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曲合唱,显然是两个人最拿手的,唱完之后掌声雷动。杜若兰识趣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时候有人起哄说:“点歌了,点歌了哈,白导最经典的环节中华曲库。老规矩点歌者自罚三杯……”
这是他们平时集体出去玩最热衷的环节。每个人都可以借机多喝酒。多喝了酒还可以撒酒疯难为领导。没有比这更解压的方式了!
辛迪刚被起哄合了影,也当作自己人簇拥着坐在他们这一群当中。她确信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的。
这些年,这个男人给了她许多层面的体验。最难忘的是那些和老公无法复制的激情时刻。最感激的是她作为花瓶一样的女人,有机会让自己的美成为消费品,而且是通过产品成为高级消费品,而不是通过男人成为低级消费品。
若不是更舍不得儿子,她应该是可以再向前迈一步的。可是现在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哦,这么确定……
路菲醒来一个星期了。她记得所有的事情,却不再说和某些事相关的细节。似乎另有安排。
收到辛迪托小表哥转交的10万块钱,她全部捐赠给疾病预防控制中心。5万元以自己的名义,5万元以辛迪的名义。
要分明,就彻底分明。
醒来的第一天,她不吃不喝,精神尚好,窝在卧室里写了一封辞职信。写完后Email一份给朱莉。还有一份打印出来,手写签名留在自己身边。
看着路菲不喜不怒的样子,左伊不再摆出趾高气扬的大小姐姿态。她暗中一直牵着李重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了浓郁的离别气息。这样的体会,她的确曾经有过。现在找回来了,尤其觉得可贵。
原来在公司里,虽然她一直跟路菲对着干。但那是一种习惯性的职场站队。你是这个人的,就不能是那个人的。否则,哪边都容不下你。可是她打心眼儿里,佩服比她只大两岁的路总。
把姿色明显高于自己的辛迪搁在身边,工作期间接私活拍广告从不阻拦,不仅委以重任,而且推荐提升。这在磁竞世界里是不可多得的心胸。
左伊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老早发现辛迪和张副总的关系不寻常。故意瞒着没说,就想有朝一日,看到两虎相争的局面。特别是这种表面上拆不散的闺蜜情深,真到相互手撕的一天,比什么电视剧都精彩。
当年的5万元之恩,辛迪没少挂嘴边,就想让周围看看,她是知恩图报之人。现在遇到事情,着急忙慌地双倍返还,还是不留神暴露了情商缺陷。
路菲昏睡不醒那几天,左伊听李重聊了很多他和表妹的往事。算是爱屋及乌吧。看她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自觉地也跟着有点儿心疼。
“如果不介意,以后叫你路菲好吧?我爸本来就要在北京开分公司,这边我跑熟了打算常驻。辞了职也好,换换环境呗,不如来我们这边。李重也来,你们都来。这样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啊……”
富家女的一派天真。路菲抬脸笑了笑,没接她的话,直接对着小表哥说:“哥,我想去美国!”
小表哥对她这两天的恍惚逐渐习惯了。但想法这么离奇而遥远,还是有点儿HOLD不住。
“你这边辞职信都写好了,外派美国是不可能的,开发南美市场的业务,估计也顺便黄了。你过去做什么呢?茜姐才结婚,刚把姨夫接过去,你现在又要去,住她那儿确定方便吗?”
“没想那么多,先过去再说吧。现在什么时候?”
小表哥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啊……对了,你饿不饿?要不给你弄点儿吃的。”
“不是。我问现在哪天?”
也难怪,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星期。醒过来又想一出是一出的,没见她管过外面日月晨昏的更替。现在知道关心这些凡间俗事了,没准儿是好事。
“6月17日。现在外面疫情缓解很多。医院的日常门诊基本都开了,你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个情况?”
路菲此时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嘴上却是轻描淡写:“也行,确认一下放心!”
第二天,还是小表哥开车载着她,去了附近没有发热门诊的一家医院。因为病人出奇的少,不到一小时就拿到了化验结果。
一点儿悬念没有,路菲怀孕了!
“我能问一下,孩子是谁的吗?你可以不回答。”
路菲很感谢小表哥,此时问了一个傻气的问题。换作聪明人肯定什么都不说,但是什么都不说,她又拿什么来展开下面的计划呢。
“不是来凯的!”
