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别离——涂笙
时间:2022-03-05 08:08:17

沈思潜垂眼看着她的动作。
那方才因贼人闯入而变得冷寒的面容现如今在烛光的映照下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你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他温和地说道,“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曾囿离拿着药瓶的手紧了紧。
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答错了,沈思潜会直接在这里杀了她。
“这对大人来说不是好事吗?”她平静地问。
沈思潜看着她,“为什么?”
曾囿离笑了下,“就算我知道了又能如何,这秘密对大人来说不值一提,四周都是暗卫,大人能躲避开,本可以不必亲自动手。”
可沈思潜做了。
还是当着她的面。
这不是将他的秘密展露于人前,而是在曾囿离头上悬了一把刀,一把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的刀。
躲?
沈思潜皱了下眉头。
若他躲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蠢笨,不过其他的说得倒是没有错处。
指尖在膝头敲了敲。
沈思潜看了眼跳动的烛光,指尖停住。
人在他手里,再放过她一次又何妨?
……
曾囿离默然看着沈思潜脱衣的动作,张了张嘴,道,“大人只是伤了胳膊。”
还是划伤,伤口小且浅。
不必将衣裳都脱了。
沈思潜动作不停,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道,“穿衣不便。”
脱到中衣,他才朝曾囿离看来,撩起袖子道,“上药吧。”
曾囿离无话可说,只是看了眼沈思潜的上半身,心想脱都脱了,大抵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忌讳,怎么到最后一层又突然在意起来了。
曾囿离坐在他身侧,先伸手将他沾了血迹的衣袖又往上挽了挽,用干净的布沾湿后将伤口四周清理干净。
熬好的姜汤此时才端过来。
是小莺。
曾囿离未抬头,只道,“姜汤么,我现在手上不变,你……”
姜汤要趁热喝才好呀。
小莺愣愣地看了看两个人的身影,内室隔了纱帘,她并不能看得清楚,又告诫自己不要乱看。
小莺想要将姜汤放下,却又听见沈思潜开口道,“现在端过来吧。”
曾囿离包扎的手顿了下,疑惑地看了眼沈思潜,而后迅速伤口包好,落下他的衣袖。
小莺掀帘把姜汤端进来,看见曾囿离的时候吓了一跳,“姑娘,你的衣裳怎么都湿了呀!”
说完,她才想起来内室还有另外一个人,小心地看了眼发现对方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便赶紧将姜汤塞进曾囿离的手中,嘴上道,“我去给姑娘拿身干的衣裳来,还得烧个水沐浴,不然要生病的,姑娘你……大人……”
小莺看了眼沈思潜。
她是不是有些话多了,毕竟她是沈府的奴婢,不是曾姑娘一个人的。
“去吧。”沈思潜自己倒了杯热茶,说道。
小莺松了口气,“是。”
大人果然是个好人!
曾囿离看她匆匆走开,叹了口气把端在手中的姜汤喝了个干净,才感觉身体暖了起来。
沈思潜神色不辨,看着曾囿离接过他手中的茶壶替他倒水。
“小莺忠心老实,不过有些小事却咋咋呼呼的,”曾囿离朝他笑了笑,“看我衣裳湿成这样,人都慌得不行了。”
而后她又自言自语似地说,“就是怕她这样,才把她支开,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曾囿离,”沈思潜叫她的名字,“你是怕我会对付一个婢女吗?”
曾囿离眨眨眼,笑了,“大人要是真想为难一个婢女多的是办法,只是不屑而已,要不然扶鸢也不会在沈府这么多年。”
只是沈思潜不想动手,而不是真的不能动手。
沈思潜在试探她。
女子说得笃定,话里话外还是试探。
沈思潜垂下眼睛,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上,喝了姜汤之后褪色的唇逐渐红润了起来,然而曾囿离在察觉到他的目光所在之后,又紧紧地闭了起来。
他今天动手好像把她吓着了。
沈思潜看了她一会儿,轻笑了声,“我倒是给你养了个人了。”
沈思潜稍稍松开手,说道,“既然是你的人了,那就好好看着。”
人心不可强求,能得对方的忠心也算是本事。
他还不至于跟她抢个人。
话都说开了,曾囿离也松了口气,点头应了,“大人尽可放心,那以后她的事……”
沈思潜道,“不必事事向我禀报。”
本以为这就算了,谁知沈思潜已经在松手的边缘了,那修长的手指迟疑了下,又往上移了移。
“不过,”沈思潜面色未变,神情坦荡地道,“今夜真的该做戏了。”
做戏?
曾囿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一时有些茫然。
……做戏是什么意思?
 
