕遮掩。
她搂着他,凑近了去吻他的唇,青年鸦睫抖颤的厉害,蓦地偏头,那还沾着酒水湿意的唇,便如轻羽划过他的面颊。
不知是真的醉了酒,还是姑娘点了口脂,青年被她红唇擦过的地方,迅速烧了一片,绯红明显。
顾璟浔的唇,凑到他的耳侧,含糊唤着:“蛰哥哥……”
那声音带着热意,吸人魂魄一般,从耳朵钻入身体,惹得骨缝都是一阵酥麻。
顾璟浔没能如愿亲上他的唇,迷迷瞪瞪趴在他的侧颈,湿润的软唇含上他的耳垂,轻轻磨了一下。
青年瞬间似被蜂蛰了一样,猛的站起身,捂着耳朵,整个身体都在抖颤,脖颈也跟着红了一片,不知是惊的,是气的,还是羞的。
顾璟浔不妨,直接摔在了地上,“啊”地叫了一声,懵着爬了半天起不来,干脆坐在了地上。
好在屋里铺了毯子,她倒是没有摔太疼。
惊蛰退了一步,险些绊倒,察觉自己纵着顾璟浔做了什么,心里顿时一团糟,像是被人抛掷了线团一般,扯不净,搅愈乱。
他似惊怒又似不知所措,眼睫乱抖,细雨碎打了涟漪一般,手掌严丝合缝地捂着耳朵,也不去看顾璟浔如何了,紧绷着面容往屋外走,只想着快些离开。
身后传来“哇”得一声,顾璟浔抱着膝盖哭起来,声音前所未有地凄惨。
惊蛰整个人一僵,脚步扎根一般迈不动,半晌,他咬牙恼恨地转过身,快步走到顾璟浔跟前,胸膛起伏,噎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气。
袖下的手紧攥成拳,那心底一团糟的线,缠上了他的喉,让他轻轻张口,却又无法言说。
地上的姑娘呜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委屈到了极致,眼泪泄洪一样落不停。
她一边哭着一边爬起来,歪歪倒倒地往床榻方向走,没走几步,脚一软,再次摔到地上,这回哭得更凶了。
惊蛰瞧着她那狼狈的样子,简直没眼看,胸腔中翻涌的恼意莫名平息,一时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见她倒在地上打起了哭嗝,青年寒着脸,大步走到她身边,拎起她的后领往床榻的方向走。
顾璟浔此刻就如那中箭后奄奄一息的小兽,双腿无力地在地上拖拉,挣扎着蹬了两下,便再没有力气扑腾。
惊蛰走到床榻边,将人提起来,一拎一扔,扒了鞋子往里一推。
刚打算离开,榻上的姑娘又呜呜哇哇哭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外爬,扒拉着他的腰封,嘤嘤而泣:“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你必须负责!”
惊蛰呼吸一窒。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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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惊蛰: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5章 心乱
顾璟浔扒着他的腰带不放,愣是将人给扯得踉跄半步,惊蛰僵着脸去掰她的手,稍微用力,那原本已经止了哭声的姑娘,呜哇一声又闹起来,声音震得人脑子嗡嗡作响。
惊蛰眉头皱得能夹死飞虫,等床上的姑娘缓过劲儿来,猫儿似的小声抽泣,又试着去掰她的手,这回刚摸上还没用力,顾璟浔就跟炸了毛一样,哇得又哭起来。
惊蛰:“……”
他人僵得快赶上烈日暴晒下的石头,愣是杵着不敢动了,那榻上的姑娘大声哭累了,便抽抽嗒嗒地将脸凑到他腰间乱蹭,边蹭边委屈控诉,“你怎么这样啊,已经抱了摸了,你还压过我,你怎么能不负责任,不跟我好!?”
