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问的人哆嗦一下,随即道:“肯定是方才那老婆婆用手摸得。”
手太不干净了,画像的人黑了一个手指印,压根看不出本来面貌。而他们也大意,居然没发现。
张阿树忍着笑意,说:“看眼神有点熟悉,可也不知道是谁。”
孟采跟着附和,“是看不出来。”
“眼神有股自恃清高,倨傲不凡的感觉。”张阿树碰碰她的胳膊,接着说:“咱们小地方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她摇头,思虑一会,“我怎么觉得是假清高。”
“有吗?”
两人脑袋凑到一块,仔细地上下打量。
那人稍稍不耐,手抽了一下画像,却被张阿树用力扯住。
不多时,远处有个人快速跑过来,在那人耳旁轻声道:“京城来消息,人找到了。”
那人双眼微微睁大,透着欣喜,“让他们都撤回来。”
“是。”
来去一阵风,看得两人一头雾水,纷纷放下画像,不看了。
“咱们走吧,反正也不认识。”
孟采不知何来的心慌,跟着点头,“好。”
走了很远的路,看不见方才那人了,孟采才问:“他们是谁啊?”
“不知道,在城里几天了,好像在找什么人。”
张阿树也茫然,只是听他们头说的,说是这两天来了一批外乡人,在找什么人,而且很着急,具体的,他们就不知道了。
她一言不发,只因这些和她没关系。
第38章 · ✐
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天气暖和很多,拂面而过的微风都是暖的,轻柔舒适, 空气中伴随着青草香和花香, 闻着心旷神怡。
院中的石榴树枝繁叶茂, 枝条随着微风舞动, 叶子哗哗响。
等石榴树开花的时候,不知道孟冬能回来吗?
孟采望着院子发呆,细小的针扎进指甲里也全然不知, 刺痛传来, 才嘶了一声,吮去指尖的血。
也不知怎的,离孟冬回来的日子越近, 她越发心神不宁,眼皮整日跳, 也不知是好事, 还是坏事。
她在心里哀叹无数次, 每每告诉自己心静,不要想不要想,可还是控制不了的多想。
要是孟冬回来,兴许她就不会这样了。
孟采敛起眸,将针线放好, 没心思绣花了,还是去忙其它的, 或许心情会好点。
刚巧今日是三月节,本想下午去父母坟前, 既然心烦,不如此刻去,能多待一会,还能散心。打定主意,孟采去屋内拎了篮子往后山走。
三月节,去后山的人多,来来往往,倒也不害怕了。
在父母坟前烧了纸钱,待了许久,说了好一会话,她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看见路边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想起了孟冬向她求亲那日,送她的那一束花,也是在路边采的,和这些花一样,娇艳,迎风摇曳,待人采撷。
她抿抿唇,心中一动,蹲下身一枝一枝去采,采够了才起身擦额上的细汗。
捧着一束花小野花,心情愉悦地朝家走。
孟冬走后,张阿树来她家很勤,有时一天来一回,忙了就两三天来一趟。她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来,心里很感激,可也怕耽误他自家的事,跟他提过几次,不顶用,还是来。
她也就不说了,由着他。
“怎么才回来?”张阿树坐在石凳上,本来有些烦躁,看见她回来就安心了。
他瞅瞅手上那束花,撇撇嘴,“你还有心思去弄这些。”
孟采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推开门,“回来的路上看见漂亮就摘了一些。”
她放下,随后问他:“是孟冬来消息了吗?”
张阿树迟疑一下,摇头回她:“不是,现在差不多放榜吧,估计再过些日子就有消息传来了。”
孟采颔首,算着日子是差不多,只要再过些时日,就能知道孟冬有没有中了。
紧张又期待,希望结果如他所愿。
她深吸一下,光是想想都心跳加速,要是真中了,她不得乐晕过去。
“你不忙?”她问。
张阿树摸摸后脑勺,一脸不自在,“忙,忙呀,我走了。”
一口热茶也没喝,来去匆匆。
孟采没在意,继续忙自家的活。
…
过了些许日子,陆陆续续传来京城的消息,孟采每日忙碌,没在意,直到张阿树来找她,才知晓。
“青青。”
比起往日的洪亮高昂,今日张阿树的声调显然低了些,拧着眉心,神情低落。
他咬着牙,烦躁地摸摸后脑勺,想着等会怎么说,没等他想好,孟采就从屋内出来了。
“什么事呀?”张阿树到来见怪不怪,只是不知道今日又是什么事,总不能又是东家的米糕便宜一文钱吧!
