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看到他有些动摇,忙打断他的沉思:“将军,你不要听她巧言令色,她只是为了欺骗你。”
玉楼正告她:“你若是还想要你这条小命,就乖乖地给他解蛊咒,否则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痛不欲生,是你自己解,还是我逼你解,你自己选一个。来人,去取我的铜镜来。把她给我捉住!”
高穆像捉了个小鸡子:“对不住了百善公主,我劝你还是听她的话,免受皮肉之苦,这个女人颇有些手段,否则将军为何至今没有纳妾?你仔细去琢磨。”
百善趁玉楼不备,从嘴里射出长长一枚针,直奔着玉楼的面门而去。
“玉楼,当心!”平坚一发现就冲口而出,就算被捆缚着手脚,他仍是毫不犹豫整个身子跃上去护住玉楼了。
“将军!”百善惊呼一声,她知道那针的厉害,正中平坚的右肩。
平坚一声痛呼,没想到这一根小针的威力这么大。
玉楼大怒:“给我掰开她的嘴!看看将军有没有事?”
“夫人,铜镜来了!”
“好,你他么敢给我男人下蛊,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看着自己是怎么在我的刀下变成个丑八怪的!”说拔出了刀,朝着她的脸逼近去。
“放开我,快放开我!我给将军解蛊,我给将军解毒,那针上有毒!”
“放开她!你要敢耍花招,我就灭你月氏残族!”玉楼早已料到这枚针不会单靠刺伤人来取人性命的,它一定还有后招。
只见百善取出贴身一个小布袋,里面控出来一个小药丸,放进了平坚口中,他的痛登时就止住了。
玉楼见状,知道伤口没有大碍了,追问道:“蛊呢?”
“我是将军的人了,倘若解了情蛊,将军不要我,我就只能独自一人老死在草原上,月氏的女子终身只有一夫,绝不二嫁!还请高将军和夫人劝他收了我!”
“百善,你放心,倘若你真的种了蛊,我也不会怪你,就算我真的有夫人,我也不会抛弃你!”平坚虽说对玉楼有异样的感觉,但他还是不忍看百善掉泪。
玉楼忍痛看着他说:“好,我答应你,倘若你为将军解了蛊,他仍愿意留你在身边,我绝不拦着!”
“不,我要你答应,无论他怎样,你一定要留下我!”
“好!”
百善拿过玉楼的胡刀,割在掌上,瞬间这血就滴在平坚的头顶,又从头顶流下,滑进嘴角,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仿佛心痛症发作,痛不欲生。平坚的神智也慢慢清醒过来。
百善解完蛊,已经筋疲力尽,满头大汗,“你们一定要说话算话,我是真心喜欢将军才会出此下策。”
玉楼道:“难道你舍得离开月氏?你离开月氏后,你们可汗后继无人,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月氏最后一支也消亡?”
百善无奈地道:“我一介小小女子,顾不了那么多了,将军若是不要我,我回到月氏,父汗和族人一定会逼着我再嫁给别人,那样就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我是断断不活了!”
平坚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玉楼,你怎么在这里?”
“哈哈,普六茹将军总算想起来了!”高穆大声说,“怎么?将军坐享齐人之美,这会子要反悔了?”
“将军,你总算还记得我!咱们要回中原了,这一路多亏高将军照拂,否则咱们已经天各一方了。”玉楼多少有些生气的,她看了看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将军还是看看百善的伤口吧。”
百善楚楚可怜,一言不发。
“百善?”平坚能想起来那些荒唐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着了魔一样同她结为夫妇,“玉楼,我……”
“好了,你是中了她的情蛊合和术,我不怪你,眼下她的确给你解了蛊,也解了毒,她要同你回中原,我也答应了的。你不用多说。”
玉楼说罢命人停了车轿,独自下去,试图让寒风吹痛自己,好让这个令人恶心的梦快点醒过来。
平坚正要下去,高穆拉住他:“让我去劝劝她吧,我最懂女人的心了。你好好想想这个美人儿怎么办。”
“哎,”平坚叹口气,“她一定伤透了心!”
高穆又说:“碰到这种事谁能不伤心呢?好在你不是存心的,不过是受人挟制罢了。放心,我定然劝好她。”
第122章 灯火长安城
“叫你夫人着实生分,我还是叫你玉楼吧。”高穆走到她身后开口道,“白玉楼的大名我是早就耳闻了,今日还能有幸一见,高穆平生之福。”
玉楼并不接他的话,听上去完全像客套。
“那时候我还在北齐,常听得宫宴之上,有人谈论陈粟为了夺嫂,不惜手足相残,我原本以为陈粟不过是个贪恋美色之人,却不知他眼光还真是不错。”这话看上去夸的是陈粟,实则吹捧的是玉楼。
“兰陵王这马屁只怕拍到马蹄子上了,我不吃这一套,你回去吧,我想清醒清醒,不用担心,我是个自愈能力很强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高穆看她不上趟,半开玩笑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谦谦君子,又如何能不招蜂引蝶呢?我一五大三粗的男子,尚且折服于将军的品行,一个女子又如何能抗拒他的风流?”
