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轿檐则用红琉璃、红流苏、红绣片悬缀,并挂满了小小红灯笼,仔细一看,便能看到小灯笼上用金丝绣着精致的“囍”字,点缀着小小红梅花瓣,巧夺天工。
最值得一提的是,四面轿面,雕刻了龙凤、喜鹊以及石榴百子,每一处都包含着美好的寓意,且前后左右对称。
一时间,京都万人空巷,都出来围观这一桩盛世大婚礼。
万众瞩目之下,喧天锣鼓声、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中,妘娇穿戴着傅瑢璋亲自督制的凤冠霞帔,坐上了他精心准备的八抬大红花轿,走上了新的人生历程。
轿子外喜意盈盈,妘娇却担心着傅瑢璋的伤势,满心焦虑。
从踢轿门,到跨火盆,她都有些心不在焉,险些出错,好在傅瑢璋请的是京都最有名望的喜婆,见惯大场面,临危不乱,带着妘娇稳稳当当完成了一应流程。
直到两人进入拜堂环节,妘娇才得以接近傅瑢璋,两人虽手牵红绸,妘娇却悄悄往傅瑢璋靠近,借着宽大袖子,将小手伸进了他的掌心,与他十指交缠,似在确认他是否安好。
他微微一怔,紧紧回握了她纤细的小手。
文武百官、满院宾客却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一幕:一向狠戾阴鸷的摄政王,唇角漾着满足的暖笑,堪堪比将世间最明亮的颜色都比了下去。
没人知道傅瑢璋内心是怎样的激动,别说今日是他与妘娇的大喜日子,就单单凭方才妘娇主动牵他,就让他觉得,这一箭,值了。
若能换得妘娇的倾心,命都可以给她。
其实今日这场婚礼,持续到现在,傅瑢璋的伤口已经裂开,头脑昏呼呼,喉头也涌起了一阵阵腥甜血味,他都生生咽了下去了。
妘娇这一举动,瞬间给了他撑下去的力量。
顾文轩也知道傅瑢璋撑不下去了,迅速加快了流程。
两人在满堂各怀心思的宾客面前,顺顺利利拜了堂。
特地从沂州郡前来观礼的凉王,冷冷地看着傅瑢璋如常的面色,恨得有些咬牙切齿。
昨夜他派了上百人围剿傅瑢璋,都被傅瑢璋堪堪躲了过去,如今竟然还毫发无损地拜堂成亲,他却折损了上百晶莹,让他如何不恨?!
拜完堂,下一步自然是送入洞房了,妘娇也感觉到傅瑢璋的手在隐隐发抖,知道他撑的很费劲,她暗暗扶着傅瑢璋,给他支撑。
大抵也猜到了傅瑢璋的情况,苏翊斐也走近了傅瑢璋。
顾文轩迅速招呼宾客,转移了众人的注意。
这对新人走回洞房途中,在拐角处,傅瑢璋终于撑不住,身子微微软了软,一旁的苏翊斐急忙托了他一下,妘娇也扶紧了他,就连盖头掉了,都没察觉。
在堂屋外,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傅瑢璋身影的凉王,意外见到了掉了红盖的妘娇,眼睛瞬间都瞪圆了。
一旁的凉王妃见到了凉王的神色大变,也顺着凉王的眼神望了过去,见到妘娇时,也惊了。
第27章 百般滋味
新房就设在主院澜庭院,众人扶着傅瑢璋,一进澜庭院,傅瑢璋便晕了过去。
“王爷……”
众人顿时慌成了一团。
妘娇这才发现,她扶着傅瑢璋的手,全染了他的血。
他火红的喜服晕染了一大片的暗影,摸起来湿漉漉的。
那都是他流的血。
瞬间,妘娇泪如泉涌。
从新人进后院开始,卫暝已带人将澜庭院围了起来,将宾客隔绝在外。
按着婚仪,现在的流程应该是合卺礼、结发礼,加上又有顾文轩这个司仪跟随,傅瑢璋回新房时间长一些,不会引人猜疑。
外人只会以为顾文轩这个礼教典范在走流程。
顾文轩不敢耽误,急忙给傅瑢璋治疗,苏翊斐则带着袁离出去招待宾客。
这一次妘娇没有再回避,怔怔地看着顾文轩带着两个信得过的太医,极尽全力在救治。
昨日的救治,她不在场,并不知道,原来他竟是伤得这般重。
