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脸色大变,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大翟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的?璋儿房里迟早是要添人的,你作为嫡妻,你该多为夫君物色物色。”
说着,扫了一眼座下的一众命妇与贵女,“随行的,各世家的小姐,品性好的不少,你倒是可以从中挑一挑。”
见到妘娇的目光也扫了过来,下方的女眷们,大抵也猜到了太皇太后的用意,纷纷拉着自家女儿,坐直了腰,希望自己女儿能得妘娇青眼。
妘娇一看就是容易拿捏的主,摄政王又长得龙章凤姿,若进王府,还能分得几分恩宠的话,没有出身的妘娇,算得了什么?
都知道摄政王府难进,恨不得太皇太后直接一封懿旨赐婚,能省了不少周折呢。
至此,即便单纯如妘娇,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原来都是冲着她的夫君来的,冲着摄政王侧妃的位置来的。
怪不得,一个两个对她满满的敌意,原是不服气她坐了她们梦寐以求的位置。
没有哪个新婚燕尔的女人,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会好受的,太皇太后自然对她惨白的脸色置若罔闻。
只微微倾了倾身,在妘娇耳旁,语重心长地道:“你挑人,好过他挑的,起码你的人,你能拿捏,也能帮你固宠。若是他挑的,不是入眼,便是入心的了……”
听到这么一番言论,妘娇不可置信地看向太皇太后,让她给自己的夫君找女人,分明是给自己心口插刀,如何就是固宠了?
她是不可能往傅瑢璋的塌上塞任何女人的!
想到傅瑢璋以后会有别的女人,会亲吻别的女人,会搂着别的女人亲密地“讲故事”,她心口就像压了一座五指山,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我不会给摄政王纳妾的。”妘娇脸色一片苍白,微颤着唇瓣,语气轻缓,但说出的话,却铿锵笃定,“绝不。”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王妃这么善妒,王爷知道么?”
户部尚书之妻陈氏看了一眼身旁娴静娇俏的女儿,笑着问妘娇。
哪家高门大户的主母,不都得张罗这些,博个贤良的名声。
蓦地,大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凉薄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本王知道什么?嗯?”
众人抬头,只见傅瑢璋踏着如银月华,信步而来,在通明的烛火之下,锋芒闪耀,风华逼人。
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大翟找不到第二个。
在座的贵女见了,粉颊不由得染了红霞,偷偷用着眼神,面红心跳地打量着他。
其中,最开心的,就数陈氏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这般善妒,偏偏摄政王就看到了,那妘娇的好日子也快倒头了,若是摄政王能看上她的女儿,那就更美了……
只是,傅瑢璋精致的眉眼中带了几分深沉,一时间,没人敢接他的话。
端正而坐的太皇太后,轻扫了殿内众人一眼,堆起和蔼的笑脸,“璋儿,怎么来了?用膳了么?”
傅瑢璋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阴沉着脸,缓步向妘娇走去。
不止一回了。
妘娇不能生育的事,他想要紧紧瞒着,偏偏某些人,手却伸得太长了!一而再再而三催生,找妘娇的不痛快!
他摄政王府的后宅,何时轮到他们插手了?
