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骨——猫说午后
时间:2022-03-17 07:53:46

  她至今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这又有什么关系,法子好用就行。如今小皇帝已被她驯化,从今往后,这大周的一半,都已拿在手里了。
  等小皇帝睡醒后,萧栖迟将他好生拾掇一番,带着梁靖城和罗映,亲自将小皇帝送回宫里。
  泰元帝私跑出宫,所有人都当他在寝殿里休息,并不知晓他已不在殿内,故而泰元帝一直躲在萧栖迟随身的侍从里,并未叫人发觉。
  萧栖迟以探望皇帝之名,进了勤政殿。寝殿外守着的宫人见萧栖迟来,依着陛下之前的吩咐,上前阻拦:“长公主,陛下受了惊吓,不便见人。”
  而就在这时,伪装成侍从的泰元帝,方才抬起脸来,开口道:“开门。”
  守门者亦是泰元帝心腹,骤然听到泰元帝声音,一愣,随后喜道:“陛下回来了?”
  说着,忙跪地行礼,开门将萧栖迟等人迎了进去。
  进到殿中,泰元帝将萧栖迟扶至上座,为表真心臣服,泰元帝将书案上的玉玺拿起,回到了萧栖迟身边。
  他在萧栖迟脚边的脚踏上坐下,将玉玺双手奉上,眼里满是敬仰和依赖,说道:“从今往后,小九什么都听七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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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栖迟怜爱的伸手,一手接过玉玺,一手抚上泰元帝的脸颊,柔声回道:“七姐一定会护着你,以后会常进宫来瞧你。小九去歇着吧,太后明日便要回宫,小九可要好起来,莫要辜负太后这七日的祝祷。”
  泰元帝乖乖的应下,带了一众随从,进了寝殿内室。
  萧栖迟唇边漫上笑意,如同搂着自己的孩子般,将玉玺紧紧捧进了怀里。
  快意的巧笑之声,终是徐徐在殿中漾开。这可是玉玺啊,她如抚摸爱人的脸颊一般,不断轻抚着玉玺。前世若不是失去家国,成为亡国公主,她又怎么会受尽那般痛苦的折磨?
  梁靖城最是心悦萧栖迟这如魔女般的样子,仿佛这个世间所有的邪与恶,都在她一人身上绽放,凡一物到极致,便是旷世罕见的绝色。
  他含笑,在一旁俯身恭贺:“恭喜殿下,愿望达成。”
  萧栖迟瞥了他一眼,收了笑,眼里挂上一丝志得意满后的不屑,她将玉玺举在眼前,如欣赏珍宝般细细端详。
  她再也不必害怕,她再也不会成为阶下囚,再也不会成为失去家国的亡国公主。没有人再能控制她,也没有人再能伤害她。
  她一定会握紧权力,一定会护住整个大周。她这一辈子,都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靖城……”萧栖迟凝视着玉玺,对他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今我尚不便亲自出面,日后来往宫中的事,就交给你了。小九的折子,你得仔细过目,我要你将这朝堂内外,大周上下,一切动向,都握于掌中。”
  梁靖城面上笑意欲盛,这从今往后,大周便是他的囊中物。他匍匐在萧栖迟脚边:“殿下放心,臣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罗映在一旁听着,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连手都开始跟着发麻。她看着萧栖迟和梁靖城,就仿佛看着两只爬出地狱的恶鬼,在商量着怎么血洗人间。
  罗映愈骇,她清晰的意识到,大周宦官专政的局面,即将拉开序幕。
  且梁靖城还是个欲壑难填,心无慈悲的毒蛇。她仿佛看到黑滚滚的乌云,朝整个大周的上空压来。
  她不能再助纣为虐!她不能继续留在公主身边!她必须走。即便长公主让她死,她也要走!
  萧栖迟将玉玺交给梁靖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别让孤失望!否则,孤给你的,孤一样可以拿走,连同你的命!”
