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长秋——宋微子
时间:2022-02-14 08:39:58

  郭圣通人在深宫不出门也听到了几处风声,心里多少也有几分懊恼。刘秀几番前来宽慰她道:“这都是些小民不知事到处传些谣,通儿不要往心里去。”
  她也算是个大度的人了,听了刘秀这话也是忍无可忍,“无风不起浪,陛下一封诏书不就是那风嘛,小民无知陛下就妥当吗?”
  刘秀诧异道:“丽华家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吗?”
  郭圣通抬起头,正色道:“人之常情岂有不理解的。只是更理解是一回事,说什么,做什么又是另一回事了,陛下的一言一行关系天下的根本,当日陛下之言“富易妻,贵易友”亏是同宋弘说的,要是旁人听了早就天下传颂了,到时陛下也不要往心里去。”
  刘秀被她这番抢白下来,无言以对,连叫了两声好,转身慢慢走了。
  郭圣通自己进了房去睡,两边宫人都噤若寒蝉。因为和刘秀的一场闹,郭圣通夜里也没睡好,早间也没起来。
  锦成却慌里慌张走进来搅了她的觉,她知道必是有事了,“姑娘,姓耿的求见!”
  她听说是耿弇了,不由心就跳快了,暗想:他来做什么?一面起身穿衣服,一面吩咐宫人去打水,锦成替她开了窗户,看到池边的那些柳树她又惆怅起来,事已如此自己与他相见又是什么意思呢,想着也就洗了把脸,脂粉首饰一件也没用,只用一根沉香木的簪子挽了一个垂髻,再素朴不过的打扮去见耿弇了。
  耿弇态度倒自然的多,依旧上前行了君臣之礼。
  郭圣通见他这个样子,心想倒是自己小人多心,让人赐座奉荼,“将军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耿弇看了看四周,郭圣通心下更加不安起来,还是让左右退下。
  耿弇开门见山:“皇后,有一个人到我家找你。”
  郭圣通不解:“谁啊?”
  “江夏蔡羽。”
  “哪个蔡羽?”郭圣通又问了一遍。
  “那日你我在范阳遇见的那个蔡羽。”
  “他怎么会来京呢?”郭圣通也是意料之外。
  “皇后不知道在阴家杀贼的官员就是蔡羽吗?”
  郭圣通大惊失色,“蔡羽这名字也太普通了,我一时怎么能想到是他。”又问:“那他现在是怎么了?”
  “被削职押解进京了,在狱里关了两个月如今放出来了。前日在街前撞见我。”
  那日耿弇下了朝回家,到了街口因为腿伤快好了长新肉正痒,所以下了车步行。蔡羽刚刚出狱带了仆人在街上瞎逛,劈面两个人撞见,蔡羽喜道:“将军。”
  耿弇还在想他是谁,他又问道:“你家夫人可好吗?”
  耿弇想起来了,心里徒生感慨,“你找她有事吗?”
  蔡羽有些失落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进京一场问候一声罢了。”
  “那便算了吧。”耿弇抬了手要走。
  “诶,诶。”蔡羽满脸堆了笑上前道:“将军,我与夫人是故交,夫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因为阴贵人母弟的事,很快就要流放远地了,求你让我们见上一面吧!”
  耿弇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你啊!”
  蔡羽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我怎么了?”
  “你真想见她也不难,我先把你的事儿同她说了,问她见不见吧,你住在那里?”
  “驿馆。”
  耿弇说:“你跟我家去住吧!”
  进了家门,丫头就上来奉汤奉茶,耿夫人带着夫人郑氏在堂里等他,郑氏亲自上前替
  他更衣换鞋,耿夫人拉着他快坐,让厨下上点心。耿弇说:“我路遇一位朋友,也在堂外,可请进来拜见母亲。”
  “那快叫进来便是啊。”一边又让丫头再摆一张案。因有外客要到,郑氏拿了耿弇换下来的衣服,侧身欲走,耿弇叫住她:“夫人过来,这客你也见得。”
  蔡羽听到要见郭圣通时心中不知多高兴,见堂来规规距距先向耿夫人行了一礼,转过身来,耿弇指着郑氏对他说:“这是我夫人。”
  蔡羽吃惊的睁着眼睛看着郑氏,怎么看也不认识。郑氏面上通红,福了一福就进去。
  蔡羽茫然了看了看这堂上的丫头,也找不见玉团,只得又问耿弇:“难道她是妾不成?”
  耿弇摇摇头,“我明日问了她,你再见她吧。”
  蔡羽方知他们不是夫妻了。
  郭圣通听耿弇讲完真觉得是一笔烂账,自己果真是逃不了嫌疑的,又担心蔡羽的处境,问说:“他流放到那里去?”
  “充军戍边。”
  郭圣通想他一个少年,好不容易回了家,走上了正路怎么又到了这一步?蔡羽那摇头晃脑笑嘻嘻的样子又在她的眼前了,她终究不忍心:“你带个口信给他吧,让他切记教训以后为人做事才知道分寸,我会向陛下讨旨让他当个校尉,他去了边陲也不要自暴自弃干出一番事业,我到时再诏他回来。”另外又让锦成收拾了几盒干点心,包了几千钱,又向耿弇说:“我这里没有寒衣,将军若有给他带几衣去吧。”
  耿弇一一答应,让她放心。
  蔡羽听完这口信,吓得面色发白,渐渐从心底也透出几分悲凉来。
 
