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了他两辈子都得不到她的心,注定了他与她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上官铉。
他以为,这辈子提前了六年,他是可以解决与她不可调和的矛盾,以为他将上官铉控制了起来,他没有机会接触凉王,便不会与凉王勾结,不危及社稷,他便不需要处置上官铉,便能与妘娇和和美美的。
然而,上官铉的不臣之心,比他想象中的要早,他所作的恶事,可能比傅瑢璋想象的还要多;他的爪牙,深埋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主院的书房,苏翊斐、顾文轩已经在候着了。
“画像出来了么?”傅瑢璋一边问着,一边往上位的书案走去。
苏翊斐上前禀报:“出来了,经凉王的近侍辨认,何正阳确实乃经常追随在凉王身侧的幕僚,擅长催眠,沂州郡地宫里的一切,都是他出谋划策的。”
傅瑢璋这才刚将凉王培植的尤物暗桩端得一干二净,如今,却又有新的尤物暗桩出现,每个都有一样的纹身,就与凉王所用的手段一模一样。
要知道,尤物暗桩的培养,至少一到三年才能学成。
说明,他操作的棋子,不止凉王一人。在凉王之外,也有人在培植这样的人。
只是,不同的是,这些新的尤物,并不像凉王当年的那样,提前很多年埋线,而都是新入府的,可见也都是后备。
凉王应当是他们操控的主力。
苏翊斐继续道,“此人乃沂河镇周氏的,养子明里是相爷的护卫,暗里是凉王的幕僚。”
“王妃当年失踪之时,一同失踪的侍卫何正耀,乃周氏的亲子。当时都以为他也失踪了,如今看来,他早就死了,他在将王妃送到沂河镇便重伤而亡了。
“何正阳与何正耀是兄弟,同时在相府当差,这是体面的活儿,却瞒着周氏与村民,只能说明,他们干的不是体面的事,但不得而知的是,何正耀为何会与王妃一起,又是如何死的。”
“根据口供,凉王派人追查王妃的下落三年,一直未果。尤物暗桩均被灌过药物以及催眠,一般情况下,基本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如果王妃只是单纯逃了,不至于会引得凉王倾尽全力追查,除非王妃看见了或者拿走了什么东西。”
“如今回头看,应当是王妃拿走了蘼思香。”
事实也如此,凉王想知道妘娇透露了多少给傅瑢璋,结果,还未探出来,就被傅瑢璋杀了。
也多亏了妘娇,他们才得以迅速查出御灵散的原料与作用,迅速断了凉王的货源,避免了更多御灵散流入民间。
然而,如今倒下了一个凉王,还有另外一个。
这个比凉王要棘手多了。
傅瑢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案几,听着苏翊斐的推理,他一言未发,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苏翊斐继续讲着,“何正阳所用的催眠之术,正好是郯国皇室秘术,进一步佐证了,他与郯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已派玄龙卫去郯国,待取得郯国太子的画像比对,便可知他的身份了。”
“如今御灵散屡禁不止,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尤其南边已经出现民不聊生的情况,郯国似乎也在深受其害,却又无力禁|药,依属下之见,源头极有可能出现在郯国……”
一直静默不语的傅瑢璋,罢了罢手,“何正阳不是主谋。凉王筹谋此事近十年了,而十年前的何正阳,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毛孩,凭什么取信凉王?”
“源头未必就出在郯国,你先去查一查,如今流传市面上的御灵散成分是什么?”
之前不是已经查过了么?苏翊斐一怔,“王爷怀疑,如今的御灵散,成分不是蘼思香?”
如果是这样,这便解释了,为何他们已经控制了源头,御灵散还是屡禁不止。
他怀疑源头在郯国,却没想过,御灵散有可能已经换了的成分!
事不宜迟,苏翊斐即可命人取来近期缴获的御灵散,端到了顾文轩的面前。
“兄弟,靠你了。”
顾文轩一直未曾插话,见到此情此景,不免暗叹了一声,“御灵散一事,虽急,但也急不过老臣们罢朝啊!王爷是不是更要关注朝中危机多一些?”
