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养妻实录——谷草
时间:2022-03-09 07:22:34

  喝着水的阿琅余光落在公孙怀的脸上,暗中观察着他的心思,可他的心思实在太难琢磨,喝一杯水不够,那就再喝一杯。
  这一年为了守丧,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越轨举止,每次来她这儿也就是说说阿玕的事儿,没说两句他就走了。如今一年服丧期限已过,她只想跟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沿着下颏、细颈流进了衣襟,阿琅假装被呛了口,咳嗽不停,公孙怀见状,心下一急,上去夺了她的白玉杯,顺着她的背道:“喝个水都不安分,又想给我添堵不是?”
  阿琅不听他的,顺势一把搂住他的腰,头埋进他胸膛,咕哝道:“我就是要给你添堵,如此你才会记着我,怀哥哥,你都多久没抱着我了,你心里还有我么?”
  公孙怀浑身一颤,深锁眉头。他隐忍了一年,原是碍着身份,才没有逾越。他舍不得留她一人在宫里,许多时候仍是住在司礼监的值房里,她这一举动无疑是击溃了他这一年来为自己布下的防线,“公主……”
  “别喊我公主,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在这儿只有阿琅,我这条命是怀哥哥救的,我这个人就是怀哥哥的,我不管别人的嘴,只要听怀哥哥的心声,你要跟我生分了,那我还不如不当这个公主!”没有她的怀哥哥,她就还是个乡野丫头,她是认定了公孙怀这个人,此生无论如何都要缠着不放手了。
  “不打嗝了?”听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似乎气也顺了,眉间浮上温柔之色,手掌已放在她的腰间,抱住了她。
  阿琅得逞地笑了笑,摇着头道:“嗓子眼儿不太好受,哥哥再抱我一会儿。”光是依偎在他的怀里,她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金丝雀了。
  公孙怀“嗯”了一声,可没过多久她又得寸进尺,“怀哥哥,我困了,你能陪我睡一会儿么?”
  明知这要求于理不合,公孙怀还是贪婪地应了下来,他打横抱起了她,慢慢走向内室的架子床,轻放下后,阿琅往里挪了挪,腾了个空当给他,他就这样合衣躺在她的身侧,与她十指相扣。
  紧绷的神经也就只有在她这里才能松泛松泛,可他刚卸下一身疲惫,身旁的人就开始不安分了,搅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怀哥哥,你睡着了么?”难得与他同床共枕,她哪里舍得睡着,侧着脸看他高挺的鼻梁与修长的睫毛,还有白皙的肌肤,若不是下巴上的那点新长出来的青色小胡渣,说他是女子也不为过,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啊!
  阿琅经不过诱惑,下意识咽了咽嗓儿,真想在他嘴上啵唧亲一口。
  “不是困了么?不好好睡觉想什么呢?”他一开口,声音淳厚,余音绕在她耳畔久久不散,敲打在她心房微微发颤,脖子上凸起的喉结滚动,这是多么明显的男性特征,那个藏在心灵深处的大胆猜测如今又复苏了。
  阿琅往他身上靠了靠,馨香绕着鼻,公孙怀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着边际地往外侧挪了挪,阿琅不甘落后,又贴近一点儿,眼看就要无路可退,公孙怀道:“公主再这么闹,臣便告退了。”说着,他作势起身。
  “哎你别走!我就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怎么又一本正经起来了,我不闹就是了。”阿琅赶忙拉住他,嘟囔道。
  她一面说,一面松开了手,缩着身子躲在最里边,信誓旦旦道:“我保证不胡闹,再闹就是小狗儿,汪汪!”
  阿琅学着叭儿狗叫了两声,两眼水汪汪的,忍不住想要爱怜地抚摸她,而公孙怀也像是中了邪似的,倾了倾身子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缓缓启音:“乖,这才是我的好阿琅。”
  美人儿近在咫尺,阿琅的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儿,全身的血液像在倒流,快没法儿喘气了,她需要点气来续命,所以几乎想也没想就抓住公孙怀的脑袋,对着他的嘴唇一口亲了上去。
  原本是想借点气的,可她一时冲动,整个人顿时懵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窘迫极了,还是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先撤离吧!
