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花,若是知道,日后回去,她也种。
她停在花园,多花费了些许功夫,就为了好好看这一园子的鲜花。
…
她不知道,湖对面站着两道身影,注意她良久。
沈翼半眯着眸子,问:“府中来新人了?”
“没吧,可能是夫人请来的,哪家姑娘?”
他轻笑,是他母亲会干的事,每次都是出其不意。
沈翼没挪开眼,觉得背影似乎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那边的少女还在细看娇花,手指轻抚过花瓣,而后放在鼻尖闻,动作轻柔又好笑。
林平见状,笑得谄媚,“世子过去看看是哪家姑娘?别把花糟蹋了。”
糟蹋,倒不会,若是要折怕是早下手了,哪会一个个闻。
“过去瞧瞧。”
青色衣袍划出弧度,脚下的步子迈得很大,林平若是反应慢些,就要跟不上他。
第46章 · ✐
翩翩贵公子, 容貌品行不是常人能比拟,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优雅,连那湖里的荷花看了都羞弯了腰。
沈翼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顺着林平的话接下去, 还说要去瞧瞧。他侧头失笑, 觉得自己是被他影响了, 若是平日, 他定然是转头就走的。
也罢,反正今日无事,便去瞧瞧。
他的步子不自觉地放缓放轻, 眼眸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又迅速收回。走到拱桥上,沈翼忽然脚步一顿,犹豫片刻。
“世子, 可有问题?”
林平困惑,眼睛直打转, 猜测他的想, 少倾, 见沈翼不吭声,再问:“要不回去?”
沈翼眼睫微动,侧眼瞥他一眼,轻叹道:“回去。”
仔细一想,贸然过去实在不妥, 说不准会惹来麻烦,还是免了。沈翼往回走, 神色淡然。
刚走下拱桥,就看见院里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恭敬说:“世子,苏公子来了,在院里等着。”
沈翼颔首,简单地回了几个字,“知道了。”
难怪心神不宁,原来是有客上门。沈翼步伐加快,再没回头看一眼。
…
花园的花太多,孟采看不过来,而且弯腰时间太久,着实腰酸。她揉着腰起身,不经意朝桥边看,正巧看见一抹青色背影,疾步而去。
她摸摸脖颈,方才意识到被人看见了,不会笑话她没见过世面吧?
孟采左右看看,慌忙拎起篮子离开,以免再让人看见笑话。
回到街市时,张阿树已经把豆腐卖完,面色担忧地等着她回来。
“这么晚,是不是很远?”他问。
孟采摇头,将担子收拾好,平静说:“不是,我迷路了。”
她没骗人,以为出了花园离门口不远,殊不知她又绕了许多冤枉路,出侯府真是花了一些功夫。
不过下次她就记得了,一回生二回熟。
“对了,李婶来信了吗?”孟采将担子放在角落,不想占太多地方,因为他们找的房屋很小。
只有一个前厅和房间,张阿树没地方睡,只能用草席垫垫,睡地上。她想,等攒了些钱,就找个小院子,他们两人就不用这么挤了。
“来了,让咱们别记挂,说是朱公子时常照顾她。”
张阿树渴得厉害,一壶茶水被他一人喝了,他睨着孟采试探问:“咱们今日还去找人吗?”
孟采轻应声,“嗯,去。”
每日都去,刮风下雨也去,说不准就遇上了。她进了屋内,拿着木盆,装了些水来,准备洗洗就出门去。
张阿树盯着她的动作,识趣的出去,顺带将门关上。
他抬头望望天,阴沉阴沉,乌云密布,太阳都躲进了乌云里,连个余光都没有。方才还艳阳高照,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变天了,真快。
快要下雨了。
张阿树蹲在墙角,像个无家可归的人,特别是苦着脸皱眉的神情,瞧着还挺可怜。
他使劲挠头,想着怎么劝她,马上就要下雨了,不如今日在家歇歇,不去找人。哎,改怎么说呢?
