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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泄题案(中)
“殿下,殿下!”胡言慌慌张张跑进书房,对荣晋道:“宫里传出消息,贡院出事了。”
他将事情原委大致讲给荣晋听,荣晋心中暗道不好,立刻叫人给许阁老送口信。
“殿下,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胡言拦住送信的太监:“徐公子再难也要绕开殿下进宫请旨,为的就是撇清殿下的关系,殿下就当体谅他用心良苦,不要干涉其中了。”
“我居京二十年来,我的老师我的侍读我的朋友,无不与许阁老有关,我撇的清吗?”
“不行啊,殿下!”胡言道:“一名主考十八名同考多半是许阁老的提携人,大有一网打尽之意,这件事摆明就是冲殿下来的!何况有俗话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天知道李炜到底有没有泄题。”
“这不重要!许阁老是唯一可以与冯氏父子抗衡的人,我不能眼看着他因为一场会试,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荣晋对送信的太监道:“赶紧去!”
“胡言,让宫里的人随机应变,泄题的事无论查到谁的头上,一口咬死绝不能承认。”荣晋道。
夜幕降临,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长公主已经避去后殿,关穅等人奉旨前来,皇帝冷生冷气的说:“真是让朕大开眼界啊,朕在位二十余年,泄题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内阁辅臣,一个宣抚司统领,一文一武把个考场重地搞得乌烟瘴气,举子跟千从卫打架,旷古奇谭,闻所未闻,你们可真对得起朕一番信任!”
众人跌声告罪。
“林知望,你儿子下场考试,你做同考官,也不知道避嫌!”皇帝有气没处撒,指着林知望骂道。
“臣知罪。”林知望没有半句分辨,只管叩头认罪。这件事他的确存着私心没有上报,圣命难违,如果真要避嫌,徐湛就必须再等三年。如今徐湛被逐出考场,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皇帝怒气稍缓,对关穅道:“徐解元说你企图掩盖泄题真相,息事宁人,你怎么说?”
关穅冷冷看了徐湛一眼:“他是这么说的?”
“下官是这么说的。”徐湛目不斜视,朗声道。
“他说的没错。”关穅顺口就承认了。
徐湛愣住——一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陛下圣明,泄题与否并非本案的重点,重点是谁泄的题,为什么泄题。”关穅道:“臣下令继续考试,不过是为了安抚考生,维持秩序。臣已将被查出身藏怀挟枷示在贡院外的舞弊考生带回宣抚司审问,结果很快便会分晓。如果确有其事,再行请旨也无甚损失;若是不存在泄题,权当一场误会,既不妨碍抡才大典照常进行,又无需惊动圣驾,息事宁人也未尝不可。”
一番辩解,纯是为了皇帝着想,皇帝听了果然受用,命他起身。
徐湛心都凉了。
李炜有些急了:“关都督不要忘了,他是举人身份,不能拘捕用刑!”
“这时候了,还跟我谈什么出身?科举舞弊,理应取消学籍永不录取。”关穅阴恻恻的说:“林部堂,你是礼部的,你说呢?”
“关都督,此事还需知会地方学政,在此之前,他的确还是举人身份。”林知望不温不火的回答。
关穅点了点头,道:“两位大人放心,宣抚司并不是只会严刑拷打。”
“但愿如此。”李炜不甘示弱。
吵了片刻,千从卫力士将那作弊的考生从宣抚司提来,称:“招供了。”
关穅呈上供状,皇帝看了一眼,便冷笑着命众人传看。看到“买题”二字,李炜心里“咯噔”一声,此人将买题的渠道交代的一清二楚,轻而易举便可将许阁老的公子牵扯出来。
“屈打成招而已!”徐湛突然嘀咕一句,声音不大,足以让殿内的每个人听清楚。
“徐湛,不得放肆!”林知望斥道。
“宣抚司没有用刑。”关穅冷声道。
皇帝命对王礼道:“传太医验伤,然后带到这里来。”
那考生只穿一层单衣在晚风中瑟缩,不知经历了什么,跪在殿外几度昏厥,被太监半搀半抱的弄到雍肃殿的偏殿里,取了件棉袍裹上,又倒了杯热茶为他灌下去,这才渐渐苏醒。
太医没到,小太监看了看紧闭的殿门,问他:“想活命吗?”
