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正传——千山只影
时间:2022-03-10 07:14:22

待猛兽肚里有些食物,那些奴隶才能有机会去与野兽搏一搏。
靳遥正用手紧紧扣着扶手稳住身形,努力坐直身体保持仪态,这是兴隆帝看在眼里的她。也是她故意要让兴隆帝看到的仓惶惧怕与坚持。
周遭很静,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等待着,直到有些猛兽吞食下一半的猎物,那眺望台上的人再次挥旗,紧接着便开始有奴隶蜷着身子抖着腿出现在猎场。其间不乏一些气定神闲的,多半已是看淡生死,还有那半大的娃娃不知自己的处境。
闸门一开,有经验的奴隶已经抱团,不知深浅或是气定神闲便被不知哪处扑来的利爪拍下了脑袋、抓破胸膛,鲜血内脏顺着身子滑落,面上甚至来不及惊恐。
场面太过血腥,靳遥适时抖了抖身子,兴隆帝伸来温热的手安抚。两人并未说话,只因场内的厮杀还在继续。
聚在一处的奴隶猛兽暂且还未动手攻击,而那些人大概也知道了猎场的规则。每次他们与猛兽搏斗都会留下半数的人以供接下来的人猎,达官贵人既要玩乐自然不会让猛兽将自己的“猎物”都赶尽杀绝了。
他们紧紧缩在一处,四处的散乱的奴隶已所剩无几。其中一个看来强壮一些的奴隶开始将他们团聚一处的奴隶剥开,一个一个数过去,到了半数方才停手。
靳遥觉得这人实在有意思,是以多看了几眼。他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推人,只是趁着慌乱才动手,场中本就凌乱其余那些奴隶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的。
令旗再起,这场猎杀已过半场。
 
第10章 奴隶娄况
 
哀嚎与血腥骤停,猛兽被锁链套牢,奴隶亦被圈禁。高台之上,众人跃跃欲试,他们或是解下披风,或是擦着寒弓,或是翘首远望,皆是兴致勃勃。
兴隆帝也不例外,他今日难得没穿着慵懒的长衫,一身轻甲身姿挺拔,将温润公子气丢得一干二净,此刻立在围栏处,只剩那灼灼的傲然。
满堂或许只有靳遥才会心存悲悯,揪着心替那些奴隶担忧。但那悲悯也只是一瞬,她深知自己已入局,便再不能独善其身。
兴隆帝背负苍穹转头望向靳遥,“阿遥,朕去活动活动,你身子弱便在此看着。”
“陛下小心。”靳遥拎着裙摆近前,悉心替兴隆帝理了理前襟,“猛兽无情,仔细伤了自己。”
兴隆帝抬手抚着靳遥的发顶,“放心。”
众人叫嚷着跟在兴隆帝身后走下高台,行至地面,一应马匹箭矢已准备妥当,那些人当即跨上骏马直向山坳奔驰而去。
靳遥看着,眼前的画面与沙场征战融合,可悲的是,战士奔赴的是敌人,这些王孙贵族奔赴却是自己的子民。奴隶也是她楚国的奴隶啊,靳遥轻轻捂住心口,她有些摇摇欲坠。
一旁的元川率先发现她的状况,闪身将她扶住,“娘娘小心。”
靳遥嘴唇泛着白,语调喑哑,“元川,你去寻了无来,快……”
近日了无都在寻那娄况的踪迹,时常不在靳遥身边伺候。再加上兴隆帝到了别宫也一直让她陪在身侧,靳遥能与了无密谈的机会很少。
元川见靳遥这情形似乎有些严重,也不敢耽搁,扶着靳遥坐好便立即去寻人了。
片刻后,了无带着靳遥的药赶来,满头的热汗也来不及擦便蹲在她身前,“来,先吃药。”
靳遥就着他的手吞下药丸,闭目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元川见她无事立刻转身走了,仿佛是要特意给靳遥与了无留机会似的。
靳遥虽是疑惑却也不想耽搁,贴着了无耳畔,悄声道:“山坳里那奴隶有些古怪,你去探探,没准能有些意外之喜。”
了无侧目,顺着靳遥的目光看去,斜坡最底有一群奴隶被拘在一处,人叠着人,正瑟瑟发抖,那人堆里只有一人瞧着有些不同。怎么说呢,隔得远了无也只能看个大概,却只觉那人周身气魄比之旁人要出众许多。
“此刻不好插手,人猎还未开始。”了无只以为靳遥是要救下那人。
靳遥微微摆头,“我岂会不知。若他能活下来便好,若活不下来也不能轻易放过,平日里行事得查清了才算。”
“我知道。你好生歇歇。”
“没这么严重,都是装的。”靳遥努了努嘴。
“我还不知道你?半真半假吧。”了无靠在扶手边席地而坐,身子下意识倾向靳遥一些,与她一道观赏远处的“屠杀”。
已近酉时,太阳有隐隐下坠之势,山坳之下终于再次热闹起来。一群马儿嘶鸣着冲进猎场,猛兽、奴隶混作一团,马上的人都是猎场的掌控者,他们扬起手中箭矢任其穿插横飞,落下之处不是在兽躯便是在人身,最终都是鲜血四溅。
靳遥没工夫去看其他人,她的目光只在兴隆帝与那特殊的奴隶身上周转。
终于,目光流转间二人碰在了一处,兴隆帝御马奔驰在一土坡上,左前一只虎,右侧是那特殊的奴隶。他们跑得远,靳遥有些看不清具体的情形,不得已她只能站起身向前走去,向东边的高台走一阵才能看得清底下的情形。
将将离近,只见兴隆帝取下一支箭羽用足了内力刺上那奴隶的肩膀,奴隶身形微微一颤,抬首看向兴隆帝,眼里没什么情绪。就在靳遥以为兴隆帝会再次出手劈了那奴隶时,兴隆帝竟是调转码头奔着那头猛虎去了。