惊蛰快被她折磨得没脾气了,捏着她的后颈皮子,不准她在自己的腰间作乱,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我没有。”
他何曾抱过她,摸过他,压过她,分明是她……是她抱他摸他压他。
说完他又觉得多余解释,顾璟浔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但身前的人居然停住了哭泣,仰着脸,用一双沾满水意红红的的眼睛看着他,似懂非懂。
惊蛰以为她这回是清醒了些,正要好好跟她说道,姑娘忽然抓起他的一只手,直接往心口上一按。
手心的触感绵软胜过艳阳天的云朵,隔着薄薄的布料,似还轻轻跳了一下。
“这不是摸过了嘛?”姑娘仰着脸儿,冲他笑得明媚又羞涩。
惊蛰的脑子轰得炸开,针扎一样刷得抽回手,心脏狂跳,手忙脚乱地往后退。
他身上的腰带尚被顾璟浔攥着,这一退不要紧,脚下不稳,硬是跌跌撞撞朝顾璟浔倒过去。
榻上的姑娘一手拽着他的腰带,一手搂向他的腰,顺势躺下去。
惊蛰已经来不及控制自己站起来,只得及时将手撑在床榻间,让身体尽量不与她靠得太近。
榻外灯火迷离,榻上的人双眼比那灯火还要迷离,红唇轻启,无尽旖旎,”蛰哥哥,这下抱过了,也压过了……”
呼吸交织,身下软玉生香,惊蛰心跳快得已经要不属于自己,口中腮肉咬出了血腥味,他整个人都在抖,便是第一次举刀杀人时,都没有这般兵荒马乱的激烈情绪。
那被玉钩带起的红色纱幔,不知何时混乱垂落,映得他原本寒澈清明的眼眸,也模糊薄红一片。
惊蛰喉结滚动,周身燥热莫名,手忙脚乱地掰着顾璟浔的手,想要将自己的腰带挽救出来,下手稍重,身下的人嘴一瘪,泪水立刻蓄到眼眶中。
惊蛰实在没办法了,袖口寒光一闪,捻出一块薄薄的刀片,刺啦一声,直接将自己的腰带给截断了。
他迅速从榻间跳起来,顾不上衣服凌乱,也顾不上顾璟浔如何了,逃也似地从最近的一扇窗户翻出去,慌不择路地离开桓亲王府。
一路从屋顶檐上飞掠,惊蛰脑子都是空白的,似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唯一的想法便是快些离开。
他不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这般一路急奔,没多时便回到了平南侯府,惊蛰连门都没走,直接从一处院墙翻进去,走过一条石子路,迎面便撞上一身侍卫服的霜降。
两人对视,皆是一愣。
霜降过去最擅追踪探查,如今虽不能再动武,眼力却是极好的。
前方的青年鬓发微乱,玉白的脸泛着红,衣襟松散,腰带不知道丢到了哪儿,神色也是少见的张皇。
霜降惊诧地瞪着眼,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惊蛰怎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状态。
若不是了解他的脾性,霜降差点以为他这是出门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霜降干咳一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惊蛰噎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便抿着唇不吭气。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惊蛰僵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霜降回神,解释道:“这个时辰侯爷要准备上朝了,我来后院备马。”
惊蛰点点头,脸上神色已如平常一般凛若冰霜,若是忽略他那不太齐整的衣衫和颊上的红晕,端得是一副孤高清冷样。
他若无其事地理着衣衫,抬步从石子道上离开。
快要与霜降错身之时,那脖间系着的玉球忽然闪烁起了金光,惊蛰整个人一僵,下意识伸手捂住,脚步生风,直接飞身上了墙檐,倏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疾如风的动作,看得霜降一脸茫然呆滞。
惊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霜降心里那些荒谬的猜想,重新冒了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不正常。
他何曾见过那杀人不眨眼的阎罗,露出这样无措慌张,又欲盖弥彰的情态。
……
惊蛰回到自己的院中,坐在床榻间怔怔发呆。
屋子里黑暗静谧,呼吸声都能清晰可辨,那玉球闪了两次,便再无声息,青年揉揉眉心,闭着眼放空思绪。
折腾了这么久,眼下天都快亮了,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就这样僵坐在那里,宛如一座石像。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爬上窗棂,他起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默默走到衣柜边取了一条新的腰带,将自己的衣服系好。
想了一下,还是换上了衣柜中的一套侍卫服装,打了水洗漱之后,便步行到后厨,同葛叔取了朝食,随意吃了一些。
天色彻底亮起时,惊蛰来到昨日的演武场,站在树下等待。
期间来了几个府中的侍卫,见他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树下,瞧着面生,以为是新来的有些腼腆,便招呼他过去切磋切磋。
那几人原本是想给惊蛰一个熟络的机会,叫了几声都没听见惊蛰应声,便犯起了嘀咕。
“这新来的不会是个聋子吧?”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位是林统领亲自领进府里来的,刚来就跟咱们那位小公子起了冲突,小公子还亲自点了要他做师父。”
这平南侯府,做容越的师父,可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几人想起前些个师父的下场,皆是一阵唏嘘,悄悄地往惊蛰的方向偷看,“那……那他不是……死定了?”
