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把刀——一夜寒生关塞
时间:2022-02-11 08:29:03

感谢小天使琢玉 的地雷。
 
第77章 诏狱
 
平南侯勾结江湖杀手门谋逆的事一经传出,众皆哗然。
三日的光景,平南侯府被下令查抄,渠门中杀手接二连三被捕入狱,顾璟连也因着与侯府的关系,不能再参与之后的查案。
皇帝明里令他回家休息一段时日,实则是禁了他的足。
临河的酒馆中,谭随文斜倚着桌子,望向石枫桥不远处停泊的一艘画舫,灌了一口酒水。
台上的说书老者口若悬河。
讲得是那渠门杀手身份暴露,被官兵带走,引得平洲长公主如何如何难以置信伤心痛苦。
谭随文听那说书先生提到荆祈的名字,扬声叹着容小公子曾拜其为师,蓦地摔了酒杯。
清脆又刺耳的一声响,惊得众人纷纷侧头。
谭随文站起身,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脚步踉跄地离开了酒馆。
荆祈是容越的师父,是渠门的杀手,曾经在画舫宴的时候刺杀过他。
昨日裴彻来找他,说当初派荆祈刺杀他的事,多半是容侯爷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远在郜洲戍守边关的父亲,同朝廷结怨。
谭随文扶着墙漫无目的地走在巷子中,迎面撞上一人,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那人痛呼一声,捡起掉落的药材,正想发火,瞧见地上躺着的人,又愣住了。
“谭公子,谭公子……”
耳边传来几声呼唤,谭随文费力睁开眼,看见一张不算熟悉的面容。
“卫元茂,怎么是你?”
他面上全是醉态,眼睛开开合合半天,撑不住昏睡过去。
卫元茂推了几下推不醒,只好将人拽起来,架着往巷子里走。
行到一处小院,他腾出手拍了几下木门,没多久便有人从院内打开门。
“哥,药买齐了吗?”
院内站的正是卫初琳,她身上穿着厚实的布裙,脸上也不似之前化着精致的妆。
注意到卫元茂身旁还歪着一个人,她又问:“哥,他是谁啊?”
卫元茂一边将手里的药材递给妹妹,一边扶着人往院里走,“之前宴会上见过的,谭随文。”
“你带他来家里做什么?”
“不是我要带他来,路上遇到了,醉的不省人事,也没见他身边带着家仆,我总不能把他丢那儿不管吧。”卫元茂一路将人带进屋,放到矮榻上,扭头道:“你看着他,我到谭府报个信。”
卫初琳撇嘴,不情不愿,“哥你管他做什么,他醒了指不定又要觉得咱们是想攀关系。”
刚被逐出卫家的时候,卫初琳只能和母亲缩在这破烂的小院中,自然不能接受,哭了闹了,也尝到了许多被人翻脸无情的滋味,但如今父亲兄长活着回来,她倒也不再不能忍受眼下的落差。
卫元茂过去虽不成气候,到底不算是个小人,如今墙倒众人推,却渐渐生出了些傲骨,他想说便让人随便指摘去。
刚直起腰,矮榻上的人忽然睁开眼跳起来,一下拽住了他的领子。
“你不是说,挣来那万石弓,要去上阵杀敌吗!?”
他的眼睛,带着酒意的惺忪,烧着鲜红的怒意,摇晃着身体,手劲儿大得将卫元茂拽得踉跄。
忽而又放声大笑,“忠君爱国,忠君爱国,呵……”
卫初琳见他发疯,惊叫着上前将人扒开,谭随文这才松了手,砰的歪倒在榻上,口中还不住喃喃。
“杀敌,原来要杀的是我……”
卫元茂反应过来,见人又昏了过去,只好叹着气抚平被拽出褶皱的衣领,见卫初琳上脚踹了谭随文一脚,他忙将妹妹拦住。
“你拦我干嘛,你救了他,他还跟你撒酒疯,我踹他两脚怎么了?”
卫元茂拍着她的肩膀安抚,也不打算去谭府报信了。
如今这院里只有他们兄妹和父母四人,父亲卧病在床,要是他走了,谭随文再发疯,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卫元茂陪笑,推着妹妹,哄着她到厨房为父亲煎药。
等谭随文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他迷蒙着睁开眼,看到窗边的人,这才渐渐忆起醉酒时的事。
卫元茂听到动静回头,倒了杯桌上的热茶,上前扶住正慢慢坐起身的人。
谭随文揉着头下榻,勉强扯起笑容,拱了拱手,“多谢。”
说着接下热茶,缓缓喝了半杯。
他与卫元茂,只在一些宴会上碰见过,并不算相熟,但看见他,也只讶异了片刻。
谭随文打量了一下周围,房间不大,家具也陈旧。
卫家二房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卫元茂和他父亲,受殷侍郎贪墨之事的牵累,被投入大理寺狱,前些日子刚刚查清二人并未做过什么贪赃枉法之事,但到底也查出来之前的一些渎职旧罪,如今人被放出来,官位却没能保住。
谭随文将杯子放到了桌上,问:“令尊已经洗刷冤屈,卫公子怎么没有回去卫家?”
他不提到罢,提了卫元茂便不由冷笑,“卫家之前将我二房逐出,如今父亲虽被放出来,但失了官位,对卫家已经没有用处,族里那些长辈,拉不下脸来请我们回去,我也不愿低三下四地去求他们。”
谭随文以前见卫元茂,只觉得他同殷梓钊一样,都属于心底不坏,养在金窝里不识疾苦的浪荡子,此番磨难,倒叫眼前的人成长许多。
想到还在狱中的殷梓钊,他便又想起了容越。
他因为父亲的原因,从郜洲来到京城,这辈子也只能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边关,握起他喜爱的刀枪剑戟,纵马去看从小看尽的长河落日。
半月前,小公子还拿着万石弓豪情万丈地同他说,将来一定要像他父亲一样驰骋疆场,代他看看边塞家乡的风光。