“太后留在普陀山祈福一事传出,朝野纷纷都在传,您是为了挟持太后,为夺位筹谋了!”
“上官铉等一帮老臣,联名弹劾您意图谋反,先立幼帝是为了将来禅位于您;更是四处走动,煽动文人,制造舆论,如今朝野讨伐摄政王之声不绝于耳,有些将领已经开始动摇了。”
“不必理会。”
傅瑢璋不甚在意地往紫檀白玉圈椅一靠,“声罪致讨,是他们的套路,也是他们声东击西的计谋。”
他把持朝政多年,怀疑他的人也不少,顶多都是小打小闹。
如今,这些事情,却像是有组织一般,桩桩件件,同一时间爆发了。
如若他每一件事都分散精力去应对,对方打哪里,他就反击哪里,便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不如透过表象,看本质,研究背后之人,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们再蛇打七寸,方能一击即中。
御灵散的危害,才是无穷的。
小则毒害民众身心,大则削弱国防战斗力。
另外,世风日下,滋生罪恶,民生问题丛生。长此以往,大翟分崩离析,不过迟早之事。
背后之人的目的,在大翟,不在傅瑢璋。
经傅瑢璋这样提醒,顾文轩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
他迅速端过装着御灵散的木盒,从药箱取出刮刀,开始刮粉,研究了起来。
此时,卫暝来了。
“王爷,王妃命属下送东西来给您。”
傅瑢璋一见,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起来,“呈上来。”
端眼一看,居然是一个香囊与两个平安符。
卫暝回禀道:“王妃说,这是太皇太后赐的,她不敢留,让属下转交给您。”
拿起香囊和平安符,傅瑢璋查看了一下,放到鼻尖嗅了嗅,熟悉的檀香味传来,他脸色顷刻大变。
“快,派人彻底清查王妃从普陀山带回来的所有物什,所有都要严查!一个都不许漏。”
“王爷,怎么了?”
苏翊斐也上前接过香囊,正欲研探,被傅瑢璋摁住了手,“小心有毒。”
香囊的味道,傅瑢璋再熟悉不过了。
上辈子妘娇亲手给他特制的香囊,便是这个香味。
正是这个香囊,要了他的命。
第48章 雷霆手段
听到傅瑢璋这般说,苏翊斐的手即刻僵住了。
顾文轩也放下手头的活儿,走了过来,研究起了这白玉镂雕石榴式香囊,许久,他才说,“这是罕见的香毒,巽毒。”
“香囊里并没有毒,有毒的是这两个平安符。”
说着,顾文轩将平安符撕开,掉落出许多类似决明子模样的小粒。
香囊沾染上了平安符上的味道而已。
“巽毒的味道,与檀香的味道相似,但还是会带有一股甜腻味,不仔细闻,不易发现。”
所以,在平安符乃寺庙之物,染有檀香,再正常不过了,此毒,下的是相当隐蔽。
“此香长期近身佩戴,毒性会逐渐渗透到血液当中,等身体出现不适之时,则为时已晚,无药可救。”
“不适,是指什么样的症状?”苏翊斐问道。
“先是咳嗽,胸闷,心绞痛,最后是吐血而亡……”傅瑢璋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重生后,他就想查这个毒了,只是,他无法用语言描绘这香味,没有参照物,则无从查起,但,这香味,刻骨铭心。
“嗯?您是如何得知的?”
