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美人——梨鼓笙笙
时间:2022-03-10 07:15:51

  元姝若有所思。
  是啊,伤春悲秋并不是她的性子,她从来看得开,最初在扬州,尚且不知晓他的为人,凭着病中的印象,也敢去邀宠。如今,他们二人之间有那样多亲密的回忆,怎么却开始处处计较,疑心一切起来了呢?
  “不用去听旁人的话,只用听我的。”
  混混沌沌之间,她耳边好像又响起了那日他诚恳的话。
  她笑了起来,朝着苏思思道了声谢,让人停了马车,灵巧地跳了下去。
  是非因果如何,她确实应该听过他说的话,再做辨别。
  车里的苏思思扶额:这丫头,真是莽。
  她咬牙切齿地想:下次见面,一定要狠狠敲裴狗贼一笔。看他还敢对她不客气!
  *
  东山居。
  裴宣听了暗卫禀报,神情阴沉:“你是说,有人在大街上抱了她?”
  暗卫低着头,很想尽力降低存在感,然而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话:“是。”
  “谁?”
  “沈容安。”
  他们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沈容安挨了一顿揍还敢这样大胆,幸而苏姑娘及时来了,将两人拉扯开了,赶走了沈容安。
  裴宣的下颌紧紧地绷了起来,浑身的戾气再也掩盖不住,蓦然站了起来:“她跟他走了?”
  “没。”暗卫忙道,有些意外裴宣的想法,补充道:“苏姑娘刚巧来了,把沈大人骂成了地痞流氓之辈,沈大人悻悻走了……”
  裴宣眉眼往下垂了垂。
  若真是地痞流氓,他早就让人杀了他了。
  他摆摆手,命暗卫下去,拧了拧眉心。
  今日这场□□他十分畅快,可事后在想,却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劲,并不像是做了噩梦那般简单。
  她的讨好,更像是对他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恨,想证明什么。这种情绪虽然轻微,却还是能捕捉到。可她走的时候,却没有显露分毫,依旧乖巧柔顺。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将穆瑞叫里屋来。
  “今日她在书房做了什么?”
  穆瑞擦了擦汗,他不太清楚啊,好在他想起去的时候穆顺那个小兔崽子也在,告罪一声,出去将人抓住领了进来。穆顺见是世子要见他,倒是听话了许多,顺着他的话一句一字地答了出来。
  裴宣叹息一声,将人都赶了出去。
  怪不得。
  原来是看到那幅画了。
  他之前对她说了谎,她想来是误会什么了,这才情绪那般异常,又急匆匆地要走。
  骨节分明的手在桌案上叩了叩,裴宣忽地有些不安,她……会不会是想走?
  念头一起,他忽地有些坐不住了,拿着一件披风便匆匆出了门。
  路过书房,他隐隐知道再往前走就有陛下安插的暗卫了,他虽然是承受了无妄之灾,可天子金口一开,一言九鼎,恐怕出了这大门,难免会被问罪。
  但眼下,他管不了这么许多了。
  裴宣深吸一口气,急匆匆地往前走,忽地在拐角撞上了一个软玉般的人儿,他愣了愣,提着灯笼绕了绕,却见元姝正吃痛地捂着额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大人把我撞疼了!”
  一贯的无理取闹,裴宣的心却一下子落到了实处,眸光微动,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带进了书房。
 
 
第39章 衷情
  ◎“是你,都是你,从来只有你。”◎
  书房里没有掌灯, 免得无人在内,有走水的危险。
  他修长如玉的手攥着她的手腕,元姝心口还憋着一股气, 跌跌撞撞被拉近书房后便想挣开,裴宣却不为所动, 另一只手反手将门关上,叹息道:“别乱跑,撞到什么东西受伤了可别哭。”
  她看他一眼, 闷闷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
  裴宣挑眉:“方才被我撞一下怎么那么大性子?”
  元姝不理睬他——始作俑者是他, 她原本三分的脾气就会变成九分, 还是他的错。
  裴宣执掌锦衣卫, 为了办差方便, 本就练过放眼,在黑暗里看得要比旁人更清晰一点,又借着灯笼的烛火, 轻车熟路地将屋里的灯都点了亮。
  元姝默不作声地甩开他的手, 往屏风那头走。方才撞见他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她心里揣测着他是否已经知道了什么, 所幸她本就是要回来同他对质的, 眼下人又在书房,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裴宣心头微动,见她眼尾微红地自顾自在黑檀木的书案旁的金丝楠木椅上坐下,亦跟了过去, 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的眼睛, 缓缓道:“你生的哪门子气?暗卫来禀我, 沈……有人在街上抱了你, 我都还没找你的麻烦。”
  元姝被迫抬着头,听见这样的质问,如水的眸子里就泛起一层薄雾,冷笑一声,道:“怎么,大人是疑心我与旁的男子私通了?”