  在她准备缩回脖子的时候,公孙怀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为时已晚。
  她胆子不小,可没什么经验和技巧可谈,公孙怀的防线彻底被她攻破,送上门的肥肉,他又怎么舍得丢掉,索性如了她的心愿,也遂了自己的心愿。
  一番挣扎,阿琅气喘吁吁,她涨红了脸,仍在状况之外,公孙怀却用指腹轻抚着她泛着光泽的红唇,轻声细语道:“胡闹多了,可是有危险的,看,这儿都红了,不过很美,像是上了一层胭脂。“
  阿琅整个身子都软了,像是被雷电当头劈了一下,浑身颤栗,然而这种感觉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妙,还想再尝试一遍。
  他说她的唇像上了一层胭脂,他又何尝不是呢。
  “怀哥哥,我可以再亲亲你么?”她像是被下了蛊,上瘾了。
  公孙怀勾了勾唇,点头如她所愿,相比较之前,她没那么措手不及,但是她亲的是他的眼睛和鼻梁,道:“他们都说这双眼睛冷冰冰的,就像是毒蛇的眼睛,闭上的时候不会让人害怕,一旦睁眼,就会有危险,可我能感受得到它是温暖的;还有这鼻梁,又高又挺,好像只有西域人才长这样儿,中原倒是罕见……”
  公孙怀瞳孔骤缩,捧着阿琅的脸笑了笑,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过自己的身世,但是她已经猜到了。
  “我的外祖父母是瓦剌人,他们在中原做买卖,在这儿扎了根,我父亲是汉人,黄河水患逃难的时候我父亲救了母亲才结下的情缘,世道艰难,买卖也不好做,家乡闹瘟疫,亲人相继去世,我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法子进了宫,可因着这副长相吃了不少苦头,后头的事儿你也知道了。”这是头一回,他把自己的故事告诉阿琅,稀松平常的语气,平淡无味的过往,可她听了还是挺难受的。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了么?”能把人逼进宫里讨生活,想来他当时已经陷入了绝境。
  “在瘟疫中存活下来的只有我跟弟弟,可他年幼,没过多久就饿死了。”为了安葬幼弟,他才卖身进宫。
  可是宫里只收内使和宫女,他为此必须挨上一刀,本来一刀下去一了百了,或许疼死过去他也就解脱了,可那时黄化门闹了一场大火,大家为了救火就撇下了他,事后点人的时候,少了一个人,那人在大火里烧死了,他顶了他的缺儿,才进的宫。
  宫中每三年都必须给去势的内使验身,可在他进宫的第二年,发生了宫变,后一年整顿内廷,他逃了过去。此后,他认贼作父,手握权势,没有人敢验他的身,于是一瞒就瞒了十多年。
  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跟你弟弟感情一定很深。”谈及他死去的弟弟的时候,他眼里才有那么点伤感。
  公孙怀不否认,“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他生得俊美,乖巧懂事,与你差不多大。”
  “所以怀哥哥对我好,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了你弟弟的影子么?”明明是伤感的话题,可从她嘴里说出来酸味还挺大。
  公孙怀笑了笑,揉着她的脑袋道:“你们不一样,我对你好,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阿琅眨巴着眼问他。
  公孙怀松开手,望了望灯罩,道:“改日再告诉你,时辰不早了,再多待恐有不便。”他故意卖关子。
  “不行,我现在就想知道!”阿琅不依。
  “再说天就亮了,阿琅听话。”他意味深长地摸了摸她的唇。
  “好吧,那你再让我亲一下。”要想让她听话,那是有先决条件的。
  “好。”然而没等她行动,他已经俯身亲了上去。
  浅浅一吻,依依不舍,两人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你们一点甜甜
 
  第56章 夜路
 
  
  人一旦尝到了一点甜头, 就会变得贪心。自从有了公孙怀, 阿琅身上的女儿家心思就没藏住过半点儿,每天翘首企盼他来凤阳阁多走动走动,听听他的声音。
  其实阿琅知道,他对她好还不就是因为喜欢她嘛, 可她就是要听他亲口告诉她。
  可等得天都黑了,采荷陪着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依旧没什么动静, 忍不住道:“要不找个人去司礼监瞧瞧?总这么等下去也不是法子, 他不来你还真不睡啦?”
  阿琅双手托着下巴, 心里七上八下, 他很少食言,就算不来也会派个人来报信儿, 没见过这样一声不吭的, “采荷,你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甭瞎想,督主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许是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不来就不来呗, 也不会少你一块肉,瞧把你魂儿丢的, 保不准就是要磨磨你的性子,让你在这儿干着急!”生怕阿琅胡思乱想,采荷故作轻松地开她的玩笑。
  她一个乐观向上的人如今为了个残废的男人在这儿伤春悲秋, 本来是为她难过的,可终究说不出那些叫人伤心的话。
  “他是不是觉得我住的地儿太远了,多往我这儿走动腿脚不方便,就不打算来了?”阿琅听不进采荷说的话,越说越离谱。
  采荷没好气道:“督主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还腿脚不便,你当他瘸了不成?”
  阿琅“哎呀”一声,把采荷吓了一大跳,“一惊一乍,见鬼了你!”
  采荷拍了拍胸口,阿琅急慌慌道:“他是不是头疼的毛病犯了,他不是不讲信用的人,是了,一定是这样!不行,我得去看看他!”
