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阻止我苟起来——六桥沅徽
时间:2022-03-16 09:31:00

天地昏暗,雨坠如珠,唯有互不相知的四目相对,恰若灵犀一点。
申时,雨止。
周清清也作辞离去。
大约是今日的宴会花费了她太多的精力,便没有去芝香堂,紧赶着回到家,她便一叠声的叫人准备热水沐浴,早早的就休息了。
今儿外面上夜该轮到意菏,阿烛服侍了周清清上床之后,便和意泠一起回去。
“总算是忙完了,今儿这一日可是累坏了。”阿烛伸了伸笑道:“对了,我今儿在马车里吃的点心是谁做的,我觉得比咱们家里厨娘做的好吃些。”
“啊?会吗?”意泠眉眼弯弯,笑道:“那可能因为是小姐特意吩咐做的,说要带出去,所以厨娘格外用心吧。”
阿烛唇边的笑意陡然淡了了几分:“果然是这样。”
意泠摇着头感叹道:“咱们家的厨娘也是欠教训了,都是小姐要用的,不特意吩咐还不肯用心做去。真是……”
秋日里各府小姐们的宴会都很多,就连周清清自己都在周府举办了一次宴会。
时间过去的很快,转眼便到了年末。
周清清虽然是侧妃,但却是詹王府的第一位侧妃,还是詹王自己的心仪之人,王府上下十分重视,聘礼远超侧妃的规格,给足了周府的颜面。
下聘那日,周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周清清一张俏脸更是红胜飞霞。
送走了最后一波来贺喜的人,阿烛揉揉已经笑的要僵了的脸,道:“这一天恭喜来贺喜去的,可真是要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周清清本来就是娇羞怯怯,闻言更嗔道:“坏丫头,这样打趣我。”
“那我说的不是事实吗?”阿烛道:“这年头,实话都不叫人说了吗?真是难哦。”
周清清咬牙,眼波流转间,白生生的指尖戳在阿烛脸颊上:“真真你这张嘴呀,外面装的温柔和善,怎么就爱欺负我来?”
“这便是欺负吗?”阿烛微微一顿,从善如流的笑道:“那我日后记住,只说瞎话不说实话了,这便不算是欺负了吧。”
“怎么样?”
“你这人,坏死了!”
笑过之后,周清清问道:“上午爹娘叫你去做什么呢?”
“不过嘱咐几句罢了。”阿烛蹲下道:“今日下聘,老爷夫人心里都难过呢。”
按着规矩下聘之后要不了多久,周清清就要出嫁了。捧在手里十几年的掌上明珠,终究是要去往别人家去的。
若是两家彼此家世差不多便罢了,偏偏对方是个王府。今日下聘,所有的礼仪规矩都是在一遍遍的提醒周父周母——一入宫门深似海。
于他们家这个家世而言,那王府,不是宫门也差不离了。
周家父母又不指望着卖女求荣,如何能光是傻乐?背着人唯有难过罢了!
听着阿烛的话,周清清面上有一瞬间的空白,旋即露出悲伤的表情:“如果可以,我也不愿离爹娘而去,快快活活的呆在家里,侍奉父母,承欢膝下,才是为人子女的本分。”
“哪里的话。”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阿烛道:“老爷夫人也不过是舍不得你,这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也是有些担心你。王府那样高的门楣,只怕咱们家里不能给你助力。”
“不过我想,王爷肯这样的用心对你,你也算终生有靠……”
话还未说完,便听周清清叹了口气道:“终生有靠?只怕说的尚早些。”
阿烛一时愣住。
周清清自顾自的浅笑道:“到底我是侧室。若是日后王爷有了正妃——这又如何能算是终生有靠呢?”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又该如何自处?”
阿烛微微蹙眉,为她话里暗含着的巨大野心而心惊不已,却又不敢直言,只道:“王爷对小姐一见倾心,自然是会护着小姐的。”
“但愿吧!”周清清平静的盯着阿烛,道:“不过阿烛,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吧。”
“……”
“会吗?”周清清附身,靠近了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的,对吧。”
“自然,”阿烛笑笑,“我是你的陪嫁,不跟着你,还跟着谁?”
.
