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体力已经快没了,正伸着手臂企图抓住些什么。可是河中全是游人放的河灯,手一拍河灯便倾覆沉水,什么也抓不住。
她满脸的绝望,就在这时,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托举着她,让她终于能够浮出水面吸上一口气。那双手臂又成功带她上了岸,投入到娘亲的怀抱。
“娘……”小女童吐出两口河水,虚弱地喊着娘亲。
那位妇人喜极而涕,如获珍宝地紧紧抱着女童,安慰她道:“盈盈不怕。”
妇人重新抬头,对那个浑身湿透的公子道:“多谢公子救了盈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沈思洲抬手止住她的话头,道:“不用报答,夫人快走吧,等会儿孩子会着凉。”
夫人对女童道:“快说谢谢恩人。”
小女孩儿睁着灵灵杏眼,奶声奶气地对沈思洲道:“谢谢哥哥。”
沈思洲笑着摸摸她的头道:“快跟娘亲回去吧。”
小女孩儿临走之前又指着对岸的崔白菀:“那位漂亮姐姐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哥哥的夫人,”她想着过年时娘亲交给她的拜年词,“祝哥哥和姐姐百年好合,平安喜乐。”
沈思洲桃花眼半眯,唇角微弯。
崔白菀站在对岸,看到浑身湿透的沈思洲跟那个小女孩儿聊了好一会儿的天。
现在虽是夏季,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寒凉,这样浑身湿透地站在风里,保不齐明早就会受了风寒。
那对母女终于告辞离去。
崔白菀捧着他的外袍道:“沈思洲,快过来。”
遥遥灯火中,沈思洲站在对岸朝她轻笑,夜风一卷,笑音便散在风里,又被风托到她的面前。
“来了。”
又是“噗通”一声,沈思洲再次跳河。并且入水后再无痕迹,连一个气泡也没有。
“!”
崔白菀蹲下来,在河中拨弄寻找:“沈思洲,沈思洲你在哪儿呢?”
她喊了许久,也没见到沈思洲的踪影,心急如焚,正在盘算着自己要不要下水时,面前的突然溅起一阵水花,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你干什么……”
崔白菀皱着眉想发脾气,但是沈思洲突然伸出手,举起一朵白琅花递到她的眼前。
“给你。”
他笑眼弯弯,丝毫没有因责备而生气。
其余的话突然就卡住说不出来了。
崔白菀接过白琅花,这是是从岸边的白琅树上掉进水里的,极其普通的一朵,小小洁白的花朵在冷风中摇摇欲坠,这朵花经历过蹂躏,已经掉落了几片花瓣,但是依旧很好看,值得沈思洲珍之重之地送给她。
“刚才子水里看见的,觉得很适合你,就捞了起来。”语调平平,随意的一句话却让崔白菀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她抖着唇瓣,问道:“你冷不冷,快上来吧。”
他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发衣俱湿,更显得乌衣秀发,面如冠玉。
沈思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旁遭的凉水,道:“我曾在暖宁宫问过你,崔姑娘可有心仪之人,因为那时候我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现在确定了,却不想只是一点点喜欢,要很多很多,把你的心占满的那种喜欢。
“想你能念着我,粘着我,会吃醋、会随便发脾气,什么都可以,想你眼里心里都唯我一人而已。
“你方才问我,我许了什么愿。我许的是要你每日都能比之前日多看我一眼,每日多一点,总有一天我就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说到最后,他微微苦笑道:“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他的眼眸低垂着,遮住那些心绪。可是只是眼睛遮住没有用,他的心一直在渴望,在叫嚣,想要更多。
崔白菀看着水中的他,沈思洲在别人面前、在她面前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原来也会这样患得患失、谨慎小心吗?
跟她之前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一样。
她突然就笑了,他与她,原来都只是寻常人而已啊。
或许是月色惑人,也可能是美色误人,崔白菀突然就很想去亲亲他,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依旧没什么经验可谈,只知道去碰他的唇,在唇边描摹。
这个昨晚醉酒时的热烈不一样,更清醒因而更青涩,却让沈思洲更加沉迷。
实在受不了她这么磨叽,沈思洲扣着她的发丝,将她紧紧拉向自己,让两人更加贴近。
崔白菀正在脑中仔细回想该怎么亲显得自己吻技高超一点,还没等她想清楚就被沈思洲反客为主,痛失主导权。
她伸手去锤他,却被他扣住手腕留在了怀里。
天上有明月,水中有明月,他怀中也有一颗,失而复得的月亮。
两人一直从水里纠缠到了树下。树荫浓密,此时又快到子时,此处的行人稀少,根本无人发现树影下的两人。
沈思洲喘.息片刻,哑声道:“我带你去月明楼。”
马车辚辚急速驰过玄武大街,最终在月明楼停下。