  身份
 
 
  郭圣通心里盘算该怎么同刘秀说这件事,昨日刚赌了气,今日就把人请回来吗?还是说这样一件嫌疑的事,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开口,撑着头想着想着竟然睡过去了。
  锦成传了早膳来,见郭圣通坐着就睡着了,玉和还傻子似的在她身后站着,轻手轻脚一去就捏了她一把,又指了指郭圣通,玉和忍着疼没敢叫。
  锦成轻轻的推了推她,叫道“姑娘,姑娘。”
  郭圣通揉着眼睛醒过来,“我都蒙了。”说完又打了两个哈欠,“怕是昨晚没睡好,我去再睡会儿,不吃了。”明明满腹的心思,偏偏困意袭来挡都挡不住,她一沾枕头又睡了。
  玉和悄悄问锦成,“皇后这是怎么了?”
  锦成绷着脸也没说话,“你去叫医官来吧!”
  响午郭圣通睡得头里昏沉,迷糊醒过来要水喝,玉和上去递水,锦成上去问:“姑娘,
  觉得怎么样?医官在门外等着请脉呢!”
  “那你让他进来。”郭圣通喝了一口水,让玉和扶了起来。医官进来行了礼,搭了搭脉
  面色变换不定,说:“皇后这是有孕了,只是这脉像太乱,只恐是双胎。”
  锦成一听喜咧了嘴,郭圣通也是意料之外,她正愁和刘秀赌了气没有台阶下,没有机缘
  好开口,此时怀孕正是一个契机,便忙让锦成去找刘秀来说话。
  刘秀在前殿听得这个消息,也是喜出望外,扔下手中的事就来了。
  郭圣通躺在床上,没有先开口,刘秀挥手让人都下去,自己坐到她塌边,温言问道:“你
  还是在前些日的事生气?”
  郭圣通没说话,刘秀又说:“我知道这事情不是妥当,但是我本意是下旨与大司徒的,
  哪成想阴就那嘴,朝臣中无人能及本是安慰他家的事,反倒弄得满城风语,通儿你大人大量,
  也不计较这一遭了吧?”
  郭圣通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有了说法,也转过脸不好再不避他了。刘秀笑着去拉她的手,
  她低着头等刘秀那张笑脸凑到她眼前,她也不由笑了。刘秀就挨着她躺倒了,两人看着彼此都觉得自己昨日的话有些重了,还是她先开口道:“我一件事同你商量。”
  “通儿有事直说啊。”
  她只得无奈道:“阴贵人出这事,谁愿意呢?可如今外面有些流言传得倒凶,这事成想是我做的?”
  刘秀忙按下她的话,“那都是小民无知,何以当得真呢?”
  “既然当不得真,陛下急忙把那蔡羽发落了,却是不该!”
  刘秀眉头一皱,不知她此话怎讲,郭圣通不慢不紧道:“你让人家充军戍边不就是让人家死无对证吗?不然远远的打发了人家干嘛?我本来没嫌疑的人,此时倒是有嫌疑了。”
  刘秀听这话似有三分道理,但是自己初心只是降罪罢了,就问:“那依通儿你的意思是?”
  “让他戍边封他个校尉,毕竟我看他只是一心杀贼于公事上说并没有什么错啊,阴贵人的母弟那是意外,只担个疏忽的名儿不该担害死的名儿。”
  刘秀只道她是存心要赌这三分气了,斟酌了一会儿,便依了。
  阴就听了消息却不依,进宫添油加醋一一与阴丽华说了,“我看这是事十有八九是皇后的主意,她若真的和那个蔡羽没关系,怎么这等维护他?姐姐,我家人平白惨死,这还有天理吗?她自己也是有母弟的人,她母亲过什么日子,我们母亲过什么日子,郭况如何,我又如何。难道同样是跟了陛下,她们一家锦衣玉食享富贵,我们一家平白无故就枉死?”
  阴丽华听到这里心中也被激起了千层浪,喝断了弟弟让他别说了,阴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姐姐,我还能说,阴欣如今可能开口呢?”
  阴丽华心头一酸,泪又涌了出来,姐弟两个抱头痛哭。阴就止住泪,上前道:“姐姐,不是哭得时候,咱们就由她在头上动土吗?”
  “我心里也有主张。”阴丽华送走了弟弟,便亲自去找郭圣通说话,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她想不明白郭圣通为何要同自己家过不去,自己又从来不曾得罪过她。
  听闻阴丽华来了,郭圣通只道她是因为自己有孕来看望的,换了衣服出去与她相见,见她气色不对问道:“阴姐姐这是怎么了?”
  阴丽华见她如此大方,心里更替自己窝火了,“皇后,我今日来是向皇后问个事。”
  郭圣通让宫人给她赐座,“姐姐说吧。”
  “我母弟之死与皇后可有关系?若无关系,皇后为何要庇护蔡羽?”
  郭圣通一听这话就无语,不咸不淡道:“阴贵人爱如何想就如何想。怎么还要我与你个解释不成?我与你母弟素未谋面有何干系?外面小民无知,阴贵人说这没来头的话岂不让人耻笑吗?”
  阴丽华脸色发红,也是据理力争:“对,我想也是素未谋面的人,怎么就要同陛下讨情呢?”
  “阴贵人为人讨情的时候少吗?”
  “通儿”却是刘秀从殿外到了,“通儿,你当皇后的人,也该体谅丽华的心情,她这话问得是不对,你也不该如此不相让啊。”
  郭圣通瞟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了,阴丽华跪到刘秀面前求他做主,“陛下,我不是知事,外间的流言我一句也不曾信,如今皇后为蔡羽的所做所为怎由人不信?”
  “信什么?她与你母弟素未谋面,她与蔡羽天南地北的人又如何相识?你但凡想想,也该知道通儿她的为人,莫信了这些没影的话。”
  阴丽华饮泣起来,刘秀心里更加惭愧,郭圣通心中也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只是这蔡羽自己相识与否都不与阴家的事相干,说出来谁又会信呢。刘秀一边安慰阴丽华一边朝郭圣通抛了个眼色,郭圣通心里也烦心,转身就进去了,留了刘秀和阴丽华在堂上。
  刘秀见她进去了,才抚着阴丽华的背好言好语说与她听:“你是个烈性的人,她是个温性的人,你能说得过她去?直刀子碰棉花罢,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想着蔡羽是个得力的人,不忍屈了他的才干。”
  阴丽华只顾拂泪,也不做言语了。
 
