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养妻实录——谷草
时间:2022-03-09 07:22:34

  宋世良把刀插回刀鞘, 挑了挑眉道:“不办案难不成上街遛弯么?倒是你,公孙怀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
  对于他父亲的真正死因,他查了多年, 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昨夜有人给他送了匿名信件, 他看完后连夜出城,见到了一名船夫, 声称十年前曾在东便门码头见过他父亲宋兆安,宋兆安当时受了重伤,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 提篮里装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孩,身边跟着一名女童。因心疼那两个孩子,才答应开船。
  宋世良总算知道,当年他父亲执行的并非寻常任务,而是护送什么重要的人离开京师。可惜船夫把人送到果果了江南永安码头,后面的事便也不清楚了。
  此前宋世良南下办案,途径永安,想查他父亲的真正死因,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后来周转到了桃溪村,只是村民们举村迁徙,他空手而归。可见这桃溪村必然有什么蹊跷。
  桃溪村查不到什么,却在船夫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总算还有希望。慢慢靠近真相的宋世良心情也特别轻松,就绕到了城北,远远望一望提督府,见不到人,看看她住的地方也好。
  可当他刚下马,就见提督府门前的热闹景象,他看好戏似的看了好一阵,直到阿琅引着苏起用进了死胡同,后又被凭空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劫持,他才现身相救。
  “他也没真的要囚禁我,就是我嫌麻烦,不高兴出门罢了。”阿琅踮了踮脚尖道。
  宋世良看到了她的小动作,知道她又说了违心的话,“今儿怎么就高兴出门了?莫非知道我就在府外,想来见我了?”
  他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讨人厌模样,阿琅嘴角轻轻一扯,这个宋世良,还真惹不起,她怕了。
  “宋大哥贵人事多,阿琅就不打扰了,告辞!”
  “行了,不跟你闹了,既然老天爷让咱们相遇,可见不得不是你了,跟我来!”阿琅跑不成,宋世良雷厉风行,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她上了他的马,一路飞驰。
  这惊吓不小,她就是出来买个蜜饯,怎么又被他劫走了!那些东厂的番子呢?怎么都不现身阻止他!
  阿琅要哭了,这次公孙怀真的就不要她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这次他没带她出城,而是把她带进了一座四合院,这院子不大,只有一进,算是京城里的平民住房,阿琅不明所以,这也不像是宋世良的家啊。
  “我带你见个人。”他还真是不愿听人多说一句,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办事。
  手腕被宋世良紧紧抓着,她又反抗不了,毕竟他刚才还救了她一命,她挺想恩将仇报的,就是打不过他,容易吃亏。
  说要带她见人,拉着她一路往前走,突然从正房里出来一个青衣黑裙的老妈子,双手捧着一幅小尺卷轴,见了宋世良立马眉开眼笑地凑上来:“哥儿回来啦!”
  “徐妈。”宋世良轻快地喊了一声,眼睛朝门口望了望,道:“祖母在屋里么?”
  徐妈点点头,掂了掂手上的卷轴,笑道:“正跟老太太商量着选哪家姑娘呢,看下来何员外家的长女与你最相配,八字也最合,媒婆还送了画像来,模样也长得端正,哥儿瞧瞧!”
  说着,徐妈殷勤地打开卷轴,可还没露个脸,宋世良就打断了她:“不用看了,我进屋去给祖母请个安,把孙媳妇儿带给她老人家瞅瞅。”
  闻言,徐妈才把视线落到宋世良身后的阿琅身上,阿琅从进门就畏畏缩缩,徐妈顾着与他说亲事,没留意到他身后还藏了个人。
  阿琅没来得及与老人家打声招呼,宋世良就拉着她越过了徐妈进了屋。
  留徐妈一头雾水。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来啦!”屋里没什么精致的陈设,都是些寻常家具,看上去极为质朴,老太太坐在窗子底下纳着鞋底,听到宋世良洪亮的声音后才抬起头。
  老人家满脸沟壑,眉开眼笑的时候皱纹都挤在了一块儿,却格外和蔼慈祥地朝宋世良招了招手:“哥儿回来了啊,饿了吧,祖母这儿有徐妈今天刚做的豌豆黄,先来吃一点儿垫垫饥……这位是?”
  老人家看到灰头土脸的阿琅,愣了一下。
  宋世良回道:“孙儿不饿,祖母自个儿吃罢,孙儿来请安,还有一件要事要与您商量。”他把阿琅带到她面前,道:“孙儿不用祖母找媳妇儿了,这是孙儿自个儿找的媳妇儿,她叫阿琅,孙儿在永安办案那会儿结识的姑娘,身家清白,孙儿想娶她过门。”
  等等,什么情况?阿琅她似乎不太明白现在的走向,怎么突然就拉着她回家,还说要娶她过门?他不是在外面办案跟她偶遇的吗?