“了无,不必找了,那人便是娄况。”靳遥在微凉的山风中轻轻咳了两声,“你且让人查查这几年他的所作所为。”
“你就这么确定?”了无实在没看出什么端倪。
“昏君是什么人你该清楚的,挡了他的人那都是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对待这人他连动手都是避着要害的,你不觉得奇怪?”靳遥转头,将山坳的血腥撇在脑后,目光直直看向了无。
“是有些反常。”了无匆忙间摸着腕上的念珠转动几下。
“我想,昏君将娄况丢在这里便是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既如此,他可得留着娄况让他好好‘享受’。”
“到底是豪门世家长出来的人,根上的东西即便不用,也比旁人灵敏几分。这些个九曲回肠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才能琢磨透。”了无数着珠子不屑道。
“是这个理儿。”靳遥颇有些狰狞地笑着,眼眶微红,她抬起双手,捧到自己眼前,“那能怎么办啊?这双手已经执不了剑了……”
了无心上一痛,不敢再看靳遥,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望向远方,注视着那些奴隶苟延残喘。靳遥像是在看自己;而了无除了想将那骏马上的畜生都杀尽外还有一丝惹了靳遥伤怀的愧疚。
其实靳遥又何尝不知了无只是看着这场景心里不舒坦,然而此刻她唯有这样方能转嫁了无的情绪,她怕了无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心怀苍生的少年,总比她少那么几分忍耐力。
一直到远天被墨色染尽,最后的光藏在山峦之后,马蹄声才由远及近哒哒而来。射猎结束,也不知那些奴隶幸存几何。
靳遥早已下了高台冲着那朦胧的星星点点的火光走去,兴隆帝见她前来顿时扬起明媚的笑,随即单手将靳遥搂上骏马放在自己胸前,下巴磕在她的颈窝。
“阿遥,等久了吧。朕给你带了好玩的,等下给你看。”
兴隆帝虽然长得温润周正,可眼里时常都是冷漠,实在难得看他如此张扬的模样。
“陛……”靳遥一张口便被奔腾的夜风灌了满口,顿时咳嗽起来。
兴隆帝闻之大声笑起,“傻瓜,等会儿再开口。”
靳遥闷着头不再想说话,心里满是羞愧。以往打马塞外也没见风沙这般厉害啊,如今这清浅的风都受不住了,还真是废物一个。
兴隆帝一路带着靳遥奔回东临阁,直到了院中方才勒了缰绳。这别宫修筑之时为方便玩乐,各处设置都能御马,是以能够直抵内院。
“咦?到了?”靳遥尝试着睁开眼,似乎是被风吹久了,颇有些不适应。
“来,阿遥,去看看朕给你送的礼。”兴隆帝抱着靳遥进到内殿,将她带着凉意的外衫除去,而后用厚实的披风将她裹住这才唤了人进殿。
元川指挥着两名侍卫抬了一铁笼子,正用红布盖着,细细听来里头哐当直响。
“这到底是什么?陛下你快让元川给我看看。”靳遥眼含急切。
兴隆帝扬手,元川亲自揭下那红布,只见一白色幼虎被拘在笼中正龇牙咧嘴地冲着靳遥直吼。
“这是昨日朕去看的那只白虎产下的幼崽,如今刚一个月大。那母虎还未驯服,今日便没让人放出来,想着答应给你赏玩的,所以拿了幼崽儿来。”
靳遥微微张大了嘴,满目惊奇,这下真不是她装的。她是如何也没想到兴隆帝会给她送虎崽儿。
“这白虎实在稀奇,陛下真好。”靳遥贴近兴隆帝面庞,送上自己的嫣唇。
元川见状识趣地带着白虎退了出去,甚至细心地掩上殿门。果然,不过片刻里头便传来了些热切的声响。
“来,帮你家主子照顾着。”元川拎着白虎的脖颈递给了无。
了无正在羞恼于那些动静,突然见着这么一个白团子立马双手捧过,“奴婢知道了,元川公公。”
元川与了无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大眼瞪小眼一阵后实在有些僵硬所以默契地各自走开了。
翌日,靳遥抱着白虎带着靳涵满园子的四处晃荡,就想找出点什么法子将那奴隶要来。
或许是上天眷顾吧,当她踢着石子路过一处破落院子时里头传出两声幼儿的啼哭。一向小心谨慎的靳遥这次什么也没想就那样大大咧咧地入了院子。
那荒废的院子里头有着三间草屋,顺着半阖的木门看去,一男子正搂着啼哭的小娃娃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靳遥丝毫不避讳,将手中白虎递给了无让他带着靳涵出去,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娄大人。”
靳遥轻声唤着,那男子却是浑身一颤,缓缓转身,见靳遥是个陌生的面孔随即放下心来。
他将幼子拽到身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奴才拜见娘娘。”
“娄大人还真是聪慧,不过是瞥见过看台上的我便知道了我的身份。”靳遥自顾自地摸了一把凳子坐下,神态悠然。
“不知娘娘来此所为何事。”说着话,那娄况又将身后的幼子紧了紧。
靳遥透过娄况的臂膀打量那孩子,只看过一眼便止不住的心惊。这孩子为何长得如此像那昏君?