  各家子女
 
 
  郭圣通进了屋拿被子盖了头不想管外头的事,只想睡一觉。
  锦成看得自己家姑娘这个样子,刘秀和阴丽华两个还在殿上深情款款的说话,也不顾体面上前行礼道:“陛下,贵人,皇后有孕在身精神不济,已经歇下了。”
  刘秀在长秋宫因着郭圣通的面子不好变脸,看了锦成一眼,“你当丫头的要尽心,不要惹皇后生气。”
  锦成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婢子记下了。”
  阴丽华满脸的泪痕还没有擦干,被气得指着锦成直发抖,锦成站在那里神态自若。
  刘秀向春柳喝道:“你这丫头有眼力劲儿没有,快扶贵人回去。”
  春柳不敢做声忙搀着阴丽华走了,阴丽华的心里七上八下,前尘住事纠緾不休,终究是有气无力不想再说。
  刘秀也是心力交悴,望着锦成也骂不出,锦成倒还坦荡站在一边等他的示下,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让宫人全下去了,一个人坐在殿中也觉得无趣。怅然若失了半天,直到黄昏时分宫人们三三两两掌起灯来,轻烟袅袅像极了乡间炊烟的味道,他方才觉得有点饿了。
  郭圣通从内里出来,见他还在这里倒是意外,“陛下怎么还在呢?”
  他没精打采的回说:“等吃饭,睡觉呢。”
  郭圣通方上去拉了他,又让锦成去传膳来,刘秀看她和颜悦色的哪里像个凶人?心下打定主意此事过去从此不再提了。
  自此事后,阴丽华心中也有了个症结,对郭圣通只以皇后之礼,也不敢向往日那般随意了。郭圣通也只以阴贵人相称,绝没有一点和乐的样子。刘阳和刘义王开始还不知道大人之间的事,喜欢往长秋宫里跑,往郭主那里跑。
  樊鸿宝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郭况进宫来报喜。郭圣通也有了六个多月肚子,又因为是双胎肚子大,行动不便整日在宫里养胎,刘阳和义王,中礼三个在园子里跑了一脚泥回来,见了他都叫了一声舅舅,刘阳更是缠上来要他抱,要出去玩。郭况抱着刘阳,刘阳在他衣襟里掏来掏去总想寻点子好玩的东西,阴丽华在殿外请安,要接孩子回去,见一这副场面当即就变了脸色,喝道:“阳儿,快下来,成个什么样子。”
  郭况向她行礼,她答应了一声就拉了刘阳到自已身边来。义王嘟嘟嘴也向中礼道了别。
  郭圣通看在眼里,让玉和抱了中礼进去洗脚换鞋,刘阳叫唤着也要去,阴丽华抱了他向郭圣通行礼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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