玉楼听闻,震惊地别过头来,他莫不是有断袖之癖吧?
“哈哈,你放心,我没有那种爱好。但是玉楼你要怪不能怪将军。”
“我并不怪他,我怪我自己,高估了自己,盲目的自信令我无地自容。走吧,谢谢你一路来的照顾,我们的人马也集结得差不多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我要去丰州寻一位故人。故而借将军的车马一行。”
“你去丰州?前面是茫茫大漠,路途艰难跋涉,你去丰州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紧事。”
冬日的昼短夜长,天寒地冻,路途显得格外遥远,长安城万家灯火在眼前星星点点亮起来,玉楼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热泪盈眶。她的宗儿应该很想念母亲了吧?
去时两人亲密无间,归来平添了第三个人。她突然想念起建康城里的桂花,这个季节早就没了桂花,却是喝桂花酒的好时候。她常在夜里独酌,喝得小醉,未儿一味劝她也不凑效,陈昌却还纵着她,公里的桂花酒从来就没断过。
回到春花秋月苑,玉楼搂着宗儿看了又看,亲了又亲,看着他像雨后的春笋一样节节拔高,心里不胜欢喜。看着这里的一砖一瓦,如同离开时的景象不曾改变,物是人非,她曾经所仰仗的,所依赖的,如今已经不那么确定是否可以继续仰仗和依赖,她心凄凄。
玉楼抱着宗儿,泪如雨下,宗儿已经是个小大人,知道母亲的哭不单单是一别数月的想念之故,只怕还有些别的。他敏感地哄着她:“娘亲,你要生小弟弟了吗?我好想有个小弟弟陪我一起玩,我教他骑马射箭,我把小白送给他,娘亲,你知道吗?小白它长高了,它长得比我还快,它要吃很多草料,自从那次从马上摔下来,张妈妈和尹妈妈就不许我再骑它,娘亲,我好想再骑小白,未儿姑姑说等娘亲回来我就可以骑了。”
玉楼听到这一股脑的苦水,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未儿姑姑说得对,等待会儿爹爹带你去骑马。快去见过你爹爹和高将军。”
“爹爹,宗儿想你了。”说完跟个小猴子一样蹿到他身上,在他耳朵边悄悄说,“爹爹,你是不是惹娘亲不高兴了?”
“这个小机灵鬼,你替我哄好你娘亲,爹爹有礼物送你。”
“好。娘亲,爹爹说他知道错了!”
“哎,你个小猴精。”平坚一把捞起他,在屁股上一巴掌,“让你哄娘亲呢,怎么拉上我?”
“爹爹一定是惹娘亲吃醋了,你喜欢这个姐姐了对不对?这个姐姐虽然漂亮,可是娘亲是天底下最美的娘亲,对不对,高将军。”
“哈哈,是的,宗儿,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看看喜不喜欢?”高穆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手鼓,轻轻一拍,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宗儿拿过来放在手里,学着他的样子敲起来。平坚和玉楼互望了一眼,玉楼别过脸去。平坚将她拉进屋里,轻轻环住她:“你还要生多久的气?小心肚子里的孩儿变丑。”
玉楼道:“变丑了自有人给你生好看的。”
“好了,我本以为你是不吃醋的,你也知道我是不得已的对不对?你现在让我看她一眼我都觉得多余,你把心放宽些,安心养胎,这几日就要生产了,我亲自去挑几个靠得住的产婆和女医,咱们准备迎接你肚子里的孩儿降生。”
“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人性。”玉楼无奈地道。
大门上来报宫里来人了,是御前的沙公公,传将军和夫人入宫奏事。
该来的总要来。
玉楼身子笨重,功夫却没有懈怠。她穿好朝服,袖了胡刀就要出门。
平坚拦住他:“御前带刀,你可知道什么罪?”