顾文轩讶异傅瑢璋如此清楚此毒的症状,忙转头看向了苏翊斐,难道查出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苏翊斐罢了罢手,他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毒,更不清楚这样的症状。
傅瑢璋目光扫向了案桌上的平安符。
上一辈子,他有咳嗽、胸闷征兆之时,太医就诊断出来,他是中毒了,但毒因不明。
经过一番排查,查出了问题出在了妘娇给他绣的香囊上,但未能查出是什么毒。
妘娇那一段时间,只接触过上官铉,当时他的意识中,他认定了是这父女联手杀他的。
加之,玄龙卫发现,上官铉暗中给了傅琰鸩毒,教傅琰如何卸下傅瑢璋的心防,再下手。
随后,又查获上官铉与凉王勾结,他才彻底起了杀心。
即便如此,他没舍得对妘娇动手,但也没有多少疼爱。
直到她的遗书里,字里行间,愿他长命百岁,不愿与他在黄泉里相遇,他便知,妘娇对毒香囊一事毫不知情,并不知晓当时的他命不久矣。
如今重活一世,才知道,当初的不舍得,是因情根深种了。
如果妘娇说想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她的。
找到妘娇后,他一直想要避免妘娇的悲剧,不想要再因上官铉一事,与妘娇再起冲突。
原以为上官铉,至少是对傅琰忠心耿耿的,与凉王勾结也只是为了帮助傅琰早日亲政。
然而,发现凉王想要的是九五之尊,部署了十年,为了筹集更多的钱财,铤而走险贩卖御灵散,但他也只是一枚棋子。
所有证据,都指向何正阳。
如若,何正阳是郯国太子,上官铉便是通敌了!
上一世,巽毒是上官铉给妘娇的,因着妘娇只是一个侍妾,没有机会接触太皇太后。
这一世,巽毒是太皇太后给妘娇的,大抵是因上官铉没有机会接触妘娇。
太皇太后身边也有他的眼线,但从未发现他们二人有干系,怕是得好好查一查了。
也有可能,太皇太后也如上辈子的妘娇一般,被利用而不自知。
“卫旦。”傅瑢璋喊了一声,“调阅太后仅三年的行踪宗卷。”
卫旦领命就去了。
玄龙卫有专门的情报机构,潜伏在各地,收集的情报或者朝野要员的踪迹,都会记录在档,以备调阅。
这一世,玄龙卫将上官铉盯得这么紧,都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可见城府之深。
因此,他昨天忽然自爆他与何正阳的关系,才显得多么异常。
苏翊斐见傅瑢璋吩咐人调查太后,脑袋往前伸了伸,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王爷,您是如何认识这个什么巽毒的?”
傅瑢璋没有应他,目光落到了同样求知若渴的顾文轩身上,淡淡地问:“御灵散可有发现?”
这赤|裸|裸的无视,是不打算说的意思了。
苏翊斐撇了撇嘴,将脖子讪讪收了回来,睨向顾文轩,“是啊,查出什么了?”
顾文轩恍然大悟似的,“本来没有头绪的,现在有了。”
说着,转头将装着御灵散的木盒端了过来,又拿了一个空杯,倒满了白开水,将御灵散粉末倒进杯子里,用刮刀搅了搅。
蓦地,顾文轩神色一变,还真是他猜想的那样!他赶紧将杯子递了过去。
“你们闻闻,与这平安符的味道,是不是很相似?”
眼前蓦地出现一个茶盏,傅瑢璋与苏翊斐第一反应是同时将身子往后仰了仰,避开了那浑浊如乳的杯盏。
齐齐略带嫌弃地瞅着顾文轩。
苏翊斐哂了他一句,“什么玩意儿,你都敢往主子面前怼?”
“呃……这不是告诉你们进展么?”顾文轩看了看杯盏,“再者,巽毒不会即刻致命的。”
这个傅瑢璋知道。
苏翊斐也知道,目前没有接到食用御灵散即刻暴毙的案例。
顾文轩继续解释,“若是长期佩戴在身,一般要大半月才会毒发。若是服用,剂量大,会立刻暴毙,可你们闻闻,这里头味道这么淡,不服用个把月,都死不了。”
正因为剂量微小,又混在五石散里头,不易察觉,但好在巽毒有个特性,香味遇水则灵,一旦兑水里,就能将最菁纯的香味,透析出来。
也多亏这两个平安符,否则,他怎么也不可能联想得到,御灵散里可能用的是巽毒。
“这些人,将蘼思香替换成了巽毒,有何用?目的是为杀人吗?”苏翊斐问。
苏翎月死后,就没有人懂用蘼思香了,这些人只能赶紧替换,可是,催|情香千千万,为何独独就选了罕见又剧毒的巽毒。
这已经不是谋财,而是想要害命了!
“这香毒,与蘼思香相似,有助|情作用。但不同之处在于,蘼思香只对男子有用,对女子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