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粟利剑出鞘,大喝一声:“你找死!”呼延从院子里随手操起一根木棍,两人剑拔弩张,玉楼出来了,她有气无力的说:“王爷好大的火气!”陈粟眼看她出来,也立住,看着她憔悴下来,心里更加怜惜,只盼着她有了孩子,性子能随和些,怎奈还是这样刚烈!这样的心性犹如一匹无法驯服的野马,美则美矣,却不为自己所有,他扔了剑,上前去抚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只要你忘了哥哥,诚心实意接纳我,我必好好辅佐宗儿直到他成人能独立朝政。”
玉楼忙环顾四周,却没看见陈宗:“王爷,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没有怎么样他吧?我求你让我见见他,我什么都答应你。准你出入内殿,东厢奏事,带剑着履,留宿太极殿......”说到这里,满心的屈辱使得玉楼哭泣不止:“可是你想过没有,这样让宗儿将来有何颜面立于宗庙?有何颜面坐于明堂?”
陈粟抱着她靠在自己肩上:“玉楼,我知道你为难了。天下之大,容不下我对你一片真心,我位高权重,却不能袒露自己的心迹,这样的人生,也不是我想要的。眼下你是受了委屈,可是我一定会弥补你、弥补宗儿的。你跟我回宫里好不好,宗儿养在王府里好好的,有人胆敢对他不好,本王的刀剑无眼。”
呼延听他这么说,知道还是不肯让她母子相见:“王爷好狠的心,你既有心迎你家娘娘回去,就要拿出诚意来,若还是不肯送回小皇帝,只怕你从我这里带不走她。”
陈粟听闻,怒不可遏:“你当你是谁?私藏太后,欲行不轨,你结党营私,本王即刻调集兵马,踏平你的呼延府。”
“王爷好大的口气,踏平呼延府容易,收服天下百姓的心却很难,霸主不敢做的事,你做了,我也敬服你是个英雄。”呼延天城云淡风轻。
“玉楼,你跟我回去,拟一道诏书,我即刻就把宗儿送回宫。”陈粟一面说着一面打横抱起她要走。
呼延天城手里的棍子横过来拦住了去路:“我要听玉楼亲口答应。”
玉楼流泪道:“天城公子,随他去吧!无端把你扯进来,我已经是万分愧疚了。”
呼延天城方让他出了院门:“还是那句话,他若对你不好,我呼延府的大门为你开着。”
第30章 名正言顺的夫妻
短短几日,陈粟抱着她已经感觉消瘦了许多。此刻陈粟心中却是悲凉的,他英雄一世,如今竟然要用这种下作手段才能抱得美人归。上得暖轿,玉楼一言不发,任由他搂着。陈粟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自言自语道:“百年以后任由评说,我顾不得了,此刻,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入了璇玑殿,陈粟命未儿替她更衣,好生歇下。未儿拿出平素玉楼的寝衣,陈粟喝止:“去取我给娘娘的那件水红色绸衣来。”未儿不敢违拗,从高高的一个柜子上取下来一个梨木盒子,拿出那件绸衣,为玉楼换上了。陈粟进来看着她,水红色的绸衣衬得她越发白皙了,只是怔怔地如木偶一般,陈粟抚着她的背:“玉楼,哥哥已经离开了,你也为他生下了宗儿,你对他也问心无愧了,他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孤苦伶仃,无人照拂。如今我大陈稳固,你平安诞下小皇帝,应该好好昭告天下,当日哥哥虽有诏,可终究没有大封仪典,不足以彰显皇家的威仪。我有意重修凤凰台,择日宗儿登基,你贵为皇太后,我为摄政王,宗儿成人之前代掌国事,待他长成,还政于他。”
玉楼呆呆地不说话。陈粟仍自顾自说:“重修凤凰台也是哥哥地意思,他曾说过,凤凰台灵气所在,才能令玉楼来此地,故而要重修此台,为玉楼福地。”
玉楼淡淡说:“你不配。”
陈粟疑惑道:“我不配?玉楼你当日嫁入陵王府,是本王请了旨,先帝也许了的。只怕本王的诏书还在太极殿。如今我肯让你登顶凤首,也是宽厚了。你为何还不满足?”
玉楼心里有万般不肯,只抵不过一个陈宗在他手里:“王爷做主就是了。我听王爷的。王爷不如把宗儿接回宫,今夜就不要走了。”
陈粟疾言厉色:“玉楼,你以为我陈粟是急色之人?我堂堂一个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天下没有?你到底要如何才懂我的心?”
玉楼不管他说什么,只管要自己的孩儿:“王爷说的是,我此刻可否见见宗儿,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我了,此刻一定哭得厉害。”
未儿在一旁恳求:“王爷既然要娘娘高高兴兴的,如何能忍心他们母子分离?此刻灵丹妙药也比不上小皇帝回到娘娘身边啊,王爷。娘娘产后虚弱,不能安心将养,如今这样,赵大医都束手无策,你可怜可怜她吧,花朵一般的人物,你如何能叫她枯萎了?”