张阿树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个好借口,罢了,随便怎么说吧。
木门打开又合上,孟采从里头出来,换了身妃色襦裙,衬的肤色更加白嫩,腰间束带飘逸,将不盈一握的腰肢完全展现出来。
她撩撩耳畔的发丝,目光澄澈,温声细语,“走吧。”
“哦哦。”张阿树怔怔,想了许久的事一下忘在脑后。
等到了热闹的街市才想起来,懊恼地拍拍自己的脑袋。
“阿树哥,你干嘛?”没事拍自己脑门,还这么使劲,莫不是头疼。
“哦,没事。”他忙抬头,尴尬地笑笑,随后道:“我就是想说,快下雨了,没带伞。”
孟采昂头望天,确实,这天是要下雨了。她扯扯衣摆,抿唇不语。
为难的神情写在脸上,显然,她不愿意回去。
张阿树不想她为难,轻松道:“咱们去吃糕点,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尝尝这里的糕点,走。”
话音落,不等孟采回应,他便扯着孟采朝前走。
他听京城的人说,春喜楼的吃食是最好的,手艺堪比宫里,想来是不差的。张阿树早就想去尝尝,奈何先前手头拮据,他提都不敢提,现在攒了些银钱,自然要去。
“诶诶。”孟采被他扯得手疼,费了好些力气才抽开,“陪你去。”
转念一想,真的许久没放松了,今日悠闲吃个糕点,也不为过。
春喜楼的二楼是上不去,都是些达官贵人才去的,她和张阿树只能在一楼找个位置坐下。
伙计热情上前,问两人:“两位吃点什么?”
“一壶好茶,一碟桂花糕,还有牛乳酥。”张阿树说完,凑到她跟前,“听说这里的牛乳酥特别好吃。”
“贵不贵?”她观察一圈,觉得这里好贵,怕是兜里的几个银子要花完。她心疼银子。
“不知道,跟咱们那差不多吧。”张阿树话语迟疑,他想,贵也贵不了多少,二三十文总归够了。
两人窃窃私语,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耳尖的活计听见,热情的嘴脸收敛些,冷了冷,面无表情道:“一壶好茶二两银子,两位,还要吗?”
“多,多少?”
他是听错了吗?二两银子?
够普通百姓吃穿许久的,居然这么轻飘飘说出来,还是这幅神情。
果然,京城的水都比他们那贵,想必那糕点也不用问了,他们自然是吃不起。
两人瞠目结舌的楞了好一会,对视两眼,满脸尴尬。
孟采想拉他走,却不想张阿树拉不下面子,问他:“你们这是玉皇大帝喝的茶吗?”
“也差不多,呵。”活计冷笑声。
张阿树撇撇嘴角,堵得说不出话来,无奈道:“糕点不要了,来壶清茶。”
“清茶?是什么茶?”
孟采微微挡住脸,抿唇无奈,“就是白水。”张阿树就喜欢这么说。
伙计白了一眼,高声喊:“白水一壶。”
唰唰,瞬间收获几道目光,直看得他们浑身不自在。
孟采忽然笑了,对张阿树说:“干嘛不走?”
“就是想喝喝看,这里的白水和咱们那的有什么区别。”
她觉得没什么区别,估计要花冤枉钱了。
一壶白水,张阿树愣是小口小口抿,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看得孟采好不自在。
她碰碰他的胳膊,小声说:“喝完咱们走吧。”
“着什么急,等会噎着我。”
孟采浅笑,大口吃饭的人会被水噎着,谁信?反正她是不信。
她端起杯盏,连倒了两杯给自己,肚子撑得难受,可为了快点离开,她无所谓了。
张阿树僵住,一下没了兴趣,其实他喝得也肚子胀,可想到花了钱,就算胀死他也要喝完。
“喝完了,走吧。”孟采拿出帕子,擦擦嘴角。
“嗝,行。”张阿树揉揉肚子,给了钱两人就离开。
出了门,两人同时松口气,浑身都舒畅了,这地方,果然不是谁都能来的。
太难受了。
…
“还是油饼适合我们。”
孟采扯开唇角,笑得很甜,对张阿树说的话表示认同。什么牛乳酥,定没有油饼好吃。
她咬了一小口,边走边吃,好不悠闲。就算双手沾满油渍也觉得香。
孟采垂眼盯着手中油饼,没注意前边的路,忽然肩膀一疼,才抬眸。
“抱歉。”
“不妨事。”苏严微微低头,看清了她的容貌,随即面带笑意,“是你。”
这意思,是认识她?
孟采眼睫微动,礼貌点头,拉着张阿树赶忙走了。她回头望了眼,那人不像好人,她明明不认识他。
“谁呀他?”