  无论如何,这都是误会,她哪里说过要嫁给他了!
  阿琅有点生气,要澄清她和宋世良的关系,可宋世良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地暗示,还在她掌心比划,阿琅忍着痒,辨别出了他的用意。
  他让她帮他演戏。
  阿琅想到方才徐妈拿的画像,敢情是他家里人要给他物色对象说亲,他没那个意思,就找个人来蒙混过关,可偏偏怎么就找上了她!
  这种事情要怎么帮他?虽然平时她谎话说了不少,可老人家看上去一脸和善,操心他的婚事也属正常,毕竟宋世良好像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哦!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跟徐妈还为你操心,这下好了,多亏了祖宗显灵!”老人家眉开眼笑,起身走向他们,想看清阿琅的长相,又露出关切的眼神:“可这孩子怎么一脸的泥灰,是哥儿欺负你了么?”
  “不不不,老太太您放心,宋大哥没有欺负我,是我自个儿贪玩,才弄得脏兮兮,就这么来见您,实在是失礼!”阿琅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顺着老人家的话回了过去,说完才觉得像是被下了套,默认了与宋世良的关系。
  而在她说完之后,宋世良拿出了一块帕子给她擦脸,“阿琅知道您喜欢看杂剧,就想上门来给您个惊喜。”
  这人还挺能瞎扯。
  老人家哈哈大笑,“这是要演哪一出?”说着,她熟络地拉起了阿琅的手。
  “扮丑娱亲。”阿琅低头抿唇,瞎扯谁不会。
  谁知老人家笑得更乐了,就连宋世良也跟着哈哈大笑。
  她深深地觉得他是在嘲笑她。
  “这年头喜欢看杂剧的人不多见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女娃娃,来,告诉我,家里是做什么的?”老人家对阿琅似乎甚为满意,拉起来家长里短都问了遍。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没了退路,只能老实回答:“不瞒老太太,阿琅的双亲早亡,他们生前都是务农的庄稼人,如今只剩一个十一岁的弟弟相依为命,多亏了宋大哥照拂,我们姐弟二人才有好日子过。”
  老人家了然地点点头,叹息之余对她更为满意:“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哥儿也是自小双亲亡故,你一个姑娘家照顾弟弟确实不易,不如早日咱们宋家的大门,日后也好叫哥儿多分担一些。”
  阿琅尴尬地笑了笑,扭头去看宋世良,他正得逞似的嘴角含笑,“得了祖母应允,孙儿即刻就去操办!”
  他还蹬鼻子上脸了,连拆穿他的机会都不给,“孙儿先带阿琅去洗洗脸,晚点儿陪您用晚饭。”
  待老人家点了头宋世良才带着阿琅离开。
  见没人了,阿琅撒开了手道:“闹也闹够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宋世良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觉悟,一派轻松地笑道:“贸贸然带你来我家是我唐突,我向你赔个不是,不过你放心,这事儿也就今儿个作数,明日一早醒来,祖母便会忘了你。”
  阿琅愣了愣,问道:“什么意思?”
  宋世良后来解释,老人家年纪大了,容易健忘,除了常年陪伴在她身侧的宋世良和徐妈,常常记不得人和事,也许今日还认得阿琅,明日就不记得这号人物了。
  阿琅听说过这种病症,老年人最容易犯病,忘记一个人,就会忘记所有与他相关的事,多么哀伤。
  不过,总算是虚惊一场,不然都不知该怎么收场,这个宋世良太胡闹了!
  “哥儿,外头来了一辆马车,说是要见你,我让他们进门,阴阳怪气的还不愿进,你赶紧去瞧瞧吧!”两人说了几句,徐妈远远走来。
  宋世良勾唇一笑,道:“知道了,我这就去会会他!”
  阴阳怪气,阿琅怎么觉得背后一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完了
 
  第47章 真心
 
  
  “不愧是东厂督主, 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东厂的人一直监视着宋世良, 他带走了阿琅,必然很快传到公孙怀的耳边,可他并不畏惧,何况他曾对公孙怀夸下海口, 如若下回没把人看好,他便不会再放手。
  “阿琅, 回府了。”公孙怀坐在马车内, 未曾露脸, 清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阿琅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还没到他回府的时辰, 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了这儿,回去又要斗智斗勇, 还得想好怎么解释。
  其实她早就归心似箭, 奈何身不由己,公孙怀能亲自来接她,她心里还是有点小窃喜, 因而她马上把宋世良抛在了脑后, 朝马车奔去。
  才跨出一步, 宋世良就拽住了她的小细胳膊,吃痛之下, 阿琅龇牙咧嘴地回头,只见他露出一口银牙,笑得老奸巨猾, 仿佛在说:来了本大爷的地盘,休想跑!