沈思洲先下车,伸手从马车上扶下崔白菀,打横将她抱起。过路人见他身上湿漉漉的,却不披上外袍,反而将外袍罩在怀中人的身上,着实怪异。有人伸长脖子往他怀里看去,只是他怀中人被外袍罩得严实,一缕头发丝都不露,什么也见不着,不由失望离去。
沈思洲一路疾行,直往顶楼去,踹开其中的一间房门,迈进屋中,将怀中人小心地放在床榻之上。
屋中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只能借助月光勉强照亮小小的一隅。
沈思洲倾身俯下,慢慢靠近崔白菀。
她有点害怕,想要后退,却被沈思洲握住小腿向前一拉,目眩之后,她躺在了沈思洲的身.下。
沈思洲在她脖颈处深深喘了一息。
崔白菀抬眼去瞧他,月光映照下,他素来清冷的眼眸充满了妖冶惑人与不可说的欲,一时之间她竟被惑住,心身皆陷。
安抚她的颤栗,拉开警备的玉臂。再伸手,将她的衣裙往下扯往上推,推散了揉碎了,湿.热的呼吸交缠,化为雾化为云,如在云端如坠密林。
崔白菀眼神涣散地躺在床上,除了吸气什么也做不了。
沈思洲吮着她的指尖,将横流的津液吸掉。
良久之后,给她罩上一件宽大的外袍,遮得严实后,抱着她走上阳台处。
此时正好是子时,远处有烟花绽放,朵朵炸开来,给浓墨似的天幕染上灿灿明绚的颜色。
月映高楼,烟花普照,高楼朱栏前,眼前景色不似人间。
沈思洲将她抱在怀里,道:“以后每年我们都来看。”
“好。”声音轻柔,还带着一点儿平时不常有的娇媚。
于是此应下一生的承诺。
年年岁岁,良吉今宵。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更新(晕厥的小熊饼干)
第39章 还愿
七月流火, 夏去秋来复冬近。
休完了假期,沈思洲开始忙于公务。他先是从翰林修撰做起,后来平调到刑部开始历练。刚一进去就接手了两宗指令, 两份差事都因年限时久、牵扯人物错综复杂而被搁置了许久, 因此一直没人敢应。
沈思洲不仅应下了,办得也十分漂亮,顺利得简直如有神助。
皇帝龙颜大悦,对他称赞有加,将他擢升到礼部, 后来又让他去了吏部。
六部乃是统称,六部之中也分个首末,工部最次, 往上数是刑、兵、礼、户、吏,要说六部之首, 那还是掌管天下官吏的吏部。沈思洲不仅从刑部做到了吏部,还担任侍郎一职,正三品。
其年不过二十余一。
一时之间,沈思洲成为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新贵。谁人见了不赞一句“年轻有为”, 停下来道一句“沈大人”。
不少官员背后都说沈思洲能短时间内完成那两份差事,背后都是有贵人相助。
朝堂皆知沈思洲乃六皇子一派, 想来是六皇子在暗中协助了。
但是又有人提出了质疑, 那两宗差事涉及范围甚广,甚至辐射到上京周边的青邑、洛水两城,六皇子的主要势力不是在上京城内吗, 他哪能把手伸到地方去?
难道说除了六皇子之外, 沈思洲后面还有其他不可说的贵人?
但是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也没人能给个解答,质疑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而且近来除了这件事以外, 朝堂上还发生了另一桩大事。
说来这桩事牵扯的主事人也是沈思洲。
大概这位状元郎、新晋吏部侍郎,过得太顺风顺水以至于有些飘飘然了,居然在一日早朝上把当朝左相寇柏昌给弹劾了!
寇柏昌其人,后世评之,唯一字——晦。
寇柏昌此人,幸也不幸,从小在私塾读书便是万年第二,考科举时又考了第二,据说状元不是旁人,正是他从小到大的宿敌——那位与他同私塾,年年压他一头的第一名。
不仅在私塾里被压名头,在科考上也是。
谁听了不说一声可惜。
不过那位状元则没有今时的沈思洲幸运。
为官后,那位状元郎因为眼里揉不得沙子,为人处世比崔雪平还要耿直而屡遭人嫉恨,被政敌联手打击,官途不是很顺。
并且那位状元郎在当今皇帝登基后,因牵扯到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被革职查办,下了牢狱,几天后便染病身亡。他夫人听到消息后,追随夫君也上吊自尽了。
夫妻俩有一个儿子,时年刚刚七岁。父母去世后因在上京没有亲朋可投靠,不久后也不知所踪,约摸着是饿死街头了。
而同科的寇柏昌则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兼之他手段阴私毒辣,在天僖帝刚登宝座的那段时期里替皇帝处理了不少的腌臜事,也因此被天僖帝视为心腹,官途可谓一帆风顺。
后来他在外地熬满了资历后,调回上京,入了六部,之后升为左相,一当便是到如今。
此二人的境遇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寇柏昌为官二十年,至今仍安稳坐在左相的位置上。
民间有句俗语,“风不倒,雨不倒,梨树不会倒。”
梨亭乃是寇柏昌的字,梨树正是用来映射寇柏昌。
也正因他深得皇帝信任,在天僖帝刚登基后便迫不及待暴露本性,大肆敛财,为了钱财,还曾做出卖官鬻爵的事情,被台察两院百位御史联合弹劾。
但最后也只是被天僖帝罚俸三月,这处罚简直就是做做样子,可以说寇柏昌是全身而退。
此后寇柏昌的名头更盛,朝野人人避他畏他,民间都暗暗称他为“奸相”。
有一次寇柏昌喝醉了,得意地询问左右:“你们可知我的为官之道?”
众人纷纷猜测,他都摇头。
末了,他笑道:“我的为官之道便是慎。小心行事,才能保得平安。我知道你们背后都说我贪,叫我祸国奸臣,可若是我不贪又如何屹立多年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