第13章
 
小莺将热水倒入池中,又备好了干燥的衣裳,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想要出门去将曾姑娘叫过来。
不知姑娘今夜怎么湿透了,她边往门口走边想,而本该在外的大人竟然回来了。
小莺刚出了门,还没等多走一步,就被一身劲装打扮的护卫拦在门口。
她记得这个人,常跟在大人身边做事,叫宋垣。
拦她做什么?
小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在这等着,不用过去了。”宋垣对她说道。
小莺想问,却又不敢问。
大人身边的人亲自来拦她自然有要拦她的理由,她不好多问,便安静地立在门口等待。
宋垣交代过后便转身离开。
这地方可不是他能多待的,况且,大人对他还另有安排。
过了没多久,旁边的房门打开,小莺抬头瞧过去,就见着白色的袍角从敞开的门中露了出来。
姑娘今夜穿的是鹅黄色的裙子吧。
小莺想着,下一刻,就见着沈思潜怀中抱着什么走了出来。
她揉了下眼睛,紧接着赶紧低头退到一边。
沈思潜怀中的可不就是曾姑娘嘛!
天呐,小莺觉得脑子都混乱了,一边想着姑娘和大人已经这般了,一边又想着难怪宋垣方才拦着不让她过去。
曾囿离余光瞥见了小莺的动作,只觉脸上一热,抓着沈思潜肩膀衣物的手攥紧了,将自己的头转了过去,埋进男子的怀中。
沈思潜扫了她一眼,在小莺面前停下。
曾囿离预感他要说些什么,先一步开口说,“小莺,你先去歇息吧,不用伺候了。”
沈思潜也没多说什么,转而将人抱进了屋内。
小莺还站在原地,看了眼已经关上的屋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通红。
姑娘和大人真是越来越恩爱了。
……
曾囿离从沈思潜的臂弯之中下来,后者自然而然地松了手,扶着她的腰以防她一个跟头栽下去。
这就是做戏。
曾囿离待到被沈思潜拉入怀中之时,方才想起她第一日进入沈思潜的五内之时,他也说过做戏的话。
只不过当时他是在故意刺激她,而今日他是当真要做戏给别人看。
“我说过,没有任何地方能固若金汤,能的早就被付之一炬了,”沈思潜搂着她的腰,动作亲近却并不狎昵,“杀人这么大的事情可瞒不了那人的眼睛。”而且也没有必要。
曾囿离一抬眼,便望进他的眼中,“大人说的是谁?”
沈思潜摸了摸她的脸,道,“天子。”
为了做戏沈思潜将她抱进这里,在外人看来,之后便该是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了。
而现在曾囿离泡在温水之中,沈思潜则半坐在池边闭目养神。
本来曾囿离连沐浴这一步也要略过,但想了想自己单薄的身子和今夜冰冷的湖水,还是自己乖乖地泡进了池子里。
幸好沈思潜口中的做戏还没到一定要两人亲力亲为的地步,想来即便是天子想要探听臣下的事情,也不能真的做到事无巨细、无所遗漏。
更何况探听的又是沈思潜的事情。
屋内静谧无声,唯有哗啦的水声时不时地响起。
一边的沈思潜突然睁开眼睛,“好了吗?”
曾囿离还未答话,就见着沈思潜翻身站起,继而长腿一迈便进了汤池。
“外面有人,你暂且委屈一下。”他道。
到了这里竟然还有人?
腰上被长臂揽过,一带,结结实实地贴在男人的身上。
上一次尚且还好,这一次两人却是隔着湿透的薄衫相贴,曾囿离动了动,只觉得衣衫湿透后,有和没有差得也不算太多了。
沈思潜本只是揽着她,侧耳听到门外的动静远去,回神本想说些什么就见她白净肌肤下升腾而起的淡淡的粉色。
曾囿离一愣。
感觉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耳下半寸的位置,他下手揉了揉,满意地见着她的耳下越来越红。
沈思潜缓缓笑了声。
身前之人久久没有动静,现在突然笑了一声,曾囿离这才反应过来,先前有没有人不知道,但现下是必定没有人的。
“你在拿我寻开心?”她问。
现在是“你”,不是“大人”了。
不如之前恭敬,听着却顺耳了不少。
“没有,”沈思潜松开手,神情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对她道,“洗完出来吧,人已经走了。”
曾囿离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在他迈出汤池之前移开了视线。
她在沈府安稳得久了,差点连沈思潜是个什么人都要忘了。早就知道沈思潜不如其外表温和儒雅,实则城府极深,现如今她得在这账上给他记上“淫贼”二字,以免得日后再被蛊惑。
曾囿离闭上眼平静了片刻,起身从汤池中出来,将屏风上的衣裳拿下来换上。
……
第二日,沈思潜照常上朝,下朝之后则单独去见了皇帝。
当今皇帝已经五十有余,年纪虽算不上太大,但身子不好,常年服药,后来迷上炼丹吃丹,身子亏空得便更加厉害了。
“竟然有人胆敢在京师行刺!”
老皇帝将手边的茶杯拂落在地,砰得一声茶杯四分五裂,“这是在打朕的脸吗?!”
端茶的太监被吓得颤抖,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触怒龙颜,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就要在今日交待在这。
他下意识抬头寻求庇护,就见着丞相大人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先下去。
得了丞相的令,小太监顿时松了口气,悄悄退了下去。
“陛下息怒,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沈思潜施礼道。
幸好,丞相还在这里。
小太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义父,”小太监看见朝这边而来的张则,拦住他低声说,“陛下正发火呢。”
张则眼睛一瞪,又听见他说,“不过丞相大人在里面呢。”
张则打了他一巴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了,离开这么一会儿你就吓成这样?”
若不是他今日没法儿在陛下跟前待着,还用得着他来?
真是废物。
小太监自己也知道自己没用,哭哭啼啼地认了错,又问,“义父,你今儿干什么去了?”
张则看着殿内叹了口气,“萱妃娘娘知道丞相大人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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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话改了一点点,不改总觉得男主单字蹦
 
