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越说越离谱,许上云可被萧栖迟的想象力给惊到了。还试探什么啊,只好全盘托出,一把捏住萧栖迟双腕,将她揽进怀里,问道:“你记不记得李继忠?”
骤然听见这个名字,萧栖迟只觉熟悉,却想不起来。回忆了好半晌,才记起来,这不是当年她宫里的大太监吗?
萧栖迟点点头:“想起来了,他后来不是失足落井淹死了吗?”
“不是失足。”许上云眉眼微垂,淡淡道:“我杀的。”
萧栖迟有一瞬的怔愣,而后松了口气,锤了许上云肩头一下,嗔道:“你吓死我了!只要不是和别人往来过就好。”
许上云:“……”
看着萧栖迟眼里的惊惧散去,显然是安心了下来,许上云愈发不解,问道:“殿下听完这桩事,怎么看我?”
萧栖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侧头和他贴在一起,说道:“你那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只要你不骗我,不辜负我,你还想杀谁?我帮你。”
许上云闻言失笑,他的殿下,这是只帮亲不帮理吗?
萧栖迟忽地想起那次和他去看星星,她问他为什么什么都会,什么时候学的,他却绝口不提。她这才发现,许上云身上秘密是挺多的,便问道:“那哥哥,你为什么杀他?”
许上云摇摇头,捏一下萧栖迟鼻尖,“不告诉你。”
以许上云的性子,他应当不会随意杀人。萧栖迟复又问道:“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
许上云抿唇一笑,摇摇头,说道:“他倒是想,只是未来及,便被我杀了。”
萧栖迟比他小三岁,记得已不是很清晰,便问道:“那时你多大?”
“去你身边不到一年,大概……刚十一?”许上云寻着记忆回道。
才十一,萧栖迟眸光微动,坐在许上云的腿面上,纤细的手捧着他骨骼分明的脸颊,问道:“你不怕吗?”
许上云轻叹一声,回道:“怕过。有段时间夜夜睡不着,怕被发现,也怕他魂魄回来索命。”虽然长大后,便知道鬼神之说乃无稽之谈,但那时年纪小,却也是真情实感的怕过。
萧栖迟看着他英朗的眉眼,心里漫上一丝愧疚。他在她身边那么多年,可她居然几乎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她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说道:“哥哥若是不愿说,那我便不问了。只是我希望哥哥知道,以后莫要再吓唬我。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若是和我在一起,你还要顾忌,岂不是到哪里都不得轻松。”
许上云仰头看着她的眼睛,听她无比认真的说,他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心间一荡,揽着她腰的手复又紧了些。
萧栖迟看着他清澈又似坠入幻梦的眼神,心间愈发喜欢,复又低头去衔他的唇,可才堪堪碰到,她忽地又想起什么,忙抬头问道:“哥哥,你会不会嫌我太过黏你?”
毕竟自打罗映离开,只要和他两人相处,她几乎一直贴着他,像长他身上了一样。不是坐他怀里,就是坐他腿上,睡觉也要窝他怀里,起个身都要他抱才肯。
许上云闻言,唇边漫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凑到她耳边哑声道:“这个问题……先不回答你。等以后,殿下看过什么才是真的黏人,再来问我。”
萧栖迟闻言不解,“这还有真的假的啊?我要去哪里看?”
