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真定王,刘秀想起了在家的郭圣通,将领们却不知他突然想起的事情,耿弇说“真定之兵本就不善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真定王以王上之尊支持我们难道还要人家冲锋陷阵吗?要是腹背受敌河北哪有立足之地。”
邓禹,冯异皆不作声,刘植进言“现今之计乃是攻下邯郸,真定王留在后方不用赶来也好,大军在前,可解后方之忧。”
刘秀吩咐道“邯郸重地,非旦夕可得,先驻营再从长计议,前方局势混沌,叫真定兵马不要冒进原地驻兵。”
众人都退散之后,刘秀独叫了傅俊来,“你带二十精骑去真定接夫人来。”
傅俊领命,又小声问了一句“那新野阴夫人呢?”
刘秀敛眉,想起的全是临别那夜丽华的泪眼,没来由一股辛酸,咽了一口气“功成名就自然会去接她!”
离别总关情
那天傅俊到郭府的时候正是一个乞巧节,郭主亲手在缝针线,郭况双手替姐姐绷着红线,郭圣通一缕缕在接穗子,红线刚刚接完,傅俊就跪在了门边,“末将奉主公之命来接夫人!”
郭圣通看着傅俊,下意识拿着红线打了一个结,回头看了看母亲。
郭主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叫他起来“将军远到而来辛苦了,姑爷他在前线可好?”
“刚刚攻下信阳置了官署便吩咐来接夫人,他日攻入邯郸城,还要来请翁主和公子呢!”
“好”郭主听了心里极满意,郭圣通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那将军住几天再与我走吧!”
傅俊面有难色“主公吩咐的事情,末将不想耽搁。再说路途遥远耽搁不起,今日出发连夜赶路,后日天黑前还能赶到。路上多走一天都是危险。”
郭圣通有些不高兴,拿了自己刚刚缝好的香囊抓了一把红豆和沉香屑进去,低头去缝口。
傅俊被谅在门外,一句话都没有,正是最尴尬的时候,郭圣通抬头“将军辛苦了,带军士们去用饭吧,叫厨下挑瓜果先洗一盆来。”
“谢夫人!”
侍女带了傅俊下去用饭,郭主吩咐身边的玉团“你跟了通儿去,收拾几包衣服,也替姑爷带几件。寻常用的东西挑精细的,各样都要备着套一辆车放车后,前面你和通儿坐记得铺条絮子底下,不要颠簸坏了。”
郭圣通耳里听着母亲对玉团的话,手里一针一线却不停,郭主又叫了府里的大夫来,“把各色避暑,疗伤,保和,伤风的方子抓几付来,丸剂也配几瓶,一会儿我就要的。”大夫领命下去了,郭圣通缝好了封口,咬断了红线,将刚刚接好的穗子用颗珍珠做扣子,扣在香囊底下,放在郭况腰间比了比。
郭况直接从她手里拿过来,系在腰间,站起来看看,“姐姐挺好的了。”又走到母亲跟前,郭主看了看,“是不错!”案上自己也缝好了两个香囊,也递了一个给儿子。
郭圣通收了案上自己的针线包“你也大了,以后娶了媳妇也有媳妇做了,姐姐我也是最后一年给你做了,以后再要也难了。”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怕自己忍不住哭,郭主上去搂了她在怀里“通儿,嫁了人自然不能常在家,要随夫去的。等姑爷仗打好了,父母和况儿还要跟着你们呢!”
郭圣通懂事的点点头,怕郭主伤心,“我都知道,我去用些饭食下午就和傅将军出发。”
郭主想嘱咐几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叫郭况去陪姐姐吃饭,自己还要去打点行礼。
在堂里拜别了母亲,出门上了车,郭况站在阶下依依不舍的看着她上车,坐到车里她终于忍不住心酸泣不成声,她没有那么想去找刘秀,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要跟着刘秀走,还以为刘秀打完仗就会回来,现在她明白了,她不仅成婚了,还是嫁出去了。
车已经起程了,她看到郭况站在家门口,没来由的心疼,掀开车帘回头叫“弟弟!”
郭况小跑过来,车夫也停了车,她跳下去抱住郭况“姐姐走了,你好好陪母亲,不要担心我,等到了邯郸我也会来接你们的。”
郭况不停的点头“我也会去保护姐姐的。”解下腰间那柄短剑放在郭圣通手里,“我会佩三尺长剑的,这个爹爹留给我的,姐姐拿着什么都别怕。”
寒铁沉沉的拿在手里,仿佛她的心也定了,车驾的很快铺了棉絮在坐下也还好,她只是看着车窗外越来越陌生的景致,抱着短剑也不说话,等到天黑停车用饭的时候,玉团给她倒了碗水,拿了一个香瓜。
天气热傍晚好不容易起了风,她也不愿坐在车里吃。下了车傅俊自觉替她让出了块干净的草地,她才想起来问道“军士们吃什么?我车里还有几盒干点心!”
