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楼传奇——雨露云薇
时间:2022-03-06 08:20:12

  “既如此,妹妹和妹婿往后就留在我鄯善,锦衣玉食,以全了你们母女和咱们兄妹间的情分。”
  平坚近前来拱手一揖:“多谢鄯善王的美意,我和伽罗此来西域原是有差事在身的,只做几日盘亘便要去往都护府了。”
  “好!孤王设宴好好宽待妹妹。想必当日也正是妹婿替孤王解了左墨之困。孤王还不知如何答谢你二人。”鄯善王未必不知这其中玄妙,只是揭穿了有什么好处呢,几经波折得来的王位,难不成要因为这陈年旧事拱手让人?只怕到时候非但王位不保,只怕性命也堪忧。
  “王爷不必见外,都是一家子骨肉,这点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平坚谦让。
  “话虽如此,这喝一壶好酒自是难免的。”太妃怜爱地拉着玉楼的手,“你也同母亲喝点这大漠的驼奶酒,同母亲讲讲你这些年。”
  “母亲和兄长盛情,伽罗原不该辞,只因腹中有胎,不可大意,将军代我陪母亲和兄长喝一杯。”
  太妃看了看她的身量:“可是真的?哎呀,我原该想到的,只是不曾想你这样大胆,还要来这茫茫大漠,倘若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可不是急死我了?”
  “无碍,母亲不知道我,我原本身体底子好,这点路程不算什么。”
  平坚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岳母大人说得极是,小婿几经劝说,她就是不听,一心想要来见您一面。”
  “傻孩子,我就在这里,怎么就要急着见我呢?”太妃拿手亲昵地抚摸她的脸庞,“你自打生出来便是粉雕玉琢的好模样,如今大了,也长成这倾世的美貌,若是你肚子里得个小小姐,也定然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那自然是遗传了母亲的天然。”玉楼看着母亲,虽然美人迟暮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出尘脱俗的美艳。
  两个男人却开始了你来我往的祝酒。
  “妹婿仗义出手相救,我鄯善定然全力以报,往后但有差遣,孤王绝不推辞。大周宇文大人多番遣使来我鄯善,欲劝我等归降大周,原本左墨与突厥勾连,要把西域强国都联合起来对抗中原,只因父皇突然辞世,我国内起了变化,他不得已才求助于宇文护,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他羽翼丰满,必然还要反咬一口的。”
  平坚听他说起宇文护,便也不瞒他:“想必你还不知道宇文护其人,心大于天,他不但在大周专横弄权,他还想将在西域诸国间纵横,前不久因谋害太后,已经被我大周皇帝处决了。”
  “既如此,想来左墨与他不过是狼狈为奸,互相利用罢了。我鄯善小国,夹在大国之间举步维艰,三番四次归顺,最后又因地理位置偏远,无人管理,不得不另起炉灶,如今这里孤王当家,愿意归顺大周天子,岁岁纳贡,世代称臣,永不反悔。”
  “好,我定将此话带到。”
 
 
第114章 母亲赐教
  “伽罗,母亲特地给你熬了鸡汤,快喝下。”天还未大亮太妃就端着鸡汤进来了,玉楼心中无限甜蜜,又哑然失笑,果然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都不许你睡懒觉的。
  “谢过母亲,大漠里家禽十分珍贵,您自己喝吧,不必为我如此费心。我们在长安物资总比这里富余些。”
  “傻孩子,长安的鸡汤哪里有母亲亲手熬的好喝?”不等她拒绝,太妃将鸡汤一口口喂到她嘴边。
  “真的不一样,里面满满的都是母亲的爱呢!”玉楼是由衷的说这话。
  “这孩子,油腔滑调的。”
  “将军呢?一早就不见他了。”
  “将军早就出门去了,昨夜和王上说话到深夜,今日一大早启程去了都护府。说不忍带着你再跋涉黄沙了,让你在此地安歇些日子,他再回来接应你。
  “哦,我昨夜困顿,这些天来难得睡个好觉,竟不知他把我遗弃在这里。”
  “你呀,到底是将军宠着你,你瞧瞧外头那些妇人,哪个不是三更起来置办衣食,伺候夫君梳洗?哪里能睡到日上三竿呢?”