她掩了掩自己的神色,“想问大人一些事。”
“娘娘神通广大,奴才这等微贱之人哪能帮得上娘娘。”娄况垂着头,被兴隆帝刺穿的臂膀正因用力护着幼儿有汩汩鲜血顺势流出。
“看来娄大人是没想明白啊!”靳遥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裙摆,“希望过几日娄大人还能如此嘴硬。”
语毕,靳遥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娄况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第11章 继位之事
 
东临阁外,桃花树下。
了无坐在一石凳上一手抚着小白虎,一手转动念珠,诧异地看着独自归来的靳遥,“没把娄况带来,还是说事情都问清楚了?”
“什么都没问,他不肯说。”靳遥摇着头坐下,“你查得如何?”
了无挺着脊背坐直,正色道:“娄况这三年在这别宫倒是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唯一不合常理的是平日他并没有和那些猎场奴隶关押在一处,甚至身边一直养着一个孩子。”
“今天见到的那个?”靳遥追问。
“是。那孩子如今已经四岁,是昏君继位后送来的。”
“和娄况一道?”
“不。比娄况早一个月。”
靳遥捧起茶盏暖着手,心里将关于娄况的事想过一遍。据她所知娄况当年并未娶妻,这孩子不可能是他的,那会是谁?忽的,靳遥脑海中浮现过那孩子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你夜里去将孩子掠走,寻个隐秘地藏起来。”
了无一心逗着小白虎,甚至没有抬头,“你要用这孩子威胁娄况?”
“没错。顺便再试探一下有没有人在关注着这个孩子。”靳遥起身走近了无,伸手将小白虎从他膝头拎走,“快去干活儿,晚些再和小白玩。”
了无愤然起身,颇有些咬牙切齿,“真是欠了你的。”
靳遥没理会了无的抱怨,只看着他疾步离去,而后又在院门处缓了缓步子,话语声远远传来,“小白?这名字太难听了,等我回来重新取。”
“好好好,快去快回。”靳遥抿嘴一笑,大声冲外吼道。
恍然间已至亥时,靳遥得知兴隆帝宿在书房后本是准备睡下的,可她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便在屋里一边看书一边等了无。
夜风吹开花窗,靳遥抬眸看去,灯火昏明中,了无自夜色中归来。她披着衣衫慌忙起身,推开殿门,只见了无怀中竟抱着白日里被娄况悉心护着的孩子。
“你怎么把孩子带回来了?”靳遥十分诧异。
了无面上一红,羞愧地避开靳遥的视线,气息不稳地回应道:“娄况发现了我,跟着追了来,没必要将孩子藏去别处。”
靳遥自知了无的身手在这世间少有敌手,娄况怎么可能轻易发现他?
她正想着,娄况捂着心口出现在院门处,一身粗布衣衫已被鲜血染尽。靳遥疾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扶,谁知那娄况却是避开她的手直直跪在她身前。
“娘娘,稚子无辜。请您高抬贵手。”娄况嘴里喘着粗气,显然是有支撑不住了。
靳遥一脸莫名,转头看着了无,了无别扭的想要将手中熟睡的孩子递给她,靳遥一愣,看了看自己羸弱的手臂又看了看那四岁的娃娃,“我好像抱不动他。”
“要你何用?”了无随即抱着孩子入了内殿,而后空着手独身出来。
靳遥更是不明所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你有什么赶紧问吧,这娃娃我可是好不容易抢出来的。”了无贴着靳遥走过,小声在她耳边低语道。
靳遥颔首,随即紧了紧衣衫看向地上那个“血人”,“只要娄大人肯配合,那娃娃自然无恙。”
也不知娄况垂着头如何挣扎一番,他抬首之际却是一脸的屈服,“奴才定当知无不言。”
“我想知道陛下继位的前因后果。”靳遥直言不讳。
当时先帝病危,朝中算上兴隆帝在内总共是有三位皇子的。兴隆帝身为七皇子自幼被弃在冷宫,世人甚至不知有这人存在;三皇子是贵妃之子,从小被寄予厚望,但是在十三岁摔断了腿;四皇子身强体健,且文治武功样样出色,一向是储位上炙手可热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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