  萧栖迟眸光锐利,像手握众生生死的冥王阎罗。梁靖城心中那迷恋的藤蔓,更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这才是皇女,才是他心目中,让他甘心臣服的主子该有的模样!
  梁靖城甘心将掌控自己的权力,全然交付给如今的萧栖迟,他捧着玉玺,缓缓弯下腰去,唇边笑意迷恋,哑声道:“是……”
  萧栖迟瞥了他一眼,起身朝门外走去,对身后的梁靖城道:“皇帝七日未归,想来折子积压不少,你陪着他,处理完再回来。”
  梁靖城躬身应下,萧栖迟扶了罗映的手,便准备回府。可手搭上去的刹那,她却感受到一片冰凉。惊得她不由抽手,不解问道:“罗映,你手怎这般凉?”
  念及萧栖迟如今怕冷,罗映忙跪地,惶恐道:“是奴婢的错,殿下恕罪。”
  萧栖迟蹙眉,她怎么又跪?她也确实触不得凉,也没再去扶罗映的手,只道:“起来吧,回府。”
  这一路上,罗映都魂不守舍,萧栖迟觉察出来,知她是怕,但她不可能停下,故无从劝起,只能任由罗映自己去消化。
  晌午时,萧栖迟去找裴煜一起用膳。但用膳布菜的过程中,罗映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菜过三回都未曾留意。
  萧栖迟看着她,不由蹙眉,她不想罗映变成这样。用过午膳后,萧栖迟叮嘱裴煜休息,自己带着罗映回了玉色楼。
  玉色楼内,萧栖迟屏退所有人,只留下罗映,问道:“罗映,你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罗映这才惊觉,她忙提裙,跪在了萧栖迟面前。泪水汹涌落下,罗映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这才对萧栖迟哽咽道:“殿下,奴婢不知道殿下为了转了心性。奴婢对殿下的忠心,从未变过,但是、但是如今,奴婢也不知该如何继续陪着殿下。”
  萧栖迟闻言一惊,眸光咻然射向罗映,忙追问道:“什么叫不知该如何陪我?罗映,你是不是很讨厌现在的我?”
  罗映泪目一笑:“奴婢怎敢?可从前的殿下,心善而仁慈,真挚而开朗。我们即便没有权力,却每一日都过得平静而又快乐。罗映阻止不了殿下,但今后殿下要做的事,罗映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
  萧栖迟闻言一怔,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她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什么意思?要走吗?是要走的意思吗?”
  萧栖迟的声音陡然拔高,最后那句话,急厉又充满恐惧,话说完,她自己双唇都在颤抖。
  罗映闻声大骇,深知自己已惹了萧栖迟不快。忙重重嗑下头去,已想好最坏的结果:“求殿下放奴婢走!若是殿下不愿,便杀了奴婢吧。只求殿下看在奴婢陪了殿下这么多年的份上,给奴婢一个痛快的死法。”
  柳珠、温行玖还有皇帝,他们在公主手里所受的折磨,她绝不想受。如若殿下也用非人的法子折磨她,她一定抢先自裁。
  萧栖迟忽地离座俯身,整个人扑跪至罗映面前,一把捏住她的双肩,用力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她紧紧盯着罗映的眼睛,眼眶渐渐泛红,厉声质问道:“你怕了我是不是?我也讨厌我了是不是?你也要抛弃我了是不是?”