“宇文皇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回京还未暖过来身就传你进宫,我看不是什么好事。”玉楼道,何况我一介妇人,大腹便便,他定然不会防备,你身上务必要干净。“
长安宫里一切如旧,宇文直和宇文招分列两侧,宇文皇帝见他二人齐齐行礼,还算恭敬说道:“起身吧,自家人不必拘礼。普六茹将军此去西域一路辛苦了,述职的奏章缓两日再呈上亦可,眼下招你们二人入宫,是有一件要紧事情,朕要亲自问过你们才信。”
平坚道:“皇上只管问来,末将不敢有半点隐瞒。”
“朕听闻有传言说独孤信并没死。此事若是真的,朕要好好谢谢你二人,皇后也不必如此伤心了。你们若是知道一二,还务必不要隐瞒,否则就是欺君。”
“是何人造谣生事,令父亲泉下不得安宁?皇上,还请查出此人,加以严惩,否则不足以扼住悠悠众口。”玉楼强作镇定,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宇文直道:“普六如夫人矢口否认,想必早已想好对词,你要知道皇上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招你们夫妇来对质的。”
平坚道:“皇上,此事过去那么久,国公爷遭此横祸,令皇后和末将夫人悲痛不已,如今国公早已入土为安,只怕此人旧事重提、居心叵测,还望皇上明鉴。”
宇文直道:“何来旧事重提?此事一直事悬案呢?何况眼下又有人愿意指证你夫人瞒天过海,独孤国公假死,以此掩人耳目,行不可告人之事。”
玉楼道:“宇文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兹事体大,您务必拿出证据来。”玉楼听闻事独孤信的事情,心里反而不慌了,她唯独惧怕丰州的矿藏暴露。
“来人,带寒烟。”宇文皇帝的发作,不是没有原因的,据探子来报,伽罗谎称去丰州养胎,却暗地里跟随夫君去了突厥,这个倔强的女人,宁肯跋涉千里黄沙,也不肯看他一眼。适逢寒烟那个傻女人,急于立功进宫来,故有此告发,此事太过于玄乎,他本不信的,可见她说得有板有眼,又起毒誓,仿佛真的一样。
寒烟进殿拜谒皇帝,又幽怨地看了看平坚,上前拜过,又对玉楼行了个作揖礼:“夫人安好。”
玉楼冷眼看她形容憔悴,想必也没什么好日子过:“怎么,寒烟姑娘没带你的小公子来?我看今日是个黄道吉日,不如将小公子带来认一认亲?”
“普六茹夫人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府里的丫头告发你用计令独孤国公假死,此事本没有不妥,宇文护把持朝政,谋害朝臣,可你不该欺瞒皇上,此乃欺君之罪。”宇文直直指要害,“你若是肯供出你用了什么妖法,有何人同伙,皇上可从轻发落你。”
“宇文大人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相信一个说谎成性的官奴的胡言乱语,这个丫头是我府里的不假,可她为何被赶出府,这里还有缘由。我府里的人皆可指认,府外的伢婆认得她的不止一个,皇上大可传来一问。”平坚后悔听了玉楼的话,留了这个祸害,倘若当时一刀结果了她,哪有现在的乱局。
宇文招从中调停,不紧不慢地说道:“普六茹将军不必性急,皇上也不过是关心独孤大人的死活,若此事是真的,那是好事。不过叫你二人来问个清楚,说明白了自然无事。”
宇文直对宇文招的诱导并不买账:“独孤大人没准是被他们关押起来,胁迫朝中大臣为你所用,图谋不轨。”
第123章 毒瘤
玉楼不等皇帝发话,径直走到寒烟跟前:“我念在你跟我主仆一场,好心饶过你,你却在这里等着我?”
寒烟道:“夫人恕罪,寒烟不过想求一条生路。”
“生路?难道我给你的是死路一条?你在我府里为仆不想着仔细伺候,却一心想攀上将军做个主子……”
寒烟有些失控:“奴婢没有攀附,是将军始乱终弃,奴婢不得已才请皇上做主。”
“你怀了不知道谁的野种,却嫁祸给将军,将军气急要将你当场斩杀,我怜惜你一条人命,连带腹中的骨肉无辜,求将军饶你一命,试问哪一个主家夫人能做到?你不思悔改,不知好歹,如今反过来咬我一口,很好,有什么话今天就说清楚了,别他妈以后想起来又翻出陈谷子烂芝麻的往我身上栽赃。”
寒烟知道这是彻底翻脸了:“皇上、将军、诸位国公,我亲眼看见将军夫人将上吊闭气的国公救活,还将他藏起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帝问。
寒烟道:“将军夫人早就算准宇文护要加害独孤大人,她已经想好如何让独孤大人脱险了,她教授奴婢如何将药物推进独孤大人的手臂,让喜子对着独孤大人的口内吹气,吩咐我们待到宇文护一走,就按她教授的法子去救活独孤大人。去世那一日,将军夫人带着奴婢和喜子扮成独孤府里的下人,埋伏在国公府的屏风后,宇文护一走,连忙将独孤大人解救下来,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具尸首去烧掉,而独孤大人则被救活了,就这样瞒过了宇文护,也瞒过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