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载知道徐令姜的性子,便也没劝她,只是到下午时,他不顾身上还有伤,亲自要将徐令姜送回徐家。
徐令姜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便道:“你身上还有伤呢!不必专程送我的,如今我们婚期在即,我爹不会为难我的。”
李慕载道:“我去徐家找徐令昭,刚好送你回去。”
徐令姜:“……”
见李慕载这般坚持,徐令姜只得应了。
李慕载将徐令姜送到徐家,目送着徐令姜进府时,低声道:“若有事,可让秋荻来找我。”
徐令姜点头应了。
徐弘礼听说李慕载来了,忙亲自出来,热情相邀他进府,被李慕载以还有事为由婉拒了。
按说徐令姜初回府时,是要去拜见方氏的。
但方氏向来不喜欢她,徐令姜也懒得再去听她阴阳怪气说话,便直接带着兰姨、秋荻,春芽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子被翻新过了一遍,家具摆件全是新的,且院里还有许多侍女待命。
瞧见徐令姜回来了,那帮侍女齐齐出来,向徐令姜行礼。徐令姜打眼扫过去,果不其然,在里面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当初她嫁进叶家时,也带了陪嫁的侍从过去。
只是这四年里,有些陪嫁的,便在叶家婚嫁了,后来和离时,徐令姜便将嫁人的留在了叶家,只带了一部分回来。
如今方氏将这帮人又送来她院里,摆明是来恶心徐令姜的,但却殊不知,这才是徐令姜现在回来的原因——
现在叶家定然围的像铁桶一样,她要想联系上叶逢春,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叶家的人帮忙。而这帮随自己从叶家回来的人里,应该还有人与叶家仆从有私交,她可以让他们从中帮忙。
徐令姜回了房中,将自己的打算同兰姨说了。
兰姨也心疼叶逢春摊上那样一个利欲熏心的爹,自然也愿意帮叶逢春脱离苦海,她便私下去寻可靠的人去办了。
大家各司其职,唯独秋荻头都要大了。
她从屋里出来,见徐令姜坐在廊下出神,便强压住怒气,走过去僵硬行了一礼:“姑娘,您才是我的主子。”
徐令姜茫然转头。
待看到秋荻眼里的忿忿不平时,这才想起来,春芽还在闹腾着要娘,她把她交给秋荻带了。
“春芽呢?”
“睡着了。”
“这么快?”
“我威胁她,要是她不睡,我就杀了她娘。”
徐令姜:“……”
李慕载这是从土匪窝里给她找来了个侍女吗?!
秋荻看着徐令姜。
徐令姜堪堪回神,坐直身子,问:“你心里其实是不愿意认我当主子的,对吗?”
秋荻梗着脖子,没说话。
她虽然是女子,但以往都是当男子使的,且一直都在为李慕载的宏图霸业忙碌着,如今李慕载却突然将她调来,保护一个女人。
秋荻心里自是一千个或者一万个不愿意。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徐令姜道,“既然这样,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现在就去同李公子说,我不愿意你当我的侍女,让他让你重归原位。要么,待日后我寻个合适的机会,同李公子说,你选一个。”
秋荻扭捏道:“主子刚将我派来,你就又将我还回去,显得我很差劲儿,还是等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要是现在回去,只怕她以后都得不到重用了。
“不过,有一点,主子是让我来保护你的,不是让我来哄孩子的,你能不能别让我哄孩子?”
徐令姜:“……”
她们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徐令姜,如今你攀高枝了,竟是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话音落地,方氏带着一群人,呼啦从院外进来。
秋荻一听这话,立刻站直身子。
徐令姜也从藤椅上起来,看到满面怒容的方氏,她淡淡道:“方夫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我乃徐家当家主母,你回府后,难道不该先来拜见我吗?!”
这话说的没毛病,但她们俩不对盘已久,每次徐令姜去见方氏时,方氏都会阴阳怪气挑徐令姜的不是。
之前徐令姜尚且还能忍,但在弄梅巷舒坦日子过久了,她便也懒得再逢场作戏了。
如今方氏就算找上门来,徐令姜也不怵。
她道:“我原本也想去拜见夫人的,但爹爹说了,夫人正在歇午觉,让我先回院中歇息,待夫人醒来了再去拜见的。”
“歇午觉?!这都快酉时了,我歇哪门子的午觉啊?我看就是你目无尊长,故意拿老爷当借口!”
秋荻听到这话,频频用‘要我出手,替你宰了她吗?’的眼神,看向徐令姜。
徐令姜却没看她,只例立在廊下。微微一笑:“那我便不知道了,是爹爹这般说的,若是夫人不信,大可去问爹爹。”
其实徐弘礼压根就没说过这话。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很快就要嫁给李慕载了,徐弘礼现在巴结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帮着方氏为难她呢!