  裴宣眸色幽暗,不悦写在脸上。
  他对她的执念越发重了,如今,已听不得她和任何旁的男子关联到一块儿,更何况,那人是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沈容安。
  私通二字简直像在他心上狠狠戳了一刀,前所未有的陌生语气也让他不安。
  纵然有所猜测,可他还是气得咬牙,扯开她的衣襟一角,想在她素白如雪的脖颈上咬上一口,可很快又觉得舍不得,改为齿关在上头细细地磨着,警告道:“不许再胡说!”
  元姝越发伤心。
  他吃定了她,笃定她一颗心拴在他身上,不会背叛他,哪怕是遇到了这样的问题,他也能抛到一边继续按他自己的心意随意地折腾她——她在他眼里,究竟算什么?
  她怕他心里想的是别人,一整日都心绪难宁,可他却全然没这样的顾忌,元姝觉得这十分不公平。
  她呜咽着推开他,从木屉里拿出那一画轴,摔在桌上:“大人不想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裴宣怒气缓下来,看看那画轴,再看看她皱着一张脸委委屈屈的样子,忽地镇定下来,拉过一个椅子坐下往后一靠,好整以暇的态度:“解释什么?”
  元姝心一颤,哽咽道:“大人为何要骗我?说您从未见过陆二小姐?这画像,明明就是她的。”
  他眉心微拧,点了点头:“是,确实是她。”
  她更难过了,不明白他怎么做错了事却毫无内疚自责的样子:“您非要和端王做对,原来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全然是为了给陆家伸冤吧?为此,拿国公府上上下下的性命做赌注也不在话下……”
  裴宣眉头皱得更紧一些,没有否认。
  “这么说,大人待我好,全是因为她吧?若不是二小姐不幸去世,您也不会去教坊司把我赎出来,更不会养什么外宅……”她心里一片绝望,狠下心肠道:“若是如此,大人还是放了我吧。若是陆二小姐泉下有知,心悦于您,想来也不愿意让我这等人用这张脸取悦您……”
  她笑了笑,却勉强到了极点:“您不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哪怕临终前和您说了愿您另娶如花美眷,可心里一定是盼着您一辈子记着她,再也不看旁的女子一眼的。从此以后,咱们就当是不认识,桥归桥,路归路……”
  听了前边的话,裴宣脸上本还有些笑意,可等她说完,一张冠玉般的脸就没了表情。
  “桥归桥,路归路?”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好似有些冰冷。
  元姝闭了闭眼,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从来是心高气傲的人,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怕他从前没有过这样的打算,想必也会开始嫌恶她,不愿再留她。毕竟,她今日已经几次三番的僭越了。
  裴宣气得冷笑一声,将那楠木椅拉开,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而却没人理会。
  他将她拽入怀里,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你这丫头,没良心极了。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和我割席,老死不相往来了不成?”
  宽大的手掌掐了掐她的腰肢,狠狠地揉了一把,在她耳边蛊惑:“你不是最爱我这样待你了么?怎么,竟也舍得丢下?”
  他生起气来的嗓音有些特别,元姝耳垂痒痒的,绣鞋里的脚趾缩成了一团。她羞恼极了,正如他所说,她那样习惯性的依赖他,哪怕此时,被他在怀里一揽,纤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耻骨,她的小腿就软的不像话了。
  若是那陆二小姐能瞧见这一幕,大概也要骂她明明那样放荡,那样乐在其中,又何必闹成这样,好像在欲擒故纵抢她的男人似的。
  不,不能这样。
  元姝用力地去推他,话说得露骨又无情:“不过是一时的欢愉,总归这世上的男人女人之间就是这么回事,大人也别放在心上,没了您,往后也自有别的郎君这样待我……”
  裴宣气得要命,恼怒自己把她纵得什么话都敢说,一张脸阴沉得能滴水,忽地横抱着她将她压在了宽大的书案上,除却那一幅画,其他的一应碍事东西全被他扫落在地。
  他毫不怜惜地压下来,滚烫的吻落在她的发梢、耳垂、下巴,元姝能感觉到自己的背抵在冰凉的书案上,头好似压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睁着眼睛去看,才发现是陆明舒的那幅画。
  她眼泪瞬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往日里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她是绝不可能在这幅画面前任他予取予求的。这是对她的折辱,莫大的折辱。
  她哭得太过伤心,抽抽噎噎的样子,一副快要提不上气的样子,裴宣眼里的欲念散去,拧了拧眉心。
  他都要被这口无遮拦的丫头气死了,一想到她可能离开他和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搅在一块,他就受不了。全然忘记了,这是一场没必要发生的争端。
  元姝哭红了脸,别过眼不看他:“你走,我不想瞧见你。”
  裴宣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咬牙将她抱起来,拿过那一幅画摆在她眼前:“你这蠢丫头,你再仔细看看?”