陈粟有些动摇:“那......如何是好?待我回府看过宗儿,你好好服侍她歇着。”
却说陈粟回府并没有急着送陈宗回宫。一个门客献计:“陈宗断断不能回到宫里,女人一有了孩子,满心里全是他,哪里还容得下别人,长痛不如短痛,王爷应该彻底断了娘娘的念想,往后她才能死心塌地跟着王爷,倘若三两年王爷与她再有一男半女,也就淡忘这丧子之痛了。如今王太妃犯了事,皇子里只有一个陈焕,资质平庸,王爷何不取而代之?到时候王爷贵为九五之尊,纳个先帝的嫔妃算什么?”
陈粟道:“不可,她素来性子刚烈,我若对宗儿下了手,只怕她会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更不要说同床共枕了。”
门客又问:“倘若王爷只将他藏起来,过三两年,娘娘回心转意,再告诉她,此时你们也已冰释前嫌,好上加好。”
陈粟了解玉楼:“你说得对,宗儿是断断不能送回去。她手里还有个要紧的东西,我怕宗儿一回到她身边,她就会带他远走高飞,只怕我再也找不到她。你刚才说什么取而代之?”
门客见他有所动摇,又继续鼓噪:“如今娘娘产子,天下事尽在王爷之手,与帝王何异?王爷功高盖世,能文能武,一身英武,担得起九五之尊。”
陈粟道:“这是大事。容我细细想来。这些先帝的顾命大臣里,不乏白玉楼的心腹,萧让、匡世奇都是刚直不阿的老臣,宇文融安、陈良玉、慕容蛮真也都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只怕他们不答应啊!”
门客继续道:“王爷提出来他们自然不答应,倘若是娘娘提出来的呢?”
陈粟若有所思:“自魏宋以来,多有禅让之举,异姓之间尚且能相禅,何况我乃霸主嫡系皇子?我若以陈宗为质,逼迫玉楼出禅位之诏并不难,难的是日后我还怎么与她朝夕相对?”
门客笑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虽说王爷之意不在尊位,可尊位能换来美人心,能令朝臣噤声,王爷日后好好待她,悉心照料,用上一回两回苦肉计,焉知她不回头?”
陈粟道:“玉楼不同于别的女子,她聪慧玲珑,心思缜密,有的事只怕瞒不过她。为今之计,只怕要太皇太后出面了。明日我亲自去同泰寺拜见,太皇太后若是点头,此事已有了七成。若要玉楼心悦诚服,我只能立宗儿为太子!”
门客道:“王爷好计谋,王爷志不在江山在美人,风流情趣,古今少有。如此竟是一举两得!”
可怜白玉楼还被蒙在鼓里,苦苦等待陈粟将孩儿送来。陈粟傍晚来看她时,她兀自披了狐裘,倚门而待。陈粟心疼嗔怪她:“怎得又站在这风口里?未儿他们是怎么照料的?任由你这样作践自己?”
玉楼眼看自己又盼空了,眼里泪又满溢:“王爷,宗儿呢?”
陈粟只做听不见,抱了她安置在榻上,玉楼猛然搂住他的脖颈,疯狂地吻向他的脸,他的耳垂,他的唇,“王爷,玉楼是你的了,王爷,你想怎样就怎样,求你让我见一见宗儿。”
陈粟捉住她双手,把她摁倒榻上:“玉楼,你清醒一点,你怎能为了孩儿不惜自甘轻贱,宗儿长大了又会怎么想你?这不是我要的白玉楼。你才生产几日,你若不把自己养的水灵灵的,又如何做我的皇后?”
玉楼听他如此说:“想必王爷早就动了这个心思了,难为王爷今日才说出来。”
陈粟忙辩驳:“我没有!玉楼,你相信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你长相厮守,我也是霸主的子孙,我差一点就是储君,可这么多年我恪守本分、循规蹈矩,不越雷池半步,就算是哥哥死了,我也没有动过夺位的心思,如今,为了你,为了堵住群臣悠悠之口,我不得不如此。玉楼,你可有半分懂我?”