孟采洗个手,拿着帕子擦了擦,“怎么心事重重的?”
“哦。”他反应不过来,眼神左右闪躲,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了,反正早晚得知道的。
张阿树清清嗓子,支支吾吾地道:“青青,我有事说。”
她应了声,随口回他:“什么事?”
沉默,张阿树半响没回她,孟采疑惑,正眼瞧他,“怎么了?大事吗?难道是孟冬的事?”
张阿树眼睛转了转,严肃点头,“对,朱公子让人送消息回来了,今年的状元是威北侯府的世子,叫沈翼。”
“那孟冬呢?”她急忙问。
他摇头,接着道:“朱公子没中,孟冬他在信中没提,估计也没中。”
孟采启着唇,眉心颦起,愣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她强颜欢笑,虽失落,可转念一想,孟冬该回来了,烦闷地情绪也就消了一大半。
她长吁一口气,抬眸望天,笑笑,“没中就没中,有人大半辈子都考不中,这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要是他愿意,三年后再去也成。”
她自我安慰一番,情绪已平缓,见张阿树还苦着脸,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怎么了?孟冬没中,你难受了。”
呃,一下说到他心里去了,孟冬没中,他真的挺难受的,看着比她还难过。
怎么会没中呢?
张阿树内心复杂,见她都没伤心,他也就不放心上了。反正该最难受的人不该是他。
“你都不难受,我难受什么?”他撇撇嘴,完全放松了,“现在什么打算?”
孟采轻笑,回他:“当然是等他回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朱泰在信中没说,不过张阿树想,依着孟冬的性子,肯定是要尽快回来的。
“可能在路上了,快了。”
孟采咬着嘴角,心跳忽然加快,想到孟冬马上要回来,脸都烧了起来。她撩撩耳旁的发,装作平静,“嗯,知道了。”
…
五月初,初夏的季节,院子的石榴树已开花,如往年那般艳丽。
日光强烈,晒得树叶耷拉着,孟采给树浇了水,抱着木盆回屋内。刚放下,就听见门外传来张阿树的喊声,声音里透着兴奋和喜悦。
“青青,快出来,回来了回来了。”
孟采闻言,小跑出来,难掩喜悦,问:“是孟冬回来了吗?”
“对对,朱公子都到城外了,咱们快去吧,孟冬肯定在马车上。”
张阿树跑来通知她,自己也累得够呛,这会还没喘过来。
“好好。”
二话不说,孟采赶忙关上门,跟着张阿树去朱府门口等着,因为不知道孟冬在哪下马车,她整个人都焦急起来,面色不好看。
等了片刻后,听见马蹄哒哒声和车轱辘声,众人昂着下颚,踮起脚尖,难掩激动。
“来了,终于回来了。”
孟采捂着胸口,努力平复悸动的心,马上就要见到人了。
马车在面前停下,小厮先下来,然后车帘撩起,许久不见的朱泰从马车上跳下来。朱县令和一众人立马围过去,嘘寒问暖,表达思念之意。
她和张阿树笑看着,转头望着马车,可是久久不见人下来,面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一脸茫然地看向对方。
“人呢?”
“不知道啊?是不是回去了。”
两人交换个眼神,一同看向朱泰。
此时朱泰被一群人围着,暂时腾不出空来招呼两人。孟采站在一旁,等的心烦意燥,几次想开口,却被人打断。
片刻后,朱泰注意到二人,他对着家人交代两句,随后走向两人。
孟采等不及,即刻迎了上去,“朱公子,孟冬是回去了吗?”
朱泰面色难看,张张嘴,难以开口,他叹息声,拱拱手道:“进去说。”
孟采本就紧张,看见朱泰这幅样子,心更悬了,一瞬间,各种不好的念头冒出来了。她白着脸,点头。
两人跟着朱泰去了书房,门被关上,只剩三人在房内。
寂静无声,诡秘的气氛让人害怕,明明是夏日,可是后背那股凉意,竟比冬日还冷,冷得让人颤抖。
朱泰站着不动,面带歉意地开口:“孟夫人,对不起。”
“什,什么意…思?”她哆嗦一下,不敢问出口,更怕听到答案。
“对啊,到底怎么了?赶紧说说。”张阿树在一旁也着急上火,说得不明不白的,急死人了。
朱泰面色难看,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刚到京城时,我和孟兄同住一个客栈,可有一天晚上,他的行李被偷了,他就追了出去,一去…”
他咬咬牙,艰难道:“再也没回来。”
“什么?”