  “多谢母亲赐教,总算有个人来教训我,否则我竟还要让他服侍我呢!可见女儿家就要母亲好好教导的。”
  “我看将军面相贵气,是个成大事的。将来未必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往后这种事情上要看开些。”
  “我倒看得开,只是他信誓旦旦,说此生再无异生之子,前些日子阴差阳错,原本打算收个小妾进屋,他差点要打死人家。”
  太妃笑着说:“是个心底实诚的孩子,母亲也替你高兴,你们新婚燕尔,新鲜劲儿还没过去,往后看吧!母亲自然希望他能一辈子这样待你,若是不能,你也要往开了想。”
  玉楼坦然道:“母亲放心,孩儿早开导过自己了。无论他将来是否变心,我待他的心不变。”
  “你能如此想就好了。对了,有一事,我想了一夜,你父亲虽动过害你的念头,可他终究没能把你怎样,说到底也你亲缘的爹,用过早膳,母亲带你去你父亲陵寝去拜一拜可好?”太妃提议。
  “好,一切听从母亲安排。”人死如灯灭,就不去论对错了,何苦要计较那些陈年往事呢。
  “你如今如此豁达,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他必然是欣慰的。”
  来陵寝之前,玉楼本想磕几个头,上柱香,全了父女之情,可到了这里才知道,血缘关系的渊源是割都割不断的,她一见到墓碑,想到这里躺着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一生虽然不曾疼爱过她,她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盼望有一天父母双全,出现在她眼前。直到她长大了,也会做一些梦,梦见自己左右牵着父母,高高兴兴走在路上,时而还能牵着他们荡起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双膝跪地,在陵前失声痛哭,她一生哭过两个男人,一个是陈昌,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极了,一个是因爱而恨极了。
  人生这样的际遇,世上难得几人,但是这样的悲伤时刻,想必人人都会遇到。
  太妃不放心她这样悲痛,扶她起来:“好孩子,你尽到心就好了,不必如此伤怀的。他泉下有知,也算是无憾了。”
  “母亲,你可愿意随我去中原,这里茫茫黄沙,干旱难耐,你们所仰仗的幼泽之水不日就会干涸,到时候鄯善国只能迁徙,无论再到哪里,都不过是寄人篱下,如今将军虽为人臣,可也近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实在不必有顾虑的。”
  太妃摇头:“伽罗,你不知这人生到了此时,早已无欲无求,唯独剩点念想,我这点念想无非是你父亲这一副枯骨,你哥哥的安危。你父亲虽然一辈子为了王位争勇斗狠,却也算得上是善待我的,我们夫妇几十载相伴,早已融为一体。至于你哥哥,更不用说了,我养在身边几十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不能自顾自去颐养天年。”
  玉楼总算听明白“胜似亲生”四个字,她不怪她,人之常情,朝夕相对难免日久生情,就算明知眼前不是亲生儿子,可是一手将他抚养大,怎么会没有一点感情?
  便也不勉强了,楼兰的覆灭终究是个谜,那时候或许母亲也早已寿终正寝也未可知:“母亲说的极是,孩儿也不便勉强,往后咱们常来常往,也是一样。”
  常来常往和常伴身旁有怎么能一样呢?不过是说服自己、掩饰疏远的说辞罢了。
  大漠的晨昏自来被诗人所歌咏,长河落日,燕山月,孤烟一缕,出大漠,玉楼甚至有些羡慕这大漠的人们,天天能看见这样的景致。陈楼上迎风展旗,玉楼眺望远处的高塔,“那是我们大漠里的烽火台,十里开外的驼队我们都能看见。”说话的正是鄯善王。
  “哥哥没有随将军去都护府吗?”玉楼以为他会与平坚一起去。
  “将军是带着国书来的,孤王去不去都不打紧,我鄯善的使臣早已前往各国打前站了。”
  “多谢哥哥。将军年轻,我唯恐他不妥。”
  “妹妹放心,他是个极妥当的人。其实自妹妹一进宫里,我就已经看出你和母妃的关系了,毕竟,你们长得太像了。倒是我,跟父亲母亲没有半分相似。其实这种事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大家都明白,说破了对谁都没好处。”
  “说起来,我私心里是嫉妒哥哥的。母亲把你当作亲生,甚至比亲生还要亲的。”
  “孤王自然知道这些,你放心,孤王一定会对母亲尽孝,犹似妹妹亲自在身边。你大可放心。”
  玉楼听得出他话里话外盼他们速速离开的意思,毕竟玉楼和母亲太像,见的人越多,当年母亲偷天换日的把戏就会被拆穿。
  “我自然放心,哥哥既表了心迹,我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将军回到这里我们便启程前去突厥。”
  “突厥民风彪悍,历来纷争不断,你和将军若要去,我多派些高手前去护送。以保无虞。”
  “谢过哥哥。我们此次乃是做使臣,并不是打仗。这几个人打仗自是不够的。伽罗怕带的人多了,反而令人生畏,使得双方剑拔弩张。”
  “嗯,也对,就依你,我们大漠里晴天时视线极好,倘若你们有难,只需点起三对篝火齐燃,我们见了自然直到去营救。”
  玉楼不知他们还有这样的本事,称赞道:“这是个好法子。谢过哥哥。”
 
 
第115章 突厥(1)
  玉楼在这个原本至亲,但事实上不是十分亲密的家庭里俨然有些疏离的感觉,母亲对她的好,仿佛要一夜之间弥补这一生对她的亏欠,让她反而有些埋怨自己小心眼,从而反过来对她愧疚起来。那个兄长,知道自己冒用了别人的人生,倒还算厚道,也小心翼翼,唯恐走漏风声,对母亲还算恭敬。
  玉楼了却一桩心愿,得知母亲安好也就没有牵挂了,她的那罗延终于回来了。一个早晨她在园中练功,平坚率部回到了楼兰,悄悄从后面抱起她,亲了又亲。
  “你惯会这样吓我,我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她像个四脚乱蹬的小兽,吓得不轻。看着他又黑瘦了一圈,玉楼心疼地抚摸着他的脸庞,“你一大早赶到了,必然赶了一夜的路,是不是?夜里走兽出没,你一点也不顾及。你或是又遇到狼群,我们娘俩该怎么办呢?真真长不大么?”
