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霖笙稍稍回了神,“…我总对爹娘说你是最有孝心的,有你这个媳妇爹娘总算能把心放在肚子里。”
“公婆对我也是极好的,自我嫁过来何时缺过吃食首饰,手里的钱也从没断过,我当然要好好孝顺。”
“嗯…”郑霖笙听着赵清淑的话,看着烛光将她的轮廓勾勒出一道金边,只觉得眼前人美若天仙,也是自己唯一的救赎,他不受控制地抚摸上赵清淑的脸颊,温声道:“你要孝顺,可知无后为大?”
赵清淑怔了怔,听出郑霖笙话里的意思,脸颊绯红。方才她便瞧着郑霖笙心不在焉,原来是将心思用在了这里。
只是当初大夫是说过的,郑霖笙被药吃伤了,立即怀孕,只怕生出的孩子会弱小无力,影响一辈子。这话郑霖笙也听了去,故而两人都心里明白孩子是暂时不能要的,房事也就一拖就拖。
不过终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郑霖笙若说没半分想法也不可能。
“夫君好好养着身子,爹娘也能安心抱孙子。”赵清淑道。
郑霖笙笑笑,道:“娘子说的是。”说罢便将手撤了回来。从梳妆台上取了一把梳子,给赵清淑梳理起头发来。
赵清淑感受着梳子的纹理在头皮上摩擦,一种搔搔痒痒的感觉传来,片刻后她转过身子,蜻蜓点水般在郑霖笙唇角上落下一吻,然后怯生生地转过头去。
郑霖笙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方才那吻虽然落在唇间,耳根却不由地红了,他一边给赵清淑梳头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吻,最后把梳子放回梳妆台上,欺身上前将赵清淑压在身下,疯狂索吻。
赵清淑身子都软了下来,抱上郑霖笙的腰,两人厮磨纠缠,待她反应过来,衣服已经退到了身下。
“夫君,吹灯。”赵清淑红着脸道。
郑霖笙起身将烛火熄灭,随后又抱着赵清淑,在她耳边说:“放心,不会怀孕。”
赵清淑羞愤地锤了郑霖笙的肩膀,听他哎呦出了声,又小声说“对不起”,郑霖笙却捏紧了她的手,“以后不必同我说这三个字。”
二人双双退去衣服,夜深人静,终于决定在成婚一月有余后共赴巫山。
只是这巫山刚赴到山脚,赵清淑念了一声:“不好”,打破了原本暧昧的气氛。
赵清淑摸黑裹上一层衣物,点上蜡烛,将弄脏的床单拾掇起来,看着浸在被子上的红色血迹,极为难堪地对郑霖笙说:“夫君,我葵水来了。”
郑霖笙体会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失落,最极致的求而不得,也深刻知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怅然若失,烦闷了片刻,他咬牙压制下欲望,将被子裹在赵清淑身上。
赵清淑看着郑霖笙将方才脱下的衣服又一件件套了上去,随后一言不发地匆匆出了门,她顿感失落,只是事已至此,还能叫大姨妈迟点来不成?
将自己收拾妥当,赵清淑左等右等郑霖笙不来,这下有些心灰意冷了。以前常听人说会有男子觉得女子葵水污秽,影响运势,所以不与来葵水的妻子同房,可郑霖笙也是如此?
赵清淑正准备换好床单入睡,郑霖笙又从外面走进来,一只手端着一碗红枣红糖水,另一只手拿了一个小暖炉,神色殷切,只说道:“这事我不明白,问了桃枝才知道你应该需要这些。”
郑霖笙把赵清淑抱过来,抚摸上她的小腹,把暖炉给她。
赵清淑只觉得心中暖暖的,郑霖笙从身体好转以后,手脚也渐渐不再冰凉,有了正常温度。郑霖笙怕自己手凉,还特意将自己手用暖炉暖了一阵子,才覆上赵清淑的小腹。
赵清淑肚子有些不舒服,在喝了郑霖笙递过来的红糖水后,靠在郑霖笙的怀里,缓缓的睡了过去。郑霖笙看着赵清淑的睡颜,忍不住轻轻在她小嘴上啄了一下,才慢慢躺下,抱着赵清淑一起入眠了。
第二日清晨,赵清淑醒来时,郑霖笙已经穿戴好,坐在了屋内外堂书桌前,赵清淑走过去,郑霖笙刚巧从书中抬头,见着赵清淑睡眼朦胧的模样,柔声道:“醒了?”