见萧栖迟问得真诚,许上云愈发觉得她可爱,心里更是喜欢的紧,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岔开话题道:“殿下等我会儿,我去沐浴。”
萧栖迟点头,直接从他怀里爬到榻上,自抱起了小猫,先钻了被窝。最近夜里已是很冷,萧栖迟本以为,冬天于现在的她而言会很难熬,她可能深秋就得煨上地笼。但没想到,现在有许上云在,他身上好烫,每天和他一起睡,当真一点儿不冷。
待他沐浴出来,方才一同歇下。钻入被衾中,自是少不了一番耳.鬓.厮.磨,二人都默契的将今晚裴煜相关的话题尽皆抛去了脑后。
直到第二日,萧栖迟都梳洗妥当,准备去看裴煜,方才记起来这桩事,忙换上一个欣喜的神色,去了裴煜房中找他。
第45章
裴煜也刚起没多久,梳洗罢,眼下大夫正在给他换药看伤。萧栖迟在外间等了会儿,顺道命婢女们去准备早膳。等裴煜换药妥当,正好可以直接吃饭。
约莫小坐了半刻钟,大夫便从里间出来,给萧栖迟行礼后退下。
萧栖迟瞥了那大夫一眼,进了里间。两名太监正在伺候裴煜穿衣,裴煜见她来,展颜一笑,说道:“今日好早。”往日她来,他基本已经换完药。
萧栖迟上前,从太监手中接过裴煜的外衫,亲自给他套上。纤细的指尖捏着他的衣领,慢条斯理的帮他整理,而后含着笑意,挑眉道:“今日有桩要紧的事跟你说,先出来用膳,咱们边吃边说。”
“什么要紧事?”裴煜不解,被萧栖迟扶着到了桌边,按着他的肩头让他坐下后,自己方才坐去了他的对面。
见二位主子坐定,婢女们便开始上菜,布菜。
萧栖迟未着急动筷,对裴煜道:“之前因为我的任性,导致你选择不再同姐姐联系。裴煜,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拒绝姐姐,失去拥有助力的机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萧栖迟又提起之前的事,裴煜微有些不自在,干涩的笑笑,低眉,而后对她道:“你别有心理负担,做出选择的人是我。能和你好好的就行,至于能不能回去,日后再说吧。”
萧栖迟听罢心内嘲讽,前世的裴煜,她稍有一点错处,便是责怪,随后趁机贬低,不是说她蠢笨,就是说她这个样子,居然还妄想借着几个逃出来侍卫,做出一番事来。
眼下他倒是通情达理,分明伤了他还要她别有压力,可见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就是不肯对曾经的她好好说而已。
萧栖迟喝了口茶润润,这才叹息道:“关于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
“什么事?”裴煜不解道。
萧栖迟目光颇有些躲闪,拿起帕子点了点唇角,而后对裴煜道:“姐姐回去前,去求了太后和皇帝,也私下去求了陈太师,希望能带你一同回大梁。”
配裴煜闻言抬眼,纵然他不会再和萧晚迟联系,但是听到她去求,也很想知道结果如何。毕竟日后他若想回去,也得有皇帝和这些大臣们的准许,他想听听他们的态度,裴煜忙问:“结果如何?”
萧栖迟摇摇头,回道:“都没同意。毕竟……质一载强一载。”
裴煜目光暗淡下来,苦涩的笑笑,也懒得再抱无谓的希望,自舀了一勺瘦肉粥来吃,但这粥下口,却也是索然无味。
“哎……”萧栖迟复又一声长叹,方才缓缓道:“姐姐此次归国,便是因儿子早夭,得梁帝特许回来散心,她心情本就郁结。她原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若能带你回去,她还能有依靠,但几番求告失败,于姐姐而言不喾于雪上加霜。”
裴煜从萧栖迟的语气和所言内容中,听出一丝不祥,不由放下碗,抬头看向她。
萧栖迟眼眶微红,望着裴煜的眼睛,似有些不忍心,微微低眉,方才接着道:“启程回大梁的那天,路过汴河时,姐姐跳河了……又恰逢开闸放水,至今都没有找回来。”
裴煜闻言沉默,拇指在勺柄上磨搓,目光望着桌面久久无法回神。
这么多年来,萧晚迟是唯一让他看见希望的人,虽然他因萧栖迟拒绝了她,但是他心底有个感觉,萧晚迟不会轻易放弃他,即便暂时只能如此,但是未来三五年之内,或许还会有别的转机。
萧栖迟已经成亲,他不知道还能和萧栖迟在一起多长时间,但凡有朝一日他们分开,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和萧晚迟配合。
可是眼下……命运对他真的毫不留情,萧晚迟自尽,分明是将他心底一点希望的念想都给摧毁。
如今父皇已经年迈,若他不能趁父皇在世时回国,那么等新帝登基,又怎么会理会他这个幼时便为质的兄弟?怕是巴不得他死在外头。
他的人生,当真就这么绝望,连一点希望的念想都不给他?