方氏也心知肚明。
她看着徐令姜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似是要恨不得把徐令姜一片一片活刮下来。
这个死丫头!
本以为她和离后,就能任由自己拿捏了,却不想,她是个会算计的,竟然搬去了外面住。而如今也只短短三四个月,她从一个下堂妇,竟然又嫁给了天子近臣!
老天爷是把好运都给这个死丫头了吗?!
方氏气了个半死,可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怒气冲天走了。
而方氏前脚走,后脚徐令昭又来了,对付这母子俩,徐令姜深刻贯彻一文一武的解决之道。
对方氏是只能动嘴不能动手。
而对付徐令昭则是,只用动手不用嘴,当然这个动手这个活,还是由秋荻动的。
因为秋荻才来,徐令姜不知道她的武功如何,便立在廊下看了一会儿。
见秋荻对付徐令昭绰绰有余,徐令姜只同秋荻交代一句,“注意分寸”后,便转身进了屋里。
等到夜里,兰姨服侍徐令姜沐浴时,才低声道:“姑娘,咱们院子里有个叫香草的,她有个交好的姐妹,留在叶家配了小厮。我许诺她,将来让她做姑娘的陪嫁侍女,她便答应帮忙了。”
徐令姜急急转身:“逢春那边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说是叶家现在被叶老爷关起来了,谁都不让见。”
这是徐令姜意料之中的事,叶筠既允了王府的亲事,自然会将叶逢春严加看管起来,徐令姜问:“香草交好的姐妹,能将消息递给逢春么?!那人可靠吗?!”
“她姐妹在针线上干活,如今徐家在筹备婚嫁事宜,她定然能有机会与叶小姐碰面的。芳草说了。应当是可靠的,听香草说,那人最近着急用银子呢,咱们许了她重金,还怕她会反水不成,再说了,说出去她也会跟着倒霉的。”
徐令姜听到这话,这才微微放心了些许,又交代:“若有消息,兰姨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兰姨点头应了,拿着帕子过来,替徐令姜绞着湿发,柔声道:“说起来,姑娘,您同李公子的婚事也快了,您是不是也得跟着准备了?”
假成婚而已,又有何好准备的。
不过在兰姨面前,徐令姜没敢这么说,她只囫囵应了。
上次徐令姜与叶知秋成婚时,诸事都是由方氏一手操办的。在操办之前,徐弘礼就敲打过方氏,说她要是办砸了的话,以后掌家之权就不必想要了。
是以那次,方氏虽然恨徐令姜恨的牙痒痒,可还是将徐令姜风光体面嫁出去了。
所以这次,徐弘礼又将此事交给方氏了。
但这次没了管家之权的威胁,方氏又开始作妖了。她不但克扣徐令姜的嫁妆彩礼等,还故意恶心徐令姜,将徐令姜从叶家带回来的那拨陪嫁,这次又一个不落的全又让徐令姜带上。
徐令姜也不与她争执,而是直接带着兰姨去寻了徐弘礼。
徐家给徐令姜的嫁妆,有一半是徐母留下来的,而徐母的嫁妆,还有谁能比兰姨更更清楚。
兰姨直接在徐弘礼面前,一五一十说了徐母留给徐令姜的田产铺子有哪些。
一气报完田庄铺子后,又问:“这些都是夫人留给我们姑娘的,可现下这些或扣,或以次充好来糊弄我们姑娘,不知这些是方夫人自作主张办的,还是老爷您的意思?!还请老爷给个准话,待日后成婚后,李公子若问起来,奴婢也好有个解释。”
因上次的事,徐弘礼知道,他已是彻底得罪了叶家,现在他就指望着李慕载这个女婿了。可他没想到,方氏这个蠢妇,竟然在那种扯他的后腿!