几人还欲说什么,忽然有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门口的方向指了一下。
侍卫们回头,就见他们那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摇着扇吊儿郎当走进来,直冲树下的惊蛰而去,身后跟着足有十几个小厮,端茶的端茶,搬椅的搬椅,牵狗的牵狗。
那半人高的狼犬,气势汹汹不亚于自己的主人。
院中几个怕狗的侍卫,都不由自主退后一步,皆一脸忧心地看向惊蛰。
得罪谁不好,偏去得罪这位无法无天的二世祖。
惊蛰从回到侯府到现在,心绪一直烦乱,并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阿茶被人牵着冲过来,青年便冷冷撇了一眼。
那原本龇牙咧嘴的大狗,居然转头便往回跑,窝在容越身侧,委屈巴巴的不肯上前了。
院里的几个侍卫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这狼犬阿茶可是出了名的凶残,怎么今天被看了一眼,就跑回主人身边哼唧去了。
容越愣了一下,伸手摸摸阿茶的狗头,出场气势被打破了,他便自诩风流地踱步到惊蛰跟前,鼻孔朝天,“爷瞧你昨天打人那几招不错,给爷再演示一遍。”
惊蛰不咸不淡看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后边那群小厮,“若不习武,出去。”
容越当即就怒了,一蹦三尺高,“爷叫你给爷露两手,你还使唤起爷的人了!”
那些小厮觉得受了羞辱,有人撑腰,也跟着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侍卫,真以为当了我们爷的师父,就不是下人了!”
院中几个侍卫听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们好歹每日护卫着侯府,可容越这些小厮什么也不干,却每每都好似高人一等,平时可没少给人气受,动不动就拿小公子威胁他们。
几人义愤填膺,却碍着容越在场,都不敢说什么…
容越见面前的青年不说话,气势更凌人了,“爷叫你露两手,你聋了吗?”
惊蛰眼眸浅动,终于正眼看向那张扬的小公子,道:“好。”
任谁都看出来小公子有意为难这新来的青年,现在服软也是正常的,但心中到底有些失望。
就在他们以为惊蛰要比划两招时,就见青年款步走到那些小厮前方,身形如暗影倏动,衣摆猎猎生风,众人甚至看不清他是怎么出得手,院内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嚎叫。
再去看时,那蓬盖一样的树下,小厮们四仰八叉地摞成了小山,一个个哀嚎不止,大狗阿茶瑟瑟发抖窝在一旁,跟着小厮们一块哼唧,情景与昨天如出一辙。
容越瞠目结舌,折扇指着惊蛰的鼻子,“你你你……”
你了半天还是跟昨日一样,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惊蛰走到人堆旁边,一手一个丢出院子,没多会,树下便空无一人,阿茶早在他丢前两人的时候,已经吓跑了。
惊蛰关上院门,回头见容越还举着扇子一脸震惊,便随便从树上折了一截断枝,朝那小公子臂上一敲。
容越“啊”地叫了一声,手中折扇脱落,惊蛰手中的断枝偏转朝那掉落半空的折扇一敲,那扇子便如箭矢一样,咻得飞向不远处的巨石,硬生生地嵌入一半。
在场的皆是一脸惊恐。
侍卫中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娘的,这小子是人吗!?”
吼完他又吓得捂上嘴巴,慌张地看向惊蛰,见对方并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容越捂着被敲的手,连腿都是抖得,娇惯着长大的小公子,见过最凶的人,也就是自家老爹,受过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跪祠堂关禁闭,哪里真被什么人动手打过。
他看着那嵌入岩石的折扇,心肝都跟着打颤,结结巴巴不可置信:“你你……你敢打我!?”
惊蛰懒得与他多言,冷声道:“今日上午,公子需要扎马步。”
容越看着他冷得跟冰窖的脸,好似他要敢说个不字,那不远处的巨石就是下场。
明明昨天看着只是冷漠了点儿,还没这么凶残,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忽然一副随时随地要砍人的架势。
容越抖了一下,脑子一空,双腿叉开下蹲,马步姿势前所未有的标准。
旁边几个以为惊蛰要遭罪的侍卫,人都看傻了。
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以暴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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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容越:我撞枪口了?
作者:以后你每天都会撞枪口。
容越:……麻麻,好可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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