萧栖迟看着裴煜沉默不语,也大抵能猜到他是个什么心情。毕竟前世,他趁大周覆灭回国,再到成为太子,期间都少不了萧晚迟的用心筹谋。
前世萧栖迟虽然和他在一起,但许多事未曾听他说过。很多事,如今细细想来,其实早已有蛛丝马迹。
比如,裴煜能成为太子,之前的太子去了何处?一直在梁帝身边,其他有皇位竞争力的皇子又去了何处?萧晚迟最后为何会因干涉朝政和皇子,数罪并罚,被梁帝关入天牢,还被恨到在她替代期间施以非人的刑法。
等等这些,足可见,在裴煜的人生中,萧晚迟起了多么重要的作用,几乎可以说是他毕生的贵人。甚至可以说,没有萧晚迟,就没有前世的裴煜。
但是现在,萧晚迟“死”了,裴煜这一生将会有多悲惨,简直眼可见的清楚。
虽然眼下,裴煜已经很喜欢她,但这对萧栖迟来讲,远远不够。这点爱,还不足以在他被踩入绝境时,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还不足以让他看见,真正的地狱是什么模样。
思绪至此,萧栖迟伸手,握住了桌面上裴煜的手,而后对他道:“裴煜,之前阻止你和姐姐相见的事,你别怪我,我真的不想看到心爱之人和别的女人建立起那般牢固的羁绊。我知道你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你每日都和我开开心心的说话,从你脸上看不到半点忧愁。但是我知道,如今的处境,是你切肤之痛。”
裴煜闻言,眸光微动,她当真明白他,自己一些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裴煜听罢,纵然心里暖,但心情着实不好,只得强自一笑,对她道:“先吃饭吧,再不吃要凉了。”
萧栖迟却反握紧他的手,而后认认真真对他道:“你是我今生唯一所爱,裴煜,我不会让你受这囚徒之苦!我不知道这件事的对错,也不知这件事的后果,更不知道我会不会因此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进而失去你。但我爱你,今生冒此风险,为你做这件事,我不后悔!”
裴煜闻言愣住,但从萧栖迟认真的眼神中,听出了别样的东西,莫名担忧起来,怕极了她会伤及自己安全,忙问道:“你做了什么?”
萧栖迟收回手,眼神里有些惧怕,她提了口气,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仿佛这个素来软弱的女孩子,为了他,做了一件远超其能力之外的事。
萧栖迟极力稳着自己声音,开口道:“当日因你隋娘娘一事,遣去大梁送信的人,我没叫回国,而是让他们留在了雁京。而前些日子,太后联合陈太师迫害忠良谢非复,我看到了机会,以你的名义将其救下,送去了雁京。”
裴煜大怔,似是意识到什么,心在胸膛里砰砰跳起,探问道:“以我的名义?”
萧栖迟点点头,“是,以你的名义!谢非复曾为大周重臣,你父皇一定会喜欢这个知道大周不少朝堂之事的人。但凡相见,只要他获取信任,必得重用!谢非复如今已对大周失望至极,他又视你为救命恩人,若等你回国,你猜他会做什么?”
裴煜心跳如雷,谢非复?大周那个以一篇《傲松赋》声名鹊起的廷尉丞?他看过《傲松赋》,谢非复的才华和心胸确实为人所惊叹,不失为一代相才。
但他眼底还是有些许怀疑,不是怀疑萧栖迟的用心,而是怀疑谢非复的能力,真的能代替贤妃,成为他回国后的助力吗?
萧栖迟明白他的担忧,毕竟他又不知道前世的事,自然不了解谢非复有多大的能耐。他可是凭一己之力,逆风翻盘,以推翻一个皇室的雷霆手段,最终建立自己心之所向的人。
念及此,萧栖迟对裴煜道:“可惜如今大周主幼,权臣当道。留不住像谢非复这样真正的清风。我详细调查过,谢非复此人,为人正直,心有宏图与旷世之才。他如今视你为恩人,又恨极大周皇室与权臣,而你父皇若是肯重用他,必然也是为了对付大周,他们二人兵合一处将打一家。你想想,若大梁欲同大周一争高下,第一件事会做什么?”