婚期临近的时候京都忽然下起了一场雪。
头一天,还是零碎的小雪花。挨到婚礼前两日,就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绵扯絮似的从天上飘飘洒洒的降下。
那架势,仿佛要把人从早春二月生扯回寒冬腊月。
大雪足下到周清清出嫁当天,也没有一点停息的意思,冻得人连出门看热闹的兴致都没有。
京城的长街上,即便早几日便有人在清理积雪,也是无用。
大片雪花降落,不一会儿便将喜轿顶上蒙上一层白色。
迎亲的队伍即便很卖力的奏着喜乐,也没能营造出喜悦和热闹的氛围,周遭空寂,反而越发的显得凄凉起来。
阿烛被冻得神情恍惚的跟在喜轿旁边,仿佛又回到了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某个冬天。
那个冬天真可怕啊!
不知道今日还在和你说话的人,明天是不是就躺在某一处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不知道自己脚底下踩的,是雪,还是人。
一路走来,险些冻僵。
到了王府门口时,阿烛连一个笑脸都扯不出来。
好在她们这样的丫鬟,只需要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便是了,也用不着她们多做些什么。
因着连天大雪已经影响民生,拜过堂后詹王便紧急往宫里去了。
新房到是装饰的很好,一片喜庆的大红。
火炉子也没少摆,蒸的屋里温暖如春。
打发走了喜婆,阿烛哈出一口冷气,小小的跺着脚悄悄问道:“小姐还冷不冷?”
“还……成。”周清清的声音也发着颤:“现在,什么时候了?”
“才刚午时。”周清清是侧妃,按风俗拜堂礼必然要在午时之前完成才行。
“啊,才这个,这个,时候啊,我都饿了。”周清清一边冷的发抖,一边在盖头下打着颤抱怨。
新娘子从半夜便起来梳妆打扮,一直到上轿,少饮水,少饮食,只怕到时候要如厕尴尬。
偏偏又碰上这么个大雪天气,喜轿里自然是不会有脚炉和汤婆子之类的取暖的东西。
阿烛在外面冻得没知觉,喜轿里的周清清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阿烛听她抱怨,硬扯出一个笑脸来,道:“看来是不能硬抗,咱们去找她们要些热水热点心来。”
意泠按住了要出去的阿烛,道:“我去吧。”
阿烛半边脸冻得生疼,便没拒绝她的好意。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队丫鬟捧着热腾腾的茶水点心鱼贯而入。
为首的妈妈堆着笑进来,一眼便定在一边站着的阿烛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阿烛微微侧身,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朝着坐在喜床上还盖着盖头的周清清福一福身:“王爷今儿出门前就吩咐过,周妃来了之后要我们好好伺候。不想老婆子一时忙忘了,还要劳动娘娘身边的姑娘亲自去要热水,真是该死。”
周清清没接话,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现在必须尽量控制自己不开口。
屋里虽然摆了许多的暖炉,但身上的寒意还没有消退,一张口,怕是依旧能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
成亲头一天,说的第一句话要是被冻得牙齿打颤,那真是要丢死人了。
阿烛自然知道她的顾虑,便很懂事的替她说道:“成亲是大事,难免手忙脚乱,娘娘并不会责怪你们。”
那妈妈又道:“王爷今儿走之前吩咐我们转告娘娘,今日入宫是和皇上商议要事,怕是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若是回来的晚的,便请娘娘便直接歇息!不用一直等着王爷的。”
这便叫人没办法回答了,今日本是二人成亲的大好日子。谁知偏偏碰上了天降大雪,搅扰了二人的婚礼不说,看样子是连新婚之夜都要没着落了。
虽然王爷留下话说叫别等,但是那是真的怜惜周清清不叫等还是只口头上客气一二谁也不知。
这话阿烛不敢轻易接口,但等了片刻没等到周清清的回答,便只能硬着头皮笑道:“今晚是王爷和娘娘的新婚之夜,娘娘自然是要等着王爷的。”
那人却笑道:“近来风雪大作,波及许多地方,王爷已经有好几日不回府了。今儿也是咱们这些日子头一回见王爷。依小的看,娘娘晚间还是早些就寝的好。”
“多谢妈妈提点。”
那人又和阿烛客气了几句才带着人退下,意泠跟在她们身后,等人一出去,赶紧关上房门。
阿烛忙过去倒水,道:“小姐把盖头摘了吧。等王爷回来了咱们再盖上也无妨。”
犹豫片刻,周清清摘下了盖头。
阿烛在旁边接着,顺手塞给她一杯热茶取暖,又给了意泠一杯,自己也搂了一杯。
周清清垂目看着眼前的杯子,她的不悦,简直是摆在了脸上。
婚前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婚礼居然一场事故连着一场事故,现在连新婚之夜都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念,不由有些挫败。
对这个结果,阿烛倒没有很意外。
她和周清清不一样,周清清看见这场大雪只会觉得这雪来的不是时候,坏了她的婚礼。但阿烛是从雪堆里滚过来的,她知道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必然导致一场不小的灾祸。
詹王又不是个只知风花雪月不顾民生艰难的闲散王爷,他是皇帝的姑表兄弟,是皇帝的左膀右臂。
其实婚礼没有延迟举行,就已经很叫阿烛吃惊了。
主仆三人在这温暖如春的室内闲话几句之后,才渐渐觉得身体恢复了正常。
直到夜色降临,詹王还是没有回来的意思,周清清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他今晚,真的不回来了吗?”