  “我只是想你了,想着赶一夜的路,晨起就能见到你,就再也睡不着了。都护府的差事办完了,突厥那边我也递过国书,言大周使节不日抵达。所以,今晚休整一夜,明早就要出发了。你的身子可还好?”
  玉楼巴不得他说要走:“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早已不想再打扰母亲了,毕竟我在这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看我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没有问题的。”
  鄯善太妃目送着自己的女儿远去,她万万想不到,这是这辈子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女儿,人生总以为来日方长,可有的人说不定一分别就是永远。
  玉楼频频回首,泪眼相望,她或许心里早已预知后会无期了,故而远远地,又下了马,望着母亲三叩首,谢她的骨肉生育之恩。
  突厥此时在西域各国中乃是一霸,各个国家每年都要向它纳贡,甚至大周也不例外,按照往年的惯例,大周为了笼络突厥,向它奉送了不少粮食布匹,名贵草药,黄金白银,他们其实是喜欢中原的粮食的,西域这片土地能种植的农作物十分有限,玉楼在到达突厥之前已经对他们的农业有了个大致的规划。随行带着的宝贵种子虽然不多,也足够开启他们新的农业模式。
  西魏时期,突厥人打败了高车各部,并吞并了他们,突厥作为西域最强盛的国家异军突起,令魏帝不得不重视起来,不但年年纳贡,还将长乐公主远嫁,走上和亲之路。就算这样极尽笼络,突厥仍是对中原国家滋扰不断,对待突厥,中原国家不得不说是很窝囊了。
  突厥土门可汗建立突厥汗国短短一年便死于非命,长乐公主不得不再次下嫁其子——科罗可汗,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比这种事情更屈辱的了。
  玉楼一行赶到三弥山脚下的汗庭时,已经是十月的一个早上,初冬的时分这里已经十分寒冷,好在他们的蒙古包里面升起了火炉,一走进去温暖如春。
  “贵客远道而来,不曾远迎,还请见谅。”科罗可汗学着中原人的礼节抱拳相迎。
  平坚还礼:“可汗见外了,我等本是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望可汗勿怪。”
  科罗哈哈一笑:“将军的威名在我汗国早已远扬,科罗早就想一睹风采。”
  平坚谦虚道:“可汗的勇毅果敢在西域各国乃至中原早已人尽皆知,在下也是早就盼着亲眼见到可汗,果然勇猛智慧,突厥汗国必然在可汗的带领下,越来越强大。”
  寒暄完毕,科罗邀请众人进汗庭开宴。他看了一眼跟在平坚身边扮作随从的玉楼,感慨道:“你们中原人果然个个细皮嫩肉,细致好看,不像我们这些沙漠草原里的莽夫,皮糙肉厚,五大三粗的。”
  平坚忙掩饰:“我这个小兄弟连日来身体有恙,一直是乘着驼轿的,故而脸色略显苍白些。可汗请。”
  各人坐定,平坚说明来意:“皇上差我来,原是命整顿我都护府,整肃边疆驻军的军纪,安抚西域各国,尤其是贵国新帝登基,我等奉皇上差遣呈上贺礼。来人。”
  可汗本以为是一些奇珍异宝,粮食布匹之类,不曾想是一些看上去黑乎乎的土料,还有一些少量不知名的粮食,登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将军说笑了,这——带来这些怕不是从我草原上捡的羊粪蛋子吧?”
  说罢带头笑起来。“以往大魏国遣使来不是奇珍异宝,就是粮食丝绸,总是我们用得到的,将军这是何意?”
  玉楼开口道:“可汗有所不知,西域国家之所以一盘散沙,发展缓慢,大抵是因为游牧民族的流动性太大,你们常年迁徙,辛辛苦苦得来无数的财富带着成了累赘,不带,又是白白丢弃,别说奇异珍宝,就是粮食布匹,堆积成山的物资,在迁徙过程中只能成为别人觊觎的目标和累赘,常常因为这些东西发生冲突。眼下我们也深知可汗的难处,新君即位,西边又狼烟四起,各个部落的小可汗妄自尊大,常常不听可汗的命令,甚至岁不纳贡,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可汗就没有想过日后要改变这种局面?”
  “你是谁?你知道得很清楚嘛!将军的使节里为何有女人?”开玩笑,哪个男人有这样柔腻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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