  “宋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劫走咱司礼监的人,到底意欲何为?”阿琅斗不过宋世良,找与公孙怀一同前来的曹元亨当救兵,曹元亨虽然讲话细声细气,眼神却充满压迫的气势。
  “督主难道忘了当初宋某说过的话了么?”宋世良无视了曹元亨,这让曹元亨心灵受到了创伤。
  马车之内的人没有了动静,宋世良乘胜追击似的,挖苦道:“督主不吭声,是想当缩头乌龟么?”心底嘲笑他这只老乌龟本来就没有头。
  欺人太甚,说这话不就是在指桑骂槐,曹元亨憋了一肚子气,可督主不吭声,他又不敢动手。
  眼看局势紧张,阿琅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去掰开他的手,甚至以指甲抠他的手指,都快抠破了他都不松手,阿琅气道:“宋世良!你快松手!”
  情急之下,她直呼其名,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得罪他,更不知自己的行为正在深深伤害一个大男人的心。
  不知是不是好胜心作祟,宋世良咬了咬牙,道:“我说过不会再轻易放手,何况方才在我祖母面前,你已经答应了嫁给我。”
  “你无赖!我没有!”当着公孙怀的面相互纠缠,不是宋世良疯了,就是她快疯了。
  “阿琅……他什么意思?你要嫁给他?你不是……”站在一旁的曹元亨莫可名状又错愕不已,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他总算明白了,为何督主待她不同于常人,原来是他自己蠢钝如猪,亏他在督主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居然一直以为阿琅是男儿身!怪只怪她和督主一样,拥有一副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
  这下好了,连曹元亨都知道了她的身份,阿琅真是欲哭无泪,偏偏最想为她保密的公孙怀仍然处变不惊。
  “曹公公,此事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也是迫于无奈……”一时半会儿,阿琅难以解释,只求宋世良行行好,赶紧放了她,“宋大哥,算我求你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何必呢?阿琅的心里早就有了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瞒下去了,大家索性把话摊开来讲。
  此话一出,果然奏效,宋世良的眼神动了一下,继而露出不可言喻的失落和不甘,还有一丝伤痛,“呵,终于说出实话了,可你应该清楚他是什么人,跟着他将有什么后果。”他一面说,一面看着马车的方向。
  “不管他是什么人,这辈子我都跟定他了!”阿琅发起狠来也是个不顾性命的,她使劲在他手上咬了一口,尝到了腥甜才见他松手。
  挣脱了束缚,阿琅哪里还管他,连忙撒腿就跑。
  “人都跑了,曹公公还不跟着走,愣着是想留下来用顿便饭么?”宋世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朝一旁云里雾里的曹元亨讥笑道。
  曹元亨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今日之事,日后再算!”说完愤恨地甩了甩衣袖,扬长离去。
  阿琅上了马车,曹元亨驾着车,一个个都离开了,徐妈已嚷嚷着让他进门吃晚饭,手疼,心更疼。
  *
  阿琅打开车门的瞬间就对上了公孙怀冷漠的眼神,这眼神太陌生了,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他也未曾在她面前露出过这种淡漠疏离好像从来与她未相识的眼神。
  “督主,您需要我解释一下么?”看到这样的眼神,阿琅十分识趣,他一定是在生气,所以她把主动权让给了公孙怀。
  “阿琅。”公孙怀开口了,阿琅心神一颤,连忙坐到他身侧,腰杆挺得笔笔直,竖起耳朵来听他继续往下说,“你想回永安么?”
  还以为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言论,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的语气问她想不想回家,说实话,她想回家,可她早就无家可归,如今于她而言,有公孙怀和阿玕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她摇了摇头,道:“从我和阿玕上京的那日起,我们就回不去了,督主,您是不是想把我赶走了?就算您要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您的!”
  “可是留在京师,总有一天我会连累你。”公孙怀的冰冷眼神并非针对阿琅,而是这个世道,他得罪了那么多人,多少人想要取他性命,从前那些人找不到可以对付他的方法,可如今他有了软肋,早晚有一天,他们会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大仇未报,阿琅无法名正言顺认祖归宗,前狼后虎,也许送她离开这个虎狼之地才是最妥善的选择。
  可他们彼此牵绊,又要如何割舍。
  “督主若是觉得宋大人接近我是为了对付您,您倒不必在意,这是我与他的私事,方才我也与他讲得明明白白,我的心里有了人,只能把他当大哥,今日之事也确实是意料之外,他家里人要给他说亲,他就拿我当挡箭牌,或许他是存有私心,可我压根儿没那个意思……我是贪生怕死,可我如今不想只顾自己的安危而弃您于不顾,或许您不知道,我这样觊觎您看上去很荒唐,可有些事儿,一旦萌生了念头,哪儿那么容易不再去想呢,您就当是我贪图您的美貌,您的权势,您的钱财……无论您是否答应,我这一辈子就想赖着您不走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怕他要赶她走,她心里一急,大气不喘一声,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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