阿烛和意泠相视一笑,都没有做声。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半三更,外面王府的丫鬟低声已经催了几回请周清清自己睡去了。
周清清少有这个点还不睡的时候,早已经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倚在阿烛身上,困得心里直犯委屈:“还要等多久啊……我不想等他了。”
阿烛柔声道:“困了就睡吧,倚在我这里睡一会。”
“若是到四更天王爷还不回来,我便服侍你躺着。”
“不要…”说不等的是她,强撑着不愿意睡的也是她。
阿烛笑笑,没说话。
下午周清清还笃定了一定要等到王爷回来给她揭盖头,却不想才三更天就已经睡的迷迷糊糊了。
意泠悄声道:“要不咱们服侍小姐睡吧。”
阿烛还没说话,周清清便已经听见了。她连眼睛都没睁开,仍旧迷迷糊糊的道:“我不睡,我不困,我再等会儿。”
“等着吧!”阿烛低声道:“王爷会回来的。”
意泠不知她如何能这么笃定,但是熬夜而已,当小姐的熬不住她们当丫鬟的还能熬不住吗?
“你坐一会?”意泠道:“让小姐靠着我睡?”
阿烛轻轻的动一动周清清,才一动,周清清便抱的更加紧了。
阿烛只能无奈的笑道:“罢了,左右也不冷。你找个地方眯一会吧。我明儿再补觉。”
这一熬就熬到了佛晓,阿烛倚着床栏昏昏沉沉将睡不睡,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猛地惊醒,轻轻的推一推周清清:“小姐,小姐……”
“嗯……”
“王爷回来了。”
 
第7章
 
意泠坐在脚踏上睡着,迷迷糊糊的听见王爷来了几个字,顿时一惊,一股脑的翻起来。
睁开眼时,阿烛已经捡起搭在床栏上的盖头盖在了周清清的头上。
赶忙伸手帮着整理周清清的衣物。
“小姐,小姐?”阿烛低声唤她:“快醒醒,王爷来了。”
下一秒,新房的大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了。
骤然带进来的一股寒气驱散了屋里的暖气,叫人精神一紧。
阿烛一眼都没敢多看,赶紧垂下头,悄悄的把周清清的身体扶正。
“一直等到现在?”年轻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倦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从门口到耳边,也不过是六个字的功夫。
阿烛没吭声,这个时候想来是不需要她这个丫鬟来多话的。
“清清?”
“嗯…”周清清隔着盖头仰头,娇滴滴软绵绵的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那声音里浓浓的鼻音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困倦,听得男子莞尔一笑:“实在对不住,事情实在太多,紧赶慢赶,还是到了现在才回来。”
“我来,给我的新娘子掀盖头。”
“嗯,嗯嗯,那你掀吧。”周清清似乎才清醒过来,调整了一下坐姿。一副正襟危坐的乖巧样子,看的詹王心头一热。只觉这熬个通宵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仿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趁着詹王回身去拿喜秤,阿烛意泠这才悄悄往后退却。
还没动一下阿烛便僵住了身体。
站久了没动,麻了。
意泠看她一眼,几乎是在阿烛做口型叫她过来帮忙的同时,就已经来到阿烛身边扶着她往外面蹭去。
两个人往外摸的时候,詹王也正好回头。
一眼看见一个丫鬟一瘸一拐的被人搀着走的模样,忍住笑意道:“出去歇着吧,今儿用不上你们了。”
“……”
“……”
出门后,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伺候了?”
阿烛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忍不住眨一眨酸涩的眼睛,道:“王爷都说了,那就应该不必咱们伺候了。”
“回去睡吧。”
意泠还是不敢,提议道:“要不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眯一会儿?”
“……”阿烛刚要说王府自然也有丫鬟,用不着咱们往死里熬,外面便已经井然有序的走进来两排丫鬟。
为首二人衣装服饰更与寻常丫鬟不同,满头的金玉珠翠,青缎袄,茜红裙,腰带紧紧一束,显得说不出的亭亭玉立,妩媚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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