赵清淑知道郑霖笙有很多书,因着之前郑霖笙身子不好,便很少见他看书习字,这会儿乍然看见,只觉得手持卷书的郑霖笙就该是这样,那书与他格外相称。
“夫君怎的起了也不叫我?”赵清淑笑道。郑霖笙将手中《中庸》合上,缓缓起身:“见你睡的香,便不想扰你,最近觉得身子爽利,便想着把书本再拿起来,明年开春了,去参加乡试。”
赵清淑只担心他的身体:“夫君身子才刚刚见好,费神太多怕不好,要不再等一等。”
郑霖笙摇摇头:“我本就有这个打算的,这看书习字也不是一两日能成就,也无需一等再等,若是明年乡试成绩不行,那就再说。”
赵清淑坚定道:“夫君哪能不行,在我心中夫君是最行的,只是你这身子还是多要注意,不可太劳心费神。”
郑霖笙走上前刮了刮赵清淑的鼻头:“知道了,我的小管家婆。”
赵清淑嗔怪一声,自行去穿戴好,两人一起用了早膳,赵清淑便想着昨日郑夫人让她去一趟她屋里,郑霖笙吃完早膳便继续回去温书,赵清淑往郑夫人屋里行去。
到了郑夫人房中,郑夫人刚巧在案桌上摆了好大几本账本,一旁站着一个穿着简单的中年男子,在低声向她汇报一些铺子里的情况。
郑夫人在与那掌柜说着话,赵清淑便在一旁坐下,端起小丫鬟递过来的茶水,轻轻小酌。
“这成衣铺子的进帐比往日少了许多,出账又多了一些,这样算下来,这个两个月成衣铺子算一直亏损了,何掌柜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何掌柜的人忙道:“夫人,最近生意的确不好,有些夫人小姐来我们铺子觉得成衣款式老旧,而出账多因着我们长期合作的那布料商说着今年蚕丝不好,只能涨价。我们还好,还能收着一些布料,有些铺子连好一点的料子都收不到了。”
郑夫人听着何掌柜这样说,微微皱眉:“这的确也是没办法,可如今这成衣铺子这样亏损,倒不是好事。”
赵清淑在一旁默默听着,也没有插话,这种时候插话显得太过失礼,索性便等郑夫人与何掌柜交谈完。
“庄子上的粮今年也该收起来了,眼瞧着要过冬了,这粮食总算一下,也得给佃户们发一些,这事你可以着手去办了。”
何掌柜连连点头,随即道:“这收粮的事,小人自是一直去办的,可这发粮的事,我看夫人还是您亲自去一趟,今年总体收成不好,想是不能按照以往的量发放,到时候佃户们闹起来,小人也没那个能力处理。”
说到这,郑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沉凝了一阵,抬眼看到一旁坐着喝茶的赵清淑,她便开口:“我年纪大了,一些劳累的事,便不想去干。这是我儿媳,以后庄子上的事情,便由她去办,还有这间成衣铺子,我也一并交与她,何掌柜你先带我儿媳去熟悉一下,以后有事便与她商量吧,让她做主。”
赵清淑知道今日来,是郑夫人要给她交代一些事情,刚才想是让她听着先熟悉,却没想现在郑夫人直接就将事情给了她。
赵清淑心底有些慌乱,但此时外人在这,她肯定不会表现出来,她轻轻笑着向何掌柜点头:“何掌柜以后多多关照。”
何掌柜马上拱手行礼:“少奶奶,小人不敢,以后还望少奶奶多多照顾才是。”
郑夫人见着赵清淑这般端正持重,心下十分满意。在与何掌柜再交待了几句后,何掌柜便告退离开了。