第14章
 
半个时辰之后,沈思潜从殿中出来了,张则前去侍奉陛下,便留下了之前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小太监在门口等待。
“沈大人,这边请。”因着沈思潜先前的做法,小太监心底对他颇有好感。
沈思潜看他一眼,微微点头。
只是这路走着走着就有些偏了,他停住脚步,嘴角笑意冷了些,“这是要去哪?”
小太监站住了,低着头不敢看人,“回大人,是萱妃娘娘听说了昨晚的事,心中忧虑,想要见见您。”
沈思潜眸中一冷,当即转身便要回去。
小太监急急地拦住他,“沈大人,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啊。”
若是没有陛下首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带着外臣公然进入后宫。
沈思潜果然停住了脚步,却是站在原地摇了摇头,“陛下和娘娘的好意我都懂,可是我既无大碍,娘娘也不必担忧,况且此事于礼不合,就不必相见了。烦请小公公就这样告知娘娘吧。”
小太监咬了咬牙,还是拦着,“此事不是奴婢自作主张,实在是娘娘她……”
“劳烦小公公转告了,”沈思潜对他笑了笑,“我还有要事,实在不能在此耽搁。”
小太监犹豫了半晌,最后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只是他少不得要挨一顿骂,想到这,又弯腰道,“先前的事情还要多谢沈大人。”
沈思潜含笑,“不必。本是因我而起,不能无故牵连小公公。”
小太监将沈思潜送至宫门口,见着他离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大人自己还是受伤的那一个,竟然还要分出心思来照顾他这样的小人物,难怪义父那样敬重他。
唉。
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不知道今儿能不能好好地从萱妃的宫里走出来了。
义父总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
宋垣早已在外等待,等到沈思潜出来,便上了前去。
“大人,宫里有信来,说娘娘已有近三月的身孕了。”
沈思潜闻言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她倒是真的敢。”
宋垣顿了顿,“大人,可要……”
沈思潜却摇了摇头,“不必,先留着吧。”
“是。”
京都今日格外热闹,街上年轻男女众多,小贩也多,吆喝来吆喝去的,街上的马车行进也比往日慢一些。
沈思潜掀开车帘看了眼,“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宋垣回过头道,“今日香提寺的普善大师开坛讲经,大概都是想去城外听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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