谭随文想不明白,平南侯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逆贼。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世事变迁太快,明明之前与他相龄的许多人,还在一起把酒言欢,如今却接连出事,人人自危。
一旁的卫元茂见他陷入沉思,便上前询问,可需自己送他回去。
谭随文温温一笑,摇了摇头,想到卫元茂如今的状况,他道:“卫公子往后有什么需要,尽可来府中寻我,谭某定当尽心竭力。”
他们这些公子哥,都知道谭随文是个君子人物,说出的话一诺千金,卫元茂想想如今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有推脱,拱手道:“如此便多谢谭公子了。”
两人一道出门,谭随文还礼,语气半分打趣半分自嘲:“该是我谢你,若不是你将我带到家中,天寒地冻,我指不定要睡在街上多久。”
言罢,两人便都笑开,仿佛这些日子各自积压的愁苦,都一扫而空。
……
诏狱之中,天子驾临,斥退了一干闲杂人等,亲自审了平南侯容长樽半个时辰。
天子离开不久后,牢中吏官便将惊蛰等人带出来刑讯。
除了刚刚被抓来的那日,这还是几人第一次被带出来审问。
惊蛰和霍时药并排,被狱卒推搡着进了一间无窗的屋子。
这里四面点着篝火,熏得墙壁黢黑一片,架上摆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刑具。
若是平常人,见了这幅场面,早就要吓软了双腿,只不过惊蛰等人皆出身渠门,那里的刑房,可比这儿可怖得多。
狱卒将几人绑好,领头的吏官便拿起一个带着倒刺匕首样式的东西,直奔惊蛰。
他问也不问便要动手,身后的狱卒一把拦住他,“大人,这个不能动。”
那吏官用手肘将人撞到一旁,“不就是个犯人吗,如何不能动?”
狱卒捂着被撞疼的胳膊,叫苦道:“大人,您刚来不知道,这人是平洲长公主的面|首,长公主殿下喜欢他喜欢得紧,您伤了他,到时候长公主迁怒您可怎么好?”
吏官面露鄙夷之色,“他要是能耐,怎么会被当着长公主的面儿抓到这大牢中,他犯得可是十恶不赦的勾当,长公主难道还要包庇这种人不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刑具抵到惊蛰的脸侧。
狱卒吓得脸色煞白,忙又上去阻拦,“大人,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那吏官半点不想听身旁的人劝阻,手下用力一划。
惊蛰及时偏头,到底还是被划出了一道痕迹,侧脸上血珠殷出,滑落下颌。
霍时药惊呼一声,引得吏官侧目,但却没有向他这边来,而是将那刑具抵到了惊蛰的眼角。
刑房的门哐得被撞开,接着便有黑影旋身而入,直将那吏官踢得撞到墙上。
门口的姑娘一身艳色流彩宫装,快步走近惊蛰,避开伤口托住他的脸。
鲜血沾到她的手心,她也不嫌弃,忙掏出帕子细细沿着脖颈帮他攒去。
她侧眸,看向墙角处爬不起来的吏官,眼神冷得如冰冻三尺的湖面。
擦好了血迹,她便直接走到那人面前,一脚踩到他身上,“谁让你动他的?”
饱含怒意的一声质问,听得狱卒心头直颤。
有一人认出顾璟浔,跪下行礼,众人便都跟着下跪。
吏官被她踩到了胃上,疼得面容扭曲,咬牙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属下不过是,按规矩办事,殿下擅闯诏狱,难道是想……徇私包庇?”
众人听他胆敢数落顾璟浔的不是,皆捏了一把汗。
东琉谁人不知,平洲长公主有皇帝宠着,向来肆意张扬,不把律法放在眼里,拿这些反驳指责她,不是脑子不好使,自己往刀尖上撞吗?
顾璟浔冷笑,拾起地上带着倒刺的刑具,抵上那人的眼角,“按规矩,你按谁的规矩?”
她回头看了一眼惊蛰几人,“孤来之前,得了皇兄首肯,你又是得了谁的令,谁教你的规矩?”
那人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刑具的尖端刺入他的眼角,若在用力,便要将他的眼睛挖出来,怕他挣扎,暗卫已经上前将其按住。
顾璟浔的手,还在一点点向下,又重复了一遍:“孤问你,你得了谁的令?”
吏官满脸骇然,温热的血流到脸上,像催命符一样慢慢逼近,他此刻才反应过来,拿律法规矩压别人可以,压顾璟浔这种生性无拘又权势过大的人,并没有什么用处。
她是真敢在诏狱这种地方杀人。
“是……是定安侯府的人,他叫小人……叫小人趁着刑讯之时,划了荆公子的脸,最好剜了荆公子的……眼。”
吏官哆哆嗦嗦,口齿不清,眼睛紧闭着丝毫不敢睁开。
那人明明说,荆祈伤了平洲长公主的心,犯下滔天大罪,长公主不会再保他。
不然他怎么敢这样。
顾璟浔闻言,扔了手中的刑具,眼底暗潮明灭,如同燃着刑房中熏黑墙壁的火光。
剜了惊蛰的眼?
谁会想出这样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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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自己只要走剧情线,想循序渐进却总好像操之过急,一边情不自禁地搞出弯弯绕绕,一边又怕自己进行的太突然,还怕自己逻辑出现漏洞。如果有小可爱觉得剧情有时候稍显仓促,那应该不是错觉。(挠头苦笑ing,因为暂时改不掉这种风格)
这本差不多已经进入收尾,近段时间可能无法保证按时更新,不过我一定会认认真真把它完成哒!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琢玉 ,谢谢~
 