  什么叫关心则乱,阿琅现在就是实打实的乱了阵脚,这么暖和的天气,外头也没有刮风下雨,公孙怀就算犯病也不是在这个时候,除非他的病严重了,犯不犯病已经和天气无关。
  他们两个彼此牵挂,早就心有灵犀,公孙怀的确是犯了头疼病晕倒在司礼监。事态紧急,这是公孙怀头一回晕倒,故而连夜请了张世珍进宫。
  张世珍为他施针疏通经络堵塞的气血,过了近一个时辰才有苏醒迹象。
  “张院判,督主可有大碍?”曹元亨忐忑到现在,见到公孙怀醒来才略松一口气,接着追问病情,像今天这种情况他从来没见过,故而也慌了神。
  张世珍收起行医的装备,眉头深锁道:“实不相瞒,掌印的头风病由来已久,难以根治,一旦外感六淫、或内伤脏腑,皆可导致气血逆乱,络脉瘀阻,脑失所养,不通则痛,他是思虑过重,久病不医,强撑至今才致使今日晕厥,幸得发现及时,否则恐有中风之险!”
  “怎么会这样!”曹元亨震惊,看向已经睁眼的公孙怀,从前只在湿冷天气发作的头疼病,没想到会日益严重,都怪他平日没有多加提点,应该劝他早日治疗才是!
  “头疼而已,还死不了。”公孙怀依旧没有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
  曹元亨紧咬双唇,哭诉道:“您快把元亨吓死了!”
  “学生先开一些补气活血的方子,每日按时煎服,还请掌印保重身子,每日推拿按摩,也可适当活动活动,疏通经脉,使气血流畅,以此可缓解头疼。”张世珍以一名医者的身份郑重嘱咐道。
  “有劳张院判了,元亨,送张院判出去罢。”
  曹元亨送了人回来,公孙怀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心想那丫头兴许还等着他去看她,就撑着床板起了身,曹元亨忙不迭上前搀他一把,被公孙怀挡了回去,“没得那么虚弱,替我换身衣裳。”
  “督主您都这样儿了,还想去哪儿?”这才刚醒,连药炉还没热他就忘了医嘱,曹元亨生怕他又晕倒在外面,那可就难收拾了。
  “我瞧你这胆儿愈发肥了,连我的事儿也管起来了?”公孙怀瞥他一眼,卷着袖口不怒自威。
  这发白的脸色配上冷眼,吓得曹元亨一哆嗦,不敢再发话,只能依言照做。
  不过还能去哪儿呢,准又去那凤阳阁,照这么下去,督主迟早要被连累!
  *
  阿琅担惊受怕,匆匆忙忙换了一身内侍的衣服出了凤阳阁。
  司礼监值房和凤阳阁都在紫禁城的西侧,这时候宫里各门都下了钥,她只能沿着西六宫外面的长街一路绕过去。新帝刚即位没多久,后宫除了乾清宫和东北角供太妃们安度晚年的两座宫殿外,这会儿都冷冷清清,走在高耸森严的红墙外,真有些瘆人。
  好在阿琅一心念着公孙怀,并不在意宫里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眼看就要到乾清宫,前面再走几步右转就可以去慈宁宫,再往南就是司礼监值房,可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捂着双眼喊着求饶的话,越说越没底气,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鬼哭狼嚎什么呢!
  “公主?”这个声音,阿琅很熟悉,将近一年没听到了,但她还记得,这是宋世良的声音。
  可是为何每次她在后宫乱跑总能遇见他,真是奇了怪了!
  “宋大人,好久不见啊!”阿琅放下手,尴尬地笑了笑,月华像是一层白霜覆盖在他全身,一年不见,他的身子似乎更加硬朗,五官更俊毅了。
  宋世良也没想到,还能在宫里见到她,只是一年没见,她倒一点没变,还是贼头贼脑的模样,可他们的身份变了,她不会再喊他一声“宋大哥”,而他只能尊称她为“公主”,不能僭越。
  “臣宋世良,参见公主!”宋世良打拱行礼,一脸严肃。
  阿琅怔愣了片刻,像看陌生人似的看了他一会儿,道:“哦,不必多礼了,我就是吃多了胃里积食,睡不着出来遛个弯儿。”
  不知道为何要对他说谎,她不是要去司礼监见公孙怀的吗?
  “今夜臣负责巡逻宫禁,正好护卫公主。”他还担起了锦衣卫的职责,美其名曰“护卫”,其实就是陪她遛弯。
  “宫里有您巡逻,定是安然无恙的,我在这附近溜达溜达就回去,不耽误您办事儿。”他这么跟着她,还怎么堂而皇之地上司礼监去。
  她还是老样子,打鬼主意的时候会下意识盯着脚尖看一眼,宋世良哪里不知道他想去司礼监,可她是公主,身份尊贵,整日围着一个宦官打转这都算什么事儿,还真能奢望可以与他长相厮守了吗?天底下哪有公主给太监当菜户的理啊!
  “西南发生动乱,朝廷怀疑是王有吉的余党在兴风作浪,父亲调动我前去平定叛乱,同时剿灭这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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