杀意在他眼里翻滚,恨不得将上座那个老虔婆碎尸万段。
跟随在后的苏翊斐,追随傅瑢璋多年,哪里不知道他护短?必定看不得妘娇受半点委屈。
生怕他会这佛门净地打开杀戒,赶紧上前,暗暗拉了拉傅瑢璋的袖摆,提醒他不要冲动。
如今朝野皆在传傅瑢璋狼子野心,将重病的幼帝囚禁王府,意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想要取而代之。只是不知何缘故,奸计未遂。
一时间,许多人对傅瑢璋笔诛口伐起来。
有些肱骨大臣、民间各路文人,都在暗中筹备,随时准备着勤王。
若是个别的,还能镇压,若是群情汹涌,是如何也止不住的。
傅瑢璋的处境,前所未有的艰难。
如今,更是不能再有任何行为落人口实了。
当傅瑢璋目光,与妘娇清润温婉的目光相触。
瞬间,他的杀意敛了敛。
眸光只专注在妘娇身上,直到走到了妘娇面前,牵起妘娇的手,柔声道,“我来接你回府了。”
妘娇喉间像是被堵了一般,百感交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还是沉溺在他深邃如渊的眸光里,怔然地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上。
太皇太后见到傅瑢璋再一次无视她的时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傅瑢璋一将妘娇牵到身边,数十名玄龙卫迅速冲进了斋宴阁,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傅瑢璋,你是在干什么?!”太皇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傅瑢璋权当耳边风,如冰刀的眸光,投向了陈氏,慢条斯理地道:“户部尚书修身齐家的功夫,做得是不甚到位啊,想来是缺贤内助的缘故,本王就替他寻另选嫡妻吧。”
这是要户部尚书休妻的意思?陈氏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傅瑢璋把持朝纲,拿捏她的丈夫,就跟拿捏一只蚂蚁是一样的。
陈氏没想到傅瑢璋会护妘娇到这般地步,她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若非她去编排和招惹妘娇,傅瑢璋何至于插手一个臣子后院之事?
怕陈氏并不知道,若换以前的傅瑢璋,她早就脑袋搬家了。
顾念着妘娇,傅瑢璋才换了方式。
但杀一儆百,还是要的。
傅瑢璋阴沉着鹰眸,凉凉地扫了一圈,“还有谁,想做摄政王府的主的?”
所有人被他浑身骇人的气场吓得都噤了声。
见到苏翊斐谢客的动作,逃命似的,赶紧起身离席,生怕走慢了,小命都没了。
顷刻,如鸟兽散。
殿内,只剩太皇太后与她随侍的宫人。
太皇太后瞪着傅瑢璋,心口起伏的幅度之大,无不在显示她的暴怒。
然而,傅瑢璋一边把玩着妘娇的手指,一边轻飘飘地说,“太皇太后既然如此看重皇室血脉,今后便就在普陀山,为皇上祈福,直到皇上子孙满堂再回宫享福吧。”
“你这是要驱逐哀家出宫?”太皇太后不可置信地指着傅瑢璋,手都直抖。
傅瑢璋头也不回地牵着妘娇走出了斋宴阁。
身后传来了茶盏碎地声音,以及太皇太后的震天怒吼,“你个逆子!你会不得好死的!”
见傅瑢璋没有大开杀戒,刚松了一口气的苏翊斐,见状,又险些想晕倒过去。
没想到,傅瑢璋直接将太皇太后关了禁闭。
直到傅瑢璋不见了身影,他都没缓过来。
京都何府。
何正阳正端着玄玉茶盏,喝着千金难买的明前云雾茶,抬眼就见到了周氏气鼓鼓地回了府,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怎么,谁招惹娘亲了?”
周氏一看到自家儿子,原本压抑着的怒气,再也憋不出了,破口就骂:“还不是被那个狐狸精给气的!”
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周氏本想喝一口,深觉不忿,便啐了一口:“呸!忘恩负义的狐媚东西!竟然说你哥哥是人|贩子!”
闻言,何正阳神色一沉,面色的笑容敛了敛,“哪个狐狸精?”
“就是你大哥那个未亡人,勾搭了摄政王,如今,人家贵为摄政王妃了!”
周氏的话音刚落,何正阳上来就一巴掌扇了过去,寒着脸:“你去招惹她了?”
忽然的一巴掌,将周氏整个人都扇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正阳。
何正阳怒不可揭,猛地手往下一滑,掐住了她的脖子,眸光里杀意迸发,怒吼,“谁让你去招惹她了?!”
傅瑢璋正怀疑他的身份,四处严查,他都不敢再接触上官铉。
结果周氏却跑到妘娇面前,耀武扬威去了。
傅瑢璋何其护短,被他报复是小事,引起傅瑢璋的关注,彻底暴露了他,才是大事!
不用想,很快玄龙卫就会上门了。
该死的老太婆,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两母子都坏他的好事!