她死死咬着唇,端坐在一旁,在场的人无人发现她的异常。她有晕血症,此刻正晕眩心悸和冒着冷汗。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怀疑,新房里的人不多,却都很忙碌,走出走进,但她只看到了模糊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耳边也似空无一声,只有傅瑢璋血淋淋的模样,清晰无比。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听到顾文轩似乎松了一口气,模模糊糊的嗓音传来,“殿下总算熬过去了,当真是奇迹。”
她感觉到有人将她轻轻拉了起来,傅瑢璋被挪回了他们的新床,再后来,就听到众人告退。
清月唤了她几声,她怔怔地应了应,给她更换了干净的衣裳之后,扶着她坐上了新床,便也退了出去了。
一时间,整个新房只剩下了他们夫妻俩了。
新房内,龙凤红烛流光耀映,妘娇静静看着双目紧闭的傅瑢璋,许久,才缓缓躺了下去,躺在了他的右侧,拉起他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脸颊下。
他的手总是那样冰凉。
这正是这样一双大手,给过她恐惧,也给过她心安。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她一直过得是颠沛流离、心惊胆战的日子,没有一日安生。
家人不知何处,就连她的婆母都抛弃了她,如若傅瑢璋也有个三长两短……
晶莹滚烫的泪水,顺着眼眶氤氲而出,滚落到了傅瑢璋的掌上。
傅瑢璋的手,似是有感应似的,动了动。
她并未留意,眼泪继续往下流。
忽而,似乎感觉到他似乎微微翻了翻身,就听到了他一声闷哼。
以为傅瑢璋出什么事了,她蓦地转头看了过去,正好看见傅瑢璋正侧着头,蹙着俊眉,看着她。
四目相接。
她一阵惊喜,“你醒了?”
说着,撑起了身子,坐了起来,“我去喊宣王来。”
傅瑢璋右臂一抬,圈住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拉了下来,躺在了他的手臂上,“不必喊了,你在,比什么药都管用。”
说着,顾不得伤口的疼,紧紧将她拥在怀里,闻着属于她的独有馨香。
昏迷中那些让他难以呼吸的梦境,总让他分不清真假,还以为,她又用那样极端的方式离开他了。
此刻,她躺在他的怀中,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妘娇生怕压着他的伤口了,正想挪一下身子,就听到他说:“别动。”
因昏迷时间长,他的嗓音晦涩黯哑,似干涸许久的荷塘,没有生气。
听到他这样说,妘娇也不敢动了,小脑袋微微一仰,望向了他,小手摸了摸他有些干裂的唇,“我给你倒杯水去。”
傅瑢璋揽着她,手劲半分未松,答非所问:“我是谁?你又是谁?”
怕不是失忆了?妘娇心底咯噔了一下,瞪大了眼,紧张地打量着他,“王、王爷……”
傅瑢璋忍着痛轻轻挪了下身子,侧了侧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了一记,唇线微弯,“说吧,我是谁?”
话音一落,这戏谑的语气,妘娇哪里还听不出来?
绯红云霞蹭地一下爬上了她的粉颊,咬着唇,不吭声。
“嗯?”傅瑢璋又向她挪近了几分,语调缱绻,“说给本王听听?”
他的气音,喷射在了她的颈上,她感觉微痒,缩了缩肩膀,几番张了张嘴,许久才难为情地抖着嗓子,应他:“夫、夫君……”
跨越两辈子,终于换来了这一声夫君。
傅瑢璋心头百般滋味,半晌不出声。
听不到动静,妘娇以为他又晕了,抬眸又看到了他眼里糅杂着她看不明白的情绪,正困惑着,就听到他无比遗憾地说:
“欠你的洞房花烛夜,要晚些才能补给你了……”
妘娇:“……”
京都凉王府。
入夜,傅瑢现静默坐在书房内,半盏灯都不许下人点,浑身散发着骇人的阴鸷气息,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下人们都不敢靠近。
傅瑢璋大婚,作为兄弟的凉王,不管两人私下如何斗个你死我活,在明面上,他都要回京祝贺的。
“本王应该出席的是他的葬礼,而不是婚礼!”傅瑢现冷笑了一声,阴森森的。
下方跪着的幕僚,抖了抖,“王爷您说,见到了当年逃出去的那个小姑娘了?”