考生定定的看他,泪珠滚落,点头如捣蒜。
小太监用手指沾水,在托盘上写下翻供二字。
此人虽夹带枪文进场,但也不是没有脑子,事到如今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都要紧紧抓住,所以瞬间就明白了小太监的意思。有人肯保他,只要他愿意翻供。
太医来过后,发现那考生身上确实没有伤痕,只是惊吓过度,有些虚弱而已。千从卫的手段,人们心知肚明,有些人血肉模糊被抬出来,全身没有一寸好皮肤,依然可以恢复如初,有些人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却在饱受痛苦后死去,根本查不出死因。
考生瑟瑟缩缩被带进乾清宫去。
“学生在文会上听闻有人卖考题,一时鬼迷心窍,就将信将疑的买了这三道题,并找人写了枪文。”考生回答。
“你想仔细,是三道不是四道?”王礼问。
“是三道。”考生回忆道:“分别是《隐恶而扬善,执其两头,用此中於民》,《大人者,不失其小儿百姓之心也》,还有……《君子务本》。”
王礼端着考卷皱眉:“陛下,不是今年的考题。”
“啪”的一声,天子拍案而起。
“你想翻供是吗?”关穅逼视着他。
那人打着哆嗦,咬紧牙关道:“学生万万不敢欺君,学生承认买题,也没有打算翻供,至于题目是真是假,学生在场外被搜出夹带,还未见过今科考题,真的不知道啊!”
李炜急于定调子,对皇帝道:“陛下,如此看来,是臣小题大做了。”
“箩筐里其他夹带如何解释?”皇帝问。
“这……”李炜无言以对。
“回陛下,箩筐里的小抄不是搜出来的,臣亲眼所见,是龙门官照例给众考生一次机会,让他们自己扔出来的。”徐湛插话道。
“哪都有你!”皇帝又斥了他一句。
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知望突然道:“这就奇怪了,承认买题的人,买到的题是假的,真正买到考题的人,自己扔了出来。”
关穅冷笑:“你的意思是有人栽赃陷害不成?从考官们进入贡院以来,千从卫层层把守,绝不会有只字片纸流出,不管是搜出来的还是扔出来的,题总是出来了。”
林知望神色迟疑的看着他。是了,千从卫负责看守贡院,看管试题,题目外泄了,关穅的嫌疑绝不小于李炜。
“你还想攀诬本官?”关穅有些怒了。
“下官可什么都没说。”
“你……”
“够了!”皇帝打断了他们的争执:“会试的差事抢着去做,出了事就相互攀扯,这就是朕的股肱之臣!”
众人连声请罪。
皇帝命王礼从内间拿出一个盒子:“拟旨,主同考官在内的一应考务官员全部停职待勘。这里是殿试的三道四书题,权且充当会试第一场的试题,内阁连夜拟出新的考官名单,卯时到贡院开题,不得延误。”
“遵旨。”便有太监去内阁传话了。
“你!”皇帝指着徐湛道:“看谁,说你呢!滚回贡院考试去!”
徐湛吓了一跳:“启禀陛下,按律离开贡院的人员不得再次入场。”
李炜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抽了什么风,天大的恩典还不赶紧接着。
皇帝险些气歪了鼻子,指着他骂:“朕就多余管你!”
徐湛如梦初醒,激动的俯身拜道:“谢陛下天恩,吾皇万岁万万……”
“行了行了。”话音未落,皇帝不耐烦的挥手打断,吩咐道:“拿上令牌,送他回去。”
徐湛一走,皇帝喝参茶顺了口气,兀自目养神起来。
王礼向三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了。
“林知望留下。”皇帝没有睁眼。
另外两人无声的行礼,退出。林知望缓缓起身,只见皇帝睁开眼道:“你跪着回话。”
林知望回到原地跪下来,皇帝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阅。
林知望心神稍定,想来皇帝还是愿意相信他的,破例让徐湛重回考场,还单独留下了他而非关穅。
“你是谁的人啊?”皇帝突然问:“许阁老,冯阁老,还是别的什么人?”