郑夫人这才将手中账本悉数递给赵清淑,缓缓开口:“今日让你过来,就是想交待一些东西给你,日后这家中之事都由你主持,我年纪大了,精力也跟不上,只想着哪日抱着孙子,颐养天年。”
赵清淑听着抱孙子,小脸微微一红,郑夫人又接道:“今日交给你的两件事,你先去办着,待后面熟悉了,我再一一交给你。”
赵清淑在郑霖笙身子好转了,就觉得有些无聊,现今正好有了事做,抱着账本便应了下来。
第18章
赵清淑将账本拿进房里,与郑霖笙夫妻两人一人占了一面桌边,一个看书一个看账本,倒是有一种共同进步的意味。
郑霖笙那边读书声入耳,赵清淑原本被账本上的数字烦闷的心也渐渐稳了下来,噼里啪啦敲了一会算盘,总算是把成衣店的帐理清了。
这几个月一间成衣店赔了五十二两银子,一件丝绸制衣通常卖二两银子,然而所需蚕丝布料的成本就需要一两多的银子,再加上人工费和租金,算下来还亏损了。
这事本来很好解决,只要把丝绸制衣的价格抬高就能有利润,但偏偏有一家店把价格压得很低,为了争生意几个成衣店只能也压低价格卖。
其实郑家原本就有布坊,但只能做一些简单材质的布料,因为款式没什么新意所以也一直处于亏损状态。至于丝绸是由专门的养蚕织布的布商供给的,定价也自然由他们说了算。
赵清淑摸着下巴想,这几年丝绸制品太过风行,成衣店为了留住顾客不得不高价购买丝绸,要是自己掌握了养蚕织丝的工艺,就能不被丝绸商控制了。
只是制作丝绸的步骤繁琐细致,需要长时间研究。赵清淑觉得现在的重点是在丝绸原料价格虚高的情况下,为什么县城里还能有一家成衣店出售价格那么低,如果能学到别人家控制成本的法子倒也把亏损的情况扭转过来。
直接上门询问人家肯定是不会告诉她的。赵清淑决定去那家店亲自看一看,她换了一身衣服,随后就装作买衣服的客人跟桃枝一块去这家店。
因为临近年关,这家店生意极好,大概是一直在赚钱的缘故,店铺不光宽敞而且还摆设整齐装潢也很好。赵清淑一进去就觉得同自家的憋屈小店不同,这样一家看上去高档的成衣店,价格定的竟然比自己家小店还低,难怪这般热闹。
赵清淑今天穿了一身藕粉色夹袄,一件浅灰色锻制织金云纹半臂褙子,下身着金丝绣花藕粉马面裙,头戴了一只蔷薇金簪和一条缀红玛瑙的抹额。因精心装扮,往店里一站,同在一店的妇人千金都仿佛失了颜色。
店里的伙计当然眼尖地看见了赵清淑,跑过来请她往里面走,一边带着赵清淑看自家的衣服一边介绍说:“都是今年刚进的蚕丝绸缎,也是最时兴的,您瞧这色泽。”
“今年刚进的?”赵清淑摸了跟前的一件里衣,果然柔软轻薄,像能从手间滑走,样式也比自己家的好了不知多少,上面的刺绣恰到好处,既不艳俗也不土气。
“一看您就识货,肯定能看得出我们家的绸缎都是今年的新绸,跟那些积压了不知多久的货色不一样。你瞧这光泽,瞧这做工。”
听着伙计自卖自夸,赵清淑越发不明白。她刚开始以为这家店之所以价格低,是因为布料是以前屯的,成本比别人家低。可看了这布料的货色又听了伙计信心满满的话,赵清淑就不理解了。
而且这布料分明还要比郑家成衣铺的布料还好,摸上去就像水一样,按理说应该卖得更贵,怎么还反而卖贱了?