傅瑢现阴恻恻地盯着下方的人,带着阴阳怪调,慢悠悠地说着:“是啊,她成了摄政王妃了!”
幕僚倒抽了一口气。
傅瑢现冷哼了一声,“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当他见到了摄政王妃,居然是当年从他地宫逃出去的小姑娘,几乎惊掉了眼珠子。
摄政王妃!何其尊贵的身份!傅瑢璋岂会随随便便娶一个乡野寡妇?!
“莫不是摄政王已知晓了我们的秘密了?”
傅瑢现幽暗的眸底,杀意涌动,“你以为呢?”
所以,傅瑢璋才能几乎将他培植多年的尤物暗桩清剿干净!
就连当年她从地宫里携带出去的小块蘼思香,势必也给了傅瑢璋,否则苏翊斐不会在短短几日,便不再四处搜寻,而是直奔淮阳!
幸好他的人警觉,发现得早,撤退及时,那些证据也销毁了。
只是,损失惨重!
多少御灵散就这样白白倒进了井底!
想起这,傅瑢现就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派了这么多人,就是弄不死傅瑢璋!
幕僚摇了摇头,“不,殿下,小人对家传的催眠术有信心,没那么容易恢复记忆,小人唯恐是其他咱们不知道的……”
傅瑢现唇角冷冷一扬,“是与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当年,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姑娘,能从机关重重的地宫逃出去,此事亦很是蹊跷。”
“是啊,本王也觉得蹊跷得很呢!”傅瑢现舌尖抵着后槽牙,眸光放向了东厢方向。
“且先退下吧,这些日子都给本王小心些。”
傅瑢现霍然起身,吩咐了一句,就往东厢走去。
东厢里的凉王妃苏翎月,刚沐浴完,从净室走了进来,就落入了一个怀抱,吓得她险些叫了起来。
见到是傅瑢现,呼吸一滞,全身都僵了,就像小白兔见到了猛兽。
“真香啊……”傅瑢现埋首在她的颈边用力地嗅了嗅,闻着她身上花露皂膏的香味,情不自禁地喟叹了一声,一双大手缓缓钻进了她的寝衣。
天生气血不足的傅瑢现,常年面带青白的病态之色,在昏黄烛光之下,显得越发的阴冷。
一阵恶寒从脚底直窜脑门,苏翎月浑身抖了抖,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强作镇定却依旧控制不住嗓音里的恐惧与厌恶,“王、王爷,你、你说过,不会碰我……”
傅瑢现摸到了她身上泛起的点点粗粒感,糅杂着她肌理的滑腻,他恶趣味地冷笑了一声,“你我夫妻敦伦,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苏翎月急忙摁住了他的大手,“王爷,您答应过妾身,妾身帮、帮您调香,便不会动我。”
“本王说过的话,得看本王心情,心情若好,便作数,否则,便作不得数。”傅瑢现的嗓音阴柔,说的话也阴恻恻。
苏翎月因恼怒,涨红了一张俏脸,正要发作,就听到傅瑢现缓缓道:“本王许你养娈|宠,养私卫,给你王妃的便利,还不够?”
原来,这就是他以为的恩宠啊?苏翎月心底一阵悲凉。
见到了她又是这般死鱼一样的神情,他心里的魔鬼似乎就要从牢笼里脱出,呼吸越来粗重。
“今晚,就由你来伺候本王吧。”
苏翎月心头大慌,他已经接近两三年未曾踏进她的房了,不知道为何今晚突然这样对她,“王爷,发生何事了?”
傅瑢现一把将她推到了案几上,紧掐住她的脸,俯身在她耳畔,一字一顿,“何事?莫不是你三年前,干的好事?”
苏翎月脑海里闪现了今日婚礼上见到的那一张让她难以呼吸的脸,反应了过来,他始终怀疑,是她放走妘娇,再听他此刻的语气,不管是不是,他都认定是她了。
他认定是一回事,她认不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妾、妾身不知您说什么……”
“装么?”傅瑢现冷笑了一声。
常年不见日光的缘故,傅瑢现的手苍白如纸,手背青筋浮现,指尖又冰又凉,像滑腻的毒蛇,从她腰间的肌肤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