“臣是天子门生,是陛下的人。”林知望额角渗出冷汗。
“是么。”奏折被用力扔在桌案上:“那就好好给朕说道说道,今天唱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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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泄题案(下)
承受圣怒的林知望微微颤栗,他心里清楚,今日不说些实话出来,是别想离开乾清宫了,于是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来。
“你的意思,是真的泄题了?”皇帝问。
“是。”林知望恭声道。
“会试期间,贡院的守备如同大内,只字片纸不能流出,你别告诉朕有飞贼闯入,盗走了试题。”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林知望顺杆爬,趁皇帝发怒之前,赶紧道:“但最大的可能,是在李阁老入贡院之前就已经泄题了。会试每三年一场,选择主考官条件严苛,因此符合条件的人选寥寥可数,这些官员不敢懈怠,往往在过年期间就开始构思试题,此时是最容易泄题的,家家都有可以出入书房的丫鬟下人,早在弘景朝就出现过书童窃题案——被人重金收买的书童盗走了草拟试题的稿纸。想必有人如法炮制,蓄意制造大案,使朝堂动荡。”
“蓄意制造大案?”皇帝玩味笑道:“你可真会为李炜开脱。”
“臣实事求是,并非为李主考开脱,”林知望镇定自若,“科考泄题,往往只在几个人的范围内,断不会有上百人买到试题的情况,买卖双方都不会为牟取钱财而不加节制的泄露题目——如今天这般,这是有命赚没命花的营生。”
“所以?”皇帝问。
“所以,既然不是为了钱财,必是为了别的什么。”林知望道:“倘若李主考畏惧承担罪责,图掩盖事实,此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偏偏李主考不计后果,闹得惊天动地,及时制止了大案发生,维护了国之大典的尊严。这也恰说明了李主考没有私心。”
皇帝似怒非怒的看着他,知道林知望想把他往坑里带,为了朝局稳定,为了怀王不受牵连,还不得不由着他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气!
皇帝阴沉着脸对他撂了狠话:“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朕会命宣抚司查明实情,你同他们一样停职待勘,倘若叫朕知道你林知望也牵涉其中,你们父子俩的前程就都到头了!”
徐湛回到考场,煎熬的度过了九天八夜。
中途两次离场,回到家里,家中显然被禁止谈论此事,徐湛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开口多问。所幸父亲仍一副云淡风轻的闲适模样,让他稳住了心神,将剩下的两场考试考完。
破例重回考场的机会来之不易,徐湛比以往哪一次答卷都要用心,只有躺在号板上仰望天空的时候,种种思绪涌上心头,让他难以入眠。
第三场考试结束时徐湛远远看见许二公子交卷,便起身跟在了后面。
“记住三道题:《隐恶而扬善,执其两头,用此中於民》,《大人者,不失其小儿百姓之心也》,《君子务本》。”徐湛与他并排而行,低声道:“你常年混迹烟花柳巷,酒肆赌场,需要大笔银钱填补亏空,所以仗着自己是当朝次辅的公子,信口胡编了三道题卖钱,无论谁问,就是这三道,没有其他!”
许二也知道闯了大祸,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欠揍模样,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然后问他:“隐恶什么来着?”
徐湛险些被门槛绊倒。
不待徐湛反复交代,便看见有四名千从卫捕手徘徊在辕门外,忙远远的走开。身后传来许二困惑的声音:“哎?别走啊,隐恶什么来着?”
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四名千从卫捕手凶神恶煞,考生们心生恐惧,纷纷绕道而行。唯独许二公子没能绕开,小跑了几步被按倒在地——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徐湛心中一阵慌张,见何朗亲自来接他,快步登上府里的马车,催促车夫启程。
“父亲怎么样?”徐湛问。
“大爷停职在家,日日养鱼弄花,好不自在。”何朗道。
徐湛抱怨道,“他倒是心宽。”
“怎么变得爱操心了?”何朗打趣他。
“生来如此。”徐湛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千从卫正将挣扎不休的许二公子拿绳子捆了,扔进一辆马车里,后者叫嚣着要让老爹修理他们。
徐湛阖上车帘,心有余悸。
当他回到府里,天色尚早,洗去一身汗渍污垢,换上簇新的月白色长衫,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只喝了口茶水,便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虚掩着,徐湛探着脑袋,目光梭巡一圈,便想关门离开。
“回来了?”林知望的身影掩映一排排书架间,令人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