  元姝不理他,伏在他肩膀的一角哭,好像这样就能尽量和他划清界限似的。
  他没法子,看她这模样,再大的气性也消了,转为心疼。
  他将她的脸别过来,伸出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揩下,可那就跟怎么也流不完似的,她浑身发颤,像只小羊羔子瑟缩着抖个不停,裴宣捏在她腰上的手收紧,眸里全是心疼,将那些不中听的话全抛在了后头,俯身去亲她的眼泪,低声道:“乖乖,别哭了,你这是往我心上扎刀子呢。”
  眼泪带着咸涩的味道,他亲了一些,又往下来捉她的唇,将那滋味半数又送了回来。元姝想躲,一时间却又躲不掉,唇舌被堵住,呜呜咽咽地吸着气,渐渐地,倒平复了些许。
  裴宣松开了些,这才软声道:“娇娇儿,你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你难道瞧不出,她便是你,你便是她?”
  闹成了这样,哪里还有再隐瞒下去的可能,裴宣眼下为了止住她的眼泪,也是什么话都愿意说出来了。
  元姝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似的,懵懵地看着他。
  裴宣叹息着,将她眼角滑落的那一滴也吻住,继续道:“你便是她,她便是你,从始至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而已。”
  她瞪大了眼睛,苍白着脸摇了摇头,去推他的胸膛:“你骗人!大人,你骗人!”
  她是教坊司出身的倡优,是被他养在外头见不得光的外宅,怎么会是哪位出身高贵的陆二小姐?
  她用力打人还是有些痛的,裴宣皱了皱眉,却没放开,反而将她箍得更紧,用力得像要把她嵌入他的血肉中,成为他的一部分似的,他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解释:“是你,都是你,从来只有你。”
  元姝觉得她的骨头都要被勒断了,可与此同时,一颗心却渐渐平缓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那一幅画。
  刚才她闹得太凶,他只顾抱着她,随手将画扔到了地上。若他爱的真是另有其人,想来舍不得这般待它吧?
  她被箍得好痛,可是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喜爱她的,她平缓着呼吸,可一开口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娇娇软软,如她的眸子一般含着水似的:“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宣大松一口气,松开些许,见她不再挣扎了,从一边拿了帕子,搂着她让她坐在腰腹上,开始帮她一点点地擦脸。
  “陆家出事的时候,我人在扬州,听说的时候已经成定局了,好在你和你庶兄不在京都,逃过了一劫,但你们也在返程的路上,没听说此时。在进扬州府城时,便被官兵抓了,你就被送去了教坊司……我那时已经派人留意着应天府附近的动静,后来便去教坊司将你赎了出来……”
  “你那时听闻家中出事十分伤心,在那里又惊又惧,我去的时候,已经发了高热。后来找了大夫抓了药,人倒是醒过来了,可从前的事,全都不记得了。我想着,陆家出了这样的变故,你不记得,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便暂且瞒下了……”
  他话说得平缓又耐心,元姝抽泣着聆听,渐渐也稳定了情绪。
  在扬州,在京都的事他都仔仔细细地讲给了她听,端王、卫闵儿、淮南王在其中的干系也说得一清二楚。
  元姝此刻已经信了八九分了。
  若是罪官家眷充妓,确实也能解释她的来路了。包括失去记忆这一点,若不是出了大变故,寻常人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神奇的经历。卫闵儿和那姓沈的官员一见她,就觉得她是陆明舒,也有了解释。
  想到这里,她从袖中拿出沈容安给她的牌子,蹙眉道:“今日在街上那位姓沈的官员,是谁?”
  裴宣看了她一眼,喉头微动,若可以,他真不想提起沈容安这个小人的名字。可眼下他们之间,已经容不得半点欺骗了。
  “是从前在你家族学读书,与你一道长大的沈容安。他先父似乎对你父亲有救命的恩情,十三岁前,都是寄养在你家外院的。”
  元姝点了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见到我那般失态。”
  他嘴角蠕了蠕,很想把她手里的牌子夺走,她却像是故意的似的,两指捏着牌子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又收到了袖中,似自言自语道:“说实话,那人生得真不错,就是举止唐突了些……”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