难不成掌柜搞慈善或者花钱搞垄断?但看掌柜也不像有这么大气魄的人,因为打价格战搞垄断很容易就把自己打死了,这家成衣店掌柜也没听说是什么巨贾大鳄,应该不会来这么一手。
赵清淑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伙计:“走了好几家铺子,还是你家铺子的衣服最好。可是他们那些铺子的衣服不如你们家,怎么反而你们家卖的便宜。”
伙计大概是受过培训,对着等问题一概不做解答,只是说:“我就是个小伙计,这卖的贵贱还不是看东家的意思。”
赵清淑想着左右打听不出来什么,就先买了几身合身的衣裳,暂时同桃枝离开了。路上两人说起关于这衣服的事,桃枝随口说:“我好几个老乡家里就是养蚕的,听说今年的桑叶长得尤其好,蚕长得肥,蚕丝也多。”
听了桃枝的话赵清淑总觉得不对,那绸缎商分明都说今年蚕丝不好,而且好料子供应不上,所以价格才高。会不会……
赵清淑心里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绸缎商给方才去的那家店的定价与其他店是不一样。至于绸缎商是收了好处,还是和那家店互相勾结就不清楚了。总之目的一定是耗死包括郑家在内的成衣铺,还能让那家成衣铺的生意更好。
赵清淑这边正愁着,双手捏着茶杯发愣,郑霖笙完成今日功课,走到小桌边便瞧见赵清淑出神的模样。他轻手轻脚的走到赵清淑面前去坐下:“娘子想什么怎么出神?”
赵清淑回过神来见郑霖笙发问,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将自己心中疑惑说出来:“夫君,你可知道那家成衣铺子,是谁家开的?老板是谁?”
郑霖笙也没大出过门,往日身子不好,自然也没心思关心这些:“我也不知,若是你想知道,我明日让沈柯去查一查。”
赵清淑明白如今要搞清楚这里面逻辑才能够对症下药,处理好事情,于是应下后与郑霖笙安置了。
第二日郑霖笙吩咐下去,沈柯在晚膳后就将收集到的消息报了回来。沈柯来时,郑霖笙与赵清淑一同坐在花厅喝着茶,沈柯恭恭敬敬汇报今天查到的消息。
“我查到那家成衣铺子是一个姓周的老板开的,这个幕后老板一般不出现在店里,只是有事才会去看一看,或者针对一些富贵夫人,小姐,这周老板不是本地人,也才刚到咱们城里,所以大家对他了解也不多。”
郑霖笙沉凝了一下,手指在桌面轻轻扣击,随后他缓声开口:“可还查到些什么?”
沈柯办事效率一向很高,所以跟了那周老板一天:“他最后出现在生丝铺里,再没有出来?”
“那家生丝铺子可是给众多成衣铺子提供布料的铺子?”
沈柯:“正是。”
沈柯这样一说,郑霖笙与赵清淑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一处。让沈柯去继续查访后,赵清淑开口:“原来那成衣铺子价格能这么低,是因着那成衣铺子就是布料商自己开的。”
郑霖笙笑着将话接了过去:“他很聪明,一面自己开成衣铺子,将价格压低售卖,一面又向其他成衣店高价出售布料,这样两头赚钱。”
赵清淑也与郑霖笙想到了一处:“那这样我们永远卖不过他,而且最新的布料我们也拿不到,只能被迫接收他的高价旧料,我们太过被动。”
“如今我们的庄子也没有养蚕的,自己出不了布料只能被迫受制于他,这个实在难办。”赵清淑眉头皱在一起,十分苦恼。
郑霖笙抬起手,轻轻拂开她的眉头,温柔道:“娘子莫急,我方才想到一个缓兵之计。”
“如何行事?”
郑霖笙本来自小就聪明,饱读诗书,策论,在刚刚沈柯说出这样情况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