徐弘礼当即怒不可遏,冲去方氏院中找她算账。
没人知道,那天徐弘礼和方氏说了什么。
但自那天后,方氏就‘病了’,徐令姜出嫁事宜,一概全交由管家全权接手。
换了个人之后,被方氏私吞的嫁妆聘礼全都给徐令姜了。不但如此,兰姨甚至将当初,叶知秋给徐令姜的四年衣粮银也要回来了。
徐令姜微微蹙眉。
兰姨立刻道:“姑娘,我知道,您是一丁点都不想要叶家这银子,但是您再想想,这银子咱们不要,可就白便宜他们了。倒不如把它要回来,等将逢春小姐救出来之后,将这些银子,交给她做盘缠呢。”
徐令姜觉得兰姨说的有理,便点头应了。
很快,香草小姐妹那边传了消息来。
说是已经同叶逢春搭上话了,徐令姜将计划告诉叶逢春了,叶逢春也应了。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约好的那晚,恰好是徐令姜和李慕载成亲的那天。
第39章 成婚
◎我陪你一起去。◎
日子如水静淌, 转眼之间,便到了徐令姜和李慕载成婚的日子。
这天刚到三更,徐家灯火便依次亮了起来。
兰姨一宿都没怎么睡,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起来给侍女们分派活计。待一切交代好了, 又往徐令姜屋里去。
徐令姜正睡的迷迷糊糊时,只觉屋内灯亮了,很快, 兰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姑娘, 该起了。”
“兰姨, 还早呢!”
徐令姜眼睛都没睁, 嘟囔着还想再睡时, 却听兰姨笑道:“不早了,姑娘该起来上妆梳头了,等会儿姑爷就来了。”
听到这话, 徐令姜才后知后觉想起来, 今日是她同李慕载成婚的日子。
“好姑娘,起吧。”兰姨说着, 将徐令姜扶起来。
里间净房里, 侍女已将汤浴准备好了。
徐令姜沐浴更衣过后,再出来时,外间已有两位嬷嬷等着了,是来给她上妆梳头。
兰姨一看见这两个嬷嬷, 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上次徐令姜与叶知秋成婚时,就是这两个嬷嬷给徐令姜梳头上妆的。今天又是她们俩, 摆明是方氏在故意隔应人呢!
两位嬷嬷本不想来, 奈何方氏给的银子丰厚, 她们怎么可能会同银子过不去。
见到徐令姜后,两位嬷嬷忙行礼,嘴上恭维道:“恭喜徐姑娘觅得良婿,老婆子在这里给姑娘道喜了。”
徐令姜点点头,在妆镜前落座,轻声道:“劳烦两位嬷嬷了。”
两位连连道过“姑娘客气了”之后,忙上前开始为徐令姜梳妆。
兰姨见徐令姜没认出这两个嬷嬷来,也不愿意在大喜日子里给她添堵,只得将话摁在心下不表。
此时天还没亮,外面一片漆黑,但屋内却是红烛高燃,照的亮如白昼,入目皆是艳艳的红。
同上次成婚时的忐忑不安不同,这次徐令姜心里波澜不惊,她只盼着,能早些结束这些繁琐的流程,可现实却是事与愿违。
新娘子的妆发向来繁琐精致,直到天亮时,徐令姜的妆容才堪堪上完。
负责妆容的那个嬷嬷,正欲给徐令姜上口脂时,兰姨先一步将红包塞过去:“辛苦两位了,厢房备了茶水果子,两位过去用些吧。”
两位嬷嬷收了红包,又说了一连串的福话后,这才跟着侍女出去了。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小丫鬟,拎着食盒,偷偷摸摸进来。
原本成亲当日,新妇都是不吃饭的,可有过上一次的教训之后,徐令姜这次便想着多少垫一垫。
结果饭刚摆上桌,正要动筷子时,廊外窗边,突然传来一道低吼声:“徐令姜,你知不知羞?!”
徐令姜吓的手一颤。
扭头,就见窗外模糊有个人影,那人咬牙切齿道:“哪有新妇成亲当天吃东西的!你不准吃!”
兰姨一脸无语。
这徐令昭管的也太宽了吧!她家姑娘吃饭,碍着他什么事了?!
自从回徐家之后,但凡徐令昭来找茬,都是交由秋荻处理的。
是以秋荻一听到徐令昭的声音,便立刻去看徐令姜。虽然今日是假成亲,但徐令姜也不想闹的鸡飞狗跳,便没让秋狄去处理,而是道:“若我现在不吃,中途饿晕了,出糗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徐令姜这话,无异于是捏住了徐令昭的七寸。
徐令昭素来崇拜李慕载,他自是不愿意徐令姜拖累李慕载,当即恶狠狠道:“你要是敢连累头儿出丑,我,我就……”
就什么半天,徐令昭都没就出来。
因为他发现,徐令姜现在就是孑然一身,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便只得改口道:“总而言之,你不准害头儿出丑!还有啊,成婚后,你得勤俭持家,好好照顾头儿,好好孝顺李老夫人,不然,我就让我娘去骂你!!!”
徐令姜:“……”
徐令昭在窗外,絮絮叨叨又说了一大堆。
待徐令姜吃完两块红豆糯米糕之后,他才语气不善道:“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徐令姜十分不走心答:“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