孟采脸色蜡白,红唇也失去了血色,透着病态的白,极其难看。闻言踉跄两步,差点倒地,还好张阿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看向朱泰,示意他说完。
“在客栈等了几日,不见人影,后来开考了,不过考完我四处打听了,也花了点银子去里头打听,考生里,压根没有叫孟冬的,说明,他没去。”
“在京城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我便一人回来了。”
说完,朱泰垂着脸,满含歉意,又觉得心里难受,两人去,一人回。那晚,他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不该让他一人涉险。
孟采听完,只觉眼前一黑,头脑发晕,胸口疼的喘不过气来。她揪着衣襟,眉心深拧,克制住眼泪,“他会不会?”
她不敢问出口,怕自己的猜想得到回答。
“不会。”怕她伤心过度,朱泰急忙打断她的猜想,“我估计就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孟兄聪明,身手不错,放心放心。”
虽然他这么说,可孟采还是不相信,要是被耽搁了,他也会让人去找朱泰的,怎会没个声就离开,况且,他也不会让她担心。
肯定是出事了,肯定。
泪水从眼角落下,模糊了双眼,一切都看不清,“他不是没分寸的人,不是。”
两人面色不佳,连安慰的话语都说不出来,只担忧地看着她。
脸色苍白如纸,泪流不停,心口猛然剧痛,一口气堵着上不来,双眸一黑,便晕了过去。
两人惊慌失措,手止不住颤抖,“青青…”
“快去叫大夫。”
“好好。”
第39章 · ✐
孟采又病倒了, 大夫说是伤心过度,开了几贴药给她,让她好好休息,便走了。
她躺在榻上没法煎药, 如今孟冬也不在了, 她无人可依。好在她有如亲人般的邻居, 李慧莲。
一睁眼, 她就看见李慧莲坐在她身旁,皱着一张脸,面露担忧, 唉声叹气, 凝重地神情是真的担心她。
李慧莲微微侧头,看见她醒来,扯开一抹笑意, “醒啦,好些没?”说着扶她坐起来。
孟采摇头, 脸色依旧苍白, 唇上干裂的起皮, 扯不开唇说话,她望向窗外,明亮的光线照在脸颊,显得整个人更加脆弱。
美目暗淡无光,思绪飘忽, 伸出的手指都无力。她又想起朱泰说的话,他说, 孟冬再也没回来,找不到了。
考生里没有孟冬的名字, 他没去。
他没回来,那她以后还能见到吗?
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孟采的心像刀绞了一样难受,痛得不能呼吸,茫然地眸子氤氲水汽,沾湿了长长的眼睫。偏她又倔强地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瞧着楚楚可怜。
咯吱一声,木门被打开,张阿树端着一碗药进来,走到榻边,“青青,把药喝了,身子要紧。”
她眨下眼,回过神来,睨着他,那碗药黑乎乎的冒着热气,闻着味都难受,更别说喝了。她是真不想喝,这是心病,并非喝药就能好的。
孟采敛起眼,摇头回道:“我喝不下。”
李慧莲招招手,将药接了过来,两人一并坐在她身旁,开导她,“朱公子只说没找到他,又不是说以后都找不到,担心是正常,可也不必太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她吹吹药,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让药凉的更快些。李慧莲毕竟是长辈,经历的事多,沉得住气,她说的话,孟采还是会信,会听的。
“依我看,孟冬此番是遇上事了,来不及通知朱公子,要么就还有一种可能。”
她动作一顿,神色严肃,没说下去。孟采盯着她,略微急了,问:“什么可能?”
张阿树也催促他,想知道还有什么可能,让孟冬抛下一切,没有音信。
李慧莲沉思良久,面色凝重,迟疑道:“你们说,他是不是想起来以前的事,回家了?”她也是猜测,不确定是不是,如果是那样也好,至少人也危险。
孟采双眸微睁,茅塞顿开,脸上地光彩亮了些,血色比方才也好看。如果真像李慧莲说的那样,岂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