“哦,这么确定……”
见路菲回答的痛快,李重就有点放肆。昨天饭后,他们商量了接下来的安排。其中有些细节涉及到美国,还有一些涉及到,去之前怎么把婚给离了。
死马当活马医
来凯的升职之路没他预想的那么顺。疫情期间独自跑回老家,说是照看生病的老母亲。在领导眼里却是躲避岗位责任。听左伊说,堂姐早就不和他来往了。通往上层的路自然又少了一条。
之前路菲在来凯的嘴里,就是一无是处的粘人精。除了要温暖要陪伴,几乎被他描述成没头脑没见识。多少让左安对他的处境有一份同情。
可是在美国,左安亲眼见证,路菲不仅是周到细致的女孩子,而且不轻易让人下不来台。回国后她有意无意地疏远来凯,反被他追得死去活来。
神秘邮件曝光“路夏绯闻”那段时间,也正是左安和来凯闹分手的阶段,不可能唆使堂妹搜集证据。最重要的,姐妹俩一个姓氏,却非一个性格。
同在北京好几年,她们从来都各玩各的。要玩也约出来玩,酒吧呀,KTV呀,高尔夫呀……压根儿没往对方家里跑过,不可能看到合影什么的。谁知道她妹竟然和路菲在同一家公司?
来凯的如意算盘是,顶着夫妻和美的形象坐上副总的位置,到时候就跟左安平起平坐。等到熬走现任老总,江湖就是他的了。没成想就在上个月,他回老家探亲期间,忽然从单位的主管部门调来一位精明能干的女性。
上面委派的意思,就是让她直接接任副总。明里暗里的宣布,这一职位不再由内部提拔产生。至少三五年之内,他别再想升职的事了。
来凯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办法,当然还是去找左安说情。毕竟这几年在她身上投入的精力最多,也因为她彻底闹翻了和路菲的夫妻关系。
他想拿左安当跳板,但是哪里能算计的那么准,河还没渡,桥就断了,陷在河里两头够不着。
左安那天挂下电话,直接让他去酒吧找,刚好左伊也在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堂姐嘴里的男人。一副皮囊是真的帅。只是因某种目的而接近女人的嘴脸,让她打心眼儿里接受不了。
左伊确信自己更喜欢李重那种呆萌的,仔细品品,路菲身上也有李重这股劲。女人都相信第一感觉。
堂姐从小就喜欢被前呼后拥地捧着。可能她心里始终计较,因为是女孩子的缘故在家中不受重视。
这一点上左伊倒无所谓。父辈创下的基业,乐意给谁就给谁。不乐意给,自己有手有脚也饿不死。
所以到了北京,她选择来民营企业闯荡,这里看资源,同时更看能力。而堂姐托关系进了事业单位,那里更看重她的背景和人脉。一以贯之备受尊重,是左安需要的那种感觉。
初次见面,简单寒暄。左伊二话不说,往来凯面前推了三大杯加冰威士忌,示意他一口气先干了再说,气势盖人。来凯顾不上吃晚饭,接到信息急匆匆赶场,空着肚子喝酒,顿时有点上头。
刚进来的时候,见左安身边的陌生女子,他还有点拘谨。现在几杯酒下肚,胆子也壮上来,伸手就去搂邻座的左安,叫她灵巧地闪身躲开了。
左伊见状,索性把堂姐拉到左侧,让来凯一个人落单,顺便将自己调至C位。歪着头调侃地问他:“我说,姐夫,您什么时候先把婚给离了呀?”
这会儿的来凯,也是看了左安小半年的脸色,早就对她帮他上位没太大底气,充其量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再要几句话之内把自己的婚姻赌出去,他好像还没有醉到那个程度。
那晚的谈话不欢而散。他想把左安拉到安静的地方,慢慢说,慢慢哄。左安愣是没给他这个机会。出来他就知道完了。
最近这段日子他没敢联系路菲。记着自己许下六月了结的承诺,这会儿只想缩在壳子里躲得远远的。他心里仍有一丝侥幸。老妈生病住院,路菲没拒绝探望。或许还顾念多年的情分吧。
直到一个月后,他收到一个快递。偌大的包裹里,盛着两样东西:一件羽绒服,一封律师函。
意外的offer
与包裹同期抵达的还有一则短信。路菲让来凯往羽绒服的左兜里翻,那里有婆婆送自己的翡翠手镯。
结婚到现在,没收过婆家任何贵重物品,当时老人正处病中,各种情态与往日不同,不敢拂了好意。如今没道理把这东西留在身边。
至于律师函呢,更是无需多言。看过自然明白,她下了多大决心。除自己工资卡上的存款,其余家产全部留下,一分都不带走。
她没觉得办这事儿能顺利。照来凯的性格,就算升职加薪,也不足以成为他离婚的理由。若是路菲知难而退,就真的一步都走不动了。
去年帮路茜办离婚财产的律师,后来因公司事务又联系了几次。如今也算相当熟络了。路菲把剩下的手续,交由他代为办理。决心眼不见为净。
律师函送达来凯手中的时候,路菲已经坐在候机大厅。此刻疫情结束的消息,和同月公布的高考成绩接踵而来,最揪心的事情似乎都已经过去,余下的伤口,等待人们各自舔食。
灾害过境,留在内心的阴影面积因人而异。