“王爷想做什么就去做,如今我产后体虚,力所不至,全有赖于王爷,王爷既是霸主子孙,又有何做不得?只是恳求王爷,放我儿子一条生路,不要伤害他。”玉楼声泪俱下,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玉楼,只要你听话,我会让他好好的,待来日,你为我生下一男半女,我定让你见他。”陈粟疼惜地抚着她的额发,温柔地说。
“王爷你果真要如此狠心?”玉楼决绝看着他。
陈粟抱紧她:“玉楼,我怎么舍得让你走,我知道宗儿回到你身边你就会带着他走的,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宗儿视为己出,我立他为太子,我们一起抚育他。明日我就去向太皇太后请旨。”
第31章 三生有幸得遇卿,纵然凉薄亦是情
“冤孽!你贵为皇亲,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全天下的女人任你选!白玉楼她是你哥哥的最爱的女人,临死前还念念不忘封了皇太后的!你怎能明目张胆地夺位夺妻?如今你已有了王妃,你要将她置于何境地?”太皇太后怒斥陈粟。
“母后,玉楼亦是儿臣最爱的女人啊?儿臣今日来,要问清一件事,儿臣是否母后您亲生?何以要厚此薄彼?儿臣一生别无他求,不求皇位,不求你和父皇偏疼,但求这一件。母后您今日准也就准了,不准儿臣也要借您的慈印一用!”陈粟带了几分阴沉。
太皇太后疼爱地抚摸着他的脸:“儿啊,你今日有此一问,母后也要答你,你是母后与霸主亲生的骨肉啊。何来厚此薄彼一说?自幼你懂事、恭敬,温和有礼,处处以你哥哥为先,今日这个局面,倘若你要坐皇位,我是不反对的,可你要明目张胆纳了寡嫂,我就以死明志,好去先帝面前求他原谅你。”
陈粟红了眼:“母后要以死明志,儿臣又岂敢苟活?儿臣先送走玉楼母子,再去见霸主和哥哥。”
太皇太后捶胸顿足:“你如今竟敢如此违逆上亲。你这是要霸主断子绝孙啊!不孝子!”一顿拳头打在陈粟的身上,“你偷偷爱着她还不行,你进出后宫如入无人之境,白玉楼卧榻之上你何曾忌讳过别人?你还不知足,非要昭告天下,丢尽皇家的脸面!”
“母后,儿臣至今没有碰过玉楼,儿臣虽进出后宫,与玉楼却是清白的。母后,儿臣可以不要皇位,不要眼前这一切,只要玉楼。还望母后垂怜。”陈粟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
“你也是有儿女的,你要他们怎么看待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罢了,老身已经老朽不中用了,你拿走这印章,往后就当我死了罢!”太皇太后将凤印给了他。
“谢母后垂怜孩儿。孩儿他日与玉楼有结果,定来叩谢。”陈粟千恩万谢走了。
回到宫里,陈粟命中书令拟诏:奉太皇太后、皇太后慈诏,皇帝年幼,太后将养凤体,朝中之事不可无人主理,摄政王陈粟,战功赫赫,文武双修,乃霸主嫡子,可担大任,幼帝禅位于叔父摄政王陈粟,幼帝改封为太子,待成年后主理朝政,太皇太后改尊皇太后,皇太后改尊皇后。此诏一处,百官皆惊,就连匡世奇也质疑:“王爷,此诏可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真实意愿?我等能揣测太后欲禅位于摄政王,这也是权宜之计,本是先帝的家事,只要是你情我愿的,臣等没有不从的,只是这兄嫂弟及,何等屈辱的事,太后可是真的愿意?”
陈粟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匡大人如何有此一问?当日我请旨白玉楼嫁往陵王府,此刻奏折还在太极殿,杨文扇在先帝跟前亲耳听闻,先帝本欲让我大肆操办,无奈当时事务繁杂,只一队接亲人马从宫里接走了,说到底,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萧让道:“当时太后嫁往陵王府那只是权宜之计,做不得数的,后来先帝遗诏已经封了娘娘为太后,何况她为先帝诞下陈宗,已成夫妻之实,王爷也有王妃在府中,这是怎么论起来的?”
陈良玉是个敢说的:“听闻王爷将小皇帝挪去王府养着,不知是和用意?可是学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
陈粟厉声道:“大胆陈良玉,出口犯上。此诏有太皇太后慈印,有皇太后凤印,尔等尚有质疑,只管去问过她二人。今日起本王入主台城,择日重修凤凰台,举行封礼祭天大典。”
已有人带头拜起了陈粟为帝,匡世奇是看着陈粟长起来的,知道他稳妥,原本先帝崩逝的时候,有老臣就要举荐陈粟为帝,以免大权旁落,陈粟维护哥哥嫂嫂,不肯夺位,这已经难能可贵了。如今除了这纳嫂一项匪夷所思,别的他都能接受。自古男女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萧让却一门心思要面见太后。陈粟道:“太后产子,修养之中,你一个外男,如何方便去打扰?”
却说着,玉楼来到朝堂上:“各位肱骨大臣,摄政王此诏已经请得太皇太后慈印,本宫产后体虚,诸事无暇,摄政王此诏解了本宫的急,还望各位大人能继续效力朝廷,大陈的将来,全靠你们了!”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众臣见玉楼如是陈述,别无他想,纵使知道她受制于人,又无可奈何。实在是家事多于国事,臣下无从插手。
陈粟来璇玑殿时玉楼已经歇下了。玉楼见他来,忙起身,轻轻问:“王爷,如今大局已定,可否将宗儿送来,让我们母子团聚?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又拿出那个宝贝的手表,“我哪儿也不去,我把它交给你,你放心。宗儿那么小,他没有父亲,他只有你这个叔父和祖母了。”
陈粟犹豫了片刻,拿走了手表:“你好好养着,乖乖吃饭,养好了,待他满月那天,我让你见他。”说罢起身走了。
玉楼心都要碎了。未儿劝她:“好在王爷答应让娘娘见宗儿,宗儿应该安然无恙,娘娘应该高兴才是,娘娘仔细养好身子,王爷一高兴,说不定就让娘娘自己养育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