“不知道。”
今日是没空找人了,孟采干脆回去,可走到半道时,张阿树又忽然说:“那家油饼真好吃,再去买几个。”
“走走。”
她面色为难,还是跟着张阿树去了。
那家油饼生意好,他们等了好一会才买到,张阿树当即吃完一个,剩下的她拿着。
街边摊子多,卖得小玩意也多,胭脂水粉,手镯玉钗,都是姑娘家喜爱的。
孟采步履缓慢,水盈盈地眸子一路看过去,兴致高昂。
忽然一声巨雷响,吓得她一哆嗦,手中的油饼差点掉了。她望望天,真要下雨了。
“咱们回吧,要下雨了。”
“行。”反正张阿树是听她的。
街市的人被雷声惊醒,一个二个的匆匆离去,喧闹地街市一下空荡许多。
此时,有些人就特别显眼,显眼的让人一眼就瞧见。
孟采不经意间回眸一瞥,就看见月白衣袍晃她的眼,轮廓分明的侧脸一如往昔的清隽,悠然一笑,目光温和。他捏着一枚玉簪,瞧了两眼又放下,和身旁人说着什么。举止神态都是她熟悉的。
她的身子顿住,微微颤抖,油饼一下掉在地上,无暇顾及。杏眸氤氲闪着光,晕着的水汽沾湿了眼睫,眼前朦胧。
但眼中清晰映着他颀长的身影,孟采喜极而泣,心跳剧烈,慌忙小跑过去。
“孟冬,是孟冬。”
她的步子凌乱,几次要跌到,还好稳住。漂亮澄澈的眼眸凝视那道身影,生怕下一刻会消失不见。
越来越近,思念的心也跳的越快,她的手抓紧衣摆,手背泛白。
她又急又慌,到跟前时,毫不犹豫用葱白的手猛然抓住他的衣袖,挡在他身前。
睨着那张日夜思念的俊美脸庞,泪眼婆娑,嗓音颤抖地低声轻唤:“夫君。”
她抽噎两声,泪水滴在衣襟处,攥紧他的衣袖,绵软着语调说:“夫君,我总算找到你了。”
孟采又哭又笑,咬着朱唇小声抽噎。半年来的郁结总算消散了,转为欢喜。
可她却没看到沈翼淡漠疏离的眼,没有一丝欣喜和想念。只见他抽回自己的手,似嫌弃地背在身后,神情淡定,语调礼貌平静道:“姑娘认错人了。”
“…”
孟采骤然僵住,抬眸望他,半空的手缓慢握紧,掌心还能感受到他的温热,和华贵锦缎的触感。
第47章 ·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起的树叶打着旋落在她脚边。妃色的襦裙摇曳,碰到他的外袍,缠绕一瞬又快速分开。
沈翼半眯着眸子上下打量她,神色从容, 眼神茫然, 像看陌生人一样凝睇她。
少女身姿纤细柔弱, 腰肢细的能一只手揽过, 她的肌肤白嫩滑腻,细小的绒毛都能瞧清楚。抓着他的那只手他方才瞥了眼,娇小秀美, 握成的拳头也是小的可爱。
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颊上, 泪痕划过,楚楚可怜。那双眼是他没见过的纯净明亮,看向他的眼神从欣喜若狂转为僵硬落寞。苍白的唇上, 那抹血丝尤为显眼。
沈翼心底一动,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女子, 只是…
他礼貌笑笑, 放肆打量的目光稍稍收敛, 扬起眉梢,缓慢道:“我尚未娶妻,想来姑娘认错了。”
孟采听着熟悉的声音,连连摇头。她没认错,怎会认错, 她是最熟悉不过的,就是孟冬, 是她夫君。
可是他的神情,为什么那么陌生, 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心口忽然剧痛,郁结的情绪堵在胸口,无法散去,秀气的眉头骤然拧起,哽咽道:“不,不是,我,是…”青青,不记得了吗?
是真不记得了?
心口堵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比方才更白,随时会倒下。想说的话也因为伤心而说不出口。
少倾,张阿树上前来,兴奋的神色已然变了,高声质问他,“孟冬,你怎么回事?青青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知道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番话来。”张阿树对他说话一贯是不客气的,眼下又因他冷淡说不认识,语调难免要重些。
他挡在孟采身前,准备跟沈翼说道说道,可惜没等他开口,一旁看戏的苏严挺身而出,嬉皮笑脸道:“沈翼,威北侯府世子,确实没有娶妻。”
苏严微微侧身,看着见过两次的姑娘,好意提醒,“姑娘,投怀送抱就免了,会惹祸上身的。”原以为是个妙人,不想,呵呵,苏严嘲笑。
她愣住原地,瞳孔睁大,后面一句说的什么她没听清,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苏严说的那句,说他是威北侯府世子,沈翼。
是那个侯府吗?很大,很富贵的侯府?她去过的侯府。
那么,几次看见的身影就是他了。
孟采酸涩,盛夏的季节脚底居然泛起凉意,不自觉地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