路菲此行美国直奔高兰。起初她对过去之后的落脚点还有犹豫,一通电话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高兰非要飞回来。路菲见状,善意提醒,她和自己一样,非亲非故的根本见不到夏平。高兰就不再隐瞒,实言相告:小舅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
许多东西之前只是猜测。但猜测本身也构成真相底色。一旦猜测证实,便自然而然融入事实本身。
路菲听完没再继续追问,很多话几乎是顺着往下说的,好像几年前就知道他们这层关系似的。
当然也有她不知道的。
一年前路菲搞不定史密斯,纽约店面装修停滞不前,夏平通过高兰疏通安德鲁,最终帮她迈过这道坎。
她以为说服路茜把北卡罗莱纳的房子低价租给高兰,就算还了这份人情债。殊不知,高兰这半年马不停蹄,背负着更大的使命。
夏平历来认为路菲有传媒天赋。他背着她,像替夏小叶申请英国学校那样,也让高兰帮路菲在美国铺垫,申请了北卡罗来纳大学新闻学院。
曾经的学历、履历,这些年积累的获奖公关案例,为她申请学校提供了有力支撑。早在三四月份的时候,学校内部网站已经放出offer,碍于国内突发非典,并未递到学生手中。
早前高兰委托安德鲁,通过校董打听到确切的录取信息。她问过夏平什么时候告诉路菲,记得他当时的回答:“快了!再等一等吧……”
路菲听高兰转述这些,不由猜测夏平当时说“等一等”,而不立刻告诉她的原因是什么。也许觉得她不必很快接受邀请,但是有这样一个退路存在,总好过困守原地无法突围。
人和人的格局差异,就在于对未来的预见。
九月份开学,距离路菲生产还有五个月,加上产后半年的休整,推迟一年入学刚好够用。她亲眼见到路茜带孩子的艰辛。知道这份艰辛背后至少还有婆婆帮衬,而自己则有可能单打独斗。
高兰有心想问孩子是谁的?又觉得如果是来凯的,没必要一个人躲到美国来生。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满口答应路菲,让安德鲁再去跟校董说说,延期入学应该不是问题。
路茜离婚后落下的这栋小别墅,还是相当宽敞的。高兰一个人住属实有点害怕。安德鲁隔三差五的跑来看她。不留宿吧,好像不合适。留宿吧,确是别人的家。这下好了,路菲过来合住,她有充足的理由拒绝安德鲁在这过夜。
知道大师兄和夏小叶在一起了,路菲同样没觉得意外,正好给这孩子在国内找了个托管。夏平留下的50万,照理说应该给夏小叶留一半,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个钱要平均分成三份。
于是路菲拿15万出来,交给大师兄保管。那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还是让她有点不放心。
剩下的30多万,对于在美国安家算不上多。加上自己这些年的存款,总共大概七八十万。好在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动用。
只需顺从
路菲发给朱莉的辞职报告,直到她踏上旅程都未能批复。形式上就算是没辞职吧。
她以为,这是碍于史密斯的关系。毕竟他在北美地区上下游资源丰富,郑州公司不想因小失大。
养一个停薪留职的高管,不过九牛一毛。更何况他们已经打算,正式将一部分南美业务交给路菲代办。免去了在当地重新设立办事处的成本。
虽然在国内给她办的是停薪留职。但过去之后的新业务开展,获得了一笔不菲的资金投入。总额估算下来,不比她在国内的年薪少。
当然,这些具体的计划,路菲临走前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她也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朱莉。
行程已经是一拖再拖,有去年流产的教训,她害怕自己落下习惯性流产体质,因而一直等到孕期满了三个月才敢订票。
路菲不想惊动老爸,但是不得不告诉路茜,毕竟住着人家的房子。路茜在纽约的新业务刚上手,实在脱不了身。到北卡罗莱纳接机的竟是史密斯。
时隔一年,却像多年未见。史密斯先生送上如往常一样无比热情的熊抱。这一次路菲的回应却不像上次那样坦然,毕竟人家现在的身份是姐夫了。
老外还是直接了当。被高兰生吞下去的疑问,从史密斯的嘴里毫不费力地溜达出来,还顺便披上了另一层外衣:“早知道国内的男人都这么没福气。我真不该老早给另一个孩子当爸爸!”
13个小时的飞行,对于怀孕初期的路菲而言实在辛苦。听了史密斯的话,心里纵然怪怪的,大脑竟也转不动来反驳。下意识地挑起另一个话头。想着有些话,见到高兰后不方便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