  罗映完全怔住,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公主会如疯了般如此质问她!她不知为何自己要走的话,会勾起萧栖迟这么大反应。一时只觉萧栖迟变得越发不可捉摸。
  许是抱了必死的心,面对萧栖迟忽然发疯,她反倒没那么怕了。忍着肩上生疼,颤声道:“奴婢,确实无法再陪伴殿下。”
  萧栖迟愣住,心中像被抽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在一瞬间如雕像般呆住,就这般红着眼,看着眼前的罗映。
  这一刻,她多想勒令罗映留下,可看着罗映视死如归的眼神,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双唇止不住的颤抖,捏着罗映双臂的手,手背上亦泛起青筋。
  许久之后,萧栖迟忽地将她松开,如抽空了力气般无力道:“你走吧,去收拾行李吧。”
  这回换罗映愣住,公主不杀她?她忙朝萧栖迟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疾步离去。
  萧栖迟盯着罗映跪过的地板,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萧栖迟颓然软到在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样,蜷缩在了地板上。
  泪水似大雨般倾盆而下,她还记得,前世谢非复宫变后的那一夜。
  一夕之间,京城大乱,她在府中,等温行玖等了一日,想等他回来,一起出逃。可是等啊等,等到城中传来官兵抓人的消息,她都没能等来温行玖。
  眼看就要错过逃亡的最佳时间,罗映只能来劝她,让她赶紧走。无奈,也只能走,可当他们去拿细软时,才恍然发觉,她所有的财产、车马,都已不在府中。
  而在这时,许上云身边的侍卫,重伤回来报信,说去找驸马的许上云被困宫中,温行玖也已与昨夜,带着柳珠离开汴京。
  她失去了一切。公主府的下人们,见公主指望不上了,开始四散奔逃,各自保命。
  只有罗映,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们本来也要走,可谢非复的官兵已经进了公主府。罗映只能拉着她,躲到了后院隐蔽的小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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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栖迟永远记得那夜,她和罗映躲在黑暗中,外面全是夹杂着惊叫的嘈杂之声。
  萧栖迟从未经历过这般可怕的局面,她紧紧抱着罗映的手臂,慌张的问她:“罗映,我们还能逃出去吗?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罗映将她揽进怀里,宽慰道:“殿下别怕,你是皇室,即便新君即位,为堵住悠悠之口,也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萧栖迟听到了希望,心稍定了一些,她又问罗映:“可我也会从此失去自由是不是?我会被流放,还是会被囚.禁?”
  罗映忙道:“公主别怕,只要活着,就一定有逃出升天的机会。”
  家国破碎的悲哀,从萧栖迟心底蔓延而来,她苦笑道:“就算得了自由,我又能去哪里?”
  罗映抿唇一笑,对萧栖迟道:“公主若是不嫌弃,可以跟奴婢回老家。奴婢的老家,在兴丘。那是个好山好水的地方,殿下到时候跟奴婢回去,夏天的时候,我们泛舟采莲蓬,采菱角,采好我们就拿去集市上卖。等到了冬天,我们就在屋里,围着暖炉,织布绣花,以我的手艺,公主的见识,我们绣的图样,一定能卖个极好的价钱。”
  外面可怕而又嘈杂,但罗映缓缓叙述的声音,却莫名让萧栖迟的心安定下来,脑海中勾勒起罗映描述的未来。
  罗映搂着她,接着对她道:“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可能不如公主府里富贵。但是咱们却能过得很逍遥,赚了钱,得了闲,天气好的时候,咱们就去游山游水,再去寺庙里添香拜佛。”
  “好……”萧栖迟轻声应下:“就听你的,咱们去兴丘,去过你说的那种生活。”
  只可惜,他们别说去兴丘,连那夜都没能熬过。闯进公主府的官兵,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官兵们见她容貌出众,又是曾经的公主,当下便起了贼心,欲对她强行不轨。
  是罗映,以死相护,割断自己的脖子,让血流满整个床铺。那些官兵见尸体恐怖,便也扫了兴,方才放过萧栖迟。若是没有罗映,她不知要受怎样的折辱。
  那晚萧栖迟抱着罗映的尸体,失声痛哭,可她连她的尸体都未能好好掩埋,就被官兵抓去了牢中,不久之后,就被流放。
  萧栖迟蜷缩在地上,将自己抱得愈发紧,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她哭得愈发厉害,就是这样的罗映,现如今也怕了她,也要抛弃她。
  她不想这样,她真的不想这样,可是她管不住裴煜给她的那只恶鬼。萧栖迟抱着自己,眼睛惊恐的左右四看,她没有变,她从来都没有变!是那只恶鬼,是那只恶鬼指使她那么做的。她要把那只恶鬼还给裴煜,一定要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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