傅俊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笑道“夫人好意。只是翁主早送了风干的牛肉和豆米,几个军士去河边喂马饮水,埋锅做饭去了。”
郭圣通也不说话了,吃完了瓜她也饱了,正准备上车抬头看几个军士不时地偷偷看她几眼,低头又议论半天,她问“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人都不敢做声了,傅俊看她没有生气的意思,回话道“夫人不要生气!大家都说夫人是王府里出来的千金,本想着气势凌人。没想到夫人府里上下都是极好的人,尤其是翁主恩泽体恤。夫人一路颠簸也不叫累,倒是我们多心了。”
这时旁边一个升火的军士也说道“当时人人都说新野阴夫人是个大美人,我们都没有见过。我们想就是美也比不过夫人去,夫人只喝几口水吃几口瓜,不就是传说里的仙女嘛!我们新野乡下吃饼子的姑婆怎么比嘛!”
傅俊嫌他多嘴咳了几声,军士住了口,郭圣通也不计较那几句疯话,只是问“新野阴夫人是谁?”
傅俊看着手下面面相觑,小声道“夫人难道不知道?”
郭圣通又不傻,极通经史的人物,“文叔提过的,也没细讲。”
傅俊松了一口气“我们也是听说,说她是新野第一大美人,她家哥哥阴识是旧部了,就把妹妹嫁给了主公。不过当时大司徒刚刚去世,婚事极简,不像夫人与主公成婚时轰动河北,街知巷闻。”
郭圣通闻言心里刹那间极乱,连一旁的玉团都暗暗变了脸色,她上前扶了郭圣通“姑娘趁着静,回车上略睡儿吧,过会儿就要赶路了。”
郭圣通心里愁闷懑懑,脸上却神色如常,不为其他只是从小她就不是会变脸色发脾气的人,家教讲个教养二字。
相见欢
上了车,玉团小声劝道“姑娘不要放在心上,姑爷他年已而立,之前收几个人在房里也未尝不可,哪里能和你比肩呢?”
“你说刘秀他是谁?”郭圣通闭着眼睛念出了这样一句话。
玉团惊愕了片刻,“是姑爷。”
郭圣通拿起了短剑,想起了家人,“天南地北也许是我们自己傻了。”
不分昼夜赶了两天两夜,郭圣通颠的不行,暑天里更是头里发昏,脸色发白。
刘秀心里也不清楚傅俊何时能把她接来,自己和邓禹,冯异,吴汉,耿弇,刘植在堂上议事,傅俊一行直接奔到门外,“主公,末将将夫人接来了。”
大家一齐噤了声,互相看了看眼神里各有春秋,刘秀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傅俊呆呆跪在门外,等着刘秀吩咐。
郭圣通在车里听不见动静,索性自己下了车,眼前的刘秀黑了不少,也不是在真定时冠巾玉袍的样子,葛衣布巾随便得很,大热天的朱祐还袒着半个膀子见她来,匆匆把衣襟系上。
刘植第一个反应过来,“末将拜见夫人,夫人车马劳碌。”行了个揖礼,大家也都纷纷行礼,“夫人车马劳碌。”
郭圣通也屈身还礼,“将军们客气,征伐道远未离鞍,妾身先谢。”
刘秀看大家都这个反应,这才过来,亲自扶她起来“夫人也着实奔波了。”
邓禹看她长得秀宁妍雅,举手投足之间倩倩怡人,杨柳迎风如烟出岫的气质,心想果然不一般,丽华虽然是容颜冠艳,明眸皓齿的大美人,但是天下这样五官出众眼前一亮的美人只要找百来个总是有的,但是美人好找佳人难得,何况是这样如诗如画的佳人,什么如花似玉的美人也没有味道,不经细看了。
刘秀握着她的手,郭圣通有些不习惯慢慢地抽了回来,浅浅回了他一个微笑。
还是刘植说“既然夫人到了,末将们就先告退了,夫人好好歇息。”
朱祐走到外面,拍了拍邓禹“这姑娘生得跟月亮里下来似的,难怪主公想不起你家那妹子,军中还想着接她来。”
邓禹看了看左右一行人,“主公接夫人来是好事,看来攻下邯郸,以后该怎么走他心里有准备了,将来大事可成。”
朱祐似懂非懂,吴汉不明所以,其他人心照不宣。
郭圣通被刘秀盯得不好意思,眼前的刘秀陌生了,几月没见心里也生分了,自已低着头只管看地面,刘秀也呆呆陪她坐着。
玉团找遍官署,勉强找到一个水缸在伙房,叫人搬了隔壁屋去,自己也没干过什么粗活,此时也去烧水放下去,给郭圣通洗澡,郭圣通累了一路迫切的洗了个澡换了件衣服,回到房间没有看见刘秀,想等等但是倒在塌上转眼就睡着了。
沉沉的睡着突然觉得好凉,蓦地里惊醒睁眼却是漆黑一片,身上被人重重压着,咫尺之间有他粗重的喘息声,郭圣通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凉凉的夏天里摸起来特别舒服,她小声的问“你去哪里了?”