第78章 逃狱
 
顾璟浔今日之所以会来诏狱,是听暗卫禀报,狱中新调来一个吏官。
原本这种调动,底下的人不会报到她面前的,只是从惊蛰入狱之后,顾璟浔便派人盯着诏狱这边的动向,暗卫看到这新来的吏官私下见了定安侯府的人,这才将消息报给了她。
顾璟浔担心有人暗中使坏,这才匆匆赶来,原本想硬闯,恰好半路遇到回宫的顾政,顺便讨了道手谕。
她令暗卫将那吏官带出去继续审问,这才走到惊蛰面前,将他身上绑的绳子解开,托着他的下巴看他侧脸上的伤。
划得不深,但把顾璟浔气得不轻。
惊蛰握住她的手,安抚一般虚搂了她一下,“不妨事。”
“哪里不妨事,你又受伤了。”
顾璟浔说着,扭头吩咐手下的人去取药来,打量了一番四周,她忽然道:“蛰哥哥,我搬来跟你一起住吧?”
此言一出,除了惊蛰,在场的人全都傻眼了。
搬来一起住,这是拿诏狱当客栈了不成?
边上的狱卒,面面相觑满脸惊恐,互相小声推脱着,谁都不敢轻易上前。
这平洲长公主旁若无人的样子,哪像是在面对大牢刑房同穷凶极恶的犯人,分明就像是在家里跟自己情郎讲话。
惊蛰拧起了眉头,手扳着她的肩膀,“莫要胡说。”
他将人往门口的方向轻推了一下,“你不该来这种地方,快些回去。”
顾璟浔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死死不松手,“你让我上哪去,说好了你在哪我在哪,我救不出你来,还不能跟你一起蹲大牢吗?”
她说得满脸委屈,双眼濛濛含泪,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声音更是哀哀戚戚,真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果然,狱卒们原本局促又惊慌的表情,齐齐变了,不由自主带上同情之色。
长公主殿下,原来竟如此痴心啊,可惜,遇上了错的人。
惊蛰明显一愕,知道她又再做戏,虽说许多事入狱前都已经商议过,但今日这一出,实在始料未及。
他隐约明白顾璟浔打了什么主意,只能想到要配合她,于是便扒开她的手,抿了一下发白的薄唇,“你快走吧,我不值你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顾璟浔的抽泣声卡了一下,凄苦诀别的表情险些没能绷住。
青年的神情,一向如凝冰塑雪般敛肃凛冽,此刻眼眸浅动,像是晕光漾开了一池死水,涟漪微起,又很快无声无息地压下波澜,只叫人看得无端心中酸涩。
他开口的话很平静,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哀伤和不忍。
顾璟浔心窝像是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不疼,却闷闷地无法言说。
她想感叹蛰哥哥原来也这般会做戏,却又恍然一瞬。
这不是做戏,这是过去蛰哥哥还不肯同她在一起时,未曾对她宣之于口的真实想法。
原本刻意积蓄的眼泪,不知不觉全都滑到了腮边,顾璟浔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戏是实。
她扑到惊蛰怀里,呜咽出声,抓着他的前襟吼道:“我说值就值!”
惊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得趔趄,伸臂揽着她,原本只是配合她给别人看的,却像是撞破了防线,硬生生的被她感染,心中当真起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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