不死也没有用了。
无法呼吸的周氏,惊骇地拍打着何正阳的手,挣扎着,“我、我是你娘……”
何正阳冷冷一笑,手劲儿紧了紧,一字一顿地说,“去死吧。”
面色紫青的周氏,猛缩的瞳孔里,倒映着何正阳狰狞的模样。
一直到死,她都没想到,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要了她的命!
等周氏彻底断了气,何正阳才松开了手。
周氏的尸体瞬间软了下去,滑到了地上。
何正阳踢了踢,淡漠地吩咐了一声,“拖下去。”
说罢,自怀中掏出了一条金丝锦棉手帕,擦了擦手后,嫌弃地扔到了周氏尸体上。
“来人,到相府传我口信,是时候去摄政王府坐一坐了。”
第46章 一诺千金
妘娇被傅瑢璋牵着走出了斋宴阁,也不知道是天气闷热的缘故,还是怎么了,她心头堵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异常难受。
平常,如若不开心,她顶多也只是沉闷不说话,可不知为何,她现在看着傅瑢璋如山的背影,就很想上前咬他一口。
当她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念头闪过时,吓了一大跳。
明明是别人给的不痛快,她却本能地想撒在他身上。
是因他宠爱的缘故吗?所以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万一那天,他忽然不再纵容着她……
想到这里,妘娇眼睛蓦地红了起来,眼泪沁在眼眶,欲落不落。
直到感觉傅瑢璋的背影变模糊了,她才眨了眨眼,眼泪簌簌就掉了下来。
终于知道,自己一晚上的难受,是因何而来了。
她没办法接受他的眼眸里,装了别人。
光想一想,都能让她心口疼得想哭。
傅瑢璋走在前,终于感觉到身后的人儿,异常的安静,猛然回头,借着驻在寺庙四周的蟠龙纹水萤石灯笼的莹辉,见到妘娇泪流满面的,心口一揪,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傅瑢璋低声问了问,垂首将人揽入怀中,曲起手指,一下又一下抹着她莹润俏脸上的泪珠。
他越是温柔,妘娇哭得越凶。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凶神恶煞的,像地狱里来的修罗,现在温柔低哄的模样,却宛若九天之上的月华。
让人沉沦。
傅瑢璋原本的笑容顷刻敛了敛,神色紧张又肃然,“有人欺负你了?”
妘娇惊觉自己矫情了,急忙摇了摇头,“没有,你来了,一切都好了。”
这辈子的傅瑢璋,对她的性子,吃得透透的了,有什么都藏心底,哪里相信她没有事?
如果有结不解开,不知道将来又会扭结成什么样了。
微凉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眉心,轻轻吻印了一记。
“她们,说的子嗣……你不必放心上。我讨厌孩子,我不想要孩子,只要有你,就够了。”
“我之前就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别人,从前是,以后也是。绝不纳妾,不休妻。”
他这么珍视的一吻,妘娇一阵晕乎乎,心口像藤蔓扭结起来的结节,也随着他的话语瞬间舒缓,得到释放。
他一诺千金,答应了的事情,便是豁出生命,也会践行到底,单看他对傅琰便知道了。
妘娇圈着他的脖颈,拉低他的头,踮起了脚尖,在他的眉心,也回了回吻。
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将来白首之时,儿女绕膝,享尽人间天伦之乐。
首次得到妘娇主动而及时的回应,傅瑢璋心口似有千丝万缕的光芒溢出,照亮了两人。
灯笼的火影,将一双俪影拉得长长的,缱绻的气氛,慢慢萦绕着两人。
感受到他身上的滚烫变化,像火焰山似的,妘娇红着脸推了推他,“不要,太热了,浑身粘腻,难受。”
如今正直酷暑,普陀山又是修行之地,不似王府里有清凉的冰鉴可以舒缓,只能擦洗,不能泡浴,确实让人浑身难舒,更何况,此处,还是佛门净地……
傅瑢璋唇角扬了扬,在她娇嫩欲滴的唇瓣吮了吮,“很难受吗?”
“嗯,等回王府,要好好沐浴才是。”
“不用等回王府,也可以的……”他轻声问了问,“你想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