“去外面冲了个澡。”刘秀的声音带着一股低沉的暗哑。
郭圣通明白过来想起身闪到一边,刚撑起身刘秀的凉凉的手掌便从她的后腰线一路滑到背脊,她想喊不,可是喊出口只变成了一句颤颤的音。
心怀芥蒂
醒过来的时候还恍然梦中,天光大透她惊坐起来,旁边刘秀已经不在了,看到身上的被子她一皱眉踢到了地上,“玉团!”
玉团擦着手跑进来,“姑娘怎么了!”
昨天晚上看不清,而且她又困,今天醒来发现这条脏兮兮的被子连身上都觉得痒,玉团看着地上的被子,为难道“军中就是这样的。”
她黯然叹了一口气,下塌连席子一起卷起来扔到了屋外,玉团眼睁睁看着郭圣通,在她印象里姑娘好像没这么发过火,郭圣通在院子里冷水激了激脸,狠狠地拿毛巾擦了擦脖子和手臂,玉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刘秀端着碗进来在门边默默看着郭圣通,郭圣通手里毛巾一松溅了一盆的水花。
刘秀玉团把碗端了,自己过去把毛巾拧干替她擦了擦脸上溅到的水珠,郭圣通撇了脸,“我自己来。”
刘秀从袖里拿了一个莲蓬,“将士们在河边釆的没几个,这是给你留的。”
郭圣通看他衣冠楚楚,神色温润,丝毫不见昨晚的唐突孟浪,可是她心里还是闷着一口气,不想接这个莲蓬仿佛接了就不能生他气了。
刘秀的手就伸在那里,她不是阴阳怪气使小性的人,半天回了一句“将士们浴血奋战,还是给他们吃吧!”
刘秀有些谄谄,应了一个“哦”字,低头抱起地上的被子和席子到门外去了,郭圣通低着头自己心里又些过意不去。
玉团说“姑爷是送豆粥来了,姑娘你吃些吧!”
郭圣通也的确很饿,豆粥有些涩,也有一股豆腥味,她还是喝了半碗下去,看着玉团“我该拿那个莲蓬的,可以给你吃啊!”
玉团都笑了,“姑娘重要是姑爷想着你,咱家府里什么好东西没吃过,稀罕这个。”
玉团将剩的粥喝了,味道有点怪,不过姑娘都不计较了自己还能娇气不成,喝完蹲到井边去洗衣服。
郭圣通想起自己来的时候,母亲命人在车里铺了条棉絮忙命玉团抱来,找了几件单衣剪开,亲自缝成个被套,和玉团两个人抱到竹竿上去晒。
看了看光秃秃的塌上,主仆两个又把车帘子卸下来,玉团烧了锅开水浇上去烫了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晾上去,两个人忙完都下午了。天气燥热,玉团拿了把蒲扇给郭圣通打风,郭圣通看了看陋室空堂心里落寞,想起刘秀心里又酸楚起来,落日西下蚊虫也飞舞不歇,她几乎要失控了,这是什么鬼日子,抓了几道红印在手上。
玉团起身去点灯才发现连个烛台都没有,黑天里两个人坐在廊下只剩了一片繁星陪她们。
看到刘秀回来,她激动的要哭了,刘秀看到她们两个也明显的楞了一下,二话没说扶了她起来,进屋点了油灯。
玉团有些惭愧,郭圣通也不忍心怪她,刘秀又点了一盏送了玉团回房去,看着郭圣通坐在塌上“我和他们说了,吩咐找两个农妇来给你们干点粗活,被子暂时还没有干净的。”
郭圣通指了指门外,刘秀回头这才看见竹竿上晾着被子和席子,跑去轻轻一拉就抱在怀里放回屋了,郭圣通起身接过来自已去铺。
刘秀看着她的身影,从背后轻轻抱住她的腰,“通儿是不是生我气了?”
她说“没有。”
刘秀不信,压下身去,她挣扎了几下,“我还没洗澡呢!”
刘秀松开她,“我去叫伙夫烧水送来。”
在玉团房里洗好澡,她慢慢挪回了房门口,刘秀就坐在那里等她,她下意识捂住了领口,“文叔,不睡吗?”
刘秀心里闪过一丝失落,“我去冲个澡。”出了房门,还关好了门,从井里打了两桶水冲了个凉。
直到确定郭圣通安睡之后,才进了门静静地睡在了一边。
秀恩爱?
凌晨郭圣通翻了个身,对面的刘秀睁着眼睛静静看着她,她吓了一跳往后一靠,试探的叫道“文叔。”
“嗯。”
郭圣通缓了一口气,“你怎么不睡啊!”
“醒了,睡不着。”刘秀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有一股淡淡的蒲草香,